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格小说网 > 游戏竞技 > 女配是阎罗(快穿)

80-100

  • 作者:黑色墨尘
  • 类型:游戏竞技
  • 更新时间:2024-04-17 03:59:47
  • 章节字数:279208字

扫了眼地上的几人,涂一一这才道:“阿钺也知他们出身世家,世家最多的就是底蕴,我们当然要用他们换些好处啊,不然我们的抚恤补贴从哪里来。”

地上的裴岘听闻此言,从震撼中回神,面上是羞恼之色,其他几人也又是羞惭又是愤慨。

小崽子却睁大眼睛:“阿娘想的很好,可···荣朝会出这笔银钱么,毕竟他们几个是败军之将。”

小崽子果然历练出来不少,居然能看到这点,涂一一再次肯定了他的问题,对于小崽子每次能看出的问题她都会赞誉,这是对他能力的肯定,也是培养他舒阔的心胸。

眼看着天色已晚,涂一一也不耐心考校他了,给他大致讲解了一遍其中缘由;裴岘是东州裴氏如今最出色的将才,只要还没有人取代他,裴氏就必须想方设法将他接回去,更莫提还有世家的脸面,天下人都看着,裴氏怎好不拿赎金出来;只要接裴岘回去,其他几个世家被擒的将领也必然要接回去,否则世家之间的联盟瓦解的更快。www.oaksh.cn 热血小说网

最重要的是,自古都说胜败乃是兵家常事,若荣朝真因一次败仗便将几人弃之不顾,谁还敢为荣朝效力,大钺可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几个缘由下来,不管裴氏多么不愿意,他们必须要想法子接回这几个人,还必须一个不差的接回去,大钺要的赎金可不就来了。

涂山钺听着连连点头,道还是阿娘想的细致,且阿娘对百姓是真的体恤,他要学的地方还有很多。

见小崽子是真的听进去了,涂一一轻快笑起来:“阿钺要记得,我们既然享受了这世间最尊荣的地位,就要尽量低头看到供奉我们尊荣的百姓的生活;只有百姓过的好了,我们才算无愧于天子荣耀,也无愧于天地,更无愧于我们的本心,而大钺才会更加繁荣昌盛。”

自古都有说法, 一将功成万骨枯,征战天下除了主君与将军的荣耀,还有万千将士及其家人的血泪;一个不起眼的小兵,有可能是妻子与儿女的顶梁柱, 或许还有年迈父母需要赡养, 他牺牲之后朝廷给予的抚恤可能只够这个家开支几年,那么几年之后呢,他的家人该如何, 尤其是只剩老弱妇孺的。

这些将士都是为大钺征战牺牲, 大钺就必须对这些将士负责, 所以涂一一才会考虑抚恤之后的安民之策;譬如可以优先安排这些人的遗孀去织行与布行上工,也算有一份糊口的活计,又譬如可以免费安置这些人家里的一个孩子去新建的技艺学院学习,等他学会一门手艺也可安置活计·····

小崽子明白了意思,又看了眼地上的几人,激动道:“若他们都能算世家里拔尖的将才,可见荣朝实在没有什么领军人物,阿娘何不趁此战大胜一鼓作气攻进中原,阿钺觉得他们不足为惧。”

他毕竟年纪还小,又是个小郎君,刚见识过阿娘在战场上的威武,自然心情激荡,免不得有此一问,

涂一一明白他的想法,故而也没有笑话他,只耐心道:“阿钺要时刻谨记,我们如今身份不同,任何决定都要仔细斟酌;为君者,最忌动辄劳民伤财;现在是我们占优势,荣朝居劣势,我们何必着急远征,以逸待劳才是上策,等到大钺再发展个一两年,那时天下百姓都会盼着我们统一天下。”

“你要记住,乱世起兵看勇,安定时起兵看谋,这个谋就是要谋民心所向;我们起兵虽然是因为私心,但一日为君,就要时刻谨记为君的公心;只有百姓与我们一同过上好日子,他们才会与我们同心,这样的大钺才是阿娘想要交给你的大钺;阿娘想给你的是一片盛世太平,而不是满目疮痍待后人的山河。”

虽然原身的记忆里一直生活在算是安定的荣朝,但涂一一的记忆里好像有很多朝代更迭的战乱记载,因而她知道活在乱世的百姓日子最苦;要么是被起兵的乱贼抢掠杀死,要么是募兵,要么是屠城之灾,还有乱军随意杀死百姓冒充军功的,老弱妇孺的日子更是凄惨,还有伴随战争之后的灾疫·····

她记得有一句话说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可见战事频发的时期百姓的日子有多苦,如今她管不了天下人,但只要她是大钺的君主,她就必须为大钺百姓考虑;晚个几年统一天下没关系,她要的是开创一个太平盛世,所以当先是要发展大钺,以逸待劳是最好的做法,反正她有这样的能耐与实力最终统一天下。

“当然,若是在群雄割据的乱世,此时当然是趁胜追击,以防对手坐大;但如今并不是群雄逐鹿的局面,且阿娘对自己的能耐有把握,故而才会任由荣朝苟延残喘;若没有阿娘这般的能耐,此时还是要趁势攻进中原才是;这就是阿娘曾与你说过的天时、地利、人和等因素的运用,端看掌握权柄的人如何选择,你回去且细细思量。”

小崽子总算明白了几分,眼见阿娘还要处置其他事务,这才告退,临走时还叮嘱她要用些茶点,不要熬的太晚,否则不仅他惦记,就是皇父也会担忧,涂一一笑着应下。

看着小崽子领着亲随出去,涂一一这才看向地上几个人,让他们报上几个信得过的人名,她打算放几个人回中州报信,等着荣朝派人来赎人。

裴岘几人就是再不愿意也明白她不是说笑,当即报出自己的亲信;凰羽卫的统领照着名单核对,将这几个人提上来,等裴岘几人当面交代清楚后,就派兵将他们送到荣朝边界之地,后面的事情就不必管了。

看着事情已经安置妥当,涂一一令人将几人关押到大牢里,令人不必为难,定要好生照看,便有几名凰羽卫将人押下去。

到了监牢里,裴岘几人分别关押在几个牢房里,却还是能互相说话,几个人先是沉默,之后才说起对大钺女帝与太子的看法与想法;他们中大都是世家出身,尤其出身杨氏和李氏的那两个将军都知晓女帝母子与裴寂的纠葛,此时看着裴岘,几人忍不住的慨叹裴氏竟错失此等大才。

裴岘又何尝不震撼,今日所见所闻已经令他叹为观止;不要说他的领兵能力不如涂氏女帝,就是筹谋人心与仁爱下属他都及不上,更不提涂氏的远见卓识,便是裴氏曾经的家主,裴岘的阿父也及不上。

如今裴岘总算明白当日阿父为何那般慎重嘱咐他了,恐怕阿父也知他当初错看了涂氏母子,只是他不愿意承认而已;若说老爷子与现在的家主看不出涂氏母子的能耐,裴岘想不通的是为何与他们生活近六载的裴寂也没发现,便是涂氏平日里再会隐藏,日常生活里总能流露一两分与众不同吧,怎的裴寂就能断然舍弃涂氏母子呢。

若是当初裴家没有选错人,如今的裴氏该是何等的光景,裴岘忍不住想;不说涂氏的能耐,只看今日涂山钺的表现,一个八岁的小郎君,看问题何等敏锐,想问题又何等有见地;若是这个孩子成了裴氏的家主,再有涂氏那般耐心的教导,以裴氏的底蕴,只怕裴氏如今已是这天下之主了;是真正唯我独尊的天下之主,而不是现在与世家暗流涌动的虚假摄政,只要想到这里,裴岘都忍不住的痛心疾首。

只凭今日他听到和见到的母子俩的处事与对话,他就能管中窥豹,涂氏的能耐绝不是他在此战中看到的这一点;难怪涂氏女帝会有那般自信,她的能耐,再有大钺的强盛,统一这天下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就如她所言,若是她想,此时乘胜追击,裴岘相信整个世家与王族都不是她的对手,只不过稍微艰难些;而他也认可涂氏女帝的话,她那句安定时起兵看的是谋说的太精准了,可谓是真正将人心琢磨透了,她不胜谁胜?

敬佩归敬佩,裴岘深知涂氏母子与裴氏的恩怨不可解,他是裴氏族人,必须要为裴氏筹谋,所以便是此时战败了,他也顾不得羞愧,只盼着中州快些来人,他回去能将这里的情形详细告知家里,也好重新调整布局,哪怕他知道未必有用,但总要奋力一搏。

就在裴岘翘首以盼的时候,中州朝堂已经收到了襄阳城惨败的消息,去时三十万大军,回来的不足十万,主帅与几位主将尽皆被擒。

而裴寂与裴家的几人收到消息更早一些,当时来人禀报消息时,裴寂与老爷子、裴父还有裴衍正在中堂议事,当即就变了神色;老爷子是怔愣,裴父是怆然长叹,裴衍的反应最大,直呼不可能。

裴寂原本跪坐着,直接瘫倒在席上,面色青白连连低喃:“怎会如此!为何如此···”。

老爷子看了眼裴衍,叹息道:“你的前世可有此番变化,可见你说的前世完全不符,根本是无稽之谈;经此一役,裴氏与涂氏母子更是无解了。”

被老爷子这样怪责,裴衍当即急了,忙着分辨起来;前世的涂氏一直被拘在后宅,根本就没有发现她会武,否则她怎会避不开被诬陷偷人的那场局;裴衍觉的他推断的才是对的,涂氏就是重生了,她跟着回到裴氏,不过是想看看裴家人这一次如何选择,结果她还是被舍弃的一方,所以她痛快离开裴家;如今她的一身能耐,或许就是她不愿重蹈覆辙,在离开裴家的这几年学到的。

他这番话说完,几人都默然不语,显然他们也觉得这是最合理的解释;尤其裴寂,他回想起从涂山村一路回来的路上,涂一一的表现就与以往不同,是他疏忽了,乍然得知自己的身世心潮起伏,又归心似箭,竟是完全没想到问一问涂一一为何有那般变化。

若是他当时细心一点问一问,想来涂一一也不会对他失望,若是他在回到裴氏时再悉心照顾她们母子不受辱,想来涂一一是愿意留在裴氏与他筹谋所有事情的;只要想到自己错失了什么,裴寂就痛不可抑,明明涂一一现在拥有的一切他都可以唾手可得的。

他却不知道其实这是涂一一故意为之,当初涂一一在接收了那些记忆之后,还决定跟着他一起回东州裴氏,就是为验证记忆是否属实,看看他与裴氏是不是真的那般无情无义;而在涂一一决定起兵造反后,轻易放过裴氏所有人,包括记忆里致原身惨死的杨氏与李氏,就是等着这一日,她要让裴家的人一直活在后悔与痛苦中,更多的是惶恐,这种惶恐不安等着结局才是最折磨人的。

而现在就是裴氏族人最悔不当初的时候,先是知道裴家错失了能让他们成为真正的天下之主的人,又有裴衍的重生记忆,裴氏的人知道前世他们享受了怎样的尊荣;这一世随着涂一一母子的崛起,他们莫说达到前世的尊荣,能不能保留住裴氏现有的风光与地位都是未知,他们又怎能不痛心疾首。

这算是达成了涂一一对裴氏的报复,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了。

不管裴寂几人如何惊惧和后悔,随着消息传到朝堂之上,他们也只能打起精神先应付当前大钺提出的重金赎人的要求,之后再图谋其他。

不得不说涂一一把各世家的心思琢磨了个透彻,她将几个俘虏将领的赎金按照家世定价,其中裴岘的赎金最重,裴家又不能不赎回裴岘;既然赎金最重的裴岘都要接回,那其他几个家族当然也不能落下,人们都眼睁睁看着裴氏的行事,他们此时更不能落人话柄。

经过十余日的朝堂争吵和各家族之间的商讨,最后还是碍于大钺的态度强硬,只能由国库、裴氏与各世家凑足赎金,几个世家都派了人组成使团前往大钺接人。

一直关注着这些事件的其余世家与权贵富户也经此事看出了荣朝的颓势,私下里也开始托人联系大钺重臣,想着提前给自己找个退路;甚至有的家族已经想法子迁移到大钺,不只这些世家贵族,距离大钺近一些的百姓也开始往大钺迁移,他们更相信大钺。

实在是涂氏女帝在塑阳城一战表现的太惊艳,以少胜多便不说了,更让人惊讶的是她的速度、谋略···由此可见她治下的大钺军队的实力有多强;之前涂氏女帝的几次征伐就够令人惊讶了,这一次塑阳城之战可谓是扬名天下,还有她关于战争折损概率的说法,以及她与太子关于战后抚恤及安民之策的讨论,这些都在雾隐楼的推波助澜下传扬天下。

这样难能可贵为万民着想的君主,还有这样誓死效忠的强军追随,百姓们又何尝不想追随,跟着这样的君主才能有安稳日子过;更有涂一一战后对塑阳城所做的防疫措施,不只她的将士有防疫药汤喝,就是塑阳城的百姓也能不用花钱就能喝到,说是女帝不愿看到她的百姓再受到任何伤损;试问这样舍得为万民花银子,自己却一直居住在北州官署的君主,谁不想成为她的子民。

于是,等到涂一一领着涂山钺回到王都之后,大钺的人口激增,而涌入大钺的一些小世家与富户,都想法子联络大钺官员,为大钺国库捐了不少银两,还有捐战马,粮食的;更有不少人看到了霍兆几个将领的成就,纷纷投军,大钺的兵力总数已经突破八十万。

将接待荣朝使团与商讨赎人的事宜交给李青全权负责,其他政务还是由阎阙与涂山钺处置,涂一一将重心放在重新编制八十万大军之上,不只是大军的编制,还有军备等都要加大力度准备。

照着涂一一推测的,恐怕经此一役之后裴氏再坐不住,狗急跳墙之下也许会出昏招,譬如不管不顾抽掉东州与南州的边境驻军;就像这一次,裴氏调兵遣将两个月才组成这三十万大军,就是因为不能抽掉边境驻军。

但随着这次塑阳城战败,谁知道裴氏会不会为了世家的利益再不管百姓死活,东州与南州边境都有其他小国,原本因为荣朝的强盛这些小国都算是荣朝的附属国;这些年附属国还算安宁,一是荣朝边境驻军不少,二是惧怕荣朝的强盛。

但现在随着大钺的强势崛起,荣朝国力与兵力骤减,若是裴氏因为惧怕大钺吞并天下,不管不顾将两州边境剩余的五十万驻军抽掉过来对付大钺,那些附属国难道还能安分守己?

等到荣朝再次组织大战镇压大钺,那么东州与南州边境的百姓将会面临这些附属国的劫掠和报复,那时荣朝顾此失彼,将会有多少百姓置身于水火之中。

正是顾虑到这些,涂一一才急速重新编制大军,恰好那些前来投奔大钺的世家与富户捐了不少物资,大钺如今也算兵强马壮;若是裴氏真的抽掉了边境驻军,那涂一一只能打快仗,以最快的速度攻占天下,将天下百姓的伤亡降到最低。

而事实果然如她所料,裴岘几人被接回中州之后,自然毫无巨细讲了在大钺的见闻,尤其是涂氏女帝与太子的可怕才能;裴家的几人听裴岘讲完之后心情更加沉重,他们已经可以预料到裴氏败落的下场;可谁又能甘心裴氏就这样败落,重生的裴衍在几人中算是最心狠手辣的,毕竟他前世是登上摄政王之位的,更不甘心大权旁落沦为普通百姓或罪人。

于是裴衍提出大钺与涂氏母子才是裴氏的真正仇敌,只有先剿灭涂氏母子裴氏才能高枕无忧,现在也顾不得其他,不如抽掉荣朝现今所有兵力,以多胜少;至于边境那些附属国不足为惧,等剿灭涂氏母子这个心腹大患之后再收拾附属国也不迟。

老爷子与裴父犹豫不决,他们知道此举意味着什么,若真的不顾边境百姓,东州裴氏恐会遗臭万年,他们不能置裴氏的千年声誉于不顾,这样他们都会是裴氏的罪人。

裴岘是反对的,他征战多年,还是知晓这样做的后果,也有最起码的底线,他做不出这样置万千百姓于水火的事情。

便是裴寂一开始也不同意这样做,他读了那么多书,又在朝堂行走几年,他的抱负是带领裴氏兼济天下,而不是为了裴氏牺牲天下百姓;但经不住裴衍的一再劝说,尤其裴衍说了若是不除大钺,裴氏连生存都是问题,命都没了,还谈什么振兴裴氏。

但若是以荣朝所有兵力镇压了大钺,裴氏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裴衍坚信史实是由胜利者书写,那时裴氏掌控权柄与言论,想怎样还不是裴氏说了算?

最后,几人都被裴衍说动,决定抽掉所有兵力,分成几路全线押境;至于东州与南州边境的几个州府与百姓,等镇压大钺之后再行安抚就是,总要先保住裴氏的基业。

第82章 小反派的恶毒娘(23)

中州的动向一直在雾隐楼的监控范围内, 裴氏刚刚开始有所动作,涂一一这里便收到了消息, 裴氏果然如她所料要抽掉边境驻军。

现在已是又一年的夏末, 等到裴氏集齐荣朝所有兵力开拔到大钺边境应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幸好涂一一这里已经完成大军的重新编制,武器军备也都配备精良, 可以面对这一战了。

令凰羽卫亲随传召武将们到议事殿,涂一一与阎阙和涂山钺一起去了议事殿等着, 又急招李青、阎阑也来议事殿。

等人都到齐了,涂一一说了中州的动静和裴氏的计划,殿内众人不免哗然,他们是真的没想到裴氏居然会不顾边境百姓死活, 冒然抽掉边境驻军, 难道裴氏就不怕万民唾弃?

涂一一挥手,开始布置她思索了一段时日的计划。

令皇夫阎阙与太子涂山钺监国, 李青辅政;令阎阑与吴刚带领几名武将率二十万大军镇守大钺,务必守好与荣朝交界的几个城池;令霍兆率二十万大军进发东州, 其中要分出五支小队,人数从一万到三万不等,等荣朝的驻军离开后接管边境城池的驻防,最好组织当地百姓一起驻防。

令巴尔札布领兵二十万进发南州, 任务与霍兆的一般, 也要守好被裴氏舍弃的边境城池。

涂一一亲率大军二十万与凰羽卫进攻中州,她会一路疾行,与裴氏的兵力正面迎敌;而霍兆与巴尔札布稳定好边境驻防之后各率十万兵马从后面包抄, 这样才能一举将荣朝与裴氏的兵马困在中州, 进行最后的歼灭战。

她这样的布置自然引起霍兆几人的反对, 尤其阎阙与涂山钺更是不同意;谁都知道裴氏如此调兵就是要从数量上压制大钺,本来大钺的兵力合起来与他们算是旗鼓相当,但她这样一分散,她率领的二十万大军对上荣朝的六十多万大军,实在危险,群臣自然不能由着帝王冒险。

巴尔札布是胡人出身,他管不了那么多天下大义,只想自己追随的君主安然无恙,便说裴氏都能舍弃荣朝自己的子民,陛下又何必惦记那些人的死活,不如我们集中兵力剿灭荣朝的大军,之后再收复失地也可以,天下百姓也不能说大钺不好。

霍兆是涂一一亲自教导出来的,他自然明白陛下所想,知道自己不能左右陛下的决定,便请命由他率军进攻中州;李青几人也是这样的看法,他们生在这片大陆,自然不能坐视百姓受苦,但冒险的不能是陛下,霍兆是陛下的得意弟子,由他代替陛下进攻中州便可。

知道群臣是真心为自己着想,涂一一先领了他们的好意,但她还是坚持原本的布置;若是由霍兆或巴尔札布领兵正面迎敌,他们的能耐支撑半个月等到后面的援兵只有三成把握,可若是换成她自己,她自信有六成的把握,所以必然是她进攻中州。

而且霍兆与巴尔札布的左翼与右翼两军其实也不容易,为了杜绝裴氏发觉她们的计划,他们要提前化整为零潜入东州与南州,之后还要快速接管被裴氏舍弃的边境城池驻防,更要急行军从后面包抄,也很辛苦。

见她主意已定,众人知道只能服从,只好闷闷应诺;涂一一又交代了霍兆与巴尔札布一些细节,让他们这几日就启程,悄无声息分批离开大钺,又交代他们务必要万事小心。

最后她才道:“荣朝已经立国几百年,天下百姓已经习惯认荣朝为主;而我们起事是虽然也占了天时地利,但总是缺少人和,这一次裴氏弃边境于不顾,自然会丢失民心;而我大钺虽然长途跋涉辛苦些,不只可以救下边境百姓,更可以得到天下人的赞扬,日后大钺存世将再不会被人诟病;且如此从后背率军包抄荣朝大军,正好可一举歼灭荣朝与世家残余势力,省的他们逃窜到各处,我们还要费心剿灭。“

几人也认可她这布局,可谓是一举多得,他们只是担心她的安危;但又觉得能正面应对荣朝几十万大军的也就只有陛下了,若是陛下都只有六成把握,那别人去了等于白白送死,何必呢,大钺如今正是用人的紧要时刻。

议事罢,重臣出宫安排布置自己手里的任务,其余六部虽然不知陛下有何布置,但看到各种调兵调粮的旨意与令牌,纷纷快速行动起来,大钺王都沉浸在繁忙中。

王宫内,涂一一先安抚了小太子涂山钺,一年过去,他又长大一岁,学业与功课都拔尖不说,就是在处理政务时也更加周到沉稳,储君气度已成,群臣很是拥戴这个太子殿下。

小郎君也知道阿娘率二十万兵力对战荣朝六十万大军有多危险,想到他只能留在王都监国,阿娘却要置身险地,他如何能不担心;涂一一告诉他有一个稳定的后方多么重要,他肩上的担子也很重,至少他要保证在涂一一征战时大钺不被侵扰,而她留下守卫大钺的兵力才只有二十万,他们其实也处于险境,所以他要多方思量,更要稳定民心,这都是他这个太子要做的事情。

被她这般摆出许多难题,小郎君也觉得有些难,很快便忙着与丞相和皇父等人商议后续的事务,少了些对阿娘的担忧。

安抚好了涂山钺,涂一一又开始安抚阎阙这个皇夫;如今两人的感情日益深厚,阎阙反倒更加黏人和爱撒娇,尤其在床榻之间,他就如扭股糖似的,恨不能时时缠磨在阿姐身上。

从看出涂一一要冒险领兵迎战荣朝大军开始,阎阙又是担心,又是生气,又是失落;担心自不必说,阿姐的哪一次征战他都会担心,这次尤甚,生气的是阿姐不顾自身安危,偏偏他又改变不了阿姐的决定,失落的是他只会些轻功与暗器,不能与阿姐并肩作战。

最令他郁郁的是,明知道稳定的后方有多重要,所以他只能听从阿姐的安排,尽心为阿姐守好王都,不然他都想着不管不顾跟着阿姐同上战场了;理政近两年,他当然知道现在的涂山钺还不能真正掌控群臣,这个时候他只能留在王都,忍受日夜担心阿姐的难过。

涂一一如今爱极了他一边撒娇一边却又万事为自己准备周全的样子,哪里舍得他日日失落,少不得在这几日陪着他,床榻之间也变着花样满足他的小爱好;甚至一再保证她如今已是当世高手,根本无人能伤到她,她一定会安然无恙回来,这才让阎阙稍微满意了一些。

但在她出征前,阎阙还是瞅准机会就蹭在她身边,阿姐长阿姐短的不厌其烦叮嘱她好些事情,几次检查给她准备好的东西,生怕有一点遗漏;最后连涂山钺也看不下去了,拉着他一起检查了一遍,这才罢休。

等到霍兆与巴尔札布率军离开大钺近一个月时,中州的兵马集齐,再次发出征讨大钺的檄文,涂一一也率军出征;她领兵离开王都这一日,不只皇夫阎阙与太子涂山钺和百官亲送至城外,就是王都的百姓也自发送大军至城外,他们还给将士们准备了些干粮,一路上热情递到将士们手中,叮嘱他们要平安归来,大钺的士气空前高涨。

离开王都之后,涂一一率军一路疾行,很快便攻下距离塑阳城最近的汾阳城,休整一日之后继续往中州进发,不过十余日便与荣朝大军正面对上。

此时天下人已知荣朝抽掉了所有边境驻军,只为了征讨大钺;这一举动令天下哗然,东州与南州的百姓痛骂裴氏不顾子民,只知争权夺利,人们对裴氏为首的世家不满到顶峰,甚至有不少人趁乱偷袭当地的世家祖宅泄愤;更多的人是担心边境城池的安危,他们知道裴氏此举带来的后果如何,也痛骂裴氏竟然不顾江山社稷,便是他们攻下大钺,可连失国土,这样的主君又值得人们追随吗。

留在中州主持政务的裴寂已经知道了天下人对裴氏的骂声,心里更加愤懑,他已经被乱成一团的政务烦的不行,又听到这些,如何不头疼。

这一次裴父跟着裴岘,还有裴家几个会武的年轻郎君都去征讨大钺,当然也还有杨氏与其他几个世家的将军,裴家的老爷子依旧留在中州;东州裴氏几百年的清贵,还真没有组织过如此大规模的战事,因而老爷子与裴寂都不善料理大军出发之后的辎重事宜。

还是裴衍因为有前世当摄政王的经验,很多决定都是他来下,老爷子与裴寂在前面执行,毕竟裴衍如今只是一个四岁的小郎君,若是真让人发觉这些决定都是他定下的,只怕会怀疑裴氏是不是已经江郎才尽了。

既便有老爷子坐镇,裴寂还是觉得力不从心,再听到天下人关于裴氏的骂声,他快要心疾交瘁了;更有他时不时想起涂一一母子时的后悔与痛惜,种种情绪与忧虑交织,裴寂如今哪里还有当初玉郎的风仪,看起来生生老了十来岁。

而在千里之外的栎阳城,此时涂一一已经与荣朝大军周旋了几日;幸而她提前攻下栎阳城,如今是她在城内防守,荣朝大军攻城试图越过防线攻进大钺;战况胶着几日,荣朝已经损伤几万人,大钺伤亡人数还未上千,裴岘再一次见证了涂氏女帝的英武善战,心里已经升起隐隐的敬佩之意。

裴父与裴家几个郎君是第一次直面涂氏女帝这个曾被裴氏嫌弃的女娘,郎君们是私下抱怨,说当初他们就发现了涂氏母子的不凡,怎奈家族长辈以出身看人,哪里想到如今她竟有此等能耐,裴氏的荣光眼看着被她踩在了地上。

而裴父看到涂一一在战场上的运筹帷幄与悍勇身姿,心里的悔意更是如江海泛滥;莫说几个郎君们那样议论,他当初又何尝没有看出涂氏的清冷与镇定,可他习惯了用世家的眼光衡量得失,裴家因此失去了真正的佳妇,到如今只能慨叹一声悔之晚矣。

战事胶着几日,眼看着对方将栎阳城守的固若金汤,裴岘不是没想过派兵绕过栎阳城直奔大钺;怎奈涂氏女帝总能洞悉他的想法,每次他派出的人马都会被拦截偷袭,拦截的队伍还是娘子军,听说是涂氏女帝的亲卫凰羽卫,个个手里都有杀伤力极大的弓弩,远程射杀都能精准无误,派出的人马都会狼狈逃回来。

裴岘不是没想过直接围剿这些凰羽卫,但这些人实在太会躲藏,他们根本找不到半点踪影,等他再派出人马时,这些凰羽卫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就如滑鱼般难以追踪。

且城内还会时不时派出骑兵,都是涂氏女帝亲率,在两军阵前冲杀一阵,对方并无多少损伤,己方却被成片收割,裴岘如何不心疼。

就在栎阳城战事胶着时,果然传来东州与南州边境被他国进犯的消息,说是有的城池不只遭遇抢掠,甚至还有屠城的传闻;这一消息更是让天下震惊,讨伐裴氏与荣朝的声音越来越大,中州不少权贵与世家携资财出逃,想要投奔大钺,但被裴氏下令斩杀,更是惹得民怨沸腾。

东州与南州不少难民被有识之士号召起事,边境百姓只能自发组织抗敌,试图抵挡异国进犯,而中州也有权贵不服裴氏的□□,几家联合私兵起事,趁乱打家劫舍,百姓一时苦不堪言。

又过了几日,雾隐楼推动消息流传,道大钺女帝不忍天下百姓置于水火,已经提前派兵到达东州与南州,经过大钺将士与当地百姓的努力,边境异国已经被赶出去,大钺将士接管了城防,边境已经安定。

随着这一消息的流传,更多人相信大钺是真正顾及百姓的政权,尤其在荣朝大军压境时,涂氏女帝还能顾及到边境百姓,抽掉本就不足的大钺兵力去守护边境,这是何等的胸怀大义;不用说,更多的人往大钺迁移,也有更多的富户家族想尽办法给大钺运送物资,甚至还有很多人去大钺投军,他们愿意为这样的君主效力。

栎阳城外的裴岘等人听到这些消息更加慌乱,于是也不再顾及伤亡,下令大军强攻栎阳城;计算了时间,霍兆与巴尔札布回防还需十余日,涂一一只能死守栎阳城等着他们;这十余日真正是犹如人间炼狱,栎阳城外尸积如山,荣朝大军折损近半,都是被城上砸下来的石块、滚油,还有密密麻麻的箭雨所伤。

幸而涂一一根据栎阳城的地势提前准备充足,又有阎阔等人的及时补充辎重,她还提前预料到裴岘想火攻,都费力避开了;便是这样,这十余日栎阳城内也过得极为艰辛,大钺将士死伤也有几万人;凰羽卫已经回到城内,除了守城的,其余人领着城内百姓每日清理死尸,防止灾疫发生。

终于接到雾隐楼传来的消息,霍兆与巴尔札布分别率领十万大军从中州包抄过来,距离栎阳城只剩一日的功夫;已经瘦了几分的涂一一在议事堂布置了明日出城迎战的计划,留一万凰羽卫守城,其余人都跟着她出城冲杀。

已经憋屈十多日的将士们听闻消息个个振奋,总算可以出去痛快厮杀一场了,下令军中煮肉,涂一一与凰羽卫一同激发将士们的战意,

次日,裴岘的大军刚到城外,就看到数十万大军列阵以待,当先的红衣女将尤为显眼;这阵势让裴岘意外,对方不是一直死守在城内,怎的今天忽然敢陈兵于城外,就算这几日荣朝战力损伤近半,那也还有三十几万大军,人数上就可以碾压对方,涂氏女帝这是要背水一战?

