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了摇头，“是我的不请自来，给你添了麻烦。”

随后我们落座，这有一点像在阳光房中，座椅也是由锋利的冰晶构造而成，幸而北极现在处于一年之中的极昼状态。

悬挂的太阳无尽的释放着它的辉光，从层叠孤独的穹顶下坠落，我感觉到舒适，我想超人也会一样，即便这里的气温仍然不高，不适合人类长时间逗留。

“这是孤独堡垒里唯一能提供常温的地方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其实我稍微听到了些你与乔的对话。”

超人说道，我微微有些紧绷，因为我知道我们双方正式的对话要开始了。

偶尔落在他弯弯的睫毛前，被他小心拿下，蔚蓝的眼眸注视着，轻柔的将它放回它的同伴身边。

它们就像这座堡垒缩小版的具象化，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着，等待着，唯有克拉克回来时，才会暴露出它们的欢喜与高兴，正如它们本身细腻而内敛。

踩在半透明的冰面上，有着细小的雪花堆积成的雪洼，我们走过之时，会轻轻的带走最上方的小雪片，它们肆无忌惮的飘浮在此地，宛如一场小小的降雪，似是在欢迎超人的回归。

北极的气温很低，在堡垒内部的温度更低，如无意外，它们永远都不会融化。

“是的。”我说道，“请放心，我不会做出任何威胁这个世界的行为。”

“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接受你的监管与管控。”

超人听见我的建议后，睁大了双眼：“不，我想没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我不知道你在上一个世界经历了什么，才促使你变得这么拘谨。”

超人看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他心中有些感慨，看着现在的卡尔就像看着离开地球五年，刚回来时的自己。

克拉克回想着自己刚回到地球时的心情，那恐怕是目睹了自己的母星损毁成一片废墟后，急切的想要一个能够接纳他的家。

不，克拉克闭上了眼睛，哪怕不是家，也期望着能够拥有一个容身之所。

他逃似的往宇宙另一端的蓝星回去，冰冷漆黑的宇宙像是要吞噬一切光亮的存在，克拉克时常会在休眠中惊醒。

氪星人会做梦吗？

克拉克会说，会的，他会做梦，还是许许多多个噩梦。

亲眼所见的氪星废墟与所爱的地球重合，梦中支离破碎的氪星外，还有着自己深爱着、守护着的蓝色星球。

梦见自己回去时，再也找不到他的城市，他的那座小农场，农场中爱着他的妇人，等待着他睡倒的草垛，蓬松的麦穗，一切的一切皆成寰宇中的幻影。

待他脚踏实地踩在离开五年之久的土地上时，克拉克是兴奋而高兴的，农场还在，哪怕栏杆上的锈迹比他离开时增加了许多，玛莎还在，但她的眼尾多了几道皱纹、头发终是全白了，报社也还在，只是有些同事离开了，而过去自己爱着的人也选择了他人…

现实给他泼了一层凉水，看似毫无改变，实则早已物是人非。无一不在告诉克拉克，世界没了谁照样每日都会转动，时间不会等人，他缺失的时间、缺失的存在终究会被其他事物所替代。

——自己是如此孤独。

刚回来那段时间，克拉克很难融入进去，不仅是自己的心态被宇宙漂泊的五年所影响，更是因为自己忘记了，该如何面对这颗对自己而言那么易碎的星球。

很显然，眼前的白色超人与当时的他一样，只是他要比自己飞更久了，飞的更高。

克拉克想，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卡尔能够再次‘踩’在土地上，不要如此小心翼翼。他们是超人，世界上除了氪石，没什么东西再能伤害的了他们。

所以不要害怕踏出第一步，不要把自己困在那看不见摸不到底的宇宙之中，我们可以孤独，也可以拥抱整个世界。

克拉克睁开眼睛，所有的思绪不过一瞬，他说卡尔拘谨不是打趣。

他善意的没有去询问关于卡尔上一个世界的经历，只是默认了对方的体贴：“我不否认你的担忧。”

“我会让乔帮你一起找寻回家的方法，在你离开之前，你应该也没有地方可以去吧？”

我沉默的点了点头。

超人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他看了看四周说道：“你也看见了，孤独堡垒不是一个适合长期居住的地方，虽然我们不惧寒冷，但总归还是不方便。”

“所以…你应该不介意在离开之前，暂时住在我的家里吧？”

“……你愿意让我住到你的家中去？”

我一时间有些惊讶，显得我面上格外茫然，我像是突然接收到了一份来自不需要回报的善意，而且这个善意既突兀又庞大。

“你救了我。”

