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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

  • 作者:盏一一
  • 类型:浪漫青春
  • 更新时间:2024-03-09 01:34:56
  • 章节字数:21902字

很快段柔的病情恶化,她被关在了单独的一个小院子中,每日只有丫鬟送来一日三餐,她的病情时好时坏,神志也时常是浑浑噩噩。

有时候裴钰趁着开门的时候会去看看她,神志混乱的时候,她一边哭一边用力打裴钰,等到清醒的时候看见了他身上的伤痕,她又会泪流满面,一边哭一边说对不起。

裴钰从来都没有怪过她,她只是生病了,她只是太痛苦了……

便是后来已经到了可以入学的年纪,因着老夫人和裴安厌弃了段柔的缘故,裴钰也未能上私塾,其实府内的庶子庶女不计其数,裴安不上心这些事情,老夫人却也记得找了教书先生到府中教书,只是没有人记得裴钰。

不久后,段柔病逝,侯府派人过来接她的尸体,不顾她的遗愿要将她葬入祖坟,只是那一晚离奇着了大火,禅房连同段柔的尸身都葬送在了大火中,当时人人都以为裴钰也一同葬身在大火中了,明空大师找了许久,总算是在一株菩提树下找到了裴钰。

当时裴钰尚且年少,他一个人站在菩提树下,菩提树枝繁叶茂、彻底将他笼罩在一片阴影中,他仰头看着菩提树,远处火光冲天,明空大师有心安慰他几句话,可是裴钰却始终沉默,黑暗中他的眼神格外冷冽、漆黑,看尽了这世上的苦难与不堪。

裴安后院有许多女子,宋芝看在眼中却不会做什么,她看着段柔整日以泪洗面,心中竟是有些畅快,她想自己在这后院之中也算是个赢家了,哭有什么用,就应该去争、去斗,可惜她忘了,一切不幸的罪魁祸首都是她的丈夫,她分明就是恨错了人。

段柔就是在这样心如死灰的情况下怀有身孕的,十月怀胎后生下了孩子,“钰”通“玉”,她瞧不起裴安,可是她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一块儿美玉,她当然爱自己的孩子。

后来日子就在日复一日的争斗中过去了,她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了。

这样斗着斗着、算着算着, 转眼半辈子就过去了, 老侯爷死了,她的儿子裴安是府中唯一的嫡子、也是老侯爷唯一的子嗣,继承了侯爷之位, 而她也便成了侯府中的老夫人。

看清楚他的眼神之后,明空大师便也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只有沉默。

黑暗中只有沉默。

第二日,裴钰便独自一人下山了,他要回到侯府,回到那个充满阴暗与不堪的地方。

等到明空大师再次见到裴钰的时候,已经很多年以后了。

时间改变了许多东西,唯一不变的是裴钰的眼神,还是那样冷冽,明空大师便知道时至今日,他仍然困在那一棵枝繁叶茂的菩提树下。

明空大师也无能为力,他只能双手合十道一句,“阿弥陀佛。”

回到侯府后,裴钰仍旧是同从前一样住在那间小院子中,或许是到了年岁,又或许是因为段柔的死,回到侯府一段时间之后,他就进入书院同自己的那些庶兄庶弟一同读书了,刚开始谁都没把他放在心上,可是随着他在书院中的表现越来越好,书院中的夫子对他赞不绝口。

后来他美名远扬,便是侯府素日只知道吃斋念佛的宋老太太也忍不住对他高看了一些,将他接到宅子中住了一段时间,今时不同往日,她甚至在提到段柔的时候能装模作样掉几滴眼泪,全然忘了当初就是她将段柔一步步逼死的……

世人就是如此,许多事情忘了就忘了,仿佛那些事情从来不存在一般。

可是他记得,他永远记得。

总有一日,他要将这些债都亲手讨回来。

2、庄周梦蝶,真真假假

正午的阳光正好,又是一年春日,转眼秦明殊已经出宫有一段时间了,裴钰从来都不是个在钱银上吝啬的人,既然答应了送她出宫,那就没有必要在钱银上吝啬,送她出宫的时候,他就准备好了许多钱银,还有一些奴仆,秦明殊没有拒绝。

纵然她讨厌裴钰,却不得不承认从前他许多话都说对了。

世上的爱恨真假,都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便是没有裴钰,单单凭她的容貌,她注定过不了什么安稳日子。

从前在侯府内宅的时候,她总是为了容貌惶惶不可终日,她知道侯府老夫人一直打压她的原因、也明白自己能一直活下来的原因,就连柳望月也是嘱咐她要小心谨慎一些,莫要因着容貌招惹麻烦。

说来好笑,这么多年,还是裴钰第一次告诉她生的芙蓉美人面不是她的错,美人无罪,怀璧无罪,错的是那些觊觎美人的人。

她早已不是当初的秦明殊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发生变化?