不等裴岘等人想明白,涂一一举起长刀,一声令下,当先冲杀过来,她身后的大军也按照阵型开始冲杀;裴岘急忙下令冲杀,两军很快便混战在一处,涂一一专挑荣朝的将领下手,刀锋过处便是人头落地,她这样的气势令荣朝的将领慌忙逃窜,有几个裴氏的郎君上前迎战,不过眨眼间便没了性命,他们到死都不敢相信这个被裴氏嫌弃的女子竟有这般鬼魅的身手。

裴岘与裴父等人身边都有不少人围着,涂一一暂时不能近前,但也不停挥舞长刀,偶尔射出一箭,必有人中箭落马;裴父此时已经心神俱裂,他能感觉到死神在临近,终于忍不住喝令亲随护着他掉头往回逃。

然而远处又传来隆隆马蹄声与阵阵喊杀声,他看到已经逃窜的人奔逃回来,一边跑一边还大喊“大钺援兵到了”;裴父忍不住在马上闭眼,看来裴岘所料不错,大钺果然有伏兵,这样的动静,援兵数量必然不少,果然是天要亡裴氏啊。

还不等裴父感慨完,便见远处飞来一箭将他射在马下,亲随慌乱中想救起家主,却被已经杀到的年轻猛将砍杀,裴父更是被踏过的马蹄轮番踩过,很快便成了一滩烂泥。

来人正是当先赶到的霍兆,见陛下的银甲上都是鲜血,甚至她□□的白马也满身染红,霍兆生生吓了一跳,以为陛下负伤作战,急速奔过来,当即加入战圈。

很快,巴尔札布也领兵到了,荣朝的大军腹背受敌,根本就没有逃窜的方向,四处乱逃的下场就是更快被收割性命;被护在中间的裴岘眼睁睁看着家主凄惨死去,目恣欲裂,也不管亲随的阻止,拼命向着涂一一的方向冲杀,却被霍兆斩在马下。

有了霍兆与巴尔札布几员猛将的加入,涂一一的压力骤减,大钺的近四十万大军将荣朝将士围在中间,开始了更加无情的绞杀。

至夜间,这场大战终于结束,栎阳城外犹如人间炼狱,处处都是尸山血海;夜风拂过涂一一的发丝,她终于畅然呼出一口气,荣朝与裴氏已经到了末路,她将要收拾这片山河,还万民盛世繁华。

留下十万人清理战场和安置降军,之后还要负责后续的粮草辎重,涂一一与霍兆、巴尔札布兵分三路,各率十万大军趁势攻进中州;接到消息的大钺王都也迅速行动起来,早选拔好的官员随着阎阑一路往中州赶,沿路接管所有州府的城防与政务。

因为荣朝抽掉了几乎所有的兵力发起这场大战,各个州府驻军不过一两万人,大钺军队势如破竹,很快便杀到中州。

中州现在已经混乱不堪,以裴氏为首把持朝政的世家是惊惧慌乱,其他世家与权贵还在想办法外逃;倒是百姓们并不惧怕,他们已经听闻大钺军队从来不伤及百姓,所以家家户户紧闭门户,不敢随意走动,只等着大钺攻入王都,等大钺接管王都之后他们的日子就能安稳一些。

裴氏宅邸内,老爷子在得知自己的两个儿子与几个孙子都战死之后就一病不起,如今也不过苟延残喘;裴寂则失魂落魄几日,他如今已经不必再上朝了,因为已经无人上朝,各家都忙着想法子逃出王都。

最大反应的是裴衍,他想不明白怎就败了,荣朝六十万大军竟然败了?那涂氏到底有何能耐,竟有这般厉害!

现在的局势,任凭裴衍多智近妖,他也再想不出法子力挽狂澜了,此次大战已经耗尽了东州裴氏大半资财,兵力更是所剩无几,拿什么面对涂氏的几十万大军压境。

看了眼已经佝偻身形的阿父,裴衍用稚嫩的嗓音仰天痛呼:为什么?为什么会有涂氏这个变数,他重生而来难道就是被涂氏打击的么!

想想还在后宅疯癫的阿母,再想想依旧杳无音讯的李曼玉,裴衍的眼前闪过前世的情形;那时他意气风发,父母恩爱,弟弟妹妹都聪慧可爱,妻子狡黠灵动,儿女也钟灵毓秀,天下人哪个不羡慕他裴氏阿衍。

发现自己重生而来时,裴衍虽然厌恶一身病骨,但他相信自己的筹谋,他可以开创比前世更加繁荣的伟业,他还可以早早与妻子相处,相信他们的感情会更加和美;可如今,他的筹谋与抱负一样还未实施,他还没有调养好身子,他还未找到妻子,就要面临被涂氏赶尽杀绝的下场。

上天为何如此调笑于他,给了他重生的机会,却断绝了他所有的筹谋,难道是因为他前世对裴意文下手太狠,这一世是来还债的么;裴衍不甘心,享受过世间最尊荣的礼遇,他怎能甘心还未开局就已经一败涂地。

不,裴衍不承认失败,他还有机会!

想到这里,裴衍蹭到裴寂身边,前世他当过裴氏的家主,他自然知道家主手里还有一支死士,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精悍死士,他想掌握这一支死士,因为死士只服从家主令牌;于是裴衍又开始说服裴寂,讲了很多,终是把死士令牌哄到手里,是夜他便调出死士,趁机离开了裴家。

趴在死士首领的背上,看了眼身后逐渐远去的裴宅,裴衍眼神阴沉如水,不屑冷哼一声之后闭眼储存体力;他知道现在的裴宅已经不能待了,他要蛰伏起来,总有机会报复涂氏母子,裴意文前世就不是他的对手,等他成长起来,这一世他依旧能弄死已经更名为涂山钺的大钺太子。

第83章 小反派的恶毒娘(24)

等到次日下人来禀报, 裴寂才知道裴衍离开的消息,再联络死士已经一个都召不出, 裴寂愣在院子里。

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是他总将裴衍看作一个四岁的小儿,下意识忽略他身体里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前世他既当过裴氏的家主,又怎会不知道这支死士的存在, 又如何不知裴氏的死士只尊家主令牌。

这支死士是裴氏最后的底牌,且死士头领还知道裴氏在另一处隐藏的资财, 裴衍这是看着裴氏再不是涂氏女帝的对手,釜底抽薪跑了啊。

事关重大,裴寂再不敢耽搁,连忙去了老爷子的院子;他知晓老爷子病重不能受刺激, 但如今事态紧急, 或许老爷子手里有什么底牌能挽回此事。

听完他说的,老爷子喷出一口血, 连声咳嗽,还不时虚弱捶着床榻, 缓了好一会儿才嘶声问道:“大杨氏可还在?”

裴寂不知老爷子为何要问这个,他也不知啊,转身看了眼亲随,亲随命小厮去看, 很快便回报说大杨氏还在院子里, 裴寂这才不解看向老爷子。

即便缓过来不少,老爷子这会儿还是脸色灰败,浑浊的眼里有泪光闪烁:“是老夫眼盲, 是老夫眼盲啊!想我东州裴氏立世近千年, 如今竟是要败落在老夫这里······”

“阿翁, 当务之急是想法子追回阿衍和死士,否则我们真就一点退路也无了!”

老爷子费力睁眼看着长孙急切的模样,痛声道:“如何追回?谨之你难道不知裴氏死士只认家主令牌?这样重要的令牌,你阿父离开时交到你手里,他是把裴氏的希望都交给了你,你···你如何就把令牌给到阿衍手里?”

裴寂懦懦回:“阿衍说想看一看,孙儿觉得他一个四岁小儿不过就是一时好奇,便让他拿着把玩一晚;阿翁也知孙儿忽略了阿衍很久,他身子又那般病弱,裴氏以后···以后还不知会如何,便想着能对他好一点就好一点,谁知他竟会···”

又是一阵咳嗽传来,老爷子的声音如同破败的风箱,干涩道:“这些日子你难道还没看出阿衍是个心狠手辣的,还敢拿他当四岁小儿看待?”

顿了顿又叹息:“谨之你为何总是在不该心软时心软?当初对杨氏是如此,现在对阿衍又是如此,你难道不知家主最不该顾念这些?当初你能对涂氏母子狠心,为何如今对杨氏母子就不能狠心?”

话落又是一阵咳喘,亲随上前为老爷子拍背,老爷子摆手,颓丧阖目,良久才道:“死士是追不回了,他们是裴氏倾尽心血训练出来的,裴氏其他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罢了,阿衍能舍弃阿母,更说明他是个心狠手辣的,逃出去也好,若他真能隐匿活下去,也算是为裴氏留下一点血脉,谁知道涂氏会如何清算我裴氏。”

裴寂震惊抬头:“阿翁是不管裴氏其他人了?还有东州祖宅里的那些人呢?”

“大钺的兵马已经攻下东州与南州,消息里说攻打东州的霍兆是涂氏亲传弟子,谨之觉得裴氏祖宅现在还能回去么,宅子里的人还能出来?”

老爷子长叹落泪:“这一次,东州裴氏无论是嫡支还是旁支,都别想躲过清算,东州裴氏···已经败了···”

见老爷子这样悲恸,裴寂忍不住宽慰:“或许是阿翁多虑,不管如何,大钺太子还是我裴氏血脉,涂氏不可能对裴氏赶尽杀绝。”

浑浊的双眼再次睁开:“谨之何时想事情这样简单了?你怎就不明白,正是因为大钺太子是裴氏血脉,那涂氏才更要将裴氏赶尽杀绝!”

老爷子忍不住怀疑自己这个长孙是不是随着那次失忆还失了智,这样的情势都看不明白;看涂氏崛起的经历就知晓她是个果决的,这样的她如何能允许裴氏的人活着,难道等着裴氏的人与大钺太子认亲,由着他们影响大钺太子?

或许裴寂还以为涂氏会念着她们曾经六年的夫妻情意,从而手下留情;老爷子都想苦笑了,是,若涂氏是一般女子,她必然会顾念曾经的夫妻情意,或许也会顾及涂山钺身上有一半裴氏血脉而手下留情;可,涂氏她不是一般女子啊,她敢做世家都不敢做的逆举,甚至登基时就册立皇夫,听闻她征战时都是皇夫主政,可见她早已将裴寂当作陌路人,又怎会顾及曾经的夫妻情意。

裴寂不敢相信老爷子说的,喃喃道:“不可能的,便是涂氏被孙儿伤了心,还有小文那孩子,那孩子当初那样孺慕我这个阿爹,他怎会不阻拦;他定然舍不得我这个阿爹的,到时我再与他多亲近几分,总会挽回我们的父子情分的。”

老爷子心里冷笑,那孩子已经离开四、五年,早不是当初那个幼儿了;他如今跟着涂氏理政,见过了多少人心诡橘,又怎会没有成长,还能轻易被裴寂本就寡淡的血脉亲情蛊惑?

这些也就罢了,那孩子是跟在涂氏身边看着阿娘为他征战天下,这样的阿娘与几年不管他的阿爹比,孰轻孰重难道还用想?

在老爷子看来,若是涂山钺身上没有裴氏的一半血脉,兴许涂氏女帝还会对裴氏宽容些,因为她总要顾及天下人的看法,真不能对世家赶尽杀绝,否则容易遭人诟病;可要命的就是涂山钺是裴氏血脉,当初裴氏本就待她们母子鄙薄,如今涂氏又有前世记忆,两世的仇怨,她怎会放过裴氏的人。

想想当初涂氏母子第一次踏入裴家时,涂山钺不到四岁,他却不被裴家的底蕴打动,坚定站在阿娘身侧维护阿娘;而如今的裴衍也是四岁,身体里住着的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他竟然能连那样维护过他的阿母都狠心舍弃不顾,可见他比裴家任何一个人都心狠凉薄。

老爷子此时只有无尽的悔恨,身居高位多年,他竟然也忘了裴家的祖训,只以利益衡量得失,忽略了当初涂氏母子表现出来的风骨;如今细想,那样的风骨才是裴氏祖训里最看重的,可惜啊,因为他的眼盲心瞎,因为他的利益衡量,裴氏终是走到了这一步。

也罢,裴衍那小儿心狠手辣一些也好,有裴氏藏起来的资财,只要他安稳度日,也能为裴氏留下血脉,也算是一件好事;因此,老爷子不打算派人寻回了,有死士护着,有裴衍的能耐,或许等他长大后还能重新崛起裴氏。

听完老爷子的打算,裴寂却很不满,凭何就这样由着裴衍逃出生天,难道他们这些裴氏族人便只有死路一条?

看出他的不甘心,老爷子只问了他一句,你可还能有人手敌过涂氏的几十万大军,难道只靠在王都内烧杀抢掠的那五万禁军?

只要想到自己的长子与幼子已经死在伐钺的战场上,长子还死的那般惨烈,老爷子就心痛难耐;若不是他如今已是垂死挣扎,恐怕他第一个就要先收拾了裴寂这个罪魁祸首,这一切都是因他招惹回来的。

两人一个在床榻上苟延残喘,一个颓丧默然。

就在此时,听到外面乱成一团,裴寂的亲随气喘吁吁跑进来,惊惶道:“城破了!主君···城破了,大钺女帝攻进来了!”

裴寂猛然站起,随后摔倒在地,双目失神,喃喃道:“城破了···城破了···涂一一,你还真是···”让人意外啊。

他的话被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打断,回头看去,却是老爷子被惊吓直接睡倒,头歪在一侧,双眼紧紧闭着;亲随上前小心探了探鼻息,猛然跪倒,哆嗦着不敢抬头。

见他如此,裴寂连滚带爬扑到床塌边上,颤抖着伸手探了片刻,猛然痛呼出声:“阿翁!”

原来老爷子竟是被这一消息又惊又吓,生生去了。

裴寂还趴在床塌边痛哭流涕,等了片刻,老爷子的亲随上前提醒他要准备老爷子的后事,不能就这般放着;可是现在正是城破之时,在中堂都能听到外面乱哄哄的声音,又该如何治丧,只怕是连布置灵堂的物什都备不齐。

亲随说完,裴寂之好让他在库里找着看,有什么就先布置什么,当务之急是要先出去买一副上好的棺椁;本来老爷子一直在祖宅休养,念着老爷子年事已高,这些东西在祖宅是早早备好的,可如今老爷子在中州逝去,仓促间也只能买到什么就是什么了。

得到消息的管家也过来了,与亲随一起出去张罗,心里却有些为难,这样乱的时刻,也不知能不能买到需要的东西。

而裴寂却顾不得这些,他怔愣着坐在地上,心里满是茫然;他如今的记忆还没有全部恢复,这几年在中州主持事务,也不过是有老爷子和裴父指点,还有两人派来的管事与亲随襄助,只能说是勉力维持;可如今先是裴父死在战场,又遇老爷子乍然去了,裴寂已经没了主心骨,便是他近日稍有依赖的裴衍也没了踪影;最要紧的是如今城破了,裴寂更不知该何去何从。

不管裴寂这里如何难过,王都内的百姓却是欢欣鼓舞,他们终于盼来了大钺军队入城,大钺能这么快攻下王都,也有百姓之功,城门就是百姓们趁夜偷偷打开的,谁让荣朝的禁军们每到夜里更忙着四处抢掠。

涂一一也没想到攻下王都是这样简单,知道是部分百姓给打开的城门,传令让部下给予奖赏,然后便令霍兆追捕在城内作乱的禁军,抓到后不必上报,这样祸乱百姓的就应该格杀勿论;又令他们统计好城内百姓的损失,抓捕那些禁军后能归还的就归还,还特意令他们不要惊扰城中百姓;霍兆领命离去,又令巴尔札布派兵守好几处城门,再派兵巡视街道维持秩序,她自己则率领亲卫与凰羽卫直奔皇宫。

对于裴氏与南州杨氏这些把持朝政的世家权贵,涂一一自然没有忘,令巴尔札布派兵围住这些府邸,等着她处理完要事之后再行处置。

用了三日的功夫将王都稳定下来,涂一一已经在皇宫住下,雾隐楼也给大钺王都传去消息;原来的王都改为州府,皇夫与太子率领百官迁来中州王都,霍兆亲自率军前去迎接保驾;而巴尔札布则被涂一一派去东州与南州,一是收复几处失地,二是加强边境驻防。

等到一个月后大钺皇夫与太子率领百官进城,涂一一亲自去城外接人,王都百姓才真正看到了传闻中的涂氏女帝,都被她绝艳的容貌惊到,不敢相信就是这样的一个妩媚女娘在短短几年推翻荣朝与世家,建立新朝;这样的惊世之举,便是男子也很难做到,偏偏她做到了。

等到了城外,人们再看到与女帝并肩而行的皇夫阎阙,还有身侧钟灵毓秀的太子殿下,人们不得不惊叹上天对女帝得天独厚的钟爱,这天下最尊贵的一家子颜值都这么高,恐怕世间再无人有这般风采。

从古至今,人们都喜欢美好的事物,更喜欢看美人,荣朝人尤甚;荣朝刚立国的时候也是励精图治几十年,后来被世家左右朝政之后,因世家的影响,荣朝百姓,尤其王都的百姓,最爱追捧美人;但凡有美人出行,街头巷尾的百姓都会一呼百应,追着美人走不说,掷果盈车更是常事。

王都的百姓见过不少美人了,原来被称为玉郎的还是东州裴氏的裴寂,他能快速在朝堂站稳,有家族的帮扶,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他的样貌被人喜欢和认可。

可今日王都的百姓才发觉他们还是井底之蛙,看看女帝一家子的风仪,女帝是妩媚与清冷高贵并存的美;皇夫是侬俪张扬的美,与他一比,王都百姓原来评选出来的玉郎裴寂根本算不得什么;还有太子涂山钺,小郎君虽还未长成,却继承了女帝的大半美貌,行止有度,神态间不经意流露沉稳与贵气,长大了恐怕又是一个玉郎。

再看这一家子的相处都那般亲密,皇夫竟然能与女帝并肩而行,可见女帝对皇夫的爱重;太子跟在二人身侧,眼里全然是对阿娘的敬慕与亲近,与皇父说话时也面带笑容,可见太子是真正尊敬这位皇父的。

这一次的露面,女帝一家子轻而易举就获得了王都百姓的拥戴,他们心甘情愿被女帝统治,甚至还在私下议论时希望女帝一家子能常常露面,让他们能一睹为快;从这日起,王都百姓开始效仿女帝一家子的装扮与妆容,尤其年轻郎君们,置办了很多红衣,但他们也承认,谁都穿不出皇夫阎阙那等风姿,难怪能被女帝爱重。

在涂一一与文武百官忙着理政时,王都内除了几家被看管起来的世家府邸,其他人如常生活着,气氛甚至比以往更热烈;街头巷尾都能看到百姓的笑颜,茶楼酒馆里都能听到人们议论女帝的伟业及女帝一家的风姿,话音里全是赞誉。

最让人们赞誉的就是女帝率领二十万军队迎战荣朝几十万大军的事迹,当然最受百姓拥戴的是女帝能顾虑到边境百姓,那时东州与南州还不是大钺的领地,女帝却毅然派兵保护边境安宁,可见女帝陛下是个真正爱民如子的君主;每次议论起这个话题,裴氏与杨氏几个世家必然会被痛骂,百姓们的眼睛是雪亮的,自然能看到他们是如何为了权势争夺不顾百姓安危的。

随着大钺官员与家眷陆续抵达王都,巴尔札布那里也陆续传回来好消息,他不仅率军收复失地,甚至还攻下了几个当时趁乱入侵的附属国,将他们的领土并入大钺版图;除了这些,边境很多百姓响应号召参军,巴尔札布率领几个将军正在整顿军务,重新编制布防驻军。

而霍兆这边也捷报频传,原来荣朝的一些逃窜散兵游勇都被镇压,各地都安稳下来,百姓也恢复了正常的生产与生活。

月余后,一切准备妥当,涂一一在王都举办了隆重的登基仪式,正式定国号为钺,将王都更名为钺京,年号不变;登基那日照旧封赏百官,原有的爵位不变,新涌出来的功臣名将也都封赏了相应的爵位与官职,就连府邸也赏赐了不少。

涂一一将原来的五州称呼取消,整个大钺设置二十个行省,下辖几十个州,上百个府城,县城更是不计其数;朝中除了原来的六部,她又增设内阁,将手中大半权柄授归内阁,内阁首辅自然是李青,次辅是霍兆这个兵马大元帅,其他四位阁老有文有武。

值得一提的是,涂一一并没有因为阎阙影响她对阎家人才华的判断,这两年阎阑的功劳不必说,他升为了吏部尚书,自然也是内阁另一位次辅;至此,原来的肃州府商户阎家改头换面,一门两爵位,一个国公,一个侯爷,真正成为顶尖权贵,不知引来世人多少羡慕。

至于雾隐楼,本是涂一一开国前后的情报机构,原来还有刺杀等筹措银两的职责;如今大钺已经统一,自然不适合再如原来那般,于是涂一一将雾隐楼更名为督查司,依旧刺探情报与监察百官,其他刺杀等职能全部取消。

这样改完之后,督查司就不适合再由内阁次辅的阎阑掌管,且阎阑如今已是吏部尚书,手里公务也不少,经过思量,涂一一将督查司交给太子涂山钺掌管;并与他说明,督查司本应直属陛下掌管,但涂一一不是个恋权的,且她想历练涂山钺这个太子,这才交给他掌管,日后等涂山钺登基之后,他最好不要轻易交给太子,容易生乱。

涂山钺又如何不知阿娘的苦心,阿娘是一心为他铺路,且阿娘只有他一个孩子,一切都是他来继承,督查司早晚给到他手里都没有大碍;但等他继位之后,他的子嗣必然不是一两个,若是早早给到太子手里,必然会引起太子过早窥探皇权,到那时父子失和才是要命。

见他想到了这些,涂一一满意颔首,孺子可教。

朝廷官员制度改革完成,自然就是推行新政,已经有了在大钺之地两年的经验与成效,新政推行起来并没有多少阻力与难度;不过是领土扩大,所要考虑的细节更多而已,还有就是土地改革,这些都有大钺的先例在,且百姓们最喜欢这点,而世家豪族已经毫无反抗之力,推行起来也没有难度。

增设了这么多的官位,筛选完原来荣朝的官员之后,还是有很多空缺,科考自然刻不容缓,登基大典之后就定下了秋日开恩科的消息,此举自然得到了天下儒生与学子的拥戴。

为了学子们科考方便,涂一一特意下旨在钺京先建起藏书楼;之后又在钺京设立了不少书院与学院,广开门路,便是寒门子弟也可入学读书学习,自然也少不了女子书院与学院。

还有其他政令就不一一列举了,总之,涂一一手里有权柄,跟着她一路走来的群臣又都了解她的治国想法与行事,只跟着用心办差就是,大钺进入空前繁忙,这一片土地也一改原来的沉寂,全然忙碌发展起来。

百姓们最喜欢的就是每日都要去官署前的告示牌看一看,看有没有女帝最新颁布的技术、工具、耕作经验等,他们已经知道原来大钺之地百姓根据女帝的改革得了多少好处,自然对女帝的新政极为拥戴。

等把所有朝政都理顺之后,经过李青的提醒,涂一一才想起来还有几个世家权贵没有处置,这些都是当初把控朝政祸乱百姓的,还有如裴氏、杨氏这样与大钺公然为敌的。

涂一一这才想起来她当初接收的记忆,便说将裴氏留着她来处置,其他几家由内阁根据律法处置就是,不必留情;李青知道她与裴氏的纠葛,也不再多言,只回去安心处置其他几家,原来的南州杨氏自然落不了好。

特意抽出一日,涂一一传召太子与她一起去了裴宅,阎阙不放心,也跟着一起去了;他还特意强调说就应该让裴家人看到他这个皇夫,阿姐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有的是人喜爱阿姐,才不是裴家人以为的那样嫌弃,他要看看裴家人,尤其是裴寂悔不当初的痛苦样子。

涂一一笑笑也由着他,而涂山钺,他也觉得皇父此举甚好,就该让裴寂看着皇父自惭形秽;涂山钺聪慧,到如今都记得当初裴寂对阿娘的嫌弃,还有裴家人明目张胆的羞辱之举;如今的裴家人在涂山钺心里就是陌路人,凡是惹阿娘不快的,他都乐意看那些人的痛苦。

就这样,一家人达成一致,由几十名凰羽卫簇拥着轻车简行到了裴宅,并没有惊动其他人;倒是霍兆得知之后也赶来裴宅,裴氏祖宅是他控制起来的,自然也要告知裴寂一声,免得他还心存侥幸。

第84章 小反派的恶毒娘(25)

一行人进了裴宅, 只见院子里已经有了衰败之象,原本草木繁盛的景观此时凋零异常, 石板地面上的落叶积了厚厚一层, 显然是长期没有打理清扫。

听到动静跑来的管事与几个下人被凰羽卫拦在一旁跪着,涂一一这才认出这个管事就是当初去涂家村接裴寂的人,踱步到他面前站定, 清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这不是裴管事么,几年未见, 看着倒是变化很大,朕也是勉强认出来,果然物是人非啊。”

又转头看向身旁的小郎君,淡淡道:“阿钺可还记得这位裴管事?”

涂山钺也淡然回道:“当然记得, 当初这位裴管事可是很看不上阿娘与我, 甚至还要翻阿娘的包袱,被我拦下了。”顿了顿, 小郎君看着阿娘又笑起来:“也是那时阿娘教会我要先衡量自己的能力再保护阿娘,不然我若是受伤了, 阿娘会心疼。”

涂一一满意颔首,抬手摸了摸小郎君的脑袋,轻笑道:“难为阿钺还记得清楚,那时你还不满四岁呢。”

被阿娘摸了脑袋还有些不好意思, 涂山钺笑得灿然:“那可不, 我可是阿娘的儿子,自然如阿娘一般慧敏。”

一旁看着的阎阙也有些手痒,趁机摸了小郎君的脑袋, 又点着他的额头笑道:“阿钺就会哄你阿娘开心, 你怎不记得我的教导之功呢。”

小郎君笑着摇晃他的胳膊, 语气里全是欢欣:“阿父竟是个醋缸,你日日同阿娘在一起,阿娘难得亲近我一下,你都要吃飞醋;再则,阿钺怎会不记得阿父的教导之功呢,若没有阿父耐心教我,那些政务我哪里能处置的那般顺手。”

霍兆与凰羽卫几人都见惯了女帝一家的亲密,并不稀奇,倒是跪着的裴管事低着头,心里却百转千回,看来家主这个长子竟是完全不承认他是裴家血脉了。

不只裴管事心里翻腾,得到消息过来的裴寂已经愣在那里,他已经顾不得看涂一一和涂山钺的变化,只听到的这几句话就让他心间如万蚁噬心;涂一一身旁的皇夫阎阙竟然有那样的姿容,他在涂一一面前竟是没有半分拘谨,甚至与涂山钺这个太子如同亲父子,言语间是这样的亲密无间;在外面就是这样的相处,那他们私下里又该是何等的亲密,阎阙这个商户子凭什么?