面前的超人这么对我说，他望向我的视线中含着轻柔的笑意，“我没有理由去怀疑一个救了我的人。”

“你说了你不想伤害这个世界，也会尽全力约束自己。”

“我愿意相信你对我表露的真诚，同样作为另一个世界的你，我希望你能在这个世界过的愉快。”

超人如此说道，他如同上一个世界的我，在全力释放着自己的友好。

“当然，如果你有威胁到这个世界的举动，我也会第一时间制服你。”他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我们居住在一起的话，也算是另类的监视了吧？”

他没有给我插话的时间，那双氪星蓝的眼眸望向我：“你的回答是什么？”

“我无法拒绝你的提议。”

我至少犹豫了十几秒才给出了回复。

数个想法在我的脑子里互相拉扯，我不难能看出眼前超人的虚弱，他所说的制服我也只是那么说罢了。

我意识到，眼前的超人他是真的在尝试相信着我，相信着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这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慎重。

——来自超人的信任。

这是我上个世界从抵达到离开后，都没能获得到的东西。

而现在在这个新的世界里，我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得到了？

克拉克是认真的，他的话语与神态之中多有着安抚意味，我被当成了炸了毛的猫，而他在尝试抚顺我的竖立的毛刺。

我没有办法拒绝，这比起邀请更像是对我的肯定。

“我所做的承诺不会更改，超人。”

我认真的跟他说道，既然超人给了我这么重要的信任，我同样也不愿意辜负他，我绝不会滥用自己的超能力给克拉克带来麻烦。

“我不会干涉这个世界的任何进程。”

他不会拯救这个世界任何生物，哪怕世界毁灭，他也只会冷眼旁观。

克拉克看着眼前与他同样孤独的氪星人，微笑着倾听他仍然固执的话语，他不知晓眼前的卡尔是被上个世界所警惕的白色暴君。

这同样是上个世界正义联盟所最为警惕的点之一，他的不干涉是否等同于，哪怕是人类死在他的眼前，他也不会选择去拯救他们的生命。

正联没有去试探这危险的底线，又或者说他们已经在卡尔表现出的态度中，寻得了答案。

克拉克却在卡尔同一句话中，得出了与正义联盟不同的答案，他只听见了卡尔深深的担忧与小心翼翼。

他害怕自己伤害到他人。

他太久没有降落了，一时之间竟会惶恐自己太过庞大的力量，整个世界在他眼里如同玻璃球般脆弱。

“我答应你，这个世界绝不会出现你所担心的情况。”

克拉克缓缓的说道，我答应你，我绝不会让这个世界如脆弱的玻璃球般破碎。

就和卡尔眼中被拼起的温柔那样。

乔说，不介意我随意观看，但我仍然觉得在这座堡垒主人处于在昏迷期间，随意乱走有些不礼貌。

“你可以叫我卡尔。”我回答道，“便于我们之间的区分。”

我们抵达了较为上层的位置，克拉克带着我进入了另一个区域，这个区域同样是由雪白未知的冰元素构成，只是它的意味更像是深山雪林之中的木屋。

我解释着说道，“我遇到了一些意外，正在找办法回到自己的世界中。”

“它的味道，和我的玛莎做的是一样的。”

我听到超人如此回答道，我想了想还是没有接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我们沉默的分享了来自玛莎的苹果派，它们的温度流失的很快，就像我恐怕再也吃不到玛莎亲手做的了。

我收回了观察雪花片的视线，将自己发现了一个只属于堡垒的秘密收在心底，这是连这个世界超人都未曾发觉的、只针对于他的公开偏爱。

无人的时候，它们会静静的落在一旁，落满了边边角角堆成冰面上的云朵。直到属于它们的主人回了家，走过了它们的身边，雪花轻轻的打着旋，落在了超人的肩头与发间。

况且，我有些担忧自己会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我不想给双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自己能多注意一些便多注意一些，这对现在的我来说不难做到。

我是这么想着的，可这个世界的超人却不那么觉得。

我手里抱着餐篮，亦步亦趋的跟在这个世界超人的身后，初入这冰雪的堡垒时，因着对对方的担忧，我并未详细打量这个地方。

“你可以叫我克拉克。”

和我有着一样面孔的超人说道，他没有飞行，我猜测他的身体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恢复，他走在这冰白的世界中犹如在自己的家一样熟稔。

经过氪星技术加热后的苹果派，如人类技术一样，损失了些微的口感，但足够我怀念。我抬眸看向超人，我发现他的神情有些愣怔。

“这是我从上一个世界带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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