宿天煜：“不麻烦。”

老爹：“那我下一次一定来叨扰。”

宿天煜：“择日不如撞日？”

老爹：“就不麻烦宿总了。”

宿天煜闻言眯了下眼睛，笑道：“去吧，我看着他，保证你出来能见到人。”

唐清瞬间翻转态度，放心的走了，走的头也不回。

唐清从宿总身后冒出头，微笑道：“老爹, 等我考核出来咱们吃顿饭呗，我都好久没见你了。”

父子俩国际惯例, 一旦肉麻必定有事！

说实话, 这么多年了，唐清还是第一次见老爹露出这种官方笑容。他和宿天煜之间的气氛也怪怪的，说不上敌对、但关系也不好、就总体怪怪的, 笑里藏刀。

有猫腻。

老爹怒，刚想骂一句不孝子，宿天煜突然转头看向他。

两人对视片刻，没有猫崽儿后的气氛与刚刚截然不同。

宿天煜笑的温柔，问他：“你没什么想说的？”

老爹道：“说来话长，总结就是天机不可泄露。”

宿天煜：“这么说，你收养猫崽儿的确是有预谋的？”

老爹：“是他自己找到我的。”

宿天煜：“怎么说？”

老爹：“不能说。”

宿天煜：“……”

宿天煜笑容灿烂：“这样啊，那你不如多留几天，好好想想哪里能说？”

老爹：“不能说是真不能说，你跟我耗是没用的。”

宿天煜：“唐先生怎么能这样说呢，我只是觉得猫崽儿想你了，留你多住几天而已。”

老爹呵呵，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已经准备跑路了。

另一边，唐清过了安检，跟随大部队进入一间开放式教室——是真真正正的开放式，连屋顶都没有。

一棵参天大树拔地而起，不仅枝桠繁茂郁郁葱葱，裸露在外的树根更是比成年人还粗壮，被当成桌子，上面放着纸笔。

唐清盯着树看了几秒，引得周围全都紧张兮兮的跟着检查，以为自己错过了什么。但其实……猫崽儿只是想磨爪子爬树而已。

他已经很久没有爬过树了。

唐清手痒的厉害，坐下时没忍住扣了扣树根。

沙沙沙——

凉风吹过，带动的树叶轻轻作响，低而微声。

但是唐清对这种愉悦反应太熟悉了，当即确定这颗树是精怪。

考核地点偷偷安排一棵树？

唐清眯了下眼睛，不动声色。

负责人在上面讲话：“考核分为三个部分。首先就是你们面前的试卷，请按照自己的习惯认真答题，不允许交头接耳，作弊串词。”

“至于剩下两个部分，只有等你们通过初试才能知道。现在开始倒计时。”

负责人将桌上的沙漏翻转，拍拍手，郁郁葱葱的枝桠瞬间落下，变成天然的防作弊器，别说试卷，连人都看不到。

就这还交头接耳呢……唐清刚想嗤之以鼻，就见自己前面突然冒出一个长长长脖子。

看发型应该是个小姑娘，声音也软软的，顶着大家的目光不好意思道：“抱歉，我没控制住原形。”

然后赶紧左右晃动脑袋，用类似拧螺丝的方式，一点一点将脖子压了回去。

唐清：“……”

还好他没说完，差点打脸。

当然，这位不能控制自己的小姑娘，还没做完题就被请走了。之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有人陆陆续续变回原形，垂头丧气的离开场地。

唐清等了会，就见试卷上突然扫过一根狗尾巴草。

这根狗尾巴草蓬松柔软，与常见杂草不同，更像是一个绝佳的逗猫棒。

它在试卷上快速移动，不断吸引猫崽儿注意，等唐清伸手时又会迅速溜走，透过树荫挑衅的晃悠。

这是逗猫基本操作。

原来陷阱在这里。

唐清转着钢笔，继续审阅试卷，在狗尾巴草第三次靠近时一举将它拍在桌上。

狗尾巴草挣扎两下，不动了。但与此同时，树荫缝隙里突然冒出更多更大的狗尾巴草，充斥在猫崽儿身边，转着圈的骚扰。

唐清：“……”