这些本该属于他裴寂!

凰羽卫统领看到裴寂竟然敢面君不拜,呵斥一声:“大胆,见到陛下因何不跪!”

话落上前就是一脚踢在他膝弯处,扑通一声,裴寂狼狈跪在地上。

见涂一一几人看过来,裴寂神色哀戚低喃:“一一,你终于来了···”又欣喜看着涂山钺,欢喜道:“小文,你是来看阿爹的么?”

涂一一摆手,霍兆与凰羽卫统领守在远处,其他裴府众人都被凰羽卫驱赶到后院看管;想到什么,涂一一给凰羽卫统领说了一声,她点头离开,很快便提溜着一个女子过来,将她扔在裴寂身边后又退到霍兆身旁站定。

在裴寂说话的时候,阎阙就注意到了他,这才明白这就是当初嫌弃阿姐要降妻为妾的那位,忍不住上前打量几眼,蹙眉啧啧感叹。

“阿姐,这便是那位裴谨之啊,原来钺京的百姓还称他为玉郎,今日一见令人大失所望,若他这样的都能称为玉郎,那我不得是仙郎?”

又围着跪在他身旁的女子转了一圈,阎阙再次慨叹:“就这样的人当初也好意思嫌弃阿姐,还是因为他身旁这位杨氏?幸好啊,若不是他当初的眼盲心瞎,我哪里还能遇到阿姐,更何谈与阿姐相知相守,倒是要谢谢这位裴氏家主啊。”

说完,他还不伦不类作了个揖礼,真正是将裴寂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涂山钺这才听出来被凰羽卫提过来的女子是当初的杨氏,虽然当初涂山钺年纪小,但他还是记得阿娘带他从屋顶看下去时见到的杨氏,当时的杨氏容貌虽然不如阿娘绝艳,可也是端庄大方,怎的如今竟苍老至此,便是穿着也无一丝体面。

看了眼阿娘,小郎君问了一声,得到阿娘肯定的回答,他怔愣了片刻才庆幸道:“幸好阿娘当时离开裴家了。”

听到这里,地上跪着的杨氏抬起头,寂然的眼睛看着面前一身帝王常服的女子;转瞬间,她先是瞪大眼睛,嘴里嗬嗬出声。

“你是那涂氏!你竟然穿着龙袍!”

话落,杨氏瘫倒在地,紧接着又挣扎起身,看着涂一一身旁丰神毓秀的小郎君,喃喃道:“想来这就是当初那个孩子罢!呵呵···哈哈···你们竟然没死,竟然···没死!”

裴寂被她吓了一跳,也顾不得伤神,手忙脚乱就要上前捂住杨氏的嘴,生怕她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如今的裴氏可再无往日风光,不过是待宰的羔羊罢了;可杨氏如今却再无顾忌,恨不能裴寂与裴氏都不得好死才算满意,当即躲避着,嘴里还不忘痛斥着。

“涂氏,当初是不是你对我动了手脚,不然阿衍怎会生下来就带疾;一定是你,你这个毒妇!嫌弃你的是裴寂这个小人,还有裴氏的所有人,你为何要对我动手,你这个毒妇,你不得好死!”

从她骂出这几句话开始,裴寂已经面如死灰瘫软在地,裴氏完了。

涂一一踱步到杨氏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看着她,冷嗤道:“原来你是装疯卖傻的,想你堂堂南州杨氏出身的嫡女,竟然也会装疯卖傻苟活,这可不符你们标榜的世家风仪啊。”

被昔日看不起的人这样居高临下奚落,杨氏哪里还顾忌其他,又哭又笑:“是啊,我也以为世家最重风骨,东州裴氏尤甚;却原来世家才是最肮脏之地,我若是不装疯卖傻隐匿起来,早被裴谨之这个小人还有裴氏的族人想法子弄死了,我的阿衍又如何能保住嫡长子的地位?”

想到督查司呈上来的消息,涂一一轻笑:“人说为母则刚,你出身南州杨氏,本不用如此窝囊度日,只是为了你的孩子忍辱负重;想来裴衍出逃前应该见过你,他定然说带着你不便出逃,等着他日后再来接你,朕说的可对?”

杨氏惊住,怔怔看着她。

“然而你却不知,裴衍出逃时带着裴氏精心培养的上百死士,他其实很轻松便可以带着你一起出逃;既他没有带你,想来是觉得你不过是个累赘,你看看,你尽心维护的孩子并没有把你当作阿母呢。”

杨氏怒喝:“你胡说!涂氏,你当我不知你的心思吗,你只是想要挑拨我们母子,想看着我心痛,以报当日之怨;哼,我告诉你,你不用白费心思,我不会上当;只要我的阿衍安稳,便是不带我又如何,我本就没想过离开裴氏,你也说了为母则刚,我不会成为阿衍的负担。”

“哦,是吗?”涂一一清淡笑起来:“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朕既然能知道裴衍出逃的消息,自然也有人监控着他的动向;不如杨氏你来猜一猜,朕为何任由裴衍顺利出逃呢?”

杨氏挣扎着想起身,涂一一抬脚将她踹倒,依旧居高临下冷冷看着她,片刻后才又道:“如何将一个人打击到恨不能不做人,当然是一次次给他希望,再让他一次次看着希望变成绝望;如此反复,他会先怀疑是不是属下办事不力,之后再怀疑是不是同盟不同心,最后就会怀疑是不是他的能力不足;周而复始,连番打击之下,他必然会亲信全失,到最后孑然一身,怀疑自身到恨不能再世不为人才好。”

顿了顿,涂一一曼声笑问:“杨氏,你觉得朕为你儿子准备的结局如何,算不算得上你评价朕的那句恶毒?”

杨氏已经抖如筛糠,说话都带着颤音:“涂氏,你不能这样!阿衍他还是一个四岁的孩子,你怎能这样对他?”

说着话,杨氏不停用力磕头:“陛下,是罪妇不识好歹,一切都是罪妇的错,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阿衍吧;他还···还只是一个孩子,便是念在他与太子殿下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求您放他一条生路。”

她还不忘拉着身旁的裴寂一起磕头,裴寂已经被涂一一的气势和话语吓住,哪里还能起身磕头,杨氏急切道:“夫君,您也求求陛下,阿衍也是您的孩子啊!”

涂一一却又笑起来:“孩子?”目光扫过裴寂,她清淡问道:“说裴衍是个孩子,裴谨之你信?”

杨氏愣住,转头狐疑看向裴寂,裴寂却失声问道:“一一为何这样说?”

“裴衍到底是不是四岁小儿,裴谨之你最清楚;若不是曾经当过摄政王的死魂上身,裴衍一个还未读书的孩子能给你一再出祸世的点子?”

想到裴氏的这些动作,涂一一再次冷哼:“裴谨之,你们裴氏本来想不到这样的办法,因为裴氏的祖训在那里;可惜啊,你们一群人竟是被一个死魂糊弄,明知两世已然不同,却还是被他蛊惑争权夺利,做出那般不顾百姓死活的决定;可怜东州裴氏近千年的清誉,竟是毁在了你们这些眼盲心瞎的子孙手里,也不知裴氏的老祖宗会不会被你们气得掀了棺材板子,跳出来惩治你们这些不肖子孙。”

话落她又豁然看着裴寂,冰冷道:“大家都是有两世记忆的人,裴谨之,你觉得朕还能轻饶了裴氏?尤其是杨氏和裴衍,想来你也知晓他们曾对朕与阿钺的伤害,朕必然是要百倍讨回的。”

她的话说完,裴寂心中再无一丝侥幸,果然被裴衍说中了,涂一一也是重生而来的!

“可是一一你既然有前世记忆,那你应该也知道,你与小文的事都是杨氏与裴衍所为,我并不知情啊,裴氏其他人也不知情,你能不能···能不能放过我与裴氏其他人,哪怕只是遣回原籍永不出仕呢,这对裴氏来说代价也已经足够惨重了。”

涂一一被他的厚颜无耻给惊到了,忍不住的冷笑:“难怪杨氏说你是小人,裴谨之,你果然令朕刮目相看!与你无关?你倒是真有脸说出来,若不是你的漠视,李氏与杨氏如何敢那般设局陷害朕?若不是你的纵容与默许,杨氏与裴衍又如何敢那般几次三番谋害阿钺?她们是执刀人,你便是为她们递刀的人,如何与你无关!”

涂一一与裴寂的对话听愣了旁边的三个人,阎阙与涂山钺还好,虽则惊讶,但他们已经习惯了万事先听涂一一的,自然先压下了心里的疑惑;倒是杨氏,听到她的阿衍身上是死魂上身,忙不迭拉住裴寂,一再问他这话是何意。

裴寂已经再生不出其他心思,连裴衍重生的事情涂一一都知道,她还能不防备裴衍吗,既然她已经有了防备,恐怕裴衍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裴衍最后的结局恐怕真如她说的那般。

本来就心如死灰,又被杨氏拉着追问,裴寂不耐烦应是,索性告诉了她前世的事情,承认现在的裴衍已经换了灵魂,早不是杨氏以为的孩子了;杨氏跌坐在地,她不能接受自己忍辱负重装疯卖傻也要护着的孩子已经不是她的阿衍了,哪怕裴寂说裴衍现在身体里的灵魂也是裴衍,不过是前世死后回来的裴衍。

可杨氏不愿意相信,别说重生这种事本就匪夷所思,就算阿衍现在身体里的灵魂还是裴衍,可他也不是杨氏生死一场生下来的那个孩子了,更何况那死魂到底是不是裴衍都说不准;只要想到她的孩子已经不在,被一道死魂占了他的身体,杨氏就痛彻心肺,忍不住大哭起来。

“那我的阿衍去了哪里?”又爬起来拽住裴寂的衣袍,恨声问:“我们的阿衍去了哪里?是不是他···他已经不在了,才被死魂上身?裴谨之,你告诉我,我们的阿衍在哪里?”

裴寂恼怒甩开她,怒喝道:“你问我?若不是你与小杨氏互相陷害,阿衍又怎会被伤了根本,早早···早早就去了···”

被他怒斥的杨氏却再次爬起来拽住他,痛哭质问:“你既已经发觉阿衍被占了身子,为何不找人驱邪,说不得···说不得赶走那死魂,我们的阿衍就回来了呢?”

看够了原本恩爱的夫妻反目成仇的戏码,涂一一这才凉凉插话:“杨氏你原来也这般愚蠢,你以为裴氏的人为何不声张,你只想想一个四岁小儿与一个心有筹谋的死魂相比,哪一个对裴氏更有用?”

问完她还不忘嗤笑一声再道:“先是对我们母子的态度,再有你之后的经历,杨氏你怎么还敢相信裴氏的人?莫说那死魂说了他是从前世回来的裴衍,哪怕他不是裴衍,只要他有能耐帮着裴氏出谋划策,在裴氏族人眼里,他就是裴衍,谁还管你的阿衍。”

听完她的话,杨氏先是愣怔,忽而大哭又大笑:“是啊,我怎么还敢相信裴氏的人?我生产完就被冷落,连着阿衍这个嫡长子也被冷落,我怎么还看不出来呢,哈哈哈···这就是东州裴氏的清风霁月!”

哭笑之后就拉着裴寂撕扯,口口声声要他还自己的阿衍回来,更是痛骂裴寂无情无义;裴寂本就见不得杨氏癫狂的样子,如今即便得知她是装的,但也只有更加厌恶,倒觉得她如今才是真正癫狂了;纠缠中两人都不留手,很快杨氏身上便看到了擦伤,裴寂的身上与脸上也留下了抓伤,这才是真正的两败俱伤。

杨氏一个女子怎能有裴寂的力气,很快便伏在地上哀哀哭泣,又抬头看向涂一一母子,尤其看到当初那个孩子如今峻挺毓秀,满身的气度,心里更是哀伤;如今想起当初她那样针对涂氏母子,她们倒是如自己所愿离开了裴家,可她们在离开之后反倒成了这天下最尊贵的人,而自己如今却是这般下场,就连自己苦心守着的孩子也早被死魂取代了身子,杨氏真正的心痛如绞。

“涂氏,还是你有先见之明,一眼看出裴氏的虚情假意,当即果决离开,如今倒是另有天地;可怜我还被裴谨之原来的情意蒙骗,以为他是真心待我,却原来···我才是那个最傻的···哈哈哈···可怜我的阿衍,还那么小便···”

痛哭片刻,杨氏擦掉眼泪,恨声又道:“裴谨之说的前世今生我压根就不信,但我当初确实意图驱逐你们母子,想来今日你们过来是要算这笔旧账;我的罪我认,我有裴氏很多罪证,今日就要举报裴氏所犯罪行,只求陛下重处裴氏。”

涂一一挑眉,看来这杨氏是被打击的心灰意冷了;不过想想也是,但凡做母亲的,谁能接受自己的孩子被一死魂占据身体,这都不用想,既然死魂能占据他的身体,谁都知道原来的裴衍早已经死了;或死于病痛,或死于意外,但总归不是平白无故就能被死魂占据身体的,这才是杨氏最心痛的。

而杨氏赖以仰仗的孩子都没了,如今重生而来的裴衍又弃她于不顾,她怎么还可能对裴氏报以希望,只怕恨不能裴氏永无翻身的机会。

杨氏虽然装疯卖傻几年,但她掌管裴氏后宅多时,且在祖宅时跟着李氏料理事务多年,自然清楚裴氏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她说出的很多罪行,就是原来的雾隐楼都没有查到。

随着杨氏说的越多,裴寂的神色更加颓败,他不是没想过阻拦,怎奈涂一一只要一脚就能将他踹出老远,杨氏说的更加肆无忌惮。

杨氏是铁了心要为自己与孩子报仇,仔细说完之后还保证她会撰写一份供词呈上来,当然也少不了她犯下的一些罪行,最后她只求涂一一在折磨过那死魂之后,保全裴衍的身子,这是她的阿衍的身体,她不能容忍自己的孩子被占据身体不说,最后连具全尸都保不住。

她这要求对涂一一来说并不算过分,本来涂一一要清算的就是从前世重生回来的裴衍,她要让裴衍痛彻心扉,再也不敢妄想重生;至于给他留个全尸,细想起来他重生回来可不就是占据了原来四岁裴衍的身体么,满足杨氏这个要求也不是不可以,因而她痛快应下了。

一旁的裴寂也不管不顾骂起杨氏,他想不通啊,为何自己的两个妻子都这样恶毒,涂一一的行径他如今不敢置评,但杨氏的做法更让他心寒;就算现在的裴衍不是原来的那个孩子,但他确实是从前世重生回来,他就是自己与杨氏所生,杨氏为何不给他留一点活路。

他却不知道一个母亲能为自己的孩子做出什么,又怎能容忍自己的孩子被别人占据身体。

涂一一却觉得今日来此的目的达成了,看了眼远处的霍兆两人,两人连忙近前听旨。

“裴氏罪行已经掌握不少,即日关押在大理寺,着大理寺卿严审,之后按照大钺律令,该如何就如何处置;与裴氏罪行相关的其他几家也一并关押审问,一并处置了就是。”

“若有抄斩之刑的,不必顾念世家名望,公然行刑就是;抄没来的资财充公,到时凰羽卫亲自执行,将世家中收藏的书籍画册送到藏书楼,也可供天下读书人开眼。”

两人应诺,还不忘赞陛下为天下学子考虑周全,涂一一淡笑着摆手,让两人这就开始收押这些世家。

裴寂知道仅凭杨氏举证的这些裴氏就再无好下场,但他还想着能有一丝转机,忍不住连滚带爬向涂山钺扑过来,高声哀求。

“小文,我是阿爹啊,你就眼睁睁看着你的父族被灭族,你可知这样一来天下人该如何议论你,你还能心安理得做大钺太子?你就不怕天理循环?”

涂山钺还没来得及表态,阎阙先忍不住踹了一脚,看着他瘫倒在地,这才恨声道:“你这话说的好无道理,阿钺姓涂,是涂家的嫡长子,与你东州裴氏有何干系?”

顺手理了理衣衫,伸手搂住面色不变的小郎君,阎阙才又居高临下道:“况且,现在我才是阿钺的皇父,阿钺也只有我一个皇父,我们父子情深如海,用得着你在这里挑拨。”

裴寂气的浑身颤抖,指着阎阙一个劲儿的“你···你···”个没完。

被皇父用心维护,涂山钺心下感动,他觉得自己已经长大,再不能躲在阿娘与皇父身后,便几步上前,定定看着裴寂,片刻后才淡然出声。

“皇父说的对,孤是阿娘抚养长大,是皇父教导孤学识,教会孤处理政务,你说的这些又与孤何干?”

便是涂一一报复裴氏,甚至她再嫁,裴寂心里一再难过,可也难过不过此刻,本该是他长子的孩子目光清冷看着他,没有一丝曾经的亲近与孺慕;这是他亲手抱过的长子啊,他也曾细心照顾过他的,也曾手把手教过他读书写字,怎的如今他们竟落到了这样的地步,父子相见不相认。

这才是击倒裴寂最后一丝希望的真正利刃,裴寂现在脑子里犹如针扎,只有一道声音不停重复: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

几人淡淡看了眼便不再关心,转身就要回宫,留下裴宅里的人被押解时的哭号声;涂山钺在临出院门时回头看了眼倒在地上抱头喃喃自语的裴寂,看到这个人如今这般落魄潦倒,他的眼睫低垂,心里无一丝波澜。

还记得当初在这个人的屋顶看到他洞房花烛,听到他那般嫌弃阿娘,涂山钺那时心里是失望和气愤的;而今阿娘凭借一己之力登上至高无上的地位,也给了自己独一无二的呵护,后来又有皇父阎阙的陪伴和谆谆教导,填满了涂山钺心底对父爱的期盼。

他曾以为看到裴氏落到如今下场他心里会畅快,毕竟他们那般辜负过阿娘与自己,可如今真的见到了,才觉得也不过如此平淡,想来是因为阿娘与皇父早已经填满了他心里的空虚,他才会是这般平淡的反应。

听到阿娘在前面叫自己,涂山钺抬起眼睫,加快脚步跟上去。

第85章 小反派的恶毒娘(26)

回宫的銮驾上, 第一次一家三口坐在一起,见两人都看向自己, 等着自己的一个解释, 涂一一无奈扶额,她得想一下如何说。

小崽子如今虽然已经长成了一个小郎君,可他这几年确实是涂一一与阎阙带大, 尤其与涂一一这个阿娘相处的时间更多一些,他心里对阿娘是极为依赖与孺慕的;若是涂一一说出实情, 说自己不是他的阿娘,只是用了他阿娘的身体,那小崽子该有多伤心,恐怕也会如杨氏听闻裴衍被占据了身体一个反应。

若不说实情, 前世涂氏母子那些经历又不是涂一一自己经历的, 她实在不能感同身受,也不知能不能骗过小崽子和阎阙;涂一一自己本就是个清冷的, 若不是她用了原身的身体心里有愧,还有一点对小崽子的怜惜, 她根本不会这般对小崽子尽心。

思来想去,她还是不忍心让小崽子伤心,只能继续瞒着他了,那就将前世的经历说成是自己的经历就是;想到这里, 涂一一觉得自己变的容易心软了, 也不知这样的变化好不好,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打定主意,她便对两人承认她确实是有前世的记忆, 说了前世母子俩的遭遇;然后道她虽然前世早亡, 但因为心里挂念小崽子, 就一直以鬼魂的状态跟在小崽子身边,看着小崽子为她报仇,看着小崽子凄惨死去,她的执念和怨念不消,大抵便有了这次重生的机会,或许说是觉醒了前世记忆更为准确些。

她说那次从山崖跌落重伤醒来后她就觉醒了前世的记忆,但是这样的经历匪夷所思,她一直不敢相信,才有了她一边暗中准备东西,一边带着小崽子去东州裴氏;当时想的就是去验证一下记忆里发生的事情是不是真的,若是裴氏的人真是那般反应,她就带着小崽子离开裴家,事实证明她觉醒的记忆是真的。

最后她又解释了她为何有现在的才能,就是前世成为鬼魂那十几年见的多了,也学会了不少才学,今生她觉醒记忆之后先开始练武,恰好她又天生神力;至于其他的,本就是前世看了别人行事学会的,今生又一直勤学苦读,自然也就懂得多了。

这样解释完,涂一一看着两人,她觉得这一番解释很合理也很容易被接受,这两人应该不会怀疑罢。

哪知道一大一小两人齐齐扑过来,小郎君扎到她怀里痛哭着连声叫阿娘,大郎君抱着她的肩膀也眼泪汪汪,嘴里一个劲儿念叨着“阿姐受苦了,原来阿姐以前受过那么多的苦,好心疼阿姐···”。

涂一一愣住,这是个什么反应,这两人至于吗?

顾不上大的,先拍了拍怀里小郎君的后背,柔声哄道:“阿钺莫哭,那都是前世的事情了,与今生毫无干系;你看我们现在过得多好,阿娘是女帝,这天下再无人敢欺负我们母子,阿娘也将你保护的很好,你应该高兴才是。”

小郎君哭得抽抽咽咽:“阿娘···说的是,可···可阿钺就是···心疼阿娘,那时候阿娘该有···该有多痛啊···是···是阿钺无用,阿钺没有保护好阿娘···”

涂一一轻笑:“阿钺那时候比现在还小一岁呢,你怎么能保护阿娘呢,是前世的阿娘没做好,那时候阿娘只想着为你忍气吞声,却忘了人性最贪婪;阿娘的一再退让才造成了咱们母子的下场,这一世阿娘不再退让,你看我们的日子不是越过越好?”

“阿钺已经很好了,你那般小就筹谋为阿娘报仇,你可知阿娘看到你为阿娘最后落得那般下场阿娘心里有多痛,所以这一世阿娘才一再强调你要保护好自己,万事有阿娘在,阿娘不会让你如前世那般凄惶。”

小崽子抽咽着抬头,认真看着阿娘,泪水如雨滴涌落:“幸好···幸好现在的阿娘没事,是阿钺没学好,前世才没能为阿娘报仇,还让阿娘看到···看到阿钺落的那般结局,害阿娘痛心;阿娘放心···现在的阿钺会好好学习,以后阿钺定然···定然会保护好阿娘!”

用力抱了抱小郎君,涂一一欣慰笑道:“阿娘当然相信阿钺!这一世前半生阿娘为你筹谋,后半生阿娘就等着享你的福,我们母子会美满过完今生。”

小郎君笑中带泪用力点头,他要更加勤奋学习,以后再不让阿娘操心,他还要好好孝敬阿娘,让阿娘以后日日无忧。

一旁的阎阙终于忍不住急切道:“还有我!我以后也会拼死保护阿姐,保证不让阿姐再经历彻骨之痛,日日俱欢颜。”

看他眼里还有泪水就这般急切表衷情,涂一一笑着用指腹帮他擦掉泪珠,又捏了一把他的脸颊,柔声道:“阿阙不用做什么,只要有你日日陪伴,我便都是欢颜。”

阎阙抱着她的胳膊,大脑袋靠在她的肩头蹭啊蹭,语气柔情似水:“我心亦如此,只求陪伴阿姐身侧。”

话说开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却还是心潮起伏,一个靠在涂一一肩头,一个依偎在她怀里,銮驾里一时无声,只有呼吸之间的情意流转;阎阙流转的是深情眷恋,涂山钺流转的是深深孺慕,只有涂一一被两人依靠着无声笑着,她这是养了两个小郎君啊······

次日下了早朝,涂山钺跟着涂一一去了议事殿,等没人的时候才与阿娘说明来意,他想接手对付裴衍的事情;昨日心潮起伏他忽略了此事,回到东宫很久才想起来,既然前世就是他与裴衍争斗,今生阿娘已经给他创造了如此便利的条件,他与裴衍的恩怨还是他来清算;虽然他没有前世的记忆,但只听阿娘说的那些已经足够他痛彻心扉,他要亲自报仇。

涂一一已经猜到了他定会提这个要求,且她也认为裴衍这个所谓的男主还是由小崽子这个所谓的反派来清算才好;虽说小崽子没有前世的记忆,他如今就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郎君,但有涂一一给他的人手,她相信小崽子对上灵魂五十岁的裴衍也不会失手。

因而,涂一一痛快告诉他,一直掌控裴衍动向的就是督查司统领,恰好督查司如今在涂山钺手中,就由他全权处置便是;但是涂一一还是提醒小崽子莫要被仇恨蒙蔽双眼,折磨裴衍报仇只是顺便,如何做好一国储君才是他的首要任务。

前世今生已经全然不同,前世的小崽子只是东州裴氏一个不起眼的庶长子,只为报仇而活;今生的小崽子是大钺太子,他更应该为万民负责。

涂山钺郑重应下,他不会轻重不分,之所以要亲自报复裴衍,一是他有把握,二是他意难平;哪怕阿娘说的那些是前世的经历,但只要想到前世的阿娘被沉塘而死,涂山钺心里就如岩火沸腾,他想为阿娘与自己泄愤报仇,否则他的心难安。

等他离开后,涂一一还是有些不放心,特意召阎阑过来让他看着点,督查司以前是他掌管,他更熟悉里面每一个人,让他看着点,免得小崽子失手或误了心性;阎阑听闻陛下将此事交给太子办还有些想不通,不过既然是陛下的吩咐,照做就可以,只是在心里提起十二分小心,他可不能让太子有任何闪失。

了解小崽子心里的郁痛,涂一一索性下旨,将东州裴氏的处置也交给太子监管,还是由大理寺审案,想来能看到裴氏凄惨的下场,小崽子心里也会舒服一些。

将这件事全权交给小崽子,涂一一也算完成了一件大事,便将此事置之脑后不再管,由着小崽子折腾去了,想来裴氏与杨氏、李氏几家的人都落不了好,她也算对得起原身和小崽子了。

之后涂一一继续投入到恢复大钺民生与基建中,首先将军队全部重新改制,除了钺京留下的五万禁军和两万凰羽卫、三万亲卫军,其他的都派遣到各行省及州府驻防,每三年换防一次;驻守边境的大军人数最多也不超过十万,防止统兵将领生出异心,且这些将领也要定时换防。

改制完军队之后,恰逢科举开考,这一次因为空缺的官位更多,录取的人数自然也更多了一些,除了前三甲直入翰林院,其他的基本都外放了;不是没有功臣想着为家里子弟求情想留在钺京,但涂一一只说了一句在基层才更好出政绩,这些人也都不再多言,积极送家族子弟前往地方任职,甚至还从家族派出不少幕僚,导致这一批官员上手颇快。

官员都到位了,各种政令频发,补充了大钺初建时的漏洞,还有一些更合适现在大钺国情的新政令;与之相对的就是各种律法也出台,细致到民生的每一处,可谓是尽力保证大钺百姓的利益。

朝堂高速运转,地方政府自然也要跟进朝廷的脚步,官员们再无以前的惫懒作风,恨不能多生出一双手臂处理政务;至于以前常见的官员贪腐行为,因为督查司的存在,且人们都知道如今是太子殿下掌管督查司,谁也不敢挑战底线,个个谨慎;更重要的是大钺给的俸禄和各种补贴足够,官员们大都抱着效忠大钺的心思,俸禄和补贴每月都发的及时,手里不缺银子,他们还真生不出贪腐的心思。

当然,这种现象是暂时的,毕竟大钺初建,女帝涂一一的手段百官都清楚,自然没人敢越雷池一步;至于日后,那就要看继任的君主有没有能耐掌控百官了,若是有一个怠政的君主,必然也会有官员钻空子;这就是后人的事情了,涂一一的记忆里就没有能延续千年万年的朝代,再加上她只操心小崽子一个就够了,所以她只负责打好基础。?以后的君主,那都是小崽子涂山钺的后人,合该他自己教导才是。

而现在最让涂一一欣慰的就是有她这个女帝的先例,大钺很多女子走出后宅;原本朝堂上就有前几次参加科举选拔上来的女官,这次科举又选了不少,朝堂上和地方上都能看到女官和女将的身影,就连驻守边境的将领中也有女将的身影。

