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辱臣死。

在朱元璋面前谈论大明的国祚，这不是在咒大明亡国么？

然而出乎二虎意料的是。

一旁二虎脸上的愤怒更是溢于言表。

“主子，您这是？”

二虎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以后不要什么人都掏心窝子的相信。

“陛下就对大明的未来不好奇吗？”

虽然救下皇太孙一事是该好好赏赐一番。

但这番急不可耐的行径，让老朱的赏识心理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他甚至都已经准备好老朱一声令下后。

就将眼前的这个狂浪之辈拖出去砍脑袋了。

“退下，听不懂吗？”

朱元璋偏过脑袋，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但那眼底的冰冷，让二虎后背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是。”

目送二虎的身影退了出去，还将院门也带上。

老朱的视线这才重新落到了陈当身上。

见此情景，陈当忽然洒脱一笑。

只见他忽然拱手再度行了一礼，朗声道：

“后辈子孙陈当，拜见大明太祖高皇帝。”

“太祖...高皇帝？”

此言一出，朱元璋简直惊呆了。

太祖乃是庙号。

而高皇帝，显然就是谥号了。

但这些都还不算什么，最令老朱震惊的是。

居然有人敢当他的面给他取庙号和谥号。

这让老朱不禁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他的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还是面前这人觉得他老了，拿不动刀了？

这一刻老朱简直要被气笑了。

他抬眸，视线冰冷地朝着陈当落了去。

“你莫不是觉得救了雄英那孩子，就能在咱的头上作威作福了吧？”

他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

面前之人终究是雄英的恩人。

他有足够的耐心等着对方解释。

“看来陛下还是不信。”

然而回答他的是陈当嘴角的一抹笑意。

“那我便透露一些陛下想要知道的事情吧。”

陈当顿了顿，这才接着说道。

“嗯，便从洪武十五年开始说起吧。”

“洪武十五年五月初一，也就是半个月后，皇太孙朱雄英薨逝，谥虞王，葬于钟山。”

“同年八月，皇后马秀英病逝，谥号孝慈高皇后，葬于孝陵。”

随着陈当的述说，老朱的面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

但陈当似乎并未注意到这点，还在自顾自地说着：

“洪武二十五年八月，太子朱标病逝，谥懿文太子，葬......”

“住嘴！”

还不等说完，便被一声粗暴地厉喝打断。

此刻的老朱两眼通红，一副要将陈当生撕活剥的模样。

“就算你是仙人，也休想言定咱大明未来。”

两宋文词千阙，文学造诣上几乎已经发展巅峰程度。

在这个时期，各类文学著作如雨后春笋般有了一个喷井式的发展。

其中便有不受主流重视，但在市井乡野广为流传的小说杂记。

所以一定程度上而言。

老朱虽不信那些仙人，却也从未明确否定。

“我非仙人。”

陈当摇了摇头。

他看着老朱，一脸郑重地道：

“大明的未来对于你们而言是还未经历的未来，但对于我而言却是早已记在史册的历史。”

正是如此，一想起未来中国的那段黑暗时光。

陈当的心情就有些沉重。

不过如今已然穿越，那他是不是就能改变历史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从将来来的？”

似被陈当的情绪影响，老朱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能够开局一个碗，最终坐拥江山社稷的洪武大帝。

他本身就不可能是个愚笨之人。

只是稍加分析了一下陈当的话，他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只是，从未来突然降临到现在的穿越者。

这种人他也没有应付过啊。

这就让这位一向杀伐果断的洪武大帝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是咱的子孙后辈？”

沉默良久，老朱还是开口打破了沉默。

老朱到底是老朱，经历了最初的迷茫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这可能让陛下有些失望了。”

陈当的嘴角勾勒出一抹灿烂的笑意。

说罢他再一拱手，朗声道：

“陈公四十二世孙陈当，拜见洪武皇帝陛下。”

“陈公？”

老朱的眉头微皱。

陈乃大姓，他手下也有不少陈姓的勋爵贵胄。

其中较为出名的比方说临江侯陈德，四年前去世被他追封了杞国公。

还有普定侯陈桓、合浦侯陈清、东海侯陈文等等...