毫不夸张的讲，唐清当场倒吸一口冷气，要不是心中早有提防，这会已经变成猫崽儿跳上桌了。

这感觉就好像那一瞬间，有无数人同时戳中你的痒痒肉，炸毛都是轻的。

唐清很服气，只能加快答题速度。

试卷题目都是由入世规则、法律法规以及思想品德组成，只要三观正回答不成问题。

唐清一手死掐狗尾巴草，一手奋笔疾书，终于僵硬着后颈成功逃脱。

第一关进入时是大部队，等出来时直接少了三分之二，还各个面色惨白心有余悸。

负责人给他们五分钟的时间缓冲，然后带他们去下一个场地。

这次没有教室，但空地上同样有一棵参天大树，只不过他的树冠开满橙黄色花朵，垂落的树藤随着风轻轻扫动时，金色花粉仿佛下雪般漱漱落下，美的不似人间。

唐清看着，心里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树不对劲。

负责人站在树荫范围外，宣布第二关：“现在开始情景考试。”

“1号。”

有个虎背熊腰的青年应声：“到。”

“当你面对这种情况时应该怎么办？”

随着负责人声音落下，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棕色小熊，它正在抱着流血的腿哭嚎，声音惨烈又夹杂着几分稚嫩，令人动容。

而他的面前，有一个举着枪的人类正在靠近。

青年腾的一声站起来，怒道：“我要弄死他！”

负责人面无表情的画下一个零蛋：“小熊身上的毛发有被撕咬的痕迹，腿上伤痕深可见骨，地面周围散布着凌乱的兽族脚印，这些都是线索，而你没有分辨是非就直接升起杀心，不合格。”

青年不服气：“那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还举着□□？”

负责人反问：“孩子哭得伤心吗？”

青年：“伤心。”

负责人：“所以他过来查看，用枪声吓退野兽，救下小熊。”

青年愣了秒，哑言。

负责人道：“无论什么种族都有善有恶有好有坏，你可以保持警惕，但不能冲动行事，更不能肆意妄为的剥夺他人生命。如果你想入世，我建议你先学会抛弃偏见习惯，善用眼睛。”

青年乖乖听训：“好的。”

负责人：“2号。”

青年身边的人立刻举手：“到。”

负责人：“发生这种情况时，你应该怎么做？”

眼前画面一转，又变成大象倒在地上，没有血迹，可任由小象怎么用鼻子拱都没有动静。在他们的附近，三辆吉普车正在靠近。

那名青年试探道：“先确定是不是误会，在考虑下一步做法。”

负责人冷酷无情的划下第二个零蛋：“想法是好的，但是太慢。你们一族虽力量强大，但是动作缓慢，在反应、召集族人、再反抗的时间里，如果吉普车上是偷猎者，已经足够他们带走小象，割去大象象牙。”

那名青年默然，也低头听训。

负责人说：“让你们保持善意，是对着同样有善意、有道德的人。如果对方已经没有人性，你还对他善良是不是蠢？”

“正确的做法是，先召集族人示威，在有限时间里快速、有效的分辨警惕和敌意两种情绪。如果是误会那皆大欢喜，如果不会误会就要反抗，救下这对母子，也让偷猎者知道你们不是好惹的。”

那名青年点点头：“好的。”

负责人喝了口水，冷着脸道：“3号。”

“……到。”

因为第二场负责人过于犀利，现场气氛低迷，坐在唐清身边的青年瑟瑟发抖，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睛越来越红。

唐清以为他被吓哭了，直到负责人喊他学号，青年一个哆嗦露出长长软软的垂耳。

哦……原来是天生瞳色。

不过很可惜，控制不住变身是入世大忌，青年被剥夺答题机会，直接离场。

负责人的目光瞬间锁定唐清，盯着看了会，罕见沉默两秒才开口：“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你应该怎么做？”

画面里是唐清非常熟悉的地方，山清水秀，云海翻涌，可能是考虑到某些特殊性，角度极为刁钻，没有暴露分毫特殊点。

但是也能看到，一群人正围着山打转，意图不轨。

这个问题不是很好回答。

但唐清不假思索道：“有句话叫入乡随俗，所以我们入世要通过妖怪局审核，要学会法律抛弃习惯，甚至不能暴露自己。那么他们进入我的地盘自然也要入乡随俗，学会我的规矩。”

态度之刚强，令全体行注目礼。

但是负责人很满意：“不因入世迷失自我，能保持这份心性很难得。”

妖怪局的出发点从始至终都是为了妖界好。让他们提前适应外面的世界、让他们学会伪装和警醒、这都是保障他们的安全，避免无端危险。

但更重要的是，让他们学会保持本质，不要因为入世迷失自己，从而忘记自己是谁，忘记真正的自己。

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酿成的苦果也只有他们自己吞下。妖怪局吸取过往经验警醒他们，但无法预知的未来更多，能保护妖界或个人未来的只有他们自己。