还有很多女子或经商,或上工,或卖出自己的技艺与改进的工具等,随着女子的收入增加,女子的地位明显增加;也许还有涂一一这个女帝深爱一人的先例,以前荣朝有的世家、权贵及富户男子动辄三妻四妾的现象也得到遏制,只要是自己能创造收益的女子,哪个还愿意去做妾。

又因为朝廷颁发的鼓励人口生育的政令,甚至还鼓励孤寡女子再嫁,只要女子手中有一门手艺,再有朝廷给的补贴,她们完全可以自立女户,当家作主,教养孩子更加上心,这可比做妾自在多了。

随着寒门子弟通过科举入仕,更多的人家看到了读书的希望,如今因为新政令家里收益也多了一些,都拼力供养一两个孩子读书,即便他们没有入仕,也能凭借学识找一份体面的活计;这种种原因累积,大钺竟形成了一股向学之风,家底厚一点的人家也响应政令供养女郎读书和科举,使得大钺百姓的整体风貌都有了很大变化。

因为安国公阎家的先例在前,商户们也看到了改换门庭的希望,虽然他们如今赶不上阎家当初那样的机会,但也响应朝廷扶持商户的政令,积极行商,只为倾尽心力培养家族子弟向学;或者还有通过捐银子、捐粮食等赈灾办法来换取一个皇商资格,商户们谁不想有朝廷的保护呢。

阎阙作为户部尚书统管国库,自然也看到了机会,他将涂一一闲暇时想出来的一些新东西的制作权与经营权拍卖出去,既为国库创收,又扶持了商户的发展;还有先前创立的技艺学院也有不少学习做出来的新东西与新技术,都被阎阙按照这种拍卖的办法处理了,促进了大钺商业快速发展。

当然也不是全部都拍卖,涉及到武器、军备及农耕方面的新技术与新事物,阎阙与阎阔商议后,经过女帝的允准设立相应的工坊,都由朝廷掌控。

因为对自己带出来的军队有信心,涂一一还取消了钺京与几个省会的宵禁,鼓励百姓夜间设市,可以按照划分好的范围摆摊,既丰富了大钺百姓的生活,还为百姓增加了收益。

几年后的大钺处处可见繁华景象,尤其钺京,更是天下人最向往的锦绣乡;国力与经济的飞速发展,促使大钺百姓的日子更加富足与忙碌,人们哪里还能生出好争斗勇的心思,有这功夫不如抓紧多赚些银子零花才是正经,大钺因此处处安定,甚至达到了路不拾遗的程度。

至于修整河道及整治民居、道路,建设驿站运送物资及后来衍生出来的快送等利民之策早在涂一一统一天下之后就开始陆续实施,国库不缺银子,几年便看到了成效,百姓们的生活更加安定。

国力空前强盛,经济飞速发展,百姓日子富足,向学之风又盛行,催生出一批天下闻名的儒生名士,旷世之作屡见不鲜;而随着这些大作的面世,又激发了百姓们本就浪漫的心态,歌颂女帝功绩与感情的大作频频现世,听得多了,百姓们的夫妻感情也更加恩爱。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说皇夫阎阙这几年的烦恼,从涂一一统一天下次年开始,大臣们屡屡上折子求女帝广开后宫,都被女帝严词拒绝;她是拒绝了朝臣,但年轻郎君们自从有人见过女帝的风姿之后就茶饭不思,不知做出多少相思之作。

这也罢了,他们还在女帝出行时盛装打扮候在路旁,只要女帝出现就是各种诉衷情的声音,只求女帝能看他们一眼,这让阎阙忍不住的居安思危,万一阿姐真看上哪个年轻貌美的郎君呢?因为这个忧虑,才二十几岁的皇夫殿下更加注重仪容,每日都要精心装扮后才出宫,还要不厌其烦让阿姐看看他有没有更美一些。

涂一一能怎么办,只能每日耐心哄着他,说他就是大钺最美的郎君,谁都比不上,她也只喜欢这个名叫阎阙的美郎君,其他人都看不上,阎阙这才满意离开;但只要是他听到某人又出了相思之作,人前还如常,回到寝殿就开始哼哼唧唧撒娇痴缠,尤其是床榻之间,那是换着花样折腾。

便是涂一一现在正是三十来岁如狼似虎的年纪,又因为常年坚持习武身子不错,可每日那么多的政务要处理,她也有些经不住他这般折腾,尤其他也勤练武艺,又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可她只要委婉一提醒,这人就能立即双眼含泪,哼哼唧唧问“阿姐是不是不爱我了,阿姐是不是嫌弃我不再年轻貌美了···”。

若他只是这样问也还罢了,偏偏他最擅长的就是撒娇卖乖,对这样软糯可爱的郎君涂一一是真的不忍拒绝,最后还是被他一再吃干抹净。

其实涂一一也知道他并不是真的对她的感情没有信心,怀疑是有一点的,毕竟自古以来的帝王几乎没有专情的,因为帝王要衡量的内容更多;哪怕如今大钺的政权都掌控在涂一一手中,根本没有人敢或者能勉强涂一一做什么,但阎阙总是有一些不踏实,因为他是两人中居于弱势的一方。

当然涂一一也清楚,他这般其实更多的是借机与自己亲近;他是那般炽热的年纪,每次两人骨肉交融时他都会表达他的深情与爱意,而涂一一也享受他这般炽烈的爱意,自然也愿意纵着他,回应他更多的爱意,让他能更加安心。

如此这般,那些郎君们的相思之作竟促进了两人的恩爱与深情,若是那些郎君们知晓这般情境,只怕真的会哭晕,他们呕心沥血之作竟是为皇夫做了嫁衣裳。

如此一切顺遂又过了几年,眼看着太子涂山钺已经及冠,且他如今更加沉稳端肃,处理各种政务已经得心应手,涂一一便起了禅位的心思;阎阙听闻她的想法之后更是举双手赞成,他早想着甩脱那些烦人的政务,与阿姐畅游四海才是真正的逍遥。

尤其在前几年开通海外贸易之后,阎阙听说了霍兆夫妻在海外的见闻,更想去见识一番;若是能与阿姐携手同游,与阿姐体验世间夫妻的所有烟火,那该是多么和美的事情。

他们可以在海上吃最新鲜的海货,可以在北方冬日踏雪寻梅,可以在夏日的江南泛舟湖上,沉醉不知归处······

越想越忍不住,阎阙都忍不住想先与太子谈一谈,让他尽早做好即位的准备;还是涂一一阻止了他,说怎么也要等阿钺成婚后再离开,这样阿钺有妻子陪在身边,也不会孤单,于是阎阙开始兴冲冲为太子准备选秀事宜,让五品以上官员都备了秀女册。

选秀都开始了,涂山钺这个当事人才知道是为他选太子妃,已经出落的如修竹般的俊美郎君红着耳尖找到阿娘这里;见自己的好大儿面容羞涩,涂一一也忍不住调笑了几句,问他心仪女子有没有什么标准,她好尽力满足。

如玉的郎君忍不住又红了脸,说他这几年忙着政务,根本没有想过这些,但凭阿娘做主就可以;对好大儿的婚事涂一一自然上心,耐心引导他说出了心里的想法,这才开始挑选,还说最后选出的几人先不公布,让涂山钺悄悄去见一见,他喜欢的人就是他的太子妃。

说完这件事,涂山钺忽然说起与这件事相关的一件事。

原来是他这几年一直在戏弄折磨裴衍,就像当年涂一一对杨氏说的那般,涂山钺并没有轻易弄死裴衍,反而是由着他联络那些已经倾颓的世家,顺着他揪出不少试图犯上的世家;对这些人涂山钺当然不会留手,都干脆利落收拾了,过程中他还每次弄死一些裴衍的死士和他新培养的人手,导致后来裴衍联络哪一家就被拒绝,世家的人都说他是灾星,避他如瘟疫。

就这般戏弄了几年,如今的裴衍身边再无一人跟随,当初裴家的死士都已经死绝了,而他这几年折腾下来,也把当初裴家隐匿的那笔资财全数用尽,就连买药的银钱都拿不出来。

恰好涂山钺的耐心也已经用尽,心里也不再意难平;当初裴氏与杨氏、李氏的人都关押在大理寺,涂山钺还特意将裴氏的两代宗妇李氏与杨氏关押在一处;往日婆媳和睦的两人因为对彼此的怨恨,先是互相埋怨互斥,得知杨氏举证裴氏罪行之后,李氏更是大打出手,还没等判决下来,这对婆媳就互相厮打重伤死了。

之后就是裴氏几个家族的判决下来,凡是罪行深重的都判了斩立决,其中就包含裴寂;行刑那日涂山钺亲去看了,裴寂人头落地那一刻,涂山钺心里的怨气就全散了;至于裴氏几个家族其他没有犯事的人,男丁全部流放罚苦役,女眷沦为官妓,家族永世不得科考出仕。

屹立世间几百年的三大世家就这样如大厦倾倒,还因为当初舍弃边境百姓的恶行被世人唾骂,可谓是天理循环。

第86章 小反派的恶毒娘(27)

正是这些在前世直接或间接参与陷害过涂氏母子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涂山钺心里的郁气散尽,只留下前世他真正的对手裴衍戏弄折磨了几年。

就如当初涂一一叮嘱他的那般, 涂山钺心里的郁气散尽, 也知道他更该承担何等责任,这才在今年下令督查司弄死了裴衍身边的人,只留下他自己苟延残喘, 也不知他那副病骨还能支撑几年。

涂山钺还特地去见过裴衍一次,他想看看这个所谓的前世对手到底是何等模样, 在一个破败的院落里他终于见到了已经年满十五岁的裴衍;乍一见涂山钺还有些不敢相信,一个年满十五岁的郎君怎会如此病弱衰败,看起来竟有些不足十二岁的样子,他还有些失望来着, 这样的人居然是他前世最大的对手, 不愿相信是怎么回事。

可裴衍却一眼认出了涂山钺,见到丰神毓秀满身尊贵的郎君站在自己面前, 他的身量比前世高了不少,还很健康, 哪里能看到前世那落魄的模样;裴衍恨的咬牙切齿,阴沉的目光上下打量,说话时都是怨愤满满。

“裴意文,果然是你!”

东宫的侍卫统领高喝一声:“大胆, 见到太子殿下还不跪拜!”

话落就要上前踢他跪倒, 还是涂山钺摆手阻止:“罢了,不必与丧家之犬计较,他这般低矮, 孤低首看他也怪不舒服的, 这样孤舒坦一些。”

侍卫统领应诺站在一旁, 只是眼神冷冷盯着裴衍。

被涂山钺这样清淡羞辱,裴衍如何能忍,冷笑道:“前世你可是我的手下败将,今生你能这样折辱我,也不过是仗着你有一个当帝王的阿娘,有何可值得自傲的。”

涂山钺哼笑:“虽则孤没有前世记忆,可听阿娘说起过,前世的你不也是仗着你阿爹阿娘,合三家之力才将我的筹谋粉碎,你也不过如此。”

说着话他又想到阿娘,负手再笑道:“孤的阿娘与孤说过,人活一世最重要的就是享受当下;孤没有前世的记忆,自然没经历过你说的落魄,可如今孤是大钺储君涂山钺,并不是你记忆中的裴意文;你却只是一苟延残喘的病秧子,还是一个经历过前世尊荣的病秧子,此等反复无常的两世经历,只怕你已经心如滚油熬煎,恨不能再不为人,究竟谁活得畅快这不是一目了然。”

涂山钺不提还好,他这么一提,裴衍不由想到前世的风光尊荣和今生的潦倒落魄,恨意迸发,高呼道:“涂山钺,你若是个英雄,就给我一个痛快!”

他身旁扶着他的年轻女郎吓得连忙拉他。

此时心情正好,涂山钺自然笑的畅快:“裴衍你是在说笑么?孤当然会令人看着你,你也莫想着自戕,你没有这样的机会,好好体会你们最看不上的庶民生活才是。”

裴衍已经连声咳喘,浑身颤抖说不出一句话,只余心间死灰一片。

吃力扶着他的姝丽女郎眼含雾水看向涂山钺,期期艾艾恳求道:“阿文兄长,求您莫要再羞辱阿衍兄长了,他也是您的异母兄弟啊。”

涂山钺自然知道说话的就是裴衍心心念念接回来的李氏曼玉,听阿娘说她在前世是裴衍的妻子,深爱裴衍,甚至为了裴衍费心接近自己,只为探知自己的筹谋告知裴衍。

上下打量这女郎一眼,穿着朱红深衣,竟还是锦缎质地,样貌也算姝丽,身量普通;也不知是不是跟着裴衍担惊受怕的缘故,看起来有些瑟缩,加上她双眼含雾,倒是能轻易引起别人的怜惜之心。

可惜了她这番功夫,也只能引起如裴衍这些人的怜惜,反正涂山钺是半点都不在意,甚至因为她的红衣而蹙眉,这世间也只有阿娘与皇父能穿出红衣的绝艳,穿在李曼玉身上实在可惜了。

想起阿娘说自己前世对此女情根深种,所有筹谋全败于对此女的情意,涂山钺深觉恶寒,阿娘莫不是说笑,他怎会对这样的女子动心。

想着这些,再看她还在那里费心摆出计算过的姿态,试图博得自己的关注,涂山钺连忙后退一步,满脸的厌恶。

“你算个什么东西,在这里与孤论情意?孤乃是涂家嫡长子,大钺也只有孤一个皇嗣,轮得到你们与孤攀亲?”

被他毫不客气贬斥的李曼玉顾不得再蜷首做娇弱姿态,怔愣抬头,眼中的水雾终于化作泪水奔涌而出。

“阿文兄长如今怎会这般,您便是不记得前世的事,但您那般温雅良善,也不应该这般待阿玉,我是您心慕的阿玉啊!”

涂山钺恶寒皱眉:“难道你也是重生而来?”

李曼玉满怀期待与喜悦点头,这下子阿文兄长应该会重视她了吧,说不得还能唤起他前世对自己的心慕,若是真能如此就好了;不管他如今是裴意文还是涂山钺,他都是大钺储君,是下一任大钺帝王,若他还能如前世那般心慕自己,那她李曼玉便再不用跟着裴衍这个废物病秧子四处颠沛流离,她将是大钺最尊贵的皇后。

不得不说,难怪前世的裴衍和李曼玉是男女主,恩爱情深,两人真是一样的自信和自恋。

哪知道听说她亦是重生而来,涂山钺抚掌笑起来:“重生好,重生妙啊!”

负手围着落魄的两人看了一圈,涂山钺再笑道:“既你们俩都是从前世重生回来的,想来都记得前世的经历,那孤就更要让人看着你们了;你们可千万不能死,如你们这般心性,想来前世能走到高位也不知踩了多少人的尸骨才成功,今生也好好体会被你们践踏的庶民日子,才对得起你们的重生,也能赎罪几分。”

说完之后他还特意当着两人的面叮嘱侍卫统领,让他务必与督查司的人盯紧了,莫让这两人自戕了;至于两人将要面对的困苦、疾病等难题就不必管了,由着他们挣扎便是。

李曼玉怎么都不敢相信她会被这样对待,忙着整理妆容,急切道:“殿下,我真的没有骗您,前世您真的心悦我,很爱我的;就算您如今没有前世记忆,可您对爱人的要求应该不会变的,您这般待我,若是您哪一日想起来前世曾那般爱我,您会后悔的!”

她的话还未说完,裴衍已经大惊失色,怔忪看着他两世的爱人,她怎能如此?

涂山钺却是连连嗤笑:“你也说那是前世,现在的孤是大钺太子,想要什么样的女郎做太子妃找不到,你算什么东西,值得孤青眼?”

话落又不屑看了她几眼,这才又冷笑道:“难为裴衍费心将你从勾栏瓦舍赎回来,还这般捧着你,你穿着锦缎,他却只有一身粗布衣裳,原来你竟是个拜高踩低的;前世裴衍是裴氏家主的嫡长子,你自然欢喜他,今生孤是大钺太子,你又言欢喜孤,看来你的所谓情意也不过是衡量得失后的现实选择罢了。”

被他点破心思,李曼玉知道自己在他面前再无机会,但她如今飘零一人,还要依靠裴衍存活;又见裴衍神色难看,忙忙解释起来,说她不是这样的,她只是想求的殿下放过她们两人,她心悦的一直都是阿衍兄长云云。

涂山钺看够了两人的窘迫,又在两人心间种下怀疑的种子,此行目的达成,再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两人身上,痛快笑了几声离去,只留下两人互相质问和解释,后面他们的日子如何,他不再关注,反正他们落不了好就是了,也许这对两世的爱人还会自相残杀也说不定。

正好今日阿娘与他说起选妃的事情,他就想起那日的情形,当作笑话讲给阿娘听,让阿娘也展颜一笑;罢了,他感叹起来,说也不知那李氏女哪里来的自信,更不明白前世的他到底为何会喜欢上这样的女子。

听了涂山钺的疑惑,涂一一倒是能想得通,就与他说起来。

前世的涂山钺也就是裴意文,他与阿娘初到裴氏就被连番羞辱,之后涂氏忍下平妻之位,甘心隐居在后宅;而裴氏的人自然也因此更看不起裴意文,也就是当时的裴父念着血脉之情照看他几分,但还不允许他去见涂氏这个阿娘。

裴意文八岁时他的阿娘涂氏被设局陷害,以那样污秽的名声死去,裴意文自然更被裴氏族人嫌弃;那样的年纪,先是阿爹携带嫡妻去中州赴任,视他这个长子如无物,后是阿娘惨死,连番变故之下,裴意文本就稀少的亲情彻底没了,还被裴氏族人一再嫌弃和羞辱。

极度缺乏关爱,这就造成了他敏感、自卑的性子,便是一个陌生人给他的一点关怀他都会铭记于心;尤其他后来更是被仇恨占据了全部心神,更难能体会到善意;而李氏曼玉与他的相识是经过杨氏的算计的,杨氏很清楚裴意文心里最期盼的是什么,才为李曼玉设下一个美救英雄的局;再有李曼玉本就是个会逢迎的性格,表现的事事贴心,裴意文如何会不动心。

后来长大的裴衍估计一开始也没看上李曼玉的家世,不过是因为裴意文先喜欢李曼玉,又将她看的那样珍重,裴衍自然会存心抢夺,要的就是裴意文伤心失落;后来大抵是在相处中裴衍真正喜欢上了李曼玉这个天定女主,自然更不会相让半分;而裴意文本就先喜欢李曼玉,又有裴衍的争夺,他自然会有不甘,越加珍重对待李曼玉,这才给了李曼玉能窥探到他机密的机会。

到最后裴意文失败后,失落、不甘与心中一直记着的那点温暖,如此种种形成执念,他便以为他也深爱李曼玉;要现在的涂一一看,这根本就不是爱慕,不过是裴意文如一个溺水之人执着抓住一点善念罢了。

还有一点也重要,就是前世的裴意文因为各种环境以及他报仇的举动,导致他的性子沉闷、阴郁,他觉得自己是行走在黑暗中的鬼魅;李曼玉样貌姝丽明艳,性子又开朗机灵,再加上杨氏设的局,她对于裴意文来说就是深渊中的那抹光明;试问一直在黑暗深渊中行走的人,谁不想抓住一丝光明呢。

到了这一世,因为涂一一这个阿娘变了,她先是为涂山钺更名,又为他筹谋天下,在征战和治国之余也不忘对他的陪伴;之后又有阎阙补充了阿爹这个角色,教导他学识,教会他理政,待他胜过亲子;他们一家三口又和美亲密,连争吵都没有过。

便是涂山钺没有兄弟姐妹帮衬,可他有陪着他长大的几个伴读和玩伴,还有李青等人对他的亲近与教导,也陪伴他一路长大;可以说涂山钺是在满是关爱的环境里长大,自然不会如前世那般渴望亲情、友情。

而涂山钺前世今生最芥蒂的裴氏族人,尤其是裴寂、裴衍,还有杨氏、李氏及李氏曼玉几人,因为涂一一母子的连番打击,已经尝过这世上最苦;世间最苦不过是悔到极致、痛至骨髓,却发觉这一切不过是他们自己所为,也只有他们自己能咀嚼吞咽这等苦痛。

一直芥蒂的仇人落到这样的结局,涂山钺自然痛快,心胸亦会开阔疏朗不少,哪里还会有一丝阴霾。

如今的涂山钺早早被册立为大钺储君,所见、所学、所闻、所思皆高出前世不知多少,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天下不知多少女子仰慕他这位太子殿下,更有不知多少才华横溢的郎君想方设法结交他。

故而,莫说如今落魄潦倒的李曼玉他不会多看,就是前世巅峰时期的李曼玉,哪怕她还有女主光环,只怕涂山钺也看不上她;毕竟有涂一一和阎阙这对真正恩爱深情,不计较得失,不衡量利益的夫妻日日在他眼前,涂山钺自然能分得清他想要的是什么样的女子做他的太子妃。

听阿娘说完,涂山钺良久不出声,但他心里知道,阿娘说的是对的;若是他真处在前世那般的境况,如今的他或许会比前世更加阴郁;因为他这一生太过顺风顺水,哪里能想像得到那般落魄的境况。

如修竹般俊挺的郎君双膝跪倒在阿娘身前,将脑袋搁在阿娘的腿上,闷闷的声音传来。

“幸而阿钺有阿娘,阿钺如今好幸福!”

涂一一知道他长大了,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小崽子,动不动就扎在她怀里卖乖,如今这般已是这孩子难得的亲近一面;伸手轻柔抚过他的鬓发,传递她对儿子的关心,声音也难得温柔。

“你是阿娘唯一的孩子,前世又那般辛苦艰难,这一世阿娘自然要尽心为你筹谋,把世间最好的一切都给你,这样才不枉我们的母子情义。”

“如今的幸福只是你感受的亲人给你的幸福,等你大婚之后,好好爱重你的太子妃,自然还会体会到爱人给你的幸福。”

还埋头在阿娘腿上的郎君轻轻“嗯”了一声,他也期盼遇到自己的爱人,能过上阿娘与皇父那般恩爱的日子。

“如今你已经能独立理政,阿娘看你都做的很好,待你大婚之后,阿娘就会禅位与你,你要记得阿娘与你师傅们对你的教导,将大钺治理的更好才是。”

涂山钺惊慌抬头:“为何?阿娘还这般年轻,为何要急着禅位?”

涂一一轻笑着看向殿外:“你皇父原本是个爱玩爱闹的,为了阿娘,他甘愿困在朝中与后宫,帮着阿娘排忧解难,可阿娘又何尝不知他想畅游天下。”

认真看着儿子,涂一一温柔再道:“阿娘前半生为你筹谋,后半生也该为自己和你皇父肆意活一回,你说呢?”

暗自回想了一下平日里皇父是如何在阿娘面前撒娇的,涂山钺发现自己怎么也做不出皇发那般情态,只能眼巴巴看着阿娘表达他的不舍。

“可是阿钺舍不得阿娘与皇父,阿娘难道不想看着您的孙儿出生,政务之余含饴弄孙也很好啊,阿娘说是不是?”

从殿外进来的阎阙正好听到了这句话,就知道阿姐是在说禅位离京的事情,当即精神振奋批判这个碍事的臭小子。

“阿钺你这个臭小子,你如今还未大婚,阿姐哪里来的孙儿?”

将臭小子从阿姐膝头拉起,让他坐在一旁,阎阙这才满意又道:“再则,阿姐与我只是出去游历,又不是不回来了,我们还能帮你看看底下的官员如何;你且放心,我们保证隔几日就给你传信,如今驿站快送那样便捷,等你真有了孩子,我们定然会在孩子出生前回来。”

说完还不忘转头问:“阿姐以为呢?”

涂一一淡笑着颔首,她也是这个意思。

见两人都是这样的态度,涂山钺知道自己改变不了阿娘的主意了,只好不甘点头,他好舍不得阿娘;可再想想,确如阿娘所说,阿娘的前半辈子尽是为他这个儿子筹谋,后半生有皇父陪着出去肆意游玩也很好,他不能再占用阿娘太多。

想通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心,就取笑他的皇父,言语间都是亲昵。

“阿娘也不管管阿父,他如今已是三旬阿叔了,还是追着您叫阿姐,尽显着他比您年轻呢。”

阎阙作势要打:“嘿你个臭小子,你可莫要挑拨我与阿姐的恩爱!我本来就比阿姐小,就乐意一辈子都叫阿姐,这是我们的夫妻情趣,你懂个什么?等你大婚后,让你娘子也一辈子叫你阿兄,这才是你的能耐,你也会知晓夫妻情趣为何了。”

被他这般取笑,涂山钺却没有阎阙那般为了恩爱的厚颜,当即红着耳尖找了个理由匆匆告退,甚至是跑着出了院子,连储君气度也不顾了;涂一一与阎阙两人笑着看他远去的身影,她嗔怪道为何总要调笑这孩子,阎阙自然又是一番哼哼唧唧的撒娇卖乖。

诸事皆有定论,自然各种准备就提上了日程;先是太子大婚,经过大钺最尊贵的三人商讨之后,最后定下了首辅李青的嫡长女为太子妃,涂山钺自己推却了侧妃等人,他也想有如阿娘与皇父那般纯粹的夫妻感情。

本来李青还有些舍不得来着,说是嫡长女,他只有正妻一个,自然只有这一个女儿,兼之他位高权重,自然是如珠如宝看着这个女儿长大;哪知道竟然被涂山钺这个狼崽子给拱了自家水灵灵的玉白菜,太子可是比自家女郎大了整整七岁,他也好意思!

