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轮船靠上了码头，我踮起脚尖看着下船的人，希望洪晓梅能出现。

“洪超”

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一个少妇模样的女人怀中抱着一个二三岁的小女孩出现在我的面前。

第八天，我依旧吃过中饭睡了一小时午觉后便又去了码头，下午四点半，烈日当空，我坐在滚烫的码头青石板上等着轮船的到来。

“洪超，三年没见了吧，你长高长结实了，还长得更俊了，你看看我，邋里邋遢的样子，不像以前那个王雅莉了吧！我们别急着走路，让他们先走，我们在后面慢慢走，好说说话。”

我打量着王雅莉，面容比以前消瘦了点，但还是那样白，白得灼眼，桃花般的双眸明显流露出一种飘忽不定稍带忧郁的神色，她这三年来一定吃了很多苦，经历了人生的磨难。

“以前是，可昨天晓梅姐告诉我，她和吕凯吹了，她不想和他谈了，我也不知道她和他是咋回事？”

我很想把我和洪晓梅在谈恋爱的事告诉我妈和我爸，但我妈的态度己经很明朗了，我害怕我再说出来，那洪晓梅来我家岂不是很尴尬。所以，我便不再多说了，反正还有一年才大学毕业呢，等我毕了业，我和洪晓梅领了结婚证，生米煮成熟饭了，我再说也不迟，反正不管他们同不同意，我是坚决要和洪晓梅结婚的。

我基本试探了出来，我妈嫌洪晓梅年龄大，是不会同意我和她谈恋爱的。

“晓梅她还是想住在她家的那个老宅子里，她不是把钥匙交给你了吗？你把它找出来，我想去帮她打扫一下卫生。”

她上身穿一件白色短衬衣，衬衣上斑斑点点，应该是她女儿脚上的泥土，下身着一条青蓝色的确良长裤，脚穿一双黄褐色凉鞋。

她头发还是那么长，甚至比以前更长了，乌黑的长发一直披到肩下。

“你变化不大，还是那么俊，那么漂亮，你过得还好吗？”

看到王雅莉这副模样，我心中一阵酸楚，眸中噙着泪花，我侧过头去，尽量不让她看我。

“你别夸我了，没变不可能的，我变丑了。”

王雅莉侧眸看了看我说。

“这是你女儿，她多大了？”

“你猜，你能猜得出。”

我猜，我也能猜得出，咋可能呢？

忽然我心头一震，莫非她女儿是……

“我咋能猜准，她大概有二周岁了吧。”

如果这小丫头真是我和王雅莉三年前在窑洞做爱时怀上的，除去十月怀胎，那她应该有二周岁左右了。

“你也猜得真准，不愧是当年的高考数学状元！明天就是她二周岁的生日。洪超，你说巧不巧，我妈明天也是五十岁的生日，她的外孙女竟和她同一天同一时辰的生日。她叫盈盈，叫王盈盈，跟我姓。来，盈盈，叫他舅舅吧，他是你妈最好最好的同学和朋友！”

“舅舅你好！我叫王盈盈，今年二岁了。舅舅你叫洪超吧，我妈叫你洪超呢，所以我就知道了你的名字。舅舅，你抱抱我吧，好吗？”

小盈盈小嘴很甜，很会说话，她向我扑来，我从王雅莉怀中接过了盈盈，她拿过了我手中的包。

“盈盈，你真聪明！你长得好漂亮啊！你知道你妈妈叫什么名字，你爸又叫什么名字吗？你哪儿人呀？”

我逗着怀里的盈盈说着话。

“我当然知道，我妈叫王雅莉，后马公社洙溪大队王家生产队人，我爸叫鲁大林，他是那儿人我就不知道了。舅舅，我好久没见过我爸了，可我也不想他，他不喜欢我，他还老是骂我，打我，他骂我是野种。舅舅，啥叫野种呀？”

“啊？你爸还骂你，他还打你？”

“洪超，你还装什么呀？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盈盈说的话你还没听出来吗？盈盈她就是我们俩的女儿，三年前的那天傍晚，我俩在窑洞里……我妈说盈盈和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洪超，我离婚了，半年前离的婚，女儿归我，我又上班了，还是那个缫丝厂，我还当上了车间副主任呢，我生下了盈盈，在他家待了一年，后来，我提出了离婚，他起初没同意，后来他想通了，就和我离了婚，我把那年他娶我时出的钱全还给他家了，我的嫁妆我没要。你说，我嫁给快三年了，我连身子都没让他近过，他能不同意离婚吗？”

王雅莉看着我说。

“雅莉，我……我连累你了，对不起！”