她现在怀疑一切,也不能信任旁人了。

她没有拒绝裴钰给的钱银和奴仆,她早已没了那么多普度众生的念头,只是想要安顿下来,安安稳稳过日子罢了。

春日的日光是极好的,秦明殊躺在摇椅上,用团扇遮挡着有些刺眼的日光,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梦中她变成了一只鸟雀。

一只受伤的鸟雀。

春日应该是光景好的时候,可是今年偏偏多雨,上午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中午的时候却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滴噼里啪啦冲刷了下来,树叶沙沙作响,一晃裴钰如今也有十七岁,刚刚举行完了春闱,他便也不再去书院中,只是一个人在院子中温书。

说起来是温书,倒也没必要看什么书了,会试都已经过去了,如今便只等着张贴皇榜。

他穿着一袭白玉站在屋檐下,注视着远处连绵不断的雨丝,在细密连绵雨丝的衬托之下,更显得他眉眼清俊疏朗,就在这时,他忽而听见了树叶晃动声响,紧接着一只鸟雀从树梢坠落下来,刚好落在了屋檐下。

冰冷刺骨的雨水滴落下来,那鸟雀的羽毛全都湿透了。

裴钰垂眸面无表情地看向了那鸟雀,明明只要他伸手捡起那鸟雀,就能救了它,可是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看见原先那只一动不动的鸟雀开始拼命挣扎,纵然翅膀羽毛已经尽数被打湿了,它还是在拼命挣扎,只要有一线生机就不肯放弃。

于是裴钰停下了脚步,视线落在了那只不肯认命的鸟雀身上,哪怕是暴雨如注,它也一直都在挣扎、从未放弃,他静静地看着那只一直在挣扎的鸟雀,竟是看见了一丝自己的影子。

半响过后,他鬼使神差地弯腰将那只鸟雀捡了起来,他素来心冷如铁,今日倒是难得有了些菩萨心肠。

只是可惜没过多久,那只鸟雀就没了力气,安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之中,裴钰垂眸的眼底带了些失望,到底还是晚了,他用手指按在那鸟雀的胸口,竟是还有一口气。

擦干羽毛后又替那鸟雀包扎了腿上的伤口,他就静静地看向了屋外飘摇的风雨,等待着风雨结束的那一刻。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信命的人,他觉得这世道不公就是要换个世道。

这只鸟雀很争气地活了下来,只是平日里不喜欢吃谷子,裴钰原本没放多少心思在这只鸟雀身上,他将它从雨中捡回来就已经是发了菩萨心肠了,难不成还要他费心去钻研一只鸟喜欢吃什么?

只是后来那鸟雀身上的伤口是一天天好了,偏偏却又要饿死了,无奈,裴钰只能派人去捉了些虫子喂给它,可没想到那鸟雀还是不愿意吃,竟是拼了一口气去啄了口苹果,偏偏也没什么力气了,就连苹果也是啄不动。

乍然看见这一幕,裴钰侧首视线落在了那只鸟雀身上,半响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倒是稀奇,不吃谷子吃苹果,他难得又发了菩萨心肠,用刀子将水果切成小块喂给了那鸟雀。

他从前看旁人去养那些鸟雀只觉得聒噪,如今倒是觉得养上这样一只奇怪的鸟雀倒也不错。

很快,那鸟雀身上的伤口就恢复了,裴钰也从未想过要用笼子将那鸟雀关起来,只是唯独有一点,那鸟雀对他十分冷淡,整日里看见他了也只当是没有看见。

裴钰倒也不在意这些事情,随着春日一日日到来,院中的桃花树叶开得越来越绚烂了,他有时候想一切事情终究都会过去的,漫长而寒冷的冬天终究会有过去的那一天。

可是没想道有一日等到他回府的时候,却发现那鸟雀居然不见踪迹了,他沉默了许久,终究也是接受了这个事情。

人心都是变化莫测的,人都是养不熟的,更何况是一只鸟雀?