后来有涂一一保证等他家女郎满十五岁再大婚,又听闻太子只要太子妃一人,再想想太子耳濡目染被女帝与皇夫的深情影响,说不得他也能做到女帝那般后宫只有一人,李青这才同意。

当然,最重要的是李青看着太子从一个小豆丁长到如今的如玉郎君,品行他自然信得过;又有自家的玉白菜也心悦太子这个师兄,李青还能如何,只能成全了。

私下里还与自家夫人感叹,幸而他还年轻,能为自家女郎遮风挡雨;若是有那不长眼的劝谏太子广开后宫的,就莫怪他这个首辅给那人小鞋穿了,惹得他夫人很是笑了一场,回头还告知了女帝。

阎阙就打趣涂山钺,你若是待你娘子不好,你岳丈就能收拾你,涂山钺嘿然傻笑,他怎么会待小师妹不好呢,珍爱还来不及。

两年之后太子大婚,普天同庆;等太子休满一个月婚假之后,女帝就在早朝宣布了禅位的诏书,群臣自然不舍,连连劝阻;怎奈女帝与皇夫都坚定主意,且太子贤明,早已得到群臣认可,群臣只好作罢,礼部开始筹备女帝的退位大典和新皇的登基大典,很是忙碌了一阵子。

在涂山钺的登基大典上,太上皇涂一一亲自为他加琉毓冠,亲授传国玉玺,跪在阿娘面前的涂山钺心潮起伏,满心都是对阿娘的爱戴与感激;而看着已经成为一国之君的涂山钺,涂一一也难得满怀感叹,当初那个懂事乖巧的小崽子终于长大了。

她陪着他长大,耐心教导他一切学识,为他捧来万里河山,总算不负她占用了原身的身体,更不负与小崽子的母子情分。

就在百官跪拜的那一刻,涂一一清楚看到涂山钺身上萦绕的浓重紫气,不由的微扬唇角,果然如她所料,小崽子已经彻底摆脱了反派的身份,他如今已是这一片天地之主,自然也就是新的男主,属于他的盛世华章即将开启······

登基大典之后,涂一一与阎阙又在宫中住了月余,这才启程出去游历天下;因为涂一一身手卓绝,阎阙也是个会武的,两人没带多少随从,只有几个亲随跟着,也算轻车简行。

这到了宫外自然更加自在,阎阙是真正释放了天性,一路上闹出不少好笑的事情,涂一一也由着他玩闹;两人的感情更加胜过从前,尤其阎阙更加缠人,说是如胶似漆也不为过。

在外游历近两年,两人不只沉浸在世间风花雪月中,当然也顺手解决了不少官场上的事;随着大钺越来越繁盛,自然会有人生出贪婪之心,只要两人看到了就会调查清楚,之后传信给涂山钺让他处置。

等到涂山钺长子出生前一个月,两人回到钺京;怎么说也是涂山钺第一次做阿父,心里肯定忐忑不安,两人做为长辈必然是要回宫里坐镇。

待小家伙满了三个月之后,看着新手父母都已经熟练,涂一一与阎阙再次离京出去游历,送他们出城的涂山钺回去和太子妃很是感叹了一番,还抱着自己的长子让他快些长大,他好羡慕阿娘与皇父肆意的日子。

太子妃看着襁褓里的孩子无奈扶额,且等着罢······

第87章 小反派的恶毒娘(完)

时光流转, 岁月无声,等到阎阙再也没精力闹腾的时候, 涂一一与他回了钺京, 两人本想住在城郊的皇家别院,怎奈涂山钺坚决不允。

如今的涂山钺也已经年近五旬,他没有辜负阿娘的期盼, 将大钺治理的更加富饶;且他也做到了当初对皇后的承诺,终生只有皇后一位发妻, 两人的感情也日渐甚浓,膝下两个郎君一个公主。

涂山钺的长子五岁那年被册立为太子,身上也有涂山钺与皇后教导出来的端重沉稳,处理朝政也游刃有余, 涂山钺已经开始放权, 也计划着近日禅位;次子更擅征战,战功卓著, 已经封为亲王,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公主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也在朝中任职,还被册封为镇国公主。

这三个孩子都已经大婚,也都儿女绕膝,孩子们因为父母忙着朝政, 便大都住在宫里, 由皇后照管着。

阎阙虽然少了精力,但爱玩爱笑的性子依旧不变,自打他们回宫之后, 几个孩子都喜欢跑到他们这里来玩, 还有阎阔与阎阑的几个孙子孙女也经常入宫, 围着阎阙叽叽喳喳,很是热闹;涂山钺看了几次,还笑着与阿娘笑,言皇父的性子一直都没变,多亏阿娘一直护着他。

涂一一却笑道,是他的心太过炽热,捂了涂一一这一生,让她在之后的日子里俱欢颜。

涂山钺摸了摸鼻尖轻笑,阿娘与皇父真是的,这般大的年纪了还是这样恩爱;看了看他身旁的皇后,涂山钺又不羡慕了,他也与皇后恩爱了半辈子,还有几个优秀的儿孙,这一生是真正的圆满。

而他一生的圆满,全都来自于阿娘为他的筹谋。

好想再抱一抱阿娘的胳膊撒个娇,可惜了,他的儿孙们都在,怎能让他们看到自己这样的一面;他的依赖与撒娇,只有面对阿娘时才会涌起,这就是阿娘今生给他的安全感罢。

因为羡慕阿娘与皇父在宫里养花弄草的乐趣,涂山钺在两个月内完成了禅位,拉着皇后与阿娘住在一处,也当起了花农,学着他皇父亲自给爱人培育喜欢的花草,甚至亲自下厨烧菜,别说,这是另一种满足感。

悠闲惬意互相陪伴几年,阎阙在一个冬日落雪的日子永远睡在了阿姐的怀中,最后也只是恋恋不舍唤了一声“阿姐···”。

阎阙去后,涂一一特意嘱咐涂山钺,说她还有最后一点私心,让涂山钺为太子与阎阑的孙女赐婚,保证阎家几代昌盛;其实都不用她叮嘱,涂山钺自然知晓皇父为他做了什么让步,心里一直感激,且两个孩子本就有情,他也乐得赐婚,也交代了太子对阎家的照顾。

到了阎阙入葬皇陵那一日,涂一一为他换上他最爱的红衣,自己也是一身红衣装扮,只有涂山钺记得这是阿娘与皇父初相识那日的装扮,正是认出了涂山钺才越加悲痛,他已经明白阿娘要做什么了。

果然,到了皇陵,涂一一先带着涂山钺一起去已经迁入皇陵的涂老大灵位前祭拜,之后给几个陵寝都设了阵法,是她自己记忆里多出来的学识;她不想日后有人打扰她与阎阙的长眠,自然也少不了涂山钺陵寝里的布置,也算她最后能为小崽子做的。

之后,她穿着一身红衣与阎阙的棺椁一起进了地宫,亲自封上了厚重的石门;然后跳入棺椁,抱住沉睡的爱人,自绝经脉,永远沉睡过去···

在她进入地宫那一刻起,涂山钺就满面泪水拉着皇后一起跪下,身后的儿孙们也跟着一起跪下;直到石门封闭,女帝再没有出来,皇后和孩子们,还有文武百官这才知道女帝舍不得皇夫,竟是自绝生路,与皇夫生同衾死同椁,

这是何等的深情!

女帝明明还那般康健!

只有涂山钺明白阿娘的心思,皇夫逝去也带走了她的生机,她不忍他这个儿子亲眼看到阿娘逝去,可她又舍不得爱人,只能用这样的法子。

他其实明白的,所以他没有阻止阿娘;他已经可以面对这世间一切风刀霜剑,还有妻子与儿孙陪伴,他愿意看着阿娘最后奔向她想要的选择。

大钺开国女帝在皇夫阎阙入陵寝的日子自封墓门,与皇夫生同衾死同椁的消息很快便传遍天下,大钺臣民自发为女帝与皇夫守孝百日,家家披白,户户设香火供奉;为女帝开创盛世基业,为女帝改变了他们的生活,为女帝的情深意重······

本来这几十年女帝与皇夫在民间游历,为百姓解决不少苦难,大钺子民便愈发爱戴女帝,关于女帝与皇夫的恩爱情深事迹不知有多少名作传出,还有很多话本子也讲了女帝与皇夫的事迹;而随着女帝殉夫的消息传来,更多的诗词歌赋现世,天下人谁不羡慕女帝与皇夫的深情,

更有多少年轻郎君与女郎们捧着这些佳作边诵读边哭,自古都说帝王无情,可大钺子民却在女帝身上看到了胸怀大义,看到了仁爱天下,看到了专一深情······

女帝的一生,只会是大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最炫灿的传奇。

而大钺子民将会被这样的传奇影响,忠君爱国思想史无前例,夫妻专情深情也数不胜数,对子女的教导和陪伴自然也要学习女帝,积极上进惠及己身与众生更是以女帝为目标,大钺历史终将在青史留下浓重一笔。

涂一一的神魂在离开身体的那一刻就觉醒了所有记忆,等她回了冥界在身体里醒来,就看到阎君大人那张艳绝六界的美人脸,来不及接收那方天道馈赠她的功德金光,当先一拳就冲着那张美人脸挥过去。

却被阎阙轻而易举握住,嘴里还轻笑着:“一一就是这般想我的?”

话落还在她腕间轻柔落下一吻,与小世界中的皇夫阎阙如出一辙。

涂一一立时没了脾气,但还是心口郁郁,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阎阙依旧笑得肆意:“ 我看着一一在小世界殉我,还以为一一也对我情根深种了呢,却原来你还是这般无情。”

看了眼环绕在她身周的功德金光,阎阙欺身上前,压住还未来得及起身的涂一一,挥手将功德将光尽数没入她体内,这才磁沉低笑。

“一一可知有一种双修功法更有助于你吸收这些功德,本王这便教你···”

未尽的呢喃全数吞没在相依的唇齿间,还有断断续续的缠绵之声取代了周围的动静······

等到涂一一终于将他踹下床塌已是两日后,没管他的痴缠直接去了判官殿;她已经知道是黑无常送错了小世界,她要与黑无常算账,崔钰那药可真与她没有半分关系,黑无常泄愤都找错了对象,正好她也需要泄愤,打一架最畅快不过了。

到了判官殿就看到黑无常那个万年面瘫正对着一锅粥傻笑,涂一一更气了,一声招呼之后就不客气开打;一时间判官殿嚣尘四起,殿宇都开始抖动,闻声赶来的崔钰连忙劝架,当然还是偏着他家的老黑,被涂一一痛骂了几句。

打完之后三个人瘫在地上,殿外躲着的鬼差急忙奉上仙露灵果,可不能惹这位女阎罗,瞧瞧这阵仗,忒吓鬼了也。

崔钰这才道:“殿下这也太不讲理了,瞧瞧你如今的行事,可真是越来越像阎君大人了,还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被她清冷的眼风扫过,崔钰往黑无常身边靠了靠,又哏着脖子道:“你也莫生气,虽则不是你的任务,可小世界的天道不也回赠了你那么多的功德,便是之前你的任务里也没有这样丰厚的功德回报,你且偷着乐罢。”

黑无常面瘫着脸点头,还不忘抓着崔钰的手揉搓。

懒得看这二人撒狗粮,涂一一这才问起她疑惑的地方,她也正奇怪呢,怎么此方小世界回馈她这样多的功德,按理说不应该给涂山钺这个新男主么。

一则这不是她执行任务的小世界,气运与功德应该给算是任务者的涂山钺几个主角才是;二则涂山钺治国有方,也是千古一帝,更应该给他功德才是,与涂一一这个莫名进入小世界的人有什么干系。

崔钰哼笑:“你也不想想你在小世界闹出了多大的动静,千古未见的开国女帝,又有那样的功绩,其他几界去执行任务的主角们哪里还能超越你开创的伟业,你不是主角谁是?”

闻言,涂一一默然,看来她好像又用力过度了。

又想起什么好笑的,崔钰又讽笑道:“你可知此方小世界本来有三个任务者,分别是魔界少尊主、修仙界圣女,还有一个是妖界少主,本来应是他们三人的明争暗斗;结果你一去提前将男主与女主家族踩在脚下,因为你早早登基有帝王龙气护着涂山钺,妖界少主硬是没机会取代本是反派的神魂。”

“原定的男女主因家族败亡,他们便是借着重生的理由进入任务世界,也再翻不起一丝风浪;因为你早早将涂山钺立为储君,他一介凡人有了帝王龙气护身,将男女主死死压制;自然判定魔界与修仙界任务失败,而那妖界连人都没进去就白白赢了一场,乐死了好么。”

“至于小世界天道回馈你那样丰厚的功德,本官看过,原本没有你去的话,男主裴衍成为摄政王是顶峰,但他的儿女却没有他的能耐;他死后,刘氏王族重新夺回权柄,几十年后世家成为各方诸侯,小世界又经历几百年战乱才统一,这中间死伤人数不知凡几,哪里能比得上你开创的盛世华章,天道自然感激你。”

涂一一扶额,她也不想这样啊,那时她没了冥界的记忆,只以为她是占了原身的躯体,自然要护原身的孩子周全,想给他最好的一切。

“照你这么说,小世界里的涂山钺就是他本人?”

崔钰羡慕慨叹:“可不是!因为你的保护,那小崽子一介凡人将魔界与修仙界两个任务者按在地上摩擦,还成了千古一帝,造化还在日后呢;且不说这个,听闻那魔界少主与修仙界圣女最近都闭关了,还不是没脸出来走动了。”

“那还是他们被打击的太少,打击的多了自然就能坦然面对失败了。”

黑无常难得点头认可涂一一的说法,那几界的少主们实在太弱了。

见两人都这样坚定认为,崔钰无奈道:“你们是魔鬼么?”

“本使万年厉鬼,与魔无关!”

“本殿是阎罗!”

两人难得异口同声与魔界扯开关系。

崔钰被两人的反应逗笑,心情也更加惬意,又起了调笑之心。

“本官听闻一一回来就与阎君大人缠绵了两日,你怎的还能与我家老黑打架,难道是阎君大人······”

涂一一冷笑:“有本事你直接去问阎君大人?”

黑无常却捂住他的嘴,还不忘肃然道:“慎言!”

拍开黑无常的手,崔钰翻了个白眼,又神色正经起来看着涂一一。

“你可知阎君大人原本是想在这个小世界英年早逝的,他觉得这个小世界不是你的任务世界,没有那些危险,本想让你体会盛年情浓时失去爱人的痛彻心扉,还有漫长余生体会相思之苦;后来大人还是舍不得你承受这样的苦痛,他说这六界就没他不敢惹的人物,有他陪着你,哪怕你记起曾经的一切,也有他同你一起上天入地。”

说到这里,崔钰忍不住啧啧感叹羡慕。

“看看,咱们大人一旦动情就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深情,一一你且偷乐去吧;不过你也不错,每个小世界都陪着大人善始善终,尤其这次的小世界,本官在往生镜里看到你自封墓门那一场,都感动的落泪了。”

涂一一哼笑:“然后回来多干了一碗饭,还拉着老黑销魂一场?”

崔钰再翻白眼,被黑无常看到轻笑了一声,他也不好意思红了脸。

正说着话,就见殿外鬼差来禀,第五阎罗殿来了鬼差,请涂一一回去看一看,说是她的儿子涂山钺到了。

三人互相看看,涂一一挑眉,涂山钺这个小崽子是如何知晓她的?

崔钰却扑哧笑开:“亏的阎君大人存了私心还想多为你挑几个有小崽子的小世界,他想你能喜欢孩子,你也能早早动心,你们便可早日为咱们冥界添一个小阎君;得,这回可真来了个好大儿,咱们一同去瞧瞧,本官也好奇涂山钺那小崽子怎么就认定你是他阿娘了。”

三人闪身间便到了第五阎罗殿,甫一进殿就看到大殿中央站着两人,涂山钺是年轻时的魂体状态,着玄色龙袍,头戴琉毓冠,满面的肃然;白无常谢必安苦着脸站在他身旁,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见到三人进来,白无常如同见到救星,连忙迎上来。

黑无常问:“这是怎么了?”

白无常摊手:“老黑你近日忙着陪伴老崔,本使只好辛苦些;这不刚勾来一明君魂魄,本来想直接送他去往生殿的,这不是咱冥界对圣贤君主的优待么;谁知道这小子是个嘴碎的,一路上套了本使许多话,听说咱们女阎罗的大名之后就直奔第五阎罗殿来了,说是涂一一这个阎罗王是他阿娘,本使也拦不住哇。”

三人都无奈了,崔钰道:“老白你何时能改掉嘴碎的毛病,哪一日不传八卦你就不舒坦。”

“本使今儿可没说八卦,还不是这小子问起咱冥界的规矩,说起他阿娘是开国女帝多么牛叉,那本使当然要说咱冥界的女战神打压他的气焰是不是,谁知道他就乱认阿娘,非说咱的女阎罗是他的阿娘。”

涂一一没管这三人的眉眼官司,她是知道白无常这张嘴的。

上前一步问道:“阿钺你怎的这么早就来了冥界?”

崔钰插话:“殿下,不早了,冥界一日,小世界十年;你这回来都快三日了,你这好大儿是寿终正寝的好么。”

啊,居然忘了这一茬,涂一一有点尴尬,忘了算她离开小世界时的年纪了,那时候好大儿也五旬多,可不是寿终正寝。

涂山钺看着更加绝艳年轻的人,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是他的阿娘,且白无常说的没错,她果然是冥界的阎罗王,涂山钺明白他的阿娘可没有这样的际遇;可面前这人给他的感觉又没错,就是一路护着他长大的阿娘,虽然样貌不同,但其他感觉都是。

想了想还是问了:“您···您不是我的阿娘?”

这该让涂一一怎么回答,她也很为难啊,只好看向崔钰。

还是第一次享受到这女阎罗求助的目光,崔钰当即志得意满,拉着几人坐下,对涂山钺细细说了一遍来龙去脉。

最后才道:“这些任务世界都是小世界求助才有了重启的机会,你原本的阿娘上一世确实是那般结局,本官念着涂一一在重启后用了她的身躯,在你阿娘投胎转世时给她选了十世好命,她再不会吃苦受罪。”

“但你叫殿下一声阿娘也没错,毕竟重启后的这一世确实是殿下陪伴你长大,你们没有血脉牵绊,确有母子之实,端看你怎么想了。”

“且你要知道,你原本叫裴意文,注定下场凄惨的反派;而殿下是涂山氏九尾狐,天生神体,她能允你冠她的姓氏,本就是对你命格的改变,再有她的呵护,你才能有机会坐在这里与我们说话。”

良久后,涂山钺终于消化了听到的一切,起身跪在涂一一面前。

“阿钺多谢阿娘的护持,多谢阿娘恩及我的娘亲!”

崔钰愣神一瞬,连忙阻止道:“嘿你个臭小子,怎的还叫阿娘,殿下可还未结道侣大典,你···你还是尊称一声殿下罢。”

涂山钺蹙眉,叫了一辈子的阿娘,怎么非要这般生疏。

涂一一摆手:“倒也不必那般生疏,本殿也有几百岁了,担得起他一声阿娘,且他如今随本殿姓,本殿就占了这个便宜罢了。”

见阿娘不在意,涂山钺高兴应下,他可真是命好,要不是黑无常错送阿娘来到他所在的世界,他哪里找这样厉害的阿娘;阿娘不只护持他在小世界一生平安顺遂,还惠及他本来的阿娘得十世好命格,然后他死后还能继续被阿娘恩泽,这是别人想都想不到的好运罢?

涂一一将他扶起来,与他说起冥界的一些规矩,像涂山钺这样的人间明君,转世投胎都是可以挑选命格的;若是不想投胎,也可以去冥界三途村,与那些同样不想转世的人杰闲散度日,或者涂一一给他安排差事也可以,反正有她阎罗王的面子,他在冥界肯定是能横着走的。

听了她的话,崔钰翻白眼:“一一你这也忒厚此薄彼了一些,第一个小世界的阎钰怎的不见你为他安排这些,他可也叫你一声母后的。”

“你可莫唬我了,大人已经与我说了,阎钰来冥界时我已经去了第二个小世界,大人亲自问过他,他自己选择了投胎转世,还想与他亲生的爹娘再续亲缘,大人亲自安排的转世,他们一家子的命格就不会差。”

被她反驳回来,崔钰低声抱怨:“阎君大人可真是什么都与你说,看来我们这些人以后都要仰仗着你了。”

这回是涂一一翻了个白眼,几人还是第一次见她做这样的动作,都忍不住笑起来,这个女阎罗真的变了一些,看来阎君大人的安排是对的。

涂山钺也被阿娘这样难得一见的一面给惊住,阿娘与冥界这些人相处的很好啊。

感叹之后他试着提出自己的想法,他也想修炼;转世投胎什么的涂山钺不感兴趣,他已经在人间当过至尊无上的帝王,且他也无愧于万民,无愧于天地,还遇到了这样好的阿娘,再投胎转世想来也不会再有这般圆满的际遇,不如跟着阿娘修炼,他想永远追随阿娘。

正说着话,得到消息的阎阙也踏入殿内,几人起身行礼;涂山钺怔愣片刻,见这人看着阿娘的目光中是全然的情意,当即犹疑着小声问起来。

“阿娘,这位阎君大人可是···可是阿父?”

涂一一笑着颔首。

“·····!!!”涂山钺震惊,这人虽然样貌更加绝艳,可这满身的气势,哪里像那个时时撒娇腻歪着阿娘的皇父啊!

正好阎阙到了涂山钺身前,伸手捏了把他的脸颊,与在大钺时他常做的动作如出一辙,说出来的话却是满满的笑意。

“不用怀疑,本王名阎阙,是冥界之主,也是你在大钺时的皇父。”

顿了顿又道:“不愧是本王教导出来的小崽子,这脑瓜子就是聪明,这就找到一一这里来了!”

见他还是如同在大钺时那般与自己相处,涂山钺胆大包天。

“阿父怎的不叫阿娘阿姐了,在大钺时我都听习惯了。”

阎阙一时满头黑线,这小崽子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崔钰几人想起在往生镜里看到的画面,个个想笑又不敢笑,憋屈的十分辛苦。

还是涂一一解释道:“大人已快两万岁了,阿娘我还不足千岁;再则,大人在小世界有诸多限制,他除了记得要爱我之外,其他的秉性都是他附身之人的秉性。”

有阿娘撑腰,涂山钺一言难尽看着阎阙,这人为了追爱也是十分为难了,说出去六界之人谁敢信,这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冥界之主。

又皱起眉头胆大道:“阿娘,那阿父也大您太多了,他这样算人间说的那种老牛吃嫩草罢,您不考虑换一个年轻些的?”

阎阙被臭小子气笑了:“小崽子,差不多得了,你若是真想修炼,就好好在你阿娘面前说本王的好话,这天上地下还有谁能如本王了解鬼修之道,你要求着本王的日子多着呢。”

“阿父,是阿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阿父多多照看!”

涂山钺的滑跪速度让几人惊讶,这小子是个人才啊······

第88章 圣母或恶毒(1)

涂一一给涂山钺在涂山阙府旁另开辟了一处洞府, 还拿出不少好东西帮他布置了一下,自然也少不了阎阙这个被叫阿父的, 他拿出来的好东西更多, 还特意给涂一一又补足不少。

听闻阎君大人半道认了个好大儿,哪怕他不是将来的小阎君,但冥界的人也不敢轻视半分, 谁让这小子还有涂一一这个女阎罗做阿娘;得知这小子入住新洞府,冥界大小人物都给送了礼过来, 崔钰还帮着黑无常送了一份。

涂一一特意领着涂山钺去了第五阎罗殿,让第五殿的鬼将、鬼差们都认识一下他们的少主;给涂山钺交代了些要注意的事项,让他日后不修炼时就过来看看,帮着她处理些公务, 涂山钺应下, 很快便和第五殿的鬼们打成一片。

眼看着又过了三日,崔钰来涂山阙府请人, 涂一一该去做任务了;正好阎阙也在,就让崔钰还是挑一个有孩子的小世界, 让涂山钺也跟着去历练一番,还有助于稳固他的魂体;至于阎阙,要去天界等几处地方寻找一些天材地宝,等涂山钺从小世界回来正好可以为他塑造鬼体。

这就是为什么阎阙和涂一一在小世界不生孩子的原因, 只有用他们自己的本体生出来的孩子才可能是天生神体, 或继承阎阙的万年鬼身;在小世界的孩子像涂山钺这般来到冥界的都是魂体状态,要想继续修炼总要先塑造鬼身,甚是麻烦。

涂山钺这两日在第五殿已经听了不少见闻, 自然知道阿父为何对自己这样上心, 一是他们两人在小世界相处亲密, 二是阿父看阿娘的态度;他已经看出来了,阿父是万事以阿娘为先,只要是阿娘想的,阿父都会满足。

想到这里,涂山钺又如在大钺时那般抱着阿娘的胳膊卖乖,被阎阙挤到一旁去了,这小崽子也太没有眼力见了,来了冥界怎还是这般与自己争抢一一的注意。

涂一一没管两人的官司,正与崔钰说着任务的事情;崔钰也是无奈了,他这几日接到其他几界的传讯,都说冥界的任务者太凶悍,尤其上个小世界,因为冥界莫名其妙的参与,害得魔界与修仙界莫名其妙被判了败局。

最后经过几方商讨,一致决定从这次任务开始将不再封印任务者的所有记忆,只封印灵力与神力,让他们在小世界真正发挥他们的能力;崔钰想了想便也应了,他对涂一一有信心。

而且这一次的任务是一个即将崩塌的小世界天道发出的紧急求救,天道传讯过来的消息说此方小世界本来是根据一本衍生小说形成,原来的男女主气运浓厚,本来小世界还可继续运转;可小世界里出现了一个真正的重生者,经过这重生者的骚操作,小世界气运彻底乱成一片,天道也出现漏洞,

如今那小世界里又是重生的,又是穿越的,还有穿书的,各路牛鬼蛇神纷纷登场,把个小世界折腾的崩塌在即。

崔钰如今知道的是天界派出战神玄渊仙尊去做男主,说是仙尊即将渡情劫,历练一番后才能历劫圆满;且玄渊仙尊本就杀伐果断、心性坚定,想来能抵挡各路女主的奇招。

至于涂一一,崔钰还是给她抢了恶毒女配的任务,他觉得这都不用问,涂一一肯定不会选那些想方设法撩拨男主的女主任务,就是阎君大人也不允啊;再则,此次任务不封印记忆,崔钰觉得涂一一自己就能干翻那些来路不明的女主和任务者,所以他直接抢了这个角色。

别说,他这么一说完,涂一一也很满意,她如今已经很适应这些恶毒女配的任务了;又得知此次任务角色的孩子是个病夭的,涂一一更满意了,正好可以带着涂山钺这个小崽子历练,让他也长些见识。

阎阙因为要去寻找天材地宝,特意叮嘱涂一一让她万事小心;还调笑道:“这次的任务我就不去了,想来一一你也看不上那玄渊仙尊,只管完成任务就是,顺道在小世界漫长的几十年里好好想我,体会一番何为相思之苦。”

知道他如今在自己面前是越来越随性,涂一一只瞪了他一眼,还是叮嘱他万事小心,并与涂山钺一起向他道谢;阎阙笑着摆手,道一一你认下的好大儿自然也是本王的好大儿,当父亲的为自家孩子做些什么不都是天经地义的。

几人分开行动,涂一一先回了涂山阙府,神魂离开涂山阙府,与等在往生镜前的崔钰、黑无常汇合,自然也有涂山钺,他如今只有魂体,倒是更方便跟着她去历练。

黑无常施法封印涂一一的神力与灵力时,涂山钺在一旁看的惊奇,再看看往生镜里万千世界的影像,这小子是精神奕奕,冥界的一切都太有意思了;幸好他当时多嘴问了白无常几句,不然哪能找到阿娘,还有如今这一番际遇,这可比做人间帝王有趣多了。

正神往着,就见黑无常已经封印完毕,挥袖便将涂一一的神魂与涂山钺的魂体送入往生镜。

涂一一这次是在一间布置简洁清雅的屋子里醒来的,环视一周,屋内并没有其他人,倒是方便她接收此次的任务内容;片刻后,豁然睁开眼睛,崔钰这是生怕她没经历过宫斗,硬是给她抢了一个恶毒原配的角色?

不怪涂一一皱眉,就她方才接收到的记忆,这方小世界还真的是快被穿成筛子了,在冥界时她还听几个鬼差说笑过,说是人界一度很是流行穿越小说,而最受那些作者们欢迎的就是清朝康熙年间九子夺嫡时期。

参与夺嫡的皇子们个个都成了穿越女主的男主,其中就属夺嫡成功的四皇子胤禛的男主角色最多,忙着与各色穿越或穿书,当然还有重生的女主谈情说爱,这些以雍正帝为男主的小说被戏称为四大爷很忙系列。

就因为这些穿越或重生小说的流行,让冥界其他朝的帝王鬼魂们经常去嘲笑大清的几位皇帝鬼魂,尤其是雍正帝,已经被笑得不好意思出去见鬼了,他自己还被气够呛;要不是早就成了鬼魂,只怕他还能被气的吐血几回,冥界的鬼差们也爱看这种热闹。

而涂一一现在所处的小世界就是由一本衍生小说形成世界意识,男主自然还是四大爷,涂一一这次正是四大爷的原配嫡妻乌拉那拉氏;大抵是这次的任务者们都没有封印记忆,便没有像前面几个小世界那般自然以任务者的名讳称呼,或许也有此方小世界是满人统治的缘故,任务者的名讳维持原身的不变。

本来这个小世界的剧情是一个现代大学生死后魂穿到胤禛后院的钮祜禄氏身上,她凭借着自己的知识见地与温柔得体,一改原身不受宠的状态,逐渐取代后院其他女子成为胤禛的真爱;而胤禛的嫡妻乌拉那拉氏结局如正史那般,女主在胤禛登基后被封为贵妃,她的儿子弘历也成了后来的乾隆帝。

可见这本衍生小说的作者还是参考了不少正史,在尊重正史的基础上只改变了女主的感情,让她与雍正帝有了一段可歌可泣的深情故事;而乌拉那拉氏也不算恶毒女配,不过是一个摆设在那里的正妻,有尊重没爱情罢了。

偏偏因为小世界意识的疏漏,先是有了重生者参与夺嫡,又有穿书者将原本的女主弄死,还陷害了乌拉那拉氏,最后胤禛这个男主更被祸害的没有登上皇位,一切都乱了套;世界意识忙着修补漏洞时又出了岔子,导致更多穿越者和穿书者来到此方小世界,各自依靠脑海里的记忆乱抱大腿,小世界快成了筛子,这才濒临崩塌。

在这个混乱的小世界,各路女主都将乌拉那拉氏这个原配当作恶毒女配,凭借着她们的主观臆断轻易给原身定罪,各种花样的轮番针对乌拉那拉氏;所以涂一一这次的任务其实并不算是真正的恶毒女配,她想如正史记载那般做个圣母贤后也可以,满足女主们的愿望做个恶毒女配也可以,反正小世界已经乱套,崔钰让她自己选择,只要最后修补好世界意识就好。?