“洪超，你在说啥呢？啥叫连累我？我自觉自愿的，你给了我一个女儿，我高兴也来不及呢，我俩没那个缘分，这辈子成不了夫妻，下辈子吧，下辈子我一定要嫁给你，做你的妻子，你愿意吗？”

“我愿意，我很愿意！”

我看了看王雅莉，坚定地说。

“洪超，我很开心，现在的我无忧无虑，盈盈这半年来由我城里的大姨带着，我每隔半个月都会带着盈盈回娘家一趟，我这次回来是为我妈和盈盈过生日的，明天中午你也过来吃中饭吧，我跟我妈说，叫我妹妹明天上午去你家叫你，你得一定来，女儿过生日你做爸的咋能不来呢！”

“我……好，我去，我怕我爸也会去的，撞到一起不好吧！”

“你爸中午从不去我家，他一般都在晚上去，有时也会去我家吃晚饭的。”

“雅莉，你说我俩是不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吗？你妈她到底是咋说的？”

“不可能，我是我爸的种，我哥也不是，我妹妹雅琴可能是，反正我妈她什么也没跟我说，她就说不让我嫁给你，这可能是怕耽搁了你的前程吧，不过现在没事了，成份也取消了，我也不是“四类分子”的子女了，我是共产主义的接班人，社会主义当家做主的工人。哦，对了，这次我是调休过来的，在王家村要待上三天，要不，你方便的话，我俩再聚聚！还是去窑洞咋样？哈哈，洪超，你还敢吗？我敢！你放心，我还是三年前说的那句话，我不会缠着你的，我不会要求你娶我，我有自知之明，你一个名牌大学的大学生，前程似锦，咋会娶我一个离过婚的女人？”

我无言以对，我没敢答应她，我的心里虽然有王雅莉，但洪晓梅在我心里占据着重要的位置……

我想试探一下我爸我妈对洪晓梅的态度，想试探出我和洪晓梅谈恋爱他们有没有异议。

我盼望着洪晓梅早点来到洙溪村，可到了第六天，她仍没来，我有点慌了。

第七天下午我谎称去后马集镇上找同学玩，便来到了轮船码头，我等到下午五点，轮船靠上了码头，我紧盯着下船的人群，直到走出了最后一个人仍不见洪晓梅的踪影，我知道她今天没来。

“哦，我也以为你是来接我的，那你同学人呢？我东西多，又抱着女儿，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你的同学肯定没上轮船，来，帮我拿包，我们回王家村吧！”

今天洪晓梅仍没有来，可我阴差阳错竟接上了王雅莉，虽然见不着洪晓梅有点失落，但我见着了王雅莉，心情顿时觉得好了许多。

我接过王雅莉手上的一个大包，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向回家的路上走去。

在家的前五天，我帮妈做做家务活，搞搞卫生，也学会了烧简单的饭菜。

“也好，钥匙就在灶头上面的灶洞里，就一把大门上的，你自己去拿。超超，你就放心吧，晓梅来了，妈会好好待她的，我天天烧好的给她吃。还有一件事妈想问问你，妈听说晓梅在和吕凯谈恋爱，有没有这回事？”

“爸、妈，晓梅姐这两天就要来老家洙溪村了，她想来看看你们，她还想在洙溪村待上几天。晓梅姐她在金陵京南大学对我可好了，她省吃俭用，可对我又是给我买衣服又是打肉打菜给我吃，要是没有她的照顾，你儿子不会长得又高又壮的。晓梅姐心真好，人也长得漂亮，我要是有她这样的女朋友就好了！”

“超超，晓梅人的确不错，她心眼好，又麻利，她从小就对你好，这些妈是知道的。唉，要是她家成份好，她早就成了你大哥的媳妇了，还轮得上苏琴？不过你大嫂苏琴对妈也不错。晓梅她来，我们欢迎呀，妈让她就住在我家，我家不是有三个房间嘛，你和你小弟住一间，就让她住在你的房间里吧。超超，晓梅比你大几岁呀？好像大十岁吧，要是比你大上一二岁，至多三岁的话，妈倒会鼓励你和她处对象的，可她比你大那么多，咋能呢？不可能的。”

回家后的第二天，爸妈还有小弟洪兵都在家。

我爸坐在凳子上抽着烟，没说一句话。

我知道，我爸在家的时候很少说话，他只要一开口不管说啥，我妈都会顶撞他。

“洪超，你咋知道我今天回娘家？我妈告诉你了的吧，你是来接我的，是吗？”

“王雅莉，咋会是你？我……我不知道你今天回娘家，我是来接我苏阳城里一个同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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