他仍旧是按部就班地过着日子,很快就到了会试张贴皇榜的日子,不出意外,他是会元,位列榜首,他倒是没有太多意外,倒是侯府老太太万分喜悦,把他喊过去说了许多假惺惺的话语。

三日后就到了殿试的日子,他在金殿上对答如流,陛下顾长瀛对他应该是很满意的,可是没想到听说他是侯府的裴世子以后,陛下面容上的笑意就淡了许多,最后竟是直接让他去了江南渡津府做知府。

裴钰聪明如斯,自然能猜到这件事情是另有隐情,可是陛下任命的旨意太过仓促,他来不及派人去调查其中的事情就只能匆匆前往江南了。

临走的那一日,春光明媚,他看见了一只鸟雀从桃花树枝头衔着一朵桃花飞了下来,它从枝头飞了下来,衔着一朵浅粉色的桃花落在了窗台的位置,他恰好站在窗前,垂首就能看见那只鸟雀和那朵桃花。

那鸟雀放下了桃花以后就准备离开了,却不想震动翅膀的时候,裴钰忽然就伸手抓住了那只鸟雀,那样渺小的一只鸟雀,他垂眸视线寒冷如霜看向了鸟雀,只要他微微用力就能将它掐死。

或许给它剪了羽毛,它这辈子就飞不起来了。

它就能一直留在他身边了。

思索许久,他最终还是觉得放手了,既然这鸟雀并不愿意留在他身边,那也不必强求,他现在也要前往江南渡津府了,等到回来的时候,这鸟雀说不定早就死了。

一切都会过去的。

却没想到等到他准备松手的时候,就因为他一晃神的功夫,那只鸟雀忽然就用喙狠狠地啄了他一口,随后头也不回地飞向了高高的天空。

等到裴云进屋的时候就看见世子怅然若失地站在了窗前,盯着无边无际的天空似乎在想着什么,没过多久世子就朝着屋外走去了,今日便要动身前往江南了。

裴云便也顾不得开口询问了,只能匆忙跟上了世子的步伐,仿佛方才看见的那一幕都只是他的错觉。

庄周梦蝶,匆匆却罢。

3、沧海月明,别有用心

三年的时间倒也算是仓促,因为在渡津府平寇立功的缘故,裴钰倒是破天荒地接到了调回京城的圣旨,在江南布置了三年的事情,如今也该到收网的时候了。

江南水患是常有的事情,这三年修修补补,水利官贪心也便由了他去,江南各个地方都在治水这方面松懈了许多,他算准了时间,至于太子殿下的身世本就有问题,自然要从他开刀,况且若是太子出事了,将军府与皇后都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既然要换了这世道,当然是越乱越好。

京城到江南的水患层层剥削,拨款本来就不剩多少了,等到积重难返的时候,才是真的无力回天。

回到世子府的时候,侯府老太太就派人来请世子回府,闻言,裴钰的眼神幽深了一些,他这位祖母还真是有意思,他远去江南三年不闻不问,等他如今有功回来了,倒是连一天也等不了了,直接就派人请他过去,真当旁人猜不出来她的那些小心思?

还真是可笑至极。

且让她着急一段时间,真以为尊卑礼教那些束缚能无往不利。

修整一段时间之后,裴钰才前往侯府,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情,他这位祖母到底想要干什么事情。

春来花满头,灼灼桃花色,若不是看见了,甫一进入了内院,他就看见了一位身穿黛青色衣衫的侍女站在桃花树下,踮着脚尖去够了一株桃枝,日光绮丽落在了她的眉眼间,美艳不可方物,就连头发丝都在熠熠生辉。

生得极为好看,就连身段都是娉婷袅袅。

他倒是难得有些晃神。

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那侍女有些慌乱地跑向了一旁,他仍旧是不紧不慢地朝前走去,面上分毫不显,心中一片冷然,原来是为了往他身边安插探子,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可是老夫人却还是没有分毫长进。