对于涂一一来说,她还是了解一些清朝正史的,她可不想做原身那种圣母贤后,依着她在冥界的习惯,还是当个恶毒女配来的畅快些。

仔细回想了一遍所有记忆,涂一一庆幸她来的还算及时;她进来小世界的契机正是她与自己的嫡子弘晖先后中毒病倒,只不过她身上是慢性毒,而弘晖是中毒兼冬日落水昏迷不醒,原身守了两日两夜也引起毒发病倒。

如今正是康熙四十一年,弘晖五岁,本就因为胤禛的严厉要求身子瘦弱,这次又遇到这番变故,已经昏睡了整整三日;如今涂一一能在原身的身体里醒来,那与她一起进入小世界的涂山钺应该也到了弘晖的身体里,想来也该醒了。

叫了守在中厅的嬷嬷与婢女进来,涂一一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叫嬷嬷备好被褥,她要去前院将弘晖接到自己所在的正院。

到了弘晖住的院子,只看到屋子外面守着两个小太监,再没有其他人走动,涂一一抿唇,原身这奉献型性格真是要不得,看看这不就让人钻了空子。

进了暖阁就闻到浓烈的药味,看了看门窗皆紧闭,涂一一也懒得再吩咐什么,走到床前看到一个瘦弱的孩子面色苍白睡在被子里;从嬷嬷手里接过正院带来的被子,将小家伙包裹严实,抱着他起身回了正院。

从抱起他开始,一路上涂一一都低声唤着“阿钺”,快到正院时终于听到小家伙有气无力回应了一声。

而她们一路弄出这般大的动静,早有人往各院传递消息,涂一一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她现在要先调养母子俩的身子,其他的等她腾开手再算账,不将这些牛鬼蛇神收拾一遍,怎么对得起原身母子吃的苦。

回了正院,将小家伙抱进西暖阁,轻轻放在床上;早有丫头得了吩咐用汤婆子煨热被褥,炭盆也有两个,暖阁的门半开着通风;因为涂一一的正屋有中厅和次间,即便开了暖阁的门也不会有寒风进来。

只留了原身的奶嬷嬷章佳氏在身边,其他人都等在外间,涂一一这才给又睡过去的孩子诊脉;很快她便皱起眉头,这孩子身上至少几种毒素沉积,看来下手的不只一人。

幸好她来的及时,她又医毒双绝,不过是调养几个月的事,否则这个孩子哪里还能活到原来八岁的时候。

诊脉之后快速开了两张方子,交给章佳氏亲自去买药,嘱咐她莫要让别人知道这是她自己开的方子;章佳氏犹豫,怎的福晋忽然会医病了,这是不是病急乱投医啊。

涂一一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说让她莫要多问,先救大阿哥当紧,之后她会与嬷嬷告知缘由,章佳氏这才拿着荷包出去了。

又安排丫头在正院小厨房按照她给的药膳方子准备粥水,之后还要煎药,母子俩的药都要煎,够她们忙乱了。

安排好这些事,涂一一这才歇口气,原身这身子太差了些,可惜她还是武将之女的出身,竟然只粗通些骑射功夫,看来习武这件事还要抓紧;当然,原身的身子弱与她身有毒素相关,等调理个几日后,就可以恢复健康,再勤加习武,很快便能恢复身手。

倒是小崽子这身子太弱了,需要费心调理半年,之后再习武也不迟;如今的涂山钺有上一世的记忆,也不用涂一一再教授他武艺,他自己练起来就是。

靠在小崽子身边阖目小憩片刻,就听到小崽子清醒的动静,睁眼就看到小崽子靠过来,软软叫了一声“阿娘”,然后费力绽开一个笑容。

“阿娘,这具身子太差了,阿钺如今喘口气都好生艰难。”

“嗯,身体里几种毒素沉积,还受了风寒,能活着已是奇迹;阿娘已经开了方子,你乖乖喝上两个月,之后再药浴一段时日就能好了,只是后面的药膳不能断。”

小崽子叹气:“上辈子也没吃过这样的苦,可见有一个强硬的阿娘有多重要。”

涂一一轻笑,这小崽子如今是认准了她这个阿娘,觉得她是千般好万般好的阿娘。

“阿娘,这个小世界是个什么任务啊,阿钺并没有什么记忆,只有原身被严苛要求苦读的记忆。”

看看四下无人,涂一一低声与他说了这个小世界的情形,还讲了些大清正史记载的内容,让小崽子自己判断;他已经当过一世帝王,自然清楚如何衡量人心与环境。

听完之后小崽子一言难尽,这个世界可真是够乱的,还有原身的阿玛,后院竟然有那么多女人,难怪他的孩子活不长;还是阿娘好啊,阿娘还是开国女帝呢,也没见后宫多一个人,终生只有皇父一人。

“这个皇朝的皇族也太差了些,尽是些联姻手段,与大钺根本没法比,难怪他们后来的历史那般积弱。”

涂一一倒是能分析出来一点原因,清朝毕竟是满人入关,一个只有几十万人口的少数民族,经过多年的艰难发展,捡漏明末农民起义,入关后统治汉族人口占大半的国度;仅靠满人那二十万军队根本不够,只有依靠联姻得到蒙古各部和各家权贵的支持。

再加上康熙登基后又是平三藩,又是征噶尔丹叛乱,还有水患等灾祸,天灾人祸频发;还有汉人的排斥,以及前明朱三太子的鼓动,更需要联姻得到拥护。

真实的历史上其实还有更多原因,母子俩一时说不完,涂一一便捡着紧要的说了,给小崽子普及了一点大清的知识;说完之后还特意叮嘱小崽子,虽然她们是任务者,但既然用了小世界的身体,就要遵循小世界的规则,让小崽子以后称呼自己的时候注意些。

涂山钺,也就是现在的弘晖无奈应下,他还是习惯大钺的一切。

稍倾后小崽子忽然想到什么,又蹙眉道:“阿娘,照您接收的记忆,您如今可是男主的嫡妻,阿父又不来这个小世界,难道您要与男主当一辈子夫妻,阿父难道不会吃醋?”

顿了顿又开始嘀咕:“这男主有那么多妾室,还一直偏爱妾室,实在没什么好的,阿娘居然穿成这种人的正妻,实在是不舒坦。”

涂一一好笑:“你如今可是小孩子的身体,莫要操心这些事;此方小世界最后才能明确女主是哪个,这个男主就是小世界前期的支柱,他不能出事,我们还真不能如以前那般针对男主,更不能直接对任务者下死手。”

“且大清注重规矩和礼法,皇家没有和离与休妻一说,只要阿娘不犯错,男主还真拿我没办法,前期很适合咱们躺平,不用费心筹谋;这个男主在位时间不长,等到他将要离开前,阿娘扶持你当太子,你就是小世界下一个男主,你的能耐超越男主的政绩没问题,咱们也算完成了任务。”

小崽子老气横秋长叹:“又要从小孩子开始,这里的皇子皇孙过的也忒苦了些,这身子这般弱,与他近日挨饿有关;阿娘快给我准备些吃的,越说越饿了。”

正说着话,丫头端着药膳粥进来,涂一一接过来亲自喂小崽子;小崽子时隔多年又享受到阿娘的投喂,吃得很满足。

不怪涂一一提前给小崽子准备吃食,实在是满人的很多讲究毫无道理;譬如生病了就要饿三天,说是清空积食;平日更是只能食个七分饱,说是担心积食引起疾病;清朝历史可是有记载的,皇子饿的与太监抢食,甚至还有饿死的皇子。

只这点,清朝的皇子皇孙们确实过的惨,更别提他们繁重的课业。

外面传来章佳氏的说话声,知道是她买回了药材,涂一一叫她进来,仔细检查过之后才让她出去看着煎药,让她全程盯着。

小崽子快吃饱时,听到院子里的请安声音,母子俩相视一眼,知道是男主胤禛过来了。

门帘掀开,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走过来,小崽子抬眼看过去;只见前面是一个身量清瘦的男子,身穿靛蓝朝服,外面披着玄色大氅;样貌只能算中上,脸颊清瘦,神色肃然,正是涂山钺在冥界听闻的那种面瘫脸。

小崽子看了一眼便垂下眼睫,就这样的样貌也能是男主,还有那么多女子争抢他的宠爱?

再想想被誉为六界第一美人的阎君大人,小崽子放心了,阿娘根本看不上这人,他与阿父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后面跟着的那人面白无须,身形微微佝偻着,看来就是男主的亲信太监苏培盛了。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不停歇,涂一一淡声道:“烦请您在外间先暖一暖身子再进来,弘晖受不得寒气。”

胤禛停顿片刻,还是转身出了外间,在炭盆前解开大氅,伸出双手暖了一会儿,又转了两圈,这才踱步进了暖阁;至于苏培盛,他已经听出福晋声音里的恼火,没敢跟着进去,只垂手候在门口。

低沉的声音传来:“方回来就听闻下人回禀说福晋将弘晖从前院抱回后院,这···未免坏了规矩。”

涂一一这才放下碗转头看过来,这个时候是康熙四十一年,胤禛才二十四岁,晋爵多伦贝勒,也算正当年;一身庄重的朝服弥补了不少他身上的短板,看起来倒是有些气势。

只是他再有气势也比不过涂一一两世摄政的经历,就算他如今是天界的玄渊仙尊投身,涂一一也没在担心的,因而听到他一回来就先说规矩,冷淡呛回去。

“弘晖的生死关头,究竟是他的身子重要,还是规矩重要?”

胤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尴尬轻咳一声:“弘晖醒了,可还难受?”

若不是被阿娘叮嘱过,小崽子都想翻个白眼了,这父子之情可真是淡薄;原身还是他的嫡长子呢,他就是这般淡薄的态度,想他上一世与阿父可没有血脉牵绊,阿父都那样上心待他。

这人啊,就怕对比,也不知原身怎会仰慕这样的父亲,拼死拼活按照阿玛的要求苦读,只为换来他的赞赏,还差点丢了小命,何苦呢。

还是阿娘更好,更值得依赖。

这么想着,小崽子没有说话,只轻轻点头;他还不习惯阿父之外的人当他的父亲,更何况是这位男主,他可是更喜欢侧福晋李氏的两个孩子。

涂一一也知道小崽子一时难以适应身份的转变,帮着他说话。

“方才醒来,醒来就喊饿,我给他按照医嘱准备了一点粥水;至于病症,我重新找了大夫,也重新开了药方,先调养着看看。”

听出福晋话语里的不满,胤禛疑惑看过来,平日里的福晋可不是这样的,那般温言细语的人,怎的今日这样说话。

但他还是先问了心里的疑惑:“怎的又换了大夫,太医难道还不够了解弘晖的病情?且我听闻你还打发人从外面买药,难道府里库房的竟是不能用?”

涂一一冷笑:“您倒是好意思问,从前阵子我病了后,您将管家权给到李氏手里,库房里的药材到底干不干净我不知道,但给到弘晖院子里的药材确实不干净,怎的,您这是要为弘晖做主吗?”

被她的话惊到,胤禛先是疑惑,然后才正色道:“李氏向来细心,且她还主动问过几次弘晖院子的事,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福晋,我知晓你担心弘晖,可万事都讲证据,你这般空口无凭,实在失了分寸。”

小崽子瞪大眼睛看过来,这能是男主说的话?

涂一一豁然起身,伸手指着门外,神色冷肃开口。

“出去!”

第89章 圣母或恶毒(2)

大清的礼法和规矩森严, 尤其皇家的更为严苛,在满人眼里, 皇家人就是主子, 所有人,无论你是什么爵位还是什么官职,在皇家人面前都自视为奴才。

胤禛还是第一次被自己后院的女人这样不客气往外赶, 当即神色恼怒就想开口斥责几句,哪知道涂一一不只嘴上不客气, 还直接将他推出门外,重重关上门。

守在门外的苏培盛也大惊失色,但福晋也是主子,他也左右为难, 索性垂头当鹌鹑;胤禛失了面子, 也顾不得周围的下人,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苏培盛弯着腰忙忙跟上。

屋里的娘俩得了清净,小崽子这会儿正有点精神, 还要等着喝药,索性与阿娘又聊起来。

“阿娘,原身这也太惨了些,他这阿玛怎的这样不关心自己的孩子;怎么说也是他唯一的嫡子, 还是嫡长子, 他这个当阿玛的难道不应该严查这件事?”

“不是说是天界的玄渊仙尊来当男主么,一个仙尊与一个皇子的神魂合起来还这样是非不分?”

涂一一细想了一下,大致给小崽子分析了几个原因;首先任务者也是用的别人的身体, 怎么说都要受原身的一些影响, 譬如习性与行事作风, 这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还有就是原本的胤禛,他本就是皇子,生母受宠,养母还是已逝的孝懿皇后,他算是康熙的半个嫡子,在康熙心里是有一定地位的;且他如今正跟着太子办差,算是铁杆太子党,奉迎他的人多了,自然有他自己的矜傲。

便是历史上真实的雍正帝,也是个极为讲究法度之人,他自然信奉万事讲证据;而如今占了他身体的又是天界的玄渊仙尊,也是个刻板之人,否则就不会来经历情劫了。

天界的人本就自诩正道,历来相信他们自己主观的判断,玄渊仙尊尤甚;这样两个极度相似的神魂融合,只怕会更为刻板。

再则,此时正是胤禛的侧福晋李氏的盛宠时期,雍正帝此人本就极为喜欢汉人女子,认为他们温柔如水,善解人意;而原身乌拉那拉氏代表的满洲贵女,在雍正心里哪里能谈得上温柔,最多算识大体,何况方才涂一一的语气冷淡,说的还是他此时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他当然会维护。

而且雍正帝其人也很有意思,越是被他寄予希望的人,他对其的要求就越严苛;弘晖是他的嫡长子,若无意外就是他的继承人,他当然会更加严苛要求,即便他心里是惦念着这个孩子的,他也绝不会外露心思。

几种原因之下,这件事看起来就被他这样轻拿轻放了。

小崽子听完撇嘴,做这样人的儿子可真是太惨了,幸好他有阿娘,只要有阿娘,他就不用担心其他;不过上一世都是阿娘为他筹谋,这一世既然不能造反什么的,那就由他来为阿娘筹谋,毕竟他不是真正的孩子。

章佳氏把药汤端进来,涂一一接过闻了之后,让小崽子喝了,奶嬷嬷急着端过来清水让他漱口;恰好小崽子也有了睡意,两人张罗着安置他睡下,留下两个亲信丫头看着,这才起身回了东暖阁。

看了看周围没人,章佳氏这才劝说起来,她想不明白自家福晋怎的就如换了一个人,这不是更加惹得主子爷不快么。

涂一一知道章佳氏是真的为她着想,她是原身的奶嬷嬷,看着原身长大,自然了解原身的性子,当然能看出区别,所以她当然要给她解释几句。

“嬷嬷也莫担心,我与弘晖都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自然也就看开了,单指望贝勒爷是不能的,还要我们自己硬气起来;你看看如今后院那些女人,哪个是省油的灯,又有贝勒爷的偏爱,她们什么手段都敢使,我若是再不改变,弘晖只怕都留不住了。”

“嬷嬷当我是平白懂医术的?不过是上天看不过我们母子的遭遇,在梦里提点我一声,原来咱们弘晖竟是被下了好几种毒,可恨那些个太医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愣是没人说,只当风寒给弘晖诊治,再耽搁下去哪里还有挽救的余地;若是弘晖有个好歹,我又坏了身子,今后我还有什么指望?”

“梦里是一个蛇身的仙家指点我,想来还是咱们以前行善积德得来的一点福报,我便大着胆子试了;你也看到了,我在梦里被仙家唤醒,弘晖也跟着醒了,可见还是诚心则灵。”

涂一一是知道满人信奉萨满,而萨满又崇尚万物有灵,尤其蛇、狐等几种动物被他们信奉为仙家,所以便借口一说。

听她这般解释后,章佳氏再无疑虑,虔诚念了声佛,直言果然还是福晋以往心地善良的福报。

涂一一心里嗤笑,原身倒是真圣母,也没见她有什么福报,可见当圣母害人害己,还是当个恶毒女配的好,等她调养个几日再说,她非把男主这后院收拾一遍。

想到这里便又道:“经此一事我也算明白了,咱们往日还是太为贝勒爷着想了,咱们想着事事忍让,就怕被宫里的贵主们挑理;可你看看我这般忍让又落了个什么,贝勒爷竟是都不愿为弘晖做主;倒不如日后硬气一些,只要我在外面做得好,贵主们挑不出错处,我的位置就安稳,咱们还怕什么?”

章佳氏忍不住擦眼泪,可不是怎么的,主子就是为了贝勒爷不被人诟病,忍了多少委屈;可李氏几个女人只要哀哀哭一场,贝勒爷的心就偏了,说主子身为嫡福晋最应该顾全大局,哪里还管主子的心酸。

硬气些也好,只要能保住主子和大阿哥的性命,就是无宠也好。

见奶嬷嬷自己就想通了,涂一一又叮嘱她关于请游医的说法,若有人问起只说那人已找不到,还有近日要注意的事情,然后让她出去了,自己坐在床上默默修习功法。

又过了几日,涂一一已经恢复了精神,身上也恢复了力气;小崽子的气色也好了一点,每日躺在床上看些阿娘为他搜罗来的介绍大清的书本,也开始按照心法运转浑身气劲。

这期间后院的女人们或是来请安,或是来探病,打着各种借口来正院,无非就是想探听正院的消息,都被涂一一拒了,还令章佳氏关闭院门;借此机会她还清理了一遍正院的人手,发卖出去几个人,又打着娘家的借口买了几个人回来。

这一日晚间,胤禛又来了,见正院大门紧闭,刚要转身离开,想想快要临近的冬至日,还是让苏培盛上前叫门。

苏培盛头都大了,这都是什么事,福晋最近是哪里来的胆子,竟是明晃晃将主子爷拒之门外。

终于进了屋子,这一次胤禛注意了不少,先问了福晋的身子可大好了,又去西暖阁看了弘晖,自然也少不了嘘寒问暖;小崽子知道还要仰仗这个男主一些日子,少不得打起精神应对了几句,得了他几句赞赏。

到了东暖阁他才说明来意,说起冬至那日宫里的大宴,这些还是要福晋张罗。

涂一一嗤笑:“一个不掌家的福晋张罗这些,是我不懂大清规矩,还是你就是规矩?”

掌家权她是必须要拿回来的,倒不是为了争权夺利,而是没有掌家权她怎么处置那些牛鬼蛇神。

胤禛勃然变脸:“福晋这是什么话,你是我的嫡福晋,你才是这府里的女主子。”

“此话当真?”

“爷什么时候说话不算了,自然当真!”

涂一一伸手:“先把后院的所有对牌、钥匙及账册送过来再谈。”

“福晋为何非要这些,难道嫡福晋的身份还不够那些奴才们听你的?”

涂一一再次嗤笑:“若是我现在去开你前院的库房,你能同意?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被她一再讥讽,胤禛气恼朝外面怒喝,令苏培盛去李氏院子里取这些东西过来;他倒是不想低头,可他总不能由着府里一个侧福晋去参加宫宴,莫说其他兄弟们会看笑话,就是以仁孝治国的老爷子也容不下。

苏培盛离开后,屋子里的夫妻俩一时无话,胤禛是还在生气,他不可能再低就福晋,而涂一一是懒得搭理他,随手拿起一本书翻起来。

稍倾,一轻一重两道脚步声传来,还有几道凌乱的脚步声跟在后面;很快,苏培盛当先进来,一明丽娇小的女子紧跟着进来;一进来就拿帕子半掩着面,福身在胤禛面前哀泣。

“爷,可是奴才哪里做的不好,您这般忽然收回这些东西,让其他人怎么看奴才····”

说着话还不忘斜觑福晋一眼,又为难道:“可是福晋对奴才的处事不满?然奴才已经十分小心,若不是怕打扰福晋养病,奴才恨不能事事都求福晋的示下···”

涂一一随手摔了书本,清淡看过来:“李氏闭嘴!你这套唱念做打的法子只在贝勒爷面前使就足够,如今大阿哥正在这屋里养病,最是需要清静;你也是两个孩子的额娘,想来也知晓这些,怎的在本福晋的正院就这般不知轻重。”

福晋头一次这样声色俱厉说话,李氏一时被吓住,转瞬又无声落泪,看起来是十足的委屈,涂一一却懒得看这些,转头对着胤禛冷笑。

“我知晓贝勒爷最是喜欢李氏这般作态,可我觉着私下里纵容也罢了,还是要注意些场合,没的让人看了笑话。”

胤禛被气的浑身发抖,福晋这是怎的了,最近说话都是这般夹枪带棒,这让他堂堂皇阿哥的脸面往哪搁?

“福晋慎言!”

涂一一哼笑:“慎言?我十岁嫁与你为正妻,就为了你的体面与皇家的体统,硬逼着自己懂事明理,这十一年来我可有行差踏错半步?结果呢,就因为我大度识体,在你面前就需步步退让,甚至退让你宠幸的奴才?你可知我也应该有烂漫娇憨的权利?就为了你的体面我压抑天性,一直压抑到我们母子差点丢命,这般地步了你还要我慎言?”

“胤禛,今日不妨与你明说,要么你去汗阿玛面前休妻,要么你悄无声息弄死我,做不到你就也体会一番我隐忍的日子;想我顾全你的体面,你也要给我体面才是;这次我们母子中毒的事情我会自己查,更会自己处置;如今日这般由着你宠幸的这些奴才随意给我上眼药的事再有发生,莫怪我不客气剁了她们的爪子,你最好约束好你这些心尖上的人!”

胤禛豁然起身,颤抖着手指着她,一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涂一一也丝毫不退让,紧跟着起身站在他面前,清清冷冷看着他。

屋内气氛如同严冬般冷峻,苏培盛已经跪在地上,头都快缩到脖子里了;李氏也被这变故吓住,再不敢装模作样,颤抖着也跪在地上,还不忘给身后的贴身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丫头无声出去,忙着回去搬东西。

站着的两个主子正僵持着,就见弘晖从西暖阁过来,面上还有担心;待看清这里的情形,当即几步站在涂一一身前,小脸上的神色冷峻。

“阿玛,可是李侧福晋又与您说额娘欺负她了,您这是又来斥责额娘?”

苏培盛的头垂的更低,主子爷今日可是被福晋母子俩刺激大发了,之后可要小心侍候着。

看清长子对额娘的维护姿态,胤禛备受打击后退一步,不可置信道:“弘晖,你便是这般看阿玛的?!”

小崽子摸了摸头上还未剃发的软毛,纠结片刻后才为难回话,声音里还有些奶气。

“难道不是么?从儿子有记忆以来,每回阿玛与额娘置气必然是因为您后院的其他女子;李侧福晋的孩子病了,是额娘请的太医不对,她的长子夭亡,是额娘看顾不力;宋格格的长女病了也是额娘的不尽心,夭亡了还是额娘看护不力;后来武格格自己病了也是额娘害的,苏格格不能随时出府也是额娘不讲道理······”

列举了原身记忆里的几件事,小崽子仰头认真看着面前的人又道:“阿玛,儿子经常会怀疑,额娘到底是您的正妻还是给您看管后宅的嬷嬷?”

再度叹气:“也不对,儿子看着您对犯了错的嬷嬷倒是宽容的很,李侧福晋的奶嬷嬷犯错被额娘罚了,您还给说情来着;或许您只是对额娘与我苛责?李侧福晋的孩子没了,您又是彻查又是伤心的,儿子中毒差点死了,可没见您难过和彻查,还有功夫在我养病时来找额娘的不是;或许在您心里,我这个嫡长子还真不如一个奶嬷嬷的孩子重要?”

小崽子这一刀可真正扎中了胤禛的心,他低头看着口齿伶俐的长子,不敢相信他敢这样与自己说话。

抬起手就想落下一巴掌,涂一一快速出手隔开他,冷冷盯着他。

“你动我儿子一下试试!”

“乌拉那拉氏,你放肆!”

涂一一站得更加笔直:“我还可以更放肆!从此刻开始,弘晖身上受到任何伤害,我不能还到你这个皇阿哥身上,可我会十倍百倍的还到你的其他孩子和女人身上,我也不怕别人说我恶毒,你只管试试。”

被她的话和气势吓住,李氏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拉住胤禛的衣摆哀求:“爷,求爷消消气。”

李氏不敢赌,她可是还有一儿一女呢;福晋如今一看就是被逼急了,若她真的不顾一切算账,她可就完了,没有儿子,她还怎么稳居侧福晋之位。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小崽子有阿娘维护,根本不怕,还有心继续火上加油。

“阿玛也莫觉得儿子不敬您,按理说您读的书远比儿子多;可儿子都知道忤逆您维护我额娘,您为何就不能在莫名发火之前想想您的福晋为您付出多少?”

“我额娘从嫁给阿玛后,上孝悌长辈,下爱护您的子嗣,就是汗玛法都盛赞过几回的;便是您后院这些女人我额娘又为难过哪一个?就是她们每日来给额娘请安,也是依着皇家规矩行事,您倒好,她们哪个人说句头疼脑热您就免了她们的请安,这难道不是在打额娘的脸面?事后您还指责额娘严苛,可您自己不就是最讲规矩的人么。”

小崽子恍然大悟似的又道:“儿子明白了,想来您这严苛的规矩只是来要求额娘与我的;可这也不对啊,不是说人最应该恩怨分明么,怎的阿玛这里却是反着来的;我额娘为皇家与您付出良多却要被严苛对待,您其他女人与子女却有诸多宽容,可是因为我额娘不会如您其他女人那般示弱哭诉么?”

问完后小崽子还宽慰额娘,长叹道:“额娘您是真的为难和辛苦,皇家规矩要求嫡福晋明理贤惠,您便懂事大度不与阿玛诉苦;可又因为这份体面让阿玛觉得您不如后院其他女人温柔小意,不如她们会善解风情,所以阿玛便看您太过刻板无趣,太过严苛无理。”

转头又问“阿玛,您要不明示一下,到底是要额娘维护咱们府里的体面规矩,还是要额娘只做您的温柔解语花?您说明白了,儿子督促着额娘照您的意思来?”

小崽子这一番话连消带打说出了大清皇子福晋的难处,是你们皇家要体统和规矩,也是你们这些皇子们嫌弃福晋刻板守规矩,那你们到底是要哪样?

胤禛以前不是没想过这点,只不过后院不少女人,稍一晃神就会略过;且他是尊贵的皇阿哥,哪里需要他低就去为一个人着想,渐渐也就习以为常,习惯了福晋的懂事大度和退让。

今日被自己五岁的长子这么说出来,心里一时百般滋味,又是气恼,又是懊悔,还有一丝愧疚,面色几经变幻。

定定看着这个长子,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竟然已经成长如斯,此时还一身病气,竟然全没了平日见到自己的害怕与孺慕,勇敢站在额娘身前维护她的尊严,此子未来可期,他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只是这份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若是不对着自己就更好了。

想到这里胤禛心里竟然诡异的涌上一些欣慰之感,难得弯腰抱起小崽子,目光与他平视。

“是阿玛的错,是阿玛没有想到这些,难为你提醒了阿玛,日后阿玛会多思多看,尊重你额娘,好不好?”

他若是一直态度淡薄,小崽子还能继续与他对着干,可他却忽然和颜悦色认错,竟是如同在与小崽子商量,小崽子竟有些不适应了,一时愣住,转头看向阿娘求助。

胤禛好笑:“你莫看你额娘,阿玛不与你额娘置气了,说到做到;还有阿玛往日对你要求太过,没有考虑你的身子,也是阿玛的错,日后也会改,你可满意了?”

小崽子别扭哼道:“您知道就好。”

顿了顿又认真道:“阿玛,您也是读过圣贤书的,圣人都说推己及人,您在要求额娘的时候能不能稍微想想这些您可能做到?譬如若我额娘也如您这般后院有好几个男人,您是正夫,我额娘要求您要贤惠大度,您做到了她还要时不时因为其他男人找您的不是,您怕不是得气炸了?”