负责人合拢本子，看着昏睡在树荫下的众人们，微微一笑：“加油。”

声音飘远，就像荡漾在水光中的月色，随着一点涟漪支离破碎，不过是美梦一场。

唐清缓缓睁开眼睛，盯着自己的手腕反应一秒，猛地直起腰。

这里没有露天教室、没有参天大树、也没有犀利负责人、他坐在普通封闭的教室里，身边人全都趴在桌子上昏睡。

要说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讲台上方摆放了一盆郁郁葱葱、盛开着橙黄色花朵的盆栽。

与梦中的参天大树相比，这盆盆栽十分小巧，巴掌大的花朵也变成指甲盖大小，像点缀在上面的小星星，梦幻又漂亮。

唐清盯着看了几秒，总算明白一直以来的怪异来源何处。

至于他是怎么到达教室，又是怎么昏睡的……因为是无声无息的中招，唐清还真想不起来。

算了，先出去问问什么情况。

唐清想起身，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脚上缠着树根，再仔细一看，这盆栽上面看着小巧，其根脉却与梦中的树桌相差无几，布满教室，恐怖如斯。

唐清动了动脚腕，不用挣脱，树根便自动松开慢慢退后，但是盆栽却一个闪现出现在唐清的桌子上。

唐清动作一顿：“还有事？”

树根缠住他的手腕，牵着往树干上靠近。

唐清：“？”

他迟疑的伸出一根手指，挠了两下。

盆栽抖了抖，金粉仿佛下雪漱漱落下，看着更好看了。

唐清明白了，对着树干一通抓挠，正好许久没磨爪子，左手挠完换右手，浑身舒畅。

身边突然传来闷哼声，也是这时，用盆栽磨爪子的唐清猛地看到点东西。

1号棕熊梦里，因为他性格暴躁，没有学会真正的善用眼睛，盲目相信口蜜腹剑的人，甚至连入世的妖怪都可以利用他，终身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下场惨烈。

2号小象梦里，他的性格刚好相反，犹豫寡断，瞻前顾后，自己拿不定主意又不相信别人给的建议，因此错失了太多太多，包括自己的生命。

还有3号4号5号……

梦中的景象放大他们的缺点，不断演化发展，呈现出一个又一个惨烈的剧本，引以警示。

但是唐清没有看到自己的。

难怪到目前为止只有他一个人醒了，是他不配被警示吗？？

猫崽儿不高兴了，伸爪子揪了揪枝桠，逼问怎么回事。

但是很可惜，盆栽不会说话，用根脉比划半天，唐清只勉强看懂了一点：“你的意思是，是我发现不对劲，无法再继续演化？”

根脉上下晃动，假装在点头。

唐清：“行吧。”

只能怪自己太聪明，这个说法唐清信了。

所以，唐清也是第一个完成审核，领取到身份证明的人。

他回到大厅，不用找就能看到老爹和宿总——因为他们周围空荡荡的，仿佛是真空地带，哪怕工作人员也不敢路过。

看架势，应该是动过手。

唐清琢磨一下两人的原形战斗力，直奔老爹，神色紧张道：“你们动手了？没事吧？老爹你有没有受伤？”

“没事。”老爹非常受用，刚想对宿天煜炫耀一波，看着对方真心实意的笑容又觉得哪里不对。

他猛地反应过来：“你为什么只关心我？我看着很弱吗？”

唐清真诚反问：“不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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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他扬起笑容, 快准狠的抓偏重点：“唐先生谬赞了。我们的确相处不错，不过还有很多发展空间, 你别着急。”

唐清信了他的邪：“你不可能忙到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吧？”

宿天煜帮腔道：“是啊，唐先生远道而来，不如给我个招待的机会, 留下吃顿便饭？”

老爹：“……”

老爹看着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猫崽儿, 保持微笑，咬牙道：“考核快开始了，你赶紧进去吧！”

唐清哼了声：“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敢走我就追到地府去。”

老爹笑的慈祥，嘴上却毫不犹豫拒绝了：“崽崽啊, 不是我不想，而是爸爸真的很忙, 没时间待太久。”

就知道老爹多次避而不谈肯定有问题！

老爹：“宿总还真是有梦想。”

宿天煜回击：“比不上唐先生。”

当然, 对方不要脸, 宿天煜只会更不要脸, 这方面他还没输过。

两人对视一秒, 又不约而同的露出微笑，极其虚伪。

唐清：“……”

老爹：“不巧, 我这个人更喜欢有规划有条理的生活。”

唐清：“这话说的你自己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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