他当然不会对这个侍女有任何心思。

在老夫人面前,他故意将视线在那侍女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倒也不是觉得那侍女有多么貌美,只是如果这次不能成功在他身边安插探子,只怕以后老夫人还会继续没完没了,倒不如这次就让她顺遂了,他也能安生一段时间。

果然不久后,老夫人就把那侍女送到了世子府,那侍女的衣着打扮都艳丽了许多,仿佛是生怕旁人看不出来她的心思。

他面上不显,心中却是冷然了一些,等到后来在春风楼举行宴会的时候,他就把秦明殊带了过去,这场宴会根本就是一场鸿门宴,用一个貌美的探子当成诱饵,让太子顾长明的犯下大错。

只是看见她惊慌失措的面容时,裴钰却鬼使神差伸手替她摆脱了太子,出了春风楼以后,他原本是准备寻个理由送她出府的,她是探子,他愿意高抬贵手放她一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倒是她应该仔细想想以后怎么在太子的报复下活下来。

只是没想到她看起来柔柔弱弱,性子却极其刚烈,他后来在马车中拦下了她要自毁容貌的举动,他或许算不上是一个好人,但是他说的话却是实话,身怀美玉,美玉无罪。

或许是她的那一双眼睛过于漆黑明亮了,他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后来太子与他因为美色结怨的事情在京城传得满城风雨,果不其然没过去多久,侯府老太太就派人将秦明殊接了过去,倒不是老夫人多么在意秦明殊,而是她害怕得罪皇后,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皇后杜若对宋老夫人倒是格外亲厚,时不时就会宣老夫人进宫。

裴钰倒是并不担心这样的事情,老夫人请秦明殊过去,无外乎就是想要看看她的反应和他的行动,一来是打探她是否衷心,二来是想看他是否真的是对她心动了。

老夫人从来都是这样敏感又多疑,心思浅薄的人。

整日拜神求佛,拜的不过是自己的欲望。

他知道老夫人不会真的对秦明殊做什么事情,所以才会在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紧不慢地赶了过去。

只是没想到秦明殊性格倒是如此刚烈,她聪明,也懂得付出代价。

依照她的聪明,定然知道老夫人是个靠不住的人,也知道那碗药中根本没有毒,可是她还是故意将这件事情故意闹大。

那一日,看见染血趴在地上的秦明殊时,裴钰的心跳声有那么一瞬间的加快,他将她抱回了府上,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卑劣。

因为美色爱上一个人,并不丢人。

他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想到了年少时见过的那只鸟雀,当时那只鸟雀就是在雨水中拼命挣扎,不认命,绝不认命。

他从秦明殊身上也看见了这种韧劲。

他想,这么多年,或许是自己实在是太寂寞了,他才会拼命在旁人身上寻找自己的影子,即便是短短一瞬间的事情。

那株菩提树始终笼罩在他的身上,终其一生都难以摆脱。

或许年少时的那一只鸟雀已经离他而去了,可是冥冥中,他从未心甘情愿放那只鸟雀离开。

兜兜转转,那只鸟雀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掌心。

秦明殊不是鸟雀,她不会飞,那时候他以为她会一直陪在他身边,无论是心甘情愿还是形势所逼。

他坦然接受自己的卑劣,他并不觉得羞愧。

淤泥沼泽中哪会开出什么绚烂的花?

这就是事实,这就是人性。

他坦然接受。

或许终有一日,淤泥沼泽中也会开出绚烂的花,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后了,他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一直以来,裴钰都是游刃有余的,可是没想到一次又一次,秦明殊会用这样绝然的方式离开他。

可是她越是坚韧不拔,他越是难以自拔。

她敢于反抗一切,推翻一切。

他却因此更加不愿意放手。

他知道自己有错,可是他就是不愿意放手。

转眼天下大乱,他如愿以偿建立了新的朝代,覆灭了寺庙,打压了世家,转眼间,他年少时所筹谋的一切都已经得到了,可是莫名他还是觉得并不安定,冥冥中,不属于他的东西注定会离开,无论是人或物。

冬日凛冽,他看见秦明殊着一袭素衣抱着裴策站在城墙之上,于是裴钰就知道了,她是铁了心要离开了,他的视线落在了她簌簌摇曳的衣袂上,想要说些什么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放她离开。