“再有,若是我额娘也有好几个孩子,您却只有我一个亲生的,若我被陷害中毒,您可能坐得住?阿玛,我知晓您是皇子,历来都是别人敬您,可您也稍稍换位思考下,为我额娘哪怕考虑两分呢,我额娘也不会被逼成如今这般;这若是换成您,只怕您早找人拼命了,哪里能做到我额娘这般还为您与府里考虑呢。”

小崽子怅然叹息:“我额娘原本也是被郭罗玛法如珠如宝捧在手心里长到十岁的,嫁给您却连花样年华都未体会过。”

涂一一无声扶额,小崽子这是学会了上一世阎阙的手段啊,且明显更胜一筹,恐怕是在第五阎罗殿跟着那些鬼将、鬼差们又学了不少。

胤禛却被自己儿子这番话给气笑了,但想想他说的那种可能,若真将他换成福晋,他是清楚自己睚眦必报的性子的,恐怕早阴死几个人了。

“几日未见,看来你倒是又长进不少,你额娘又给你看了些什么书,怎的说话这样刁钻了。”

小崽子无语看着他:“是阿玛您不了解我罢了,您若是真的对儿子上心,就会知道我的本事何止这点。”

难得见到长子这样伶俐的一面,胤禛忽然想真的好好了解这个儿子,令苏培盛帮着福晋整理那些对牌、账册;又冰冷看了李氏一眼,令她回去自己的院子禁足,冬至大宴也不允她进宫了。

而后抱着小崽子去了西暖阁,看样子今日是准备留宿正院了。

李氏再不甘心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多言,她可比不过大阿哥这个嫡长子,能被爷这样轻易放过,只得面色青白被嬷嬷和丫头扶着回了自己的院子;心里却一再暗恨,怎的就没能成功,让小崽子从鬼门关活蹦乱跳回来,还更难对付了些。

东暖阁一时清净下来,涂一一快速过了一遍苏培盛捧过来的东西,见无误后淡淡颔首,之后便随手拿起账册翻看;至于胤禛留宿正院,她根本就不操心,小崽子对阎阙的维护也就是她这个阿娘能比了,今日这般,想来也是小崽子准备从他自己入手来改变胤禛的做法,他必然会拉着胤禛陪他在西暖阁安置。

苏培盛见福晋坐的安稳,心底暗暗佩服,不愧是正室嫡妻,这气度能甩出后院所有女人几条街。

悄悄退出屋外守在中厅,等着主子爷随时召唤,心里却又思量起大阿哥今日的表现,有大阿哥在,福晋便是再做的过些恐怕也无妨,看来府里要变天了。

而守在屋外的章佳嬷嬷也暗自念了声佛,福晋胆子也太大了些,还好有大阿哥,福晋日后的日子能舒坦些了。

第90章 圣母或恶毒(3)

果然, 小崽子机灵的很,知道胤禛在前院已经用过晚膳, 便拉着他问了一堆问题, 愣是哄着胤禛在西暖阁安置了。

次日一早胤禛去上朝的路上想着还好笑,他本来还打算等弘晖先睡了,他再去东暖阁与福晋说说话, 总要缓和一下两人如今关系,哪知道弘晖竟有那么多的问题, 还都问的很有深度。

虽然没与福晋说上话,但胤禛也算加深了对长子的了解,原来他一直抵触自己布置的课业不是不爱读书,是这孩子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不只过目不忘, 弘晖的理解能力也很透彻, 那些经筵史集给他诵读和讲解一遍就能完全记住,还能有些自己的看法, 这哪里像是一个五岁的孩子。

胤禛却还是按照上书房的那般教课,动不动就默读上百遍, 或者抄写几十遍,难怪这孩子抵触,早都吃透了的学识重复这么多遍,可不得厌烦;不只这些, 胤禛还发现这孩子对算学也十分精通, 有一些就是他自己都没注意过,弘晖却能说的头头是道,尤其昨晚父子俩以战事举例的时候, 胤禛还是第一次从一个孩子嘴里听说战损比。

问他如何会这些的, 弘晖说就是平日看的书, 还有从他额娘那里学到一些,胤禛不得不再次反思自己,看来他对自己的福晋和长子却是忽略不少。

但他更多的是高兴,就弘晖昨晚表现出来的才能,莫说现在的皇孙们,就是胤禛自己在上书房读书的时候也不及;难怪昨晚为他额娘说话时头头是道,虽然有些是歪理,却达到了一针见血的效果,是个有胆识的。

看来日后还是要根据弘晖的能力重新为他调整课业,否则真是荒废了他的能耐,尤其这孩子对政事居然也有自己的见地,这才是最令胤禛意外的,这个嫡长子要好好保护,看来要好好敲打后院的那些女人了。

等到早朝结束,胤禛难得求了太子,说是弘晖久病不愈,能不能请太子出面与太医院院判说一声,请院判大人去给弘晖诊脉;他向来冷清不求人,第一次求到太子跟前就是为了自己的嫡长子,太子颇为意外,念在他尽心办差,还是与院判说了一声。

等到院判大人给弘晖诊脉之后,皱着眉将胤禛请到一旁说话,胤禛才知道福晋说的是真的,他的嫡长子身中数毒;只是那些人到底小心,下的剂量都不大,想来是打着慢慢消耗而亡的主意,胤禛的神色越来越冷。

弘晖又卖萌请院判给他额娘诊脉,院判大人怀疑的看着四阿哥,这位阿哥的后院究竟是怎么回事,怎的正妻与嫡长子都中过毒;一看院判的神色,胤禛就清楚了,心里已经气得发抖。

看过涂一一递过来的方子,院判大人对方子极为推崇,连着追问是何人所开,道此人医术高于太医院所有人;涂一一按照之前与章佳氏商量好的说法,说是章佳氏在外采买时看到一游医妙手回春救起街上一伤者,这才请来府里给诊脉,开了药方后就走了,一时恐怕找不到。

院判连声惋惜,但还是庆幸方子换的及时,否则大阿哥如今恐怕已经救治不回了,胤禛也在心里连声庆幸,他这样优秀的嫡长子差点就没了,看来福晋强硬起来也不是坏处。

亲自送院判大人出府,胤禛一再叮嘱请他保密,院判大人自然也不想掺合皇子府里的事情,连连点头;苏培盛还小心给送上一个荷包,推辞几次后还是接了,胤禛总算放心。

回府就令苏培盛配合福晋整顿后院,有那些不干净的奴才就送回内务府,犯错严重的就直接杖毙;至于那几位侍妾格格们,就交给福晋看着处置,苏培盛给准备好人手。

这一次胤禛是下了狠心要整顿内院,苏培盛也分得清轻重,连声应诺;看吧,果然要变天了。

不怪胤禛发狠,先前他只以为福晋是因为拈酸吃醋才那样说,可事实就是福晋没掌家时,府里后院一团乱麻;李氏也太令他失望了,说的那样周全,却连事关人命的药材都看管不好,果然还是上不得台面的奴才,不能指望。

这些年胤禛看得清楚,汗阿玛最是注重嫡庶之分,他跟在太子身后办差,看多了汗阿玛对太子的种种优待与宽容,甚至太子与索额图纵容手底下的官员贪墨巨款,在汗阿玛那里都可以全身而退。

就因为这些,包括胤禛在内的皇子们哪个不羡慕太子,又有哪个没有畅想过汗阿玛能像待太子那般宽容他们,然而他们也只能想一想。

汗阿玛这般重视嫡庶,胤禛可只有弘晖这一个嫡子,若是弘晖真的没了,他在汗阿玛那里自然会少了分量;现在想想,胤禛觉得自己还真如弘晖说的那般本末倒置了,他总是因为自己的出身与经历怜惜李氏的孩子,却那般严苛要求弘晖这个嫡长子,还真是笑话。

幸而经过福晋这一次发火提醒了他,若是弘晖真有个好歹,福晋又因生孩子时太小伤了身子,他日后能不能再有嫡子都是空话,那时可真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从这以后,胤禛将弘晖身边的人都换了一遍,加强了对他的保护,时不时还过问几遍,小崽子的初步目标达成。

但胤禛和小崽子都没有想到的是经过这件事,小崽子在康熙那里也留下了印象,没隔多久的冬至大宴时还被康熙召见了。

这还是胤禛急得乱了方寸,他哪里知道他汗阿玛对皇城的掌控有多可怕,在太子请院判的时候康熙就知道了动静;对这个四儿子康熙了解的很,他可是个独性子,怎会忽然求到太子跟前,便让领侍卫内大臣去了解了一番。

得到详细回禀之后,康熙一时有些无语,这个老四竟然也有糊涂的时候,那些侍妾格格们说的好听,不过都是为皇家繁衍子嗣的奴才而已;如今他竟纵出了这些个奴才通天的胆子,敢谋害正妻与嫡长子,这可不像老四的行事作风。

又听到年仅五岁的弘晖那般维护自己的额娘,康熙心头一动,便召来院判问他对弘晖的印象;院判对四阿哥这个嫡长子印象深刻,实在是那孩子太会说话了,长得又好,自己病着还惦记额娘,孝心可嘉。

因而院判如实说了自己看到和听到的,康熙点头。

之后便让暗卫注意胤禛府里的情况,他倒想看看老四这福晋和嫡长子还能给他何等的惊喜。

大清就是如此,尤其康熙时期,康熙的儿子多,皇孙自然也多,除了太子的长子弘皙由康熙亲自教导过,也就是大阿哥直郡王的嫡长子弘昱能被他重视几分;其他各府的皇孙们也就是够年纪在上书房读书的能见到康熙,可康熙也注意不到多少,像弘晖这样还未进上书房的皇孙,康熙还真没印象。

再说涂一一身子彻底恢复了,就挑了个日子让后院的女人们来正院请安,这一日苏培盛也在,身后还跟着几个孔武有力的小厮。

等人都到齐了,涂一一看了圈环肥燕瘦的女人们,神色依旧清冷;这个小世界并不是真正的大清,自然也有很多变化;譬如胤禛这个时期的后院就比原本历史上多出来几个女人,已经有了穿越的和穿书的。

涂一一是有剧情提醒的,稍微思考一番就能看出是哪两个,再加上她这几日也没闲着,早在暗中查到了证据,只等着今日发落。

对于男主的女人们涂一一没兴致多了解,毕竟现在才康熙四十一年,属于剧情前期,那些更加纷乱的女主们是逐渐登场的,且有的等呢。

因而,等六、七个人行完请安礼之后,涂一一直接甩出证据,还有已经控制起来的几个下人,当众说清几人的罪行,然后就开始处置。

“这几个奴才杖三十,割了舌头,送回内务府处置。”

“张佳格格,谋害主子在先,后又谋害皇嗣,证据确凿,杖毙。”

“尹格格,罪同张佳格格,证据确凿,杖毙。”

“侧福晋李氏,虽没有合谋,却有推波助澜之行,证据确凿,杖刑二十,罚俸、禁足三月,上报宗人府记案。”

“现在便行刑,就在院子里,诸位也都站在院子里观刑,谁若是胆敢装晕,同罪处置,真晕了的,冷水泼醒继续看。”

她的话音落下,三个女人的哭喊声同时响起,有求情的,有说自己无罪的,有说福晋公报私仇的,还有喊主子爷的······

侧福晋李氏死活不认自己的错,嘴里开始叫骂,问福晋这样滥用私刑,就不怕贝勒爷回来追究,她膝下可是有两个孩子的,贝勒爷绝不会允许福晋这样给她这个侧福晋没脸。

至于宋氏、耿氏、苏氏几人已经吓坏了,福晋向来和颜悦色,还从未动过真怒,今日头一次见就是直接要人命,还一次杖毙两个侍妾格格,福晋就真不怕宫里追究,不怕别人议论?

涂一一却看着众人冷笑:“你们也莫要仗着贝勒爷的那点恩宠就没了尊卑,在这个府里,只有贝勒爷与大阿哥和本福晋三个主子,你们一出手就谋害两个主子,贝勒爷能放过你们?”

“本福晋不怕明告诉你们,今日就是杀鸡骇猴;谁若是再敢将你们的心思和爪子伸到大阿哥和本福晋这里,这几人就是你们的下场,你们只管试试。”

见苏培盛还站在那里为难,涂一一冰冷看过去:“苏总管这是怎么的,莫不是还想着为你们主子爷保下这几个奴才?”

被福晋的气势吓得一哆嗦,苏培盛不敢多言,让人押着三人出去,就在院子里开始行刑;宋氏几人也被福晋的眼神吓到,颤抖着出去站在院子里,互相看看又低头,今日的福晋太可怕了。

很快便有板子敲打在人身上的沉闷声响传来,涂一一还特意下令不让堵嘴,就是要让这些人听几人凄惨的哭嚎,这样才能长记性,才能真正起到震慑作用,她可没功夫应对后院女人们没完没了的试探。

“抬头看,谁若是再低头,是不是也想尝尝板子的滋味儿?”

宋氏几人哆嗦着抬头看过去,今日这一切都成了她们日后的噩梦,想起来就浑身颤抖,哪里还敢有什么心思,也算安分下来。

很快,李氏的二十板子打完,腰部以下都泛出血水,连喘气都艰难;可涂一一并没有放过她,令人架着她看完张佳氏两人的行刑过程,等两人断气后,李氏也面如金纸,深冬时节身上汗如浆出,已经瘫软如泥。

涂一一这才满意点头,令人用草席将两人的尸体扔到乱葬岗,将李氏抬回院子请府医诊治,宋氏几人也被扶回各自的院子。

正院的这一番动静自然很快便被府里的人知晓,尤其那几个被杖刑的奴才是涂一一特意下令在前院执行的,府里除了轮值的没去,其他人都去观刑;又听闻两个得宠的侍妾格格也被福晋下令杖毙,那惨叫声不少人都听到了,一时间四贝勒府风声鹤唳,人人都绷着头皮办差。

等到胤禛回府,苏培盛第一时间禀报了福晋的处置,他说的详细,毕竟这是府里从来没有过的事,可算得上惊天动地,相信宫里的主子们也很快能得信儿,还不知会如何议论,总要告知主子爷,提前想好应对办法。

胤禛越听眉头皱的越紧,他是说由着福晋处置,可她一个女人家,怎的就敢动辄打杀,这是何等残酷的心性才能做得出来;顾不得其他,连忙大步往后院走,他倒是要听听福晋是哪里来的胆子,就不怕宫里怪罪。

刚进入后院,就被李氏的贴身嬷嬷拦住,那是声泪俱下诉说侧福晋的冤屈;可现在的胤禛哪里还能顾得上管李氏死活,当即就是一脚踹过去,匆匆往正院而行。

难怪胤禛惊慌和生气,他可太了解汗阿玛的疑心和宫里的规矩了,活了二十四岁,胤禛自己一直严苛要求己身,谨言慎行,就怕行差踏错;好么,福晋这一次直接闹了个天翻地覆,还不知四九城的人会如何议论四贝勒府,又如何议论他。

至于福晋自己,一个狠毒恶悍的名声必然是摘不掉了。

一边走一边怀疑人生,这件事真的超出胤禛的想象了;他的福晋嫁进来十一年,两人少年夫妻,一路相互扶持走到如今;福晋给他的印象就是得体大度,贤惠明理,汗阿玛的嘉奖不是平白得来的。

就算她鬼门关走了一遭性情大变,也不能变化这般大啊,她倒是能狠得下心,就不怕半夜噩梦缠身?

思量间到了正院,方踏进院门就看到几个下人在清理地上的血迹,即使寒冬时节,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气;胤禛神色更加肃冷,额头上青筋鼓动,可见是气得狠了。

进了屋子就看到母子俩正坐在窗炕边用晚膳,竟然还言笑晏晏,在烛火下萦绕一室温情,胤禛一时愣住,以为自己进错了屋子;转头看看屋子外面的血迹,他没走错,这就是福晋的正院,胤禛这个气啊,亏得这母子俩还能笑得出来,还能咽得下膳食,且还是规矩之外多加的晚膳。

“弘晖,你先回西暖阁去,阿玛有话与你额娘说。”

小崽子不动,只看着阿娘。

涂一一淡然看过来:“弘晖不必回避,今日的事他都清楚,你要说什么只管说,没什么他不能听的,也该知事了。”

哈,胤禛气了个倒仰,当事人都淡定如斯,他还有什么可急的。

当即也解开大氅,摘下顶戴花翎,令苏培盛添一副碗筷,自己也坐下吃起来。

清朝男子的发型之丑不必说,室内烛火映照,小崽子看着胤禛油光铮亮的大脑门,艰难憋住笑。

真的好丑啊,等回到冥界,他一定要多看看阿父,好好洗洗眼睛。

正想着,小崽子忽然打了个哆嗦;阿娘说大清的男子六岁就要剃发,意味着翻过年他也要顶着这样丑的发型,忽然觉得生无可恋怎么办。

做了一辈子的母子,小崽子抬眼看胤禛的大脑门时涂一一就知道他注意的是发辫,再一看他的动静就知道他也想到了自己;想想小崽子做了一辈子的如玉郎君,爱美之心随了阎阙,现在忽然要换一个形象,想来是有生无可恋的意思。

难得看到小崽子被难住,涂一一“扑哧”笑了一声。

小崽子也明白阿娘知道了他的为难,当即苦着脸软软唤了一声“额娘···”。

涂一一无奈轻微耸肩,意思是阿娘也没办法,来了小世界就要适应这里的规矩,这是大清特有的发辫,这个真没办法改变。

小崽子看着阿娘的目光先是哀求和伤心,很快便又变得坚定,等他登上皇位,首先就要改了这丑的要死的发辫。

看明白小崽子眼里表达的意思,涂一一给他比了个加油的动作。

母子俩的眉眼官司这般热闹,胤禛觉得自己被她们排斥在外,自然不甘心,忍不住打破了食不言的规矩,冷哼一声。

“你们母子这是何意,有什么是爷不能知晓的。”

小崽子摇头,说没什么瞒着阿玛的,他是对额娘表达饭菜很满意;胤禛这才注意到今日的菜色与往日不同,原来竟是福晋亲自下厨做给弘晖的,这下子他更抑郁了。

福晋也太纵着弘晖了,他日后耽于享受如何是好。

正想说几句,就被福晋打断:“你不是有话要说,先用膳,之后再说便是。”

胤禛被噎住,这母子俩倒是热闹,他多说几句怎么了?

还不是福晋要护着弘晖,这是生怕自己又斥责他;弘晖可也是他的嫡长子,他这个阿玛还不能斥责几句是怎么的。

见母子俩低头专注用膳,胤禛更气了,闷不吭声也埋头用饭,今日的菜色不错,吃饱再说。

下人进屋将膳桌撤下去,又摆上奶茶、酥酪等,很快屋子里便只剩下三个人,继续坐在窗炕上说话。

胤禛拿起桌上的证词等看起来,一边看一边说福晋今日的刑罚太重,便是那两个侍妾格格真的罪行深重,也应该等着他回来再处置,这样她也落不下话柄。

小崽子却抢先认错,态度很是诚恳了。

“阿玛,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不是,您若要怪罪也只怪罪我好了,莫要再与额娘置气。”

说着话,小崽子的大眼睛里涌上水雾,看起来也是楚楚可怜了。

“额娘有什么错呢,不过是一个做母亲的见不得自己孩子受苦,尽力保护自己的孩子罢了;说到底,还是儿子的错,错在儿子不应该是阿玛的嫡长子。”

胤禛皱眉呵斥:“这是什么话,你是阿玛的嫡长子,哪里有错!”

“唉”小崽子老气横秋叹气,接着道:“阿玛难道没听过一句话,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理,不想继承皇位的皇子只怕也是少见的,阿玛是皇阿哥,还被汗玛法重用;便是您没有其他想法,可您后院的那些女人未必没有其他想法。”

“而府里真正挡她们及她们子嗣的路的也只有额娘与我这个嫡长子,大清不允皇子和离与休妻,她们要想上位那就只能谋害额娘;可额娘谨慎,主意自然就打到了我这里,只要我没了,碍眼的嫡长子就没了;额娘又在生我时伤了身子,一个无子的嫡福晋便是没有伤心过度跟着去了,也不再是阻碍,所以她们才连番对我下手。”

“阿玛您说是不是这样,若我不是您的嫡长子,自然要比现在安全很多;而我额娘不过是厌烦她们一再的试探和手段,想着用重刑杀鸡骇猴罢了,细究起来也不过是一个母亲的爱子之心。”

越说小崽子还越委屈了,当然是为原身的委屈,就连话语都有了泣音。

“若是阿玛实在舍不得您那些心爱的女子,您也莫怪额娘,最多···最多我今日开始停了药就是,我去了,她们自然也就安心了,额娘也不用左右为难,您更不用心疼您的爱人,府里自然也就安稳了;至于孩子,您已经有了弘昀,之后还会有更多的子嗣,儿子实在不重要,去便去了吧,只是要可怜我额娘膝下空虚了。”

说完后小崽子就扎在额娘怀中,委委屈屈的抽咽起来;涂一一也配合他的演技,柔声细语安慰小崽子。

一边拍抚着安慰小崽子,涂一一心里却在暗笑,这小崽子也不知是在冥界那两日学了多少,如今竟是深谙人界所谓的绿茶之道;瞧瞧这话说的多委屈,再加上他如今软糯的小儿形象,可不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眼见着母子俩一个比一个委屈,胤禛更憋屈了,他哪里见过这样绿茶的做法,倒是被长子说的有些惭愧了;一肚子火还未发出来,平白又被长子误会,他不憋屈谁憋屈。

“你这是什么话,哪里就到了生啊死啊的地步,日后可莫要再这般乱说;弘晖你要记得,你是阿玛的嫡长子,是这府里除了阿玛与你额娘最为尊贵的主子,哪里有你受委屈的道理。”

“阿玛方才那样说也不是责怪你额娘,只是担心她这般用重刑,影响她在外面的声誉;至于后院那些女人,不过都是些服侍阿玛的奴才,既犯了错就要按规矩处置,阿玛并没有舍不得。”

从额娘怀里探头,小崽子眼里还有泪花:“果真?阿玛不骗我?”

胤禛点头,沉声道:“果真,阿玛说话算话,你且好好将养身子,莫再让我与你额娘担心才是正经。”

见他应的肃然,小崽子这才满意,含着泪笑开,从额娘怀里下来,坐到了胤禛对面。

第91章 圣母或恶毒(4)

小崽子是打定主意要慢慢给这个男主洗脑, 反正原身是这个男主的嫡长子,在男主夺嫡路上还有点分量, 毕竟康熙老爷子就重视嫡庶之分;这样的先天优势摆在这里, 男主自然会对他宽容许多。

对于小崽子如今的身份来说,只要有阿娘在,府里那些明枪暗箭都不算什么, 真正危险的是男主登基之后,还有几十年呢;他当然要影响男主的想法, 要照剧情发展,这个男主后期的女人更多,若阿娘收拾一个他就来问罪,多烦。

因而小崽子仰头看着阿玛, 很是认真道:“阿玛要记得今日的话,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句话阿玛应该知晓;您是安分办差没有其他心思, 但您皇子的身份就注定您的女人们不安分,她们恐怕远比您想的大胆, 做的也更大胆,若是额娘不加以震慑,谁知道日后会生出什么乱子。”

“汗玛法那么多皇子,您要一直被重用本就辛苦, 哪里来的精力管后院这些, 自然是要额娘多照看;阿玛如今正年轻着,越往后形势越复杂,都说乱世用重典, 咱们府里的人会越来越多, 心思和手段自然也多, 轻拿轻放恐怕起不了什么作用。”

“您想想,您在前朝办差再得力,可您的嫡长子与嫡福晋死于后宅阴司手段,汗玛法难道会不知,他又该如何看你?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连自己的嫡长子都保护不好,您还能可堪大用吗?”

“再则,若是这次谋害皇嗣都能轻拿轻放,纵的那些女人胆子更大了,后面又能做出什么,若是她们有一个是外人安插的,下一个目标是阿玛您呢?”

小崽子终于说完,接过额娘递过来的温水喝了一口,这才安静看着胤禛思索。

胤禛此时心里百味杂陈,他这是生了个何等精怪的儿子,书里看来的道理讲得头头是道,可谓是信手拈来,难为他还将人心琢磨的透彻;可不是真如他说的那般么,只要想到自己在前朝谨言慎行,后院的女人却一再兴风作浪,胤禛就头大。

如此一想,小家伙说的没错,这次事关他唯一的嫡长子性命的大事都轻易放过,那日后她们还不得胆大包天?

想的再深远一点,若是将来他能得到那个位置,这些女人们会不会想扶持自己的孩子上位,若自己对哪个不满,她们那些阴司手段会不会用到自己身上,胤禛有些不寒而栗。

人就是这样,事情不到自己身上,他永远都是慷他人之慨,若换成自己经受这些,那就是十恶不赦。

至此,胤禛再不提福晋此举不对,只叮嘱她如何应对宫里的长辈们,当然也还是嘱咐她日后只要证据确凿,可以重罚,但不必如此次这般大张旗鼓。

涂一一点头,杀鸡骇猴一次就够了,她也不能真的将恶毒名声传遍大清啊。

事情说完,看看窗外夜已深了,小崽子就拉着胤禛又去了西暖阁,说是怕他半夜发噩梦,要阿玛身上的清正之气压着才好。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窗边的对话被康熙的暗卫听到不少,当夜便禀告给了康熙。

其实在暗卫靠近时涂一一就察觉到了,她还给了小崽子眼神示意,小崽子自然明白,才会有那些说辞;小崽子已经决定要抱康熙的大腿,这里不同于大钺,大清如今只有康熙老爷子说一不二,要想阿娘不辛苦,他当然要找个粗大腿抱,给老爷子留一个深刻的印象是必须的。

涂山钺这个小崽子如今已经深谙有一个粗大腿多么重要,你看他先有阿娘这个大腿,从一个庶民成了大钺的太子及帝王;后面又有了冥界之主的阿父这个更粗的大腿,才有了他后来的际遇,如今他在冥界可谓是如鱼得水;如今不过是在小世界再抱个大腿,驾轻就熟,也没什么可丢人的。

而涂山钺自己是当过帝王的人,自然清楚帝王手里是有隐秘势力暗中探查百官与皇族的,所以他说话时既要引起康熙皇帝的注意,又不能犯了帝王忌讳;如今还没有见过康熙这位原身的汗玛法,但涂山钺宁愿放大他的帝王疑心,不是每个帝王都如同他与阿娘那般的。

果然当暗卫禀告完之后,康熙疑惑先问了一句:“朕若是没记错的话,老四府里的大阿哥今年是五岁罢。”

一旁的梁九功回话:“回皇上,四贝勒府里的大阿哥生于三十六年三月二十六,虚六岁,实五岁;按制今年九月就该来上书房读书的,因病请延了。”

康熙颔首,忽而轻笑:“果然是五岁;胤禛夫妻都是锯嘴葫芦,怎就生出这样一个能说会道的孩子来,倒是稀罕;难得是这孩子还说的有理有据,看来是个聪慧的,竟也能记得住圣贤书。”

一旁的暗卫听到这里便说了大阿哥应该是过目不忘,且看书的速度很快,这也是他这几日暗中观察发现的。

康熙挑眉:“竟还有这等本事,胤禛可知晓?”

