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贵，一本二分钱，三本五分钱，看三本吧，多看反而省钱，书你自己到架子上去挑。”

我递给那人五分钱，挑了三本小人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我不敢看得太快，我要在这小人书摊上再耗上两个小时。

下午七点，我把小人书放入书架，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纸条，上面是王雅莉给我她租屋的地址:书院巷八幢二楼二零一房。

“师傅，给我来一本吧，看一本多少钱？”

“进来吧，屋里很乱，我也懒得整理，就一张矮凳子，是盈盈坐的，你将就着坐吧！我出去打点水让你先洗洗脸，你渴了吧？桌子上有凉开水，你自己喝！”

我仔细打量起王雅莉的租房来:租屋是朝南坐北向，就一间，中间有一隔墙隔开，隔墙上有扇门，里屋放着一张一米五的床，床头有一个床头柜，还有一张破旧的小办公桌；外屋就一张小桌子，一张小矮凳，租屋总共不过十五个平方。

“小伙子，你还坐在这儿干嘛？出去！想看下一部电影，是吗？出去到窗口打票去呀，不可能让你捡便宜的，现在的年青人思想咋这么肮脏呀，尽想着歪门邪道！”

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电影院管理员向我走来，朝我吼着。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我看了看手上一只不到五十元钱买的廉价手表，时间是下午五点，离王雅莉约定的晚七点半还早着呢。

我决定待在电影院里不走，等下一部电影我再看下去，一直看到七点。

“卫生间是公用的，有四户人家共用，早晨得排队，就在西边，东边是烧饭的地方，也是公用的，不错了，我很满意，这间租屋是我二姨妈家的，她不住了，我每月就给她五元钱，水电费自理。”

王雅莉打来一壶水在对我说。

“盈盈呢，在你二姨家吧？”

上次我听说王雅莉把女儿盈盈让她二姨带，晚上不上夜班的时候接回来一起睡，故问道。

“盈盈留在王家村了，我妈说让她来带一个月，洪超，你说奇怪不奇怪？十天前我不是回王家村帮我妈和盈盈一起过生日嘛，你爸也去了，盈盈见到你爸竟会叫他爷爷，我们都没叫过她，她只会叫我爸外公，爷爷这两字从来没人教过她，这丫头也真太可爱了，我得好好培养她。”

王雅莉把一条湿毛巾塞到我的手上说道。

“雅莉，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跟你说。”

我壮着胆子想把我爸对我说的话一五一十告诉她。

“洪超，下楼，我们吃晚饭去，你饿了吧，想吃什么我请客，我昨天刚发到四十五元工资，有话留着晚上床上说吧，我们有一夜的时间够说话的了。”

我正要开口，王雅莉拉着我下了楼。

“你想吃点什么，随便点，我有钱，上个月的工资我也没有用完呢，还剩下五元的。待会我给你十元钱，你和洪晓梅在一起总不能老是花她的钱吧，她会看不起你的，尤其是在谈恋爱期间，男人得大方一点，不能太小气的，我知道你现在没钱，没钱就是借也要花呀！”

我心头一震，王雅莉她咋知道我和洪晓梅在谈恋爱，难道是十天前我小弟洪兵跟她说了什么。

“雅莉，你咋知道我和洪晓梅在谈恋爱，有这事吗？”

“唉，洪超，你咋这么怕呀？谈就谈呗，反正我是不会和你谈的，我有自知之明，配不上你这个大学生。你小弟洪兵告诉我的，他还说你俩都住在一个屋里一张床上了。洪超，你和洪老师洪晓梅搞对象，谈恋爱我高兴，我一点意见也没有，我只要求你把对她的爱分给我一点点就可以了，毕竟我是你的初恋，再说还有一个我俩生的女儿呢，你能不能做到？”

“能，当然能！”

我只能那样说，我不能保持沉默，在王雅莉面前，她一个弱小的女子竟有如此博大的胸怀，我还能说什么呢？我自愧不如。

晚饭就在书院巷小区不远的一个小饭馆里吃的，我很想吃大鱼大肉，但我知道我不能多花王雅莉的钱，她一个月就挣这四十五元。

我点了一道大蒜炒腊肉，那是王雅莉最喜欢吃的，王雅莉点一道红烧青鱼块，那是我最喜欢吃的，外加一碗汤，两碗米饭。

我看见王雅莉在结账的时候一共付了五元钱，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两个人能坐在餐馆里吃了五元钱实在是奢侈了。

“雅莉，我们不急着回屋，到公园里散散步吧！”

我向王雅莉建议道。

“好吧，反正现在才九点，我们去公园散步一个小时，十点回屋睡觉。”

离饭馆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公园，叫高静园。

我和王雅莉漫步在绿树成荫的公园青石板上，在公园里散步、跑步的人很多。

我和王雅莉起初谁都没有开口，直到王雅莉抓住了我的手，我才开口:

“雅莉，别这样，这儿人多，被人瞧见怪不好意思的。”

“洪超，你年纪轻轻的，咋这么封建呀？拉个手咋啦？我俩是外人嘛，都那个了，女儿都那么大了，你还害羞呀？”

王雅莉嗓门挺大的，引来了路人对我俩指指点点，甚至有人在讥笑。

“看这对年轻人，看上去好像是女的追男的，那男的手都不让女的碰，似乎不愿意呢！这恋爱谈得怪别扭的。”

“洪超，回屋去，不散步了，拉个手你都不愿意，真不知道你心里还有没有我？”

王雅莉头一扭，屁股一撅掉头走了，我悻悻地跟在她后面，不敢再吱声……

我来到了县城中心人民电影院，花二毛钱打了一张票便进去了，我才不管它是什么电影，反正我有地方能待二个小时了。

我只得站了起来向出口处走去。

出了电影院，我又无处可去了，我忽然看见电影院的边上有小人书书摊，那儿坐着很多像我小弟洪兵那么大的人，甚至还有比他小的人在看着小人书。

“洪超，你终于来啦！”

“雅莉，你下班啦！你倒是很准时的。”

我接过王雅莉手上的拎包跟她上了二楼。

“你咋说话呢？我刚才肚子疼，想缓一缓再走，谁思想肮脏了？多坐一会你也上钢上线了！”

电影院的灯亮了，我赶紧低下头，双手捂着脸，害怕洪晓卫看到我。

影片也可以，放的是洪湖赤卫队，这影片“文革”期间被整整禁锢了十年，小时候我曾看过，但现在再看一遍觉得也很受教育。

我坐在最中间的一排，边上没有几个人，电影开始放了，我隐约觉得我的前排有一男一女在边看电影边窃窃私语。

在大街上闲逛着无所事事，关键的是口袋里没有钱，想给女儿盈盈买件衣服吧，好的要八元钱，差的也要四元钱。我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只掏出三元钱，这钱还是我爸今天早上刚给我的，是给我和小弟来回坐轮船的票钱。

“不好，是洪晓卫和他女友，我可不能让他知道我进城了，还是一个人跑到电影院去看电影，晓卫他一定会告诉他姐洪晓梅的，进城不第一时间去找她而是偷偷摸摸去看电影，啥意思？到时洪晓梅问到我，我咋回答？她不骂死我才怪呢！”

我心里面边想着边轻轻站了起来，蹑手蹑脚向后面向最边上的角落走去，找到了一个洪晓卫他根本看不见的一个座位坐了下来。

从电影院走到书院巷就十多分钟的路程，我找到了八幢，蹲在墙角边，看着从路边走过来的每个人。

下午七点三十二分，我正低头看着水泥地上的一群蚂蚁在扛着一片南瓜子壳往一个小洞里搬，忽然耳边响起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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