这还单纯是侯爵，之下还有不少陈姓的勋贵。

但这些人的爵位，却是万万不可能被称作公的。

“等等！”

老朱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瞳孔猛地一缩。

他指着陈当的身影，嘴唇哆哆嗦嗦地道：

“你是陈汉后嗣！”

对于大明还未开国之时，他最大的对手之一。

老朱又怎么能忘？

陈汉开国皇帝陈友谅！

若非称帝之后陈友谅越发骄狂。

而他秉承学士朱升给出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战略方针。

最后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呢！

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老朱此刻也终于是反应了过来，陈当之前为何要说出那些话了。

那是因为陈友谅一事在故意气他呢！

不过想通了这些，老朱的心情却是突然转悲为喜。

陈友谅再怎么样，还不是败在了他的手里。

而且陈友谅都死了有多少年了？

陈当即便来自于后世。

他不相信后世就会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所以你就是来和咱说这些的？”

老朱整个人都放轻松了下来，怒火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

而且就算陈当所说全是真的。

那他现在知道了，还会任由事情发展不去改变？

“看皇上的意思是，自认能够改变一切了？”

看着负手而立的老朱，陈当脸上浮起不卑不亢的微笑。

历史之所以会成为历史。

在很多情况下都代表着大势之驱。

哪怕老朱是坐拥天下的皇帝。

只要他还不是全知全能、不死不灭的神。

那他也无法改变太多历史的进程。

“你这是何意？”

望着陈当嘴角的那抹微笑。

哪怕老朱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此刻心里也不免毛毛的。

只听陈当幽幽道：

“皇上即便能救下太孙、能救下皇后。”

“甚至还能在未来救下太子。”

“那皇上能救下后世的大明么？”

明初的几位皇帝中，除了朱允炆短短四年的建文一朝外。

永乐、洪熙、宣德这三朝的帝王可是不折不扣的明君。

诚然，绝大部分的罪责都可以推到朱·大明战神·瓦剌留学生·叫门天子·祁镇的身上。

但说大明本身的制度没有问题，那是不现实的。

很多的隐患，也都是从老朱这一朝留下来的。

“你什么意思？”

老朱狐疑地眨巴眨巴了眼睛，他总感觉陈当话里有话的样子。

回应他的则是陈当一脸人畜无害的笑意。

“与其说这些，皇上不妨猜一猜大明的国祚几何。”

“大明的国祚？”

谈及这个问题，老朱眉头不由紧锁。

这是任何一个帝王都不愿提起，但却不得不重视的事。

蒙元的国祚将近百年，前宋则是三百多年。

老朱一向看不起文人，自然不觉得大明会比两宋还短。

而且他还结合前朝的诸多问题留下了这么多好的制度。

后辈子孙只要不是太过愚笨，想来和周朝较一较长短都是可行的。

“至少四百年吧！”

想了想，他还是取了一个折中的数字。

做人不能太飘，不然容易乐极生悲。

这点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呵。”

不知怎的，陈当听完笑出了声。

然而在老朱看来，陈当这行为就好似对他的嘲笑。

顷刻间便炸了毛，指着陈当厉声问道：

“你小子什么意思？”

“没什么。”陈当强压下抬起的嘴角，淡淡地说道：“晚辈只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罢了！”

他这副模样，老朱心头的怒火更甚。

这里就他们两人，陈当能和谁去说笑话？

这是在说他刚刚说的话好笑啊！

等等，他刚刚说了什么？

老朱忽然愣了一下，心中千回百转。

陈当让他猜大明的国祚，他则是回了个四百年。

再然后，再然后......