他不愿意放手,却又不得不放手。

比起失去她,他更害怕她会死。

无论如何,他都希望她能活着。

好好活着。

当他的视线落在裴策身上的时候,他忽而觉得心中一痛,到底还是让秦明殊说对了,他曾经拼命想要逃离的一切,如今都发生在了他孩子身上。

阿满阿满,名为阿满,可却早早就如同他一般没了母亲。

裴钰忽而觉得锥心刺骨,他想,或许有些事情错了就是错了,他这一生,或许注定就是错的。

万人之上,无人之巅,本就是冰凉彻骨。

他谋划了这么久,难道就是为了过这样的日子?

他不清楚,也不愿意清楚。

大抵世上之事都是如此。

兜兜转转,阴差阳错。

寡人寡人,孤家寡人。

4、往事如梦,仓然惊鸿

不知道睡了多久,秦明殊忽然从睡梦中惊醒,她睡的时候不过是上午,等到睁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春光还是一样的明媚绚烂,她伸手拿下了覆在面容上的团扇,明明只是睡了些许时辰,可是等到她睡醒的时候,却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短暂的一场梦,却仿佛是过完了这一生。

拿下团扇的时候,些许淡粉色的花瓣随着她的动作一起落在了地上。

想到方才的那一场梦,她还是觉得有些荒谬,在梦中她竟是变成了一只鸟雀,风雨中不慎从树梢坠落,她躺在檐角下拼命挣扎,可是身上的羽毛已经尽数别雨水打湿了,无论如何用力都是徒劳无功。

那一瞬间,她唯一的念头就是要活下来,要拼命活下来。

哪怕是筋疲力尽,她也从未放弃过挣扎。

就在她觉得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没想到从密密雨丝中忽然窥见了裴钰的身影,她知道他惯常是个心冷如铁的人,便是人命都可以随意算计,又何况是一只鸟雀的性命呢?

是以秦明殊并没有妄想裴钰会出手救她,她只是固执地扇动自己的翅膀,希望自己可以成功飞起来。

便是身处泥泞,她想的也只是自救,她从未想过要

只是没想到裴钰居然真的停下来出手救她了,他将她从雨中救了出来,替她包扎伤口、擦干了身上的羽毛。

可即便是他救了她,她对他心中也没有半分感激。

此生她因为他死了千千万万次,又岂会因为这一次而对他感激?

刚开始,她不能接受自己变成了一只鸟的事实,可即便是不愿意接受也无可奈何,便也只能接受,只是有一点她始终没有办法去吃虫子。

不过后来等到裴钰也派人将苹果切成了小块,她也慢慢习惯了用喙去吃东西,不知道为什么,裴钰倒是很喜欢坐在她身边看书,她只是一直鸟雀,除了故意发出一些吵闹的声音来打扰他,也没有旁的事情可以做。

很快她身上的伤口就是痊愈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裴钰一直都没有用鸟笼子将她关起来,对此秦明殊觉得十分可笑,他试图将人关起来镇压,却又会放任一直鸟雀的自由。

后来,等到身上的伤口彻底痊愈的时候,秦明殊就毅然决然振动翅膀从窗口飞了出去。

那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她振动翅膀飞向了高高的天空。

曾几何时,她被关在小小的房间中,过着死气沉沉的生活,只能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天空,那时候是在惊春院,她很羡慕那些可以振动翅膀远走高飞的鸟雀,那时候她也很想变成一只鸟雀,飞向高高的天空。

如今她阴差阳错变成了一只鸟雀,终于也能振动翅膀飞向天空,她希望自己可以活得自由自在。

她从前会觉得不理解,明明关在笼子中的鸟雀好不容易得到了自由,可是却又会为了事物回到当初困住自己的笼子。

等到变成一只鸟雀的时候,她却有些理解那些鸟雀了。

她刚开始很不习惯风餐露宿的生活,可后来也慢慢习惯了,她站在高高的树枝上,沐浴着阳光。

每一天都是平静的。

她每一天都心存感激。

只要振动翅膀,她就能到达任何想去的地方。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很快就到了殿试的日子,她并不关心裴钰的事情,只是科举的事情向来重要,人们都会议论纷纷,她便是不关心也会听见一些事情,她并不意外他连中三元,只是有些惊讶他明明是状元,却会被任命到江南。