老朱的心忽然一下子变得拔凉拔凉的。

他伸出四根手指头，有些颤颤巍巍不可置信地问道：

“四百都没有？”

“准确来说是二百七十六年。”

陈当笑眯眯地说道。

“嘶！”

听到这话，老朱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悬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看着陈当这副欠揍的样子，他恨不得一拳捶在陈当脑门上。

只是现在显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心头的怒火压了下去。

“你给咱说说，国朝的最后一任皇帝是谁？”

国之将亡，虽然不可能全是末代皇帝的罪责。

但也绝对和那小子脱不了太大干系。

陈当想了想，“大明的末代皇帝是...崇祯皇帝朱由检。”

系统穿越的有些突然，来不及整理的太多。

但陈当好歹也是个历史爱好者。

对于各朝各代的历史、野史乃至传说话本都有所涉猎。

“朱由检...”老朱眉头紧皱，“让咱算算这是标儿的哪一辈子孙后代！”

即便明知朱标、朱雄英早逝的结局。

但老朱还是固执的认为，自己会在朱标的后代之中。

选择一位成为大明的储君。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有了名字想要知道是哪一辈子孙后代就不难了。

他可是为每一个子侄都修订了一份辈分表。

如太子朱标这一脉，便是“允文遵祖训，钦武大君胜，顺道宜逢吉，师良善用晟”。

如燕王朱棣那一脉，便是“高瞻祁见佑，厚载翊常由......”

等等，由？！！

“朱由检？！”

老朱忽然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高呼了一声。

他还在奇怪，怎么在标儿那一脉没找到“由”字辈的子孙。

他定了二十个字辈。

他和标儿除外至少够用二十代人了。

就算标儿和雄英早逝，但总不能每一任都会早逝吧？

这又不是啥会传染的病症，还能遗传下去不成？

但大明的国祚才传了区区二百七十六年。

算算时间每一个才活了二十岁多一点，这肯定是不现实的。

而且对于“由”这个字辈，他说怎么有种莫名的熟悉呢。

这不就是他给老四燕王一脉定下的辈分么。

“快和咱说说，咱的下一任皇帝是谁？”

若是此刻有外人在这里，恐怕都要惊掉一地眼珠子。

如今皇帝春秋鼎盛，在他面前谈论下一任皇帝那不是早死么？

怎么，嫌他老朱活的太长了？

迫不及待的就想站台下一任皇帝了？

恐怕不管是谁提及这件事，都免不了一个诛九族的下场。

什么？

你说是老朱亲口说的？

那没事了。

而老朱这样问也是有他自己的考量在其中。

燕王朱棣，他算老几？

就算标儿死了，他也没在标儿的子嗣中选一个当储君。

但燕王头上可还是有秦王朱樉、晋王朱棡两个兄长在。

绕过秦、晋二王，立燕王为储君。

这可不符合他定下的嫡长子继承制度。

“大明的第二任皇帝是建文皇帝。”

陈当撇了撇嘴。

谈及这位，那可就有得说了。

也不知老朱会不会被自己选择出的继承人，那不明所以的骚操作给气死。

陈当的心中忽然生出几分玩味来。

“咱问的是他叫什么名字！”

老朱有些没好气的开口道。

他现在还没到给下一任皇帝定年号的地步。

建文，很适合标儿。

但面前这臭小子早就说了标儿早逝。

哪怕他在怎么不愿接受。

但见识到了朱雄英病危，那些太医束手无策的样子。

此刻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陈当笑了笑。

此话一出，朱元璋龙行虎步的身子一顿。

他猛地转身，对上了陈当那双略带玩味的眸子。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陈当，陈当也就这么看着他。

“二虎，你先退下。”

良久，朱元璋忽然开口说道。

“比如说...大明的国祚几何？”

他已经打定主意，事后要和标儿好好谈谈。

丝毫不在意一旁二虎那满含警告意味的眼色。

“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谈吧。”

“我有些事想与陛下单独谈谈。”

老朱的面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只当陈当是挟恩在问他要赏赐呢。

这位脾气向来暴虐，被称作刽子手的洪武皇帝。

此刻居然没有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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