彼时的裴钰还是少年郎,她对他并没有那么多的怨恨,这侯府中的人不过都是可怜人罢了。

想到他对她的救命之恩,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安慰他一下。

春光绮丽,她从树梢衔了一朵桃花,等到屋中没人的时候准备将这朵桃花放在桌子上,她回到府中的时候,等了许久屋子中都没有任何动静,她便以为屋子中没有任何人,衔着桃花飞到一半的时候,她才从敞开的木窗中看见了躺在摇椅上的入睡的裴钰。

犹豫片刻,她还是决定将这朵桃花放到窗台上,却没想到下一瞬她只是刚刚放下了桃花,下一瞬间就被裴钰捏在了手中,毛茸茸的毛挤在了一起。

她看向了裴钰,只见他面若寒霜、眼眸漆黑——她从他的眼眸中看见了熟悉的杀意。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没有立刻动手,也不愿意去明白。

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她狠狠地啄了他的右手一口,而后振动翅膀头也不回地飞向了高高的天空。

她一次都没有回头。

就这样永远朝前走去。

迎着绚烂的春光,秦明殊忽然从睡梦中惊醒,她慢慢摇动着团扇,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春光摇啊摇,她眯着眼靠在躺椅上摇动,只觉得日子是如此美好。

她要忘了过去的种种伤痛,好好过接下来的日子。

就在她恍惚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响,“母后。”

闻言,秦明殊起先是觉得不可置信,阿满应该在皇宫中的,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宫外,可即便是知道自己在幻想,下一刻她还是从摇椅上起身了,下意识开始寻找阿满的身影,站起来之后没过多久,她就看见一道宝蓝色的身影飞快地朝她跑了过来。

秦明殊蹲在地上,下意识伸开了胳膊,下一瞬,裴策就飞快地扑到了她的怀中,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怀中,道:“母后,孤好想你啊。”

闻言,秦明殊将裴策从地上抱了起来,抱着他走了一段时间之后,这才忽然想起来如今是在宫外,刚好裴策也挣扎着要从她的怀中下来,她便将他放在了地上,看了看周围没什么可疑的人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阿满如今是在宫外了,就不要喊我‘母后’了,也不需要自称为“孤”了。”

裴策素来聪慧,方才也就是久久未见母后,欢喜之下才忘记了谨慎,当即从善如流道:“阿娘,我知道了。”

秦明殊原以为裴钰只是心血来潮让裴策过来看望一下她罢了,原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阿满了,没想到裴钰居然会忽然良心发现,她很爱阿满,也很真心能够跟阿满在一起的时光,便整个下午一直都陪在阿满身边。

阿满从未出过宫,她本应该带着阿满到外面转一转,可是她实在是太久没有见到阿满了,做了糕点又陪着他玩了片刻后,天色就不知不觉暗沉下来了,虽然满心不舍,可是天色已晚,阿满也应该回宫了。

想到此,秦明殊蹲下来抬眸看向了阿满,笑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笑道:“天色已经晚了,阿满该回皇宫了,等下一次出来的时候,阿娘再带着你玩。”

是裴云将裴策带过来的,秦明殊便准备带着裴策去找裴云了。

只是没想到下一瞬裴策就笑了笑,嗓音难掩欢快道:“阿娘,阿满今天不用回宫的。”

闻言,秦明殊刚想想要问为什么,就看见裴云走了过来,她便开口问了裴云,裴云便道殿下如今年岁还小,只需要每日上午在御书房待上两个时辰就好,等到下午的时候就可以出宫了。

能够与阿满在一起,她当然是开心的。

人人都有私心,裴钰有私心,她当然也有私心。

是以这时候也没必要去计较那点微不足道的私心了。

她仰头望天,但见明月一轮,兜兜转转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她分明已经心想事成了,却又觉得怅然若失,她看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却又好像早就失去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自由吗,如今当然是自由的。

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可是真的自由吗,那倒未必。

她如今看似自由,却又不是真的自由,奴仆环绕、锦衣华府,哪一样都需要银子,更不用提还有暗处时时刻刻守卫着,这样的日子算不得是真的自由。

仅仅依靠她一个人绣花采莲,或许终其一生她都买不起这样的宅子,她都过不上这些奴仆环绕的日子。

她变了吗?

她最初只是想要当个采莲女,夏日采莲,旁的时节就绣花为生,可如今她却心甘情愿在这件宅子中过活。

不是她变了,而是她意识到裴钰说对了,世上本没有全然的自由,自由自在原本就是痴心妄想,一切自由都有限制。

并非是她变了,而是她接受了如今有限的自由。

“阿娘,你怎么了?”

听见了裴策的话语,秦明殊才从发呆中惊醒,她看了一眼裴云,想要说些什么话语,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奴仆早就将屋内的烛光点燃了,屋内烛火簇簇,她伸手拉着裴策的手,朝着屋内走去了。

日子还长,不必如此计较。

她想要的并不多,她能够守住的也就这么点。

月明星稀,沉沉睡去。

1、一梦南柯, 往事若梦

她的孩子也过得不如意。

裴钰聪明,段柔清醒的时候就会跟他念一些诗文,那些诗文他其实都已经背过了,他过目不忘只是不知道一些字应该怎么读,每每段柔给他念过一遍后,他就已经记下了,可是他也从来不会出声打断她,只是沉默地听着。

段柔整日就在禅房中这样熬着,裴钰也一同到了山上,那时候段柔病重整日都不是很清醒,他尚且年少面对一些事情也是无能为力,况且他也觉得阿娘或许早日死了才是解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多替她点些安神香,让她少受一些苦。

彼时段柔白日昏迷不醒的时候,裴钰就会在白玉寺看一些书,他素来聪慧、过目不忘,便是不喜欢佛经也看了许多,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结实了明空大师,两人时常会在一起谈论些佛经,便也算做是忘年交了。

裴钰并不喜欢佛经,世人念佛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苦难,譬如整日吃斋念佛的老夫人,实际上却是佛口蛇心、蛇蝎心肠,况且这世上本就没有神佛,也不该用神佛。

可是多年郁结于心,已经让她缠绵病榻了,况且裴安有许多庶子庶女,裴钰这个嫡子也没什么特别的,甚至因为她这个母亲的缘故,裴安厌恶她,连带着也厌恶了裴钰。

当时只顾着争斗,忘记了对裴安的教导,裴安也成了风流成性的人,在京城中的名声极差,侯府老夫人宋芝便想办法骗了同宗的一个女子段柔嫁了过来,可惜那段柔很快就发现了裴安的为人,吵着要和离,可惜都无济于事。

侯府老侯爷是风流成性的人,后院中有许多莺莺燕燕,侯府老夫人宋芝嫁进来的只能无奈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她容貌只是清秀,在家中也只是二房所生的嫡女,上面有更为出色的嫡姐压着, 她出身、家世、容貌处处都比不上自己的嫡姐。

到了年纪眼睁睁看着嫡姐嫁给了高门大户,她挑挑拣拣也没什么看中的人家,到最后等来了裴老侯爷的提亲,咬咬牙,宋芝就嫁了进来,不就是丈夫花心了一些吗, 她只要看紧一些就好了。

番外1·庄公晓梦迷蝴蝶

可是等到嫁进来之后, 宋芝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 她一个女眷平日里出门都会受到诸多限制, 如何能够时时刻刻看尽老侯爷, 便是安插了探子也是无可奈何。

后院中貌美的女子实在是太多了,她好恨,起先她也曾恨过老侯爷的风流成性, 可是很快她就忘记了, 她将那些恨意全都转移到了那些女人身上,她恨她们的貌美和贪婪。

后来,老夫人嫌弃段柔整日哭哭啼啼太过晦气,便让她开始抄写佛经,一抄就是很多年,哪怕是等到后来段柔郁结于心已经病重了,也不得不整日抄写经书,有时候会咳嗽吐血,血就落在宣纸上成了落红,老夫人或许知道也或许不知道,毕竟她从未看过段柔抄写过的那些经书。

等到后来段柔一病不起的时候,老夫人更嫌晦气,直接命人将她送到了白玉寺,对外宣称是修养,可实际上自从到了白玉寺后,大夫都不曾为段柔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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