“回皇上,四阿哥也是这几日才知道的。”

听完暗卫发现的过程,康熙点头,这就难怪了,若是胤禛早知道弘晖的这点能耐,也不可能任由这孩子遭了暗算。

吩咐梁九功抽空与胤禛说一声,冬至大宴那日让他带着弘晖先来乾清宫觐见,之后便又看起了手里的奏折。

四贝勒府这两日安静多了,那日胤禛依旧留在正院,府里的人就知晓主子爷这是不计较福晋的处置,人们更加安分守己;听闻那日李侧福晋早早派了人在院门处拦截主子爷,被一脚踹倒不说,主子爷竟然没有过问李侧福晋的伤势,还下令把她所生的二阿哥与大格格送到宋格格和武格格的院子里养着,可见李侧福晋是失宠了。

连这几年风头正盛的李侧福晋都吃了挂落,可见主子爷是支持福晋的做法的,日后啊,凡事还是要看福晋的,没看主子爷如今有多在意大阿哥么,只要大阿哥在,福晋的地位就依旧稳当。

府里的日子是暂时消停了,但架不住胤禛的额娘,宫里的德妃娘娘在贝勒府里眼线多,那日的事情之后的次日,永和宫就来人召福晋进宫。

涂一一记忆里,原身可没少被德妃这位婆母为难,她才懒得如原身那般忍气吞声,直接回说身子还没好利索,怕给额娘过了病气,等冬至那日她会早早进宫,先去永和宫听额娘的训诫。

德妃还是第一次被这个四儿媳驳了口谕,气了个倒仰,心里更加不满,只等着下次见到她好好数落她几句,真是翻天了。

皇城里有消息灵通的阿哥们也听闻了胤禛府里的事情,尤其是那几位住在宫外的,心里暗自乍舌,可真没想到老四福晋原来竟是个厉害的,那样娇滴滴的侍妾格格,也不知她怎么狠得下心让杖毙的,听闻她还面不改色看完全程,是个狠辣的。

皇子福晋们想的又不同,有的觉得四福晋早该硬起来了,一味退让差点害了她自己的孩子;更多的是暗自羡慕四福晋的手段,她能这样利落弄死那两个侍妾格格,还能在四阿哥面前硬气,这是几个饱受宠妾灭妻之苦的福晋最想做的,改日要去讨教几分,看看她们是不是也能效仿一二。

而众人最想知道的是四福晋会不会被宫里申斥,谁都知道皇上以仁孝治国,最是见不得这般轻易死人的事情;虽说四福晋此举是事出有因,但她最应该移交宗人府处置,而不是自己在府里动用私刑,还是两条人命的大事,也不知皇上会不会大怒。

然而人们直等到冬至日到了还是没有听闻四福晋被责罚的消息,看来皇上是不追究了,也是,毕竟四阿哥的嫡长子差点就没了;如此看来,皇上果然还是更注重嫡庶之分,他这是表达自己的态度啊;皇子们思量更多,有嫡子的心里底气更足,没嫡子的则想着是不是要宽待自己的福晋几分,也抓紧生个嫡子出来。

冬至这日,胤禛是要早早进宫参加祭祀的,弘晖不可能那么早随他进宫,便说好了还是四福晋先带着他去永和宫,祭祀结束后胤禛去永和宫接他去乾清宫见驾。

被梁九功传口谕的时候,胤禛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怎的汗阿玛忽然要见弘晖,他本来是想着这次给弘晖告病的,冬至大宴说起来是荣耀,但其中辛苦只有自己清楚;弘晖的身子好不容易被福晋调养的好了一些,若再受寒怎么办,他如今可不敢冒险。

但他更不敢违抗老爷子的意思,老爷子如今越发多疑,还是遵照老爷子的意思来为好;回府后他自然少不得给弘晖恶补不少见驾事宜,一再叮嘱他在皇上面前谨言慎行,可不要如在府里这般随意。

弘晖撇嘴应下,他才不怕,要的就是抱康熙的大腿。

等到胤禛收拾好出了正院,母子俩也起身,先在院子里锻炼了半个时辰,这才用早膳,收拾好之后也上了马车往宫里去了。

涂一一如同原身那般,与小崽子先到了永和宫,然后要服侍德妃用过早膳,这才往贵妃所在的承乾宫请安,之后再由贵妃率领宫妃和女眷们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

刚进了永和宫,并没有看到迎接的嬷嬷,涂一一便知道德妃这是等着发火呢;捏了捏小崽子的手,让他警醒着点,母子俩径直进了正殿。

涂一一可是清楚原身在德妃这里的委屈,这要说起来可就复杂了,还和胤禛与德妃的经历有关。

想德妃乌雅氏出身包衣奴才,以宫女身份入宫,先是孝懿皇后宫里的洗脚婢;但她颇有姿色,身上有汉族女子的那种清丽柔婉,得了康熙的几分青眼,后来不知何故承宠;乌雅氏是个好命的,承宠一次便有了身孕,便是胤禛,满月就被康熙抱给孝懿皇后抚养,直到孝懿皇后薨逝,乌雅氏也凭着连番生下皇嗣晋位一宫主位,胤禛才回了德妃身边。

这母子俩一直生分,本就亲缘淡薄,再加上德妃心里对孝懿皇后的恨意,自然也对胤禛这个长子心有芥蒂;而胤禛回到德妃身边时,德妃已经有了她喜爱的皇六子胤祚,还有两个格格,胤禛又是个面冷的,不善言辞,德妃能喜欢他才怪。

便是皇六子后来病逝,但没几年德妃又有了皇十四子胤祯,这位从小就机灵,又是真正的幼子,嘴巴又甜,德妃的偏爱都给了这位;之后胤禛在朝堂行走,差事繁忙,能在德妃跟前尽孝的时候更少,她自然不喜。

而原身乌拉那拉氏可谓是被殃及的池鱼,她是康熙和孝懿皇后指给胤禛的,出身高贵,恪守规矩,种种都踩在了德妃的雷点上;再加上胤禛不讨喜,本就被德妃不喜的原身更是被牵连的彻底。

成婚到现在十一年,哪怕原身对德妃恭谨孝顺,哪怕原身为胤禛生了嫡长子,德妃还是看原身不喜;如今四贝勒府里后院的女人,除了李氏、武氏与耿氏是康熙指进府的,其余宋氏几个格格和另外几个通房奴才,都是德妃在小选时送进来的,未必没有给原身这个嫡福晋添堵的想法。

原身为了胤禛能忍下所有,但夜深人静时不知辗转反复哭过多少次;涂一一则是完全不在意,她又不喜欢胤禛,不过是为了任务,后院那些女人她不在意;至于德妃这个原身的婆母,只要她不过分,本着这里的规矩礼法,涂一一也能让她几分,若是过了,自然也不会客气。

到了正殿东次间,涂一一领着小崽子跪地请安,正坐在窗炕上的德妃不说话,冷哼了一声,她身旁的李嬷嬷也候着不说话。

涂一一才不像原身,德妃不叫起就一直跪着,换成她,按照规矩行完礼,拉着小崽子就起身,坐在了地上的凳子上,也不再说话。

“放肆!”德妃一声清喝,抬手指着涂一一,神色气恼接着道:“你如今是越发没了规矩体统;在你们府里横行霸道也就罢了,如今竟是在我这里也这般骄横,你眼里可还有孝道?”

涂一一神色不变抬眼看过来:“儿媳倒是不知我哪里没有孝道,哪里没有规矩体统,还请额娘明示。”

“你···谁给你的胆子,竟敢与本宫这般说话!”

“额娘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儿媳进来就按照规矩礼法给您请安,可有一处做错?您倒好,张口便是体统规矩斥责儿媳;儿媳出身满洲五大姓氏的正黄旗那拉氏,是皇上都赞誉过的高门贵女典范,倒是不知皇上与太后都满意的规矩怎的到了您这里就是错,不如您给儿媳示范一下?”

这一下她可是捅了德妃的心窝子,即使乌雅氏家族掌管内务府多年,尽管德妃如今盛宠在身,可乌雅氏一族本就是内务府包衣奴才,这样低贱的出身是德妃心里不能言说的痛;涂一一偏还提起她的出身,本就是故意的,德妃拿规矩体统说事,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么,若是不回敬她几句,涂一一都觉得憋屈。

至少在规矩体统这方面,原身这十一年可是做的极度完美,不然康熙与太后也不会一再赞誉原身。

果然,德妃已经被气得浑身发抖。

“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这才怒道:“你先是在府里滥用私刑,草菅人命,想着皇上与老四都没有罚你,如今竟是猖狂到不把本宫这个婆母放在眼里!”

这大帽子涂一一可不要,当即清冷道:“还请额娘慎言;您久居深宫,自然不清楚宗人府的很多法度;儿媳行事可都是按照宗人府的规矩办事,且她们谋害皇嗣与府里的女主子罪证确凿,证词和证人儿媳可都给宗人府呈上去了,也没见裕皇伯说不是;两个侍妾格格本就是府里的奴才,还没资格被宗人府处置,只能由儿媳这个女主子处置,这也是宗人府的规矩,何谈滥用私刑与草菅人命。”

顿了顿,涂一一疑惑又道:“还是额娘如今实在容不下儿媳,迫不及待就想私自给儿媳定罪,儿媳倒是不明白了,我们贝勒爷他真是您的亲儿子吗,您这般可想过这个儿子的前途?”

“再或者说,额娘是因为孝懿皇后恨屋及乌,因此就见不得我们贝勒爷好过?儿媳与贝勒爷成婚十一年,在您的永和宫罚跪过多少次,您心里有数;之前儿媳念着孝道与贝勒爷都忍下了,可您实在不该今日在弘晖面前这样发作儿媳,大清皇家的规矩礼法竟是成了您搓磨儿媳的刀柄,也不知汗阿玛知道了会如何想。”

眼看着德妃被气得直喘粗气,吓得李嬷嬷急急安抚,嘴里还求四福晋莫要再说了,主子娘娘受不住。

小崽子在一旁看的直撇嘴,这老太婆也太不经事了,就这还好意思吹毛求疵斥责阿娘,只怕还是被原来的乌拉那拉氏忍让出来的臭脾气;看看阿娘,句句挑不出错处,还能将老太婆气个半死,解气!

被她这样反驳和质问,德妃心里直犯怵,因为涂一一还真问出了她心里最隐秘的心思,她就是不想把胤禛当儿子。

可这是能说出来的吗,这要是被别人看出来了,她在皇上心里温柔解意的形象还要不要了,皇上还能容她?

依着德妃对皇上的了解,别看孝懿皇后已经死了多年,可她就是皇上心里的朱砂痣;虽然胤禛的玉牒不在孝懿皇后名下,可在皇上心里,胤禛就是孝懿皇后的养子;她苛待胤禛夫妻,若被皇上知晓了,他会如何想自己,德妃根本不敢赌,她可是还要为小十四这个爱子筹谋的。

这会儿说又说不过四福晋,德妃都不知道这个儿媳怎的性情大变,忽然就能言善辩了,她更不敢再多说被儿媳抓到痛脚,更害怕这个儿媳不再忍让闹起来,德妃竟是被为难住了。

接过李嬷嬷端上来的茶水喝了,顺了口气,她也不骂了,伸手指着门外让涂一一去中堂跪着反省;涂一一才不理她,直接说她还答应了给苏麻喇姑备了东西,这会儿正好送去宁寿宫,直接告退了。

母子俩就这么出了永和宫,涂一一自然不会给人留下话柄,带着小崽子先去了承乾宫给贵妃请过安,找了个无可挑剔的借口解释她为何没与德妃一起过来;之后便按照她自己说的,直奔宁寿宫,却没有去惊扰太后,真的去了苏麻喇姑住的后殿。

苏麻喇姑是侍奉过太皇太后的,如今在宫里荣养,又因为与太后亲近,便住在宁寿宫;她抚养了皇十二子胤祹,胤祹与胤禛脾性相似,都是性子独的,苏麻喇姑那时在太皇太后的慈宁宫又多见过胤禛几次,自然对胤禛印象不错,当然也欢喜四福晋领着弘晖来看她,当即说起话来。

小崽子也听阿娘说过这位苏麻喇姑在康熙心里的地位,康熙皇帝对这位可是极为尊敬,小崽子自然不会放过亲近的机会;当然发挥了他的本事,将苏麻喇姑哄的直笑,连连夸赞四福晋会带孩子,大阿哥十分惹人喜爱。

宁寿宫正殿的太后也年老少眠,听说了后殿的动静,便让人请几人过来一起用早膳,人多也热闹些;小崽子又是关切两位老人家,又是撒娇卖萌,还把书里的典故用白话讲出来,他讲的生动,喜的太后也笑了好几次;难得动了食欲多用了几口饭,近身侍候的嬷嬷直念佛,一叠声的叮嘱四福晋日后多带着大阿哥来宁寿宫,母子俩齐声应下。

听闻太后冬日少眠,涂一一便让嬷嬷准备些药材和细棉布,说是给两位老人家缝制药枕,安神助眠很是有用;东西备齐了,她飞针走线给太后缝制,两个宫女缝制另一个,还不忘陪同两位老人家说笑,一时间屋内言笑晏晏。

小崽子还给太后按摩头部,说是他在书里看来的,他也尽一尽为人子孙的孝道;太后与身边的人也不拦着,想着他一个小孩子,手里没有什么力气,便是按错了也无妨;哪知道不过片刻太后就舒服的直哼哼,连声夸赞小崽子的手法是真的好,看来他是真的记住了书里的内容。

太后忍不住打趣涂一一,说她可是能提前享到儿子的福气了,弘晖这般孝顺,四福晋的福气还在后头,苏麻喇姑也跟着附和;涂一一忙摇头,说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弘晖还有这样的手艺,倒是能先孝敬乌库玛嬷,只要能有用,让太后只管指使他。

老太太高兴,大声让宫女去库房取几样东西厚赏弘晖,小崽子自然又是一番嘴甜谢恩,直把两位老人家哄的眉开眼笑。

康熙过来请安时,一进门就看到皇额娘笑得开怀,一路上的怒气也散了,问太后这里怎的这般热闹;太后自然连声夸赞,说四福晋为她亲手缝制药枕,最重要的是弘晖的按摩真的有用,她现在舒坦很多。

你当康熙为何在路上生气,涂一一母子刚离开永和宫,那里发生的一切就报到了康熙那里;若是平日里,康熙必然会先想到四福晋无礼,哪怕原身一直谨言慎行,康熙对她印象很好,但皇权不容挑衅,德妃毕竟是长辈。

可这两日康熙本就念着弘晖的病情,院判是与他说过弘晖中毒的事情;他是皇帝,这般忙碌还惦记这个孙子,德妃倒好,竟然毫不顾忌,当着孩子的面就不分是非斥责。

第92章 圣母或恶毒(5)

又想到暗卫禀报的四福晋问德妃的话, 康熙还真就如德妃担心的那般怀疑起来,德妃为何这样, 难道她真的因为孝懿皇后苛待老四夫妻, 竟是连弘晖这个嫡长孙的病情都没过问半句,这是一个祖母应该做的?

当时康熙只说了一句:“德妃,心终究是大了。”

听闻四福晋母子先去了承乾宫, 后面果然去了宁寿宫后殿,康熙便也提前来给太后请安, 正好见见弘晖这个皇孙。

这一来就看到了惊喜,太后最近身子一直不爽利,康熙原本十分担心,现在看到四福晋母子将太后逗得这样开怀, 听闻今早还多用了饭食, 康熙笑着点头。

四福晋是个孝顺的,弘晖更是个懂事的, 母子俩都病体未痊愈就能这般想着太后与苏麻喇姑。

母子俩给皇上行礼请安,起身后涂一一与几个宫女退到西次间继续手里的活计, 东次间几个人说起话;太后惦记着今日冬至,皇帝比往日早朝还要辛苦,连声叫嬷嬷再备些膳食,叫皇帝再用一些, 身子上热乎了, 在外面也不会受寒。

康熙心里感动,和声问过两位老太太的起居,这才也坐在炕上用膳, 还不着痕迹观察弘晖;很快他就发现这个孩子看他的时候眼里并无惧色, 这就十分难得了, 便是弘皙在康熙面前也很是胆怯,其他皇孙更不用说了,康熙在上书房查问功课时,哪一个敢看他。

因为在乾清宫提前用过早膳,康熙只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看着弘晖给太后按摩,这孩子竟还是个有始有终的。

“朕听院判说弘晖的身子还未好利索,你这按摩手劲儿可够?”

小崽子手里的动作不停,脆生生回道:“回汗玛法的话,孙儿已经大好了,只是还需喝一段时间的药汤子调养便是;给乌库玛嬷按摩的手劲儿是有的,孙儿一直跟着我额娘习武呢,平日里力气大一些,如今倒是正合适。”

“那你这手法是从何处学来的?”

“回汗玛法,孙儿平日看书比较杂,《黄帝内经》里是有记载的,孙儿见乌库玛嬷实在不舒坦,就想着试试,若是有用,也可教给宫女们学会,日日按摩一刻钟,乌库玛嬷也能松快些。”

太后笑道:“可见弘晖是像皇帝你这个汗玛法,哀家记得,皇帝从小就爱读书,看的也多,那时候太皇太后还夸赞过几次;难为你们从小就记性好,别说,被弘晖这样按一按,哀家真是舒坦了不少,这脑袋也不沉闷了,弘晖有心了。”

一旁的苏麻喇姑也跟着附和,两位老人家都是看着康熙长大的,这一说起来就回忆起那时候康熙的表现,都说弘晖这般聪慧,这般有孝心是随了康熙的美德,康熙听的也极为开怀。

“朕记得弘晖是到了去上书房的年纪,只不过你阿玛给你告了病假,来年你也该去上书房学些经史子集,平日·····住在阿哥所,每三日来宁寿宫住一晚,多孝敬你乌库玛嬷一些;至于永和宫,除了年节去磕个头,平日就不必去了。”

话落转头问道:“朕看皇额娘很是喜欢弘晖,便让他代朕多尽孝几分,也能多陪陪您与苏姑姑,皇额娘意下如何?”

太后也是人精,立即就从皇帝的话里听出了他对永和宫的不满,再想到今日母子俩这般早就直接来了宁寿宫,定然是在永和宫发生了龌龊;既然皇帝已经表明了态度,太后确实也喜欢弘晖的机灵懂事,便痛快应下,当即就让嬷嬷记着将西侧殿收拾出来给弘晖住。

这样的安排小崽子太满意不过了,他也不想进宫后日日给德妃请安,难得康熙竟然这样安排,小崽子当即对皇帝与太后谢恩;还与太后表示他要在外面多搜寻些民间有趣的话本故事,等他来了就讲给太后听。

康熙笑骂了一句“你倒是个机灵的”之后起身,又叫弘晖今日就在宁寿宫陪伴太后,等着后晌他再叫人来接他去乾清宫,说完便告退出了宁寿宫,前朝还有祭典需要他主持。

没过一刻钟,涂一一这边正好做完手里的事情,佟贵妃率领后宫嫔妃与女眷们到了宁寿宫,太后在前殿升起宝座,接见内外命妇的请安;而德妃已经换了神色,跟在荣妃身后落座,根本看不出她在来前已经打砸了永和宫一批瓷器。

皇子福晋们悄悄与四福晋说话,倒是没提近日的事,只问了她的病情和弘晖的病情,约好这几日递帖子去府里探望,涂一一都应下了,本来就要开始走年节礼了。

请安之后太后留了裕亲王福晋、恭亲王福晋几个宗室老人,又将四福晋母子留下,其他人都回了各自的宫苑等着晚上的大宴。

午歇之后,乾清宫来人接小崽子去见驾,涂一一并未嘱咐他什么,她相信小崽子面君没问题;小崽子跟着太监走了,太后还有些担心,怕孩子在乾清宫被吓着,还是苏麻喇姑宽慰了几句,老太太这才放心。

就这多半日的相处,老太太是真的喜欢弘晖这个孩子;其实养在她膝下的皇五子胤祺如今也有了几个孩子,也带着来过宁寿宫几次;许是庶出的缘故,那几个孩子可没有弘晖这般可人疼。

再说小崽子到了乾清宫,除了康熙之外,还有裕亲王几个宗室的老王爷,小崽子逐一行礼问安,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挑不出一丝错处,康熙看的暗自点头。

说了几句话,让人带几位老王爷去了后殿歇息,康熙这才开始考校小崽子的学问,先开始他还担心这孩子害怕,挑着上书房刚入学的课程问,小崽子对答如流;还是小崽子大胆提议,说汗玛法您也考一些其他的,除了一些字我不认识之外,其他的只要先生与阿玛、额娘讲过的,孙儿都记得,便是算学也可以考。

康熙来了兴致,考问的范围越来越广,遇到一些生僻字,小崽子其实认识,但他不能表现的太过,便说自己不认识字,请汗玛法为他解惑;只要康熙解释过一遍,小崽子就能重复出来,照旧加几句自己的理解;越是考问,康熙越是惊喜,到后来由考问变成了讨论。

小崽子胆子也大,发现康熙在算数的时候不对的地方,还敢纠正他的错误,一旁侍候的梁九功看的大为惊讶,四贝勒爷家这大阿哥不简单啊,便是当年太子读书时也没有这样慧敏的反应。

谈到后来,不只经史子集、算学,便是天文地理小崽子也能应对一些,康熙还兴致盎然摆出棋盘,让小崽子与他对弈一局;小崽子一开始坐的端正,后面想的入神,索性盘腿坐在炕上,康熙看的直发笑,难怪太后喜欢呢,这孩子确实是个胆大又不莽撞的,从下棋的思路也能看出他还是个细心的。

一边落棋,康熙还不忘问他是如何会下棋的,小崽子神往道,君子六艺是自古就流传下来的,他觉得这些陶冶情操确实很好,就自己查看书本学一学,就如这下棋,他也记住了好些个棋谱,其余全凭自己琢磨。

回完话还不忘问一句,汗玛法觉得如何,孙儿自学的这棋艺还能勉强应对您几分罢;康熙先是怔愣,因为还没有人在他面前这样自得过,他们与自己下个棋都是小心翼翼,实在是不够趣;倒是弘晖的胆色不错,不只棋下得好,还敢说,有点意思,康熙忍不住畅快笑开。

心情好了,康熙接着从棋局问了几个比较简单的朝局上的问题,他想看看这个孙子还能给他什么惊喜;对他的问题,小崽子当然不能马上回答,装着理解意思之后,就按照书里的说法和自己的看法结合回答几句,每个问题他都答的有一点漏洞,却又直切主题,在这个年纪的孩子里已经属于惊艳的回答。

康熙果然满意,还忍不住补充几句他的漏洞,小崽子也紧跟着再补充几句,一时间竟有康熙在教导他的意思。

于是,等到太子与几个皇子得到允许进来后就看到这诡异一幕,一老一小祖孙俩对桌而坐,还都盘着腿;老的落下一子,小的只思索片刻也快速落子,棋盘上已经星罗棋布了大半。

太子好奇,踱步到小崽子身后看他的棋,越看越不敢相信,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其他几个阿哥都看着胤禛,没看出来啊,老四这个嫡长子竟然还有这般能耐。

被几人关注的胤禛面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可心里却直打哆嗦,这个长子竟然还会下棋,看起来棋艺还不错,竟然能与老爷子对弈到这种地步,看着还未显败相;更是觉得他胆大包天,他面前的可是大清最至高无上的皇帝啊,他居然还敢盘着腿!

就在胤禛盘算着回府后怎么收拾小崽子的时候,康熙已经开口说话,他是了解胤禛这个儿子的,最是讲究规矩法度的,若是自己不说话,还不知他回府后会怎么教训弘晖;康熙可是难得见到一个面对自己不怯懦的孙子,才刚刚享受了一会儿天伦之乐,可不能再被老四给坏事。

“胤禛,你与你福晋将弘晖教的很好,敏而好学,行止有度,很有皇家风范;今日是朕拉着他下棋,你不必说他,让这孩子保持天性就很好。”

话都被老爷子提前堵住了,胤禛还能说什么,只好应下。

见时辰不早了,几位宗亲王爷也进了殿,康熙令梁九功将棋盘放好,说等大宴回来后接着下;还与胤禛说了一声,今日就留弘晖宿在乾清宫了,明日会派人送回贝勒府,让他与福晋只管放心。

胤禛能怎么办,叩拜应诺,起身后想悄悄嘱咐小崽子几句,哪知道又被康熙拦下,让人送弘晖去宁寿宫,大宴上他就与太后坐在一处就好,也能哄着太后多用几口饭,小崽子利索告退。

于是,等到大宴结束,宫里宫外的人精们都听闻了皇上在乾清宫留宿弘晖的消息,这可是近几年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皇孙里也就只有弘皙小时候被皇上教导过几次,可自从弘皙去了上书房,就再没有皇孙被皇上看重了。

人们都在观望,难道皇上是觉得太子如今势弱,还想着通过太子党的四贝勒嫡长子给太子加重筹码?

皇子们也是这般想的,有儿子的更是忍不住心里发酸,为何老爷子看上的是老四家的弘晖,自家的孩子难道不机灵么;难为老四夫妻都是刻板的,怎的弘晖就没被影响到,竟然能得了老爷子的青眼;不能想,想想就忍不住叹气,或许也将自家孩子多送到太后面前几次?

听说弘晖就是在宁寿宫得了老爷子的青眼。

不说人们的各种揣测,涂一一和胤禛从宫里出来之后,就见这位竟然上了她的马车,显然是有话想说。

都不用想,今日在宫里发生的只有两件事值得胤禛过问,一是弘晖留宿乾清宫,一是永和宫发生的事,想来德妃已经斥骂过这位了。

果然,他一开口就是问永和宫的事,说德妃传话让他管教好福晋,说是福晋今日极为悖逆,德妃已经被气病了。

涂一一冷笑,这位婆母也就会这一套了,以往原身都忍着,偶有反驳之意,德妃就请太医,让满宫的人猜想是不是原身这位儿媳气病了婆母,弄的原身有苦说不出。

“贝勒爷这话说的,何为悖逆?”

“你的额娘你自己清楚,这么些年,不只我被罚跪为难,便是你自己也跪了好几次罢;往日念着孝道,还有你的体面,我都忍下了,可今日我不想再忍。”

“弘晖大病未愈,数九寒天大清早就去给额娘请安,不求她如你我这般记挂孩子,但总也该先问一声,哪怕是装个样子呢;好么,她一上来就是一顿数落,说我在府里横行霸道,说我滥用私刑草菅人命···恨不能一下就给我定罪发落宗人府。”

“你且想一想,若是这些话传出去,让别人怎么看你,怎么看我,怎么看我们府里,又让弘晖如何想?”

“但凡她说的有哪一件被传出去,你的前途还要不要,你难道甘心沦为闲散宗室?她都不顾及你这个儿子,不顾及弘晖这个孙子的身子,我还有什么可顾忌的,总要先维护你的体面与府里的声誉。”

她这么一番数落下来,胤禛竟然无话可说,他难道没想过这些?

每次请安的时候看着额娘与十四那般亲近,他心里不是没有渴望过额娘的亲近与关心,可无论他比十四做的好多少,额娘依旧看他不喜,动辄斥责,甚至罚跪,那时他都怀疑过额娘到底是不是他的亲额娘。

福晋说的他更明白,若是真被额娘这样定罪,福晋若是不反驳认下,他与贝勒府哪里还有脸面,只怕连汗阿玛那里都会怀疑他究竟能不能办差;到最后,莫说他心里隐秘的念头,就是当个普通皇子恐怕也不行;只看老九胤禟就知道了,一旦被汗阿玛厌恶,哪里还能谈以后。

这般一想他就明白今日福晋其实也算冒险,若不是福晋果断离开永和宫,只怕还有的跪,这一跪不就等于默认?

胤禛想的更远,也正是因为福晋这次的刚硬态度,她们母子才会提前去宁寿宫,才有了弘晖被太后喜欢,也才有了皇上注意到弘晖;至于后面留宿乾清宫,这就是弘晖自己的本事了,他竟能与老爷子对弈不落下风,只这一点就足够老爷子印象深刻了。

再有弘晖过目不忘的本事,恐怕老爷子迟早也会发现,这样一个招人喜欢的孩子,老爷子自然也能多几分看重,他这个阿玛自然也会因为儿子被老爷子多看几眼。

如今的局势胤禛再清楚不过,老爷子年近五旬,先头的儿子们正当壮年,又有太子与大阿哥争斗多年,老爷子如今对所有成年的儿子们都怀疑防备;胤禛可是清楚今年太子已经被责骂过几次,便是他这个跟着太子办事的也被波及过几次,真是多说多错、多做多错,明哲保身才是正道。

可他又是妥妥的太子党,虽说是老爷子这样安排的,但老爷子发起火来可不管这些,弄的胤禛左右为难;如今难得弘晖入了皇上与太后的眼,有他在两人面前卖乖,说不得还能为胤禛这个阿玛转圜几分。

再则,汗阿玛可是与他说了等弘晖入学后让他多去宁寿宫,这就表明汗阿玛很可能知道了永和宫的事情,他不愿意弘晖受委屈才这样安排;便是福晋也没有被斥责,还得了太后的赏赐,那就说明老爷子已经考虑到了他们夫妻在永和宫的处境。

既然老爷子都不追究,他又何必做个恶人惹得福晋厌恶,本来这些日子福晋就待他冷淡。

罢了,福晋所言所行都没有触犯规矩,且她说的在理,若一直纵容额娘下去,恐怕他们的日子更难过;如今十四还未成婚,若是十四也有了嫡长子,他还不知会被额娘怎样嫌弃;福晋这样强势起来也好,且她说话行事有分寸,额娘也揪不到错处,不过是几句责骂罢了。

若是弘晖不犯错,有太后与老爷子的几分偏爱,想来额娘也能收敛几分,福晋也有太后护着,反倒能更好过些;他就不做这个讨人嫌的了,没得再招来福晋一顿呛声,这不是自讨没趣么。

见他自己想通了,涂一一也不再说话,只看着夜色出神,她想阎君大人了,也不知他为小崽子找那些东西费力不。

回了府里,胤禛下意识就跟着涂一一往正院走,涂一一让他去李侧福晋的院子去看看;说今日弘晖不在,贝勒爷不如去安抚李氏,或是去宋氏和武氏的院子也使得;李氏所出的二阿哥与大格格刚到了新地方,难免心里不安,他这个阿玛过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定定看了她片刻,见她眼里全无留恋,胤禛郁气满满转身离开。

次日,胤禛下差后去乾清宫接弘晖回府,康熙给了弘晖不少赏赐,还将不少典籍与棋谱、书画借给他带回府里看,自然也赏赐了他一些,包括两本绝版棋谱;父子俩从宫里回府时,马车后还跟着一辆马车,就是专门放这些东西的,胤禛再一次见识到了长子会哄人的本事。

这一番动静自然也很快被其他皇子们知晓,又是一番揣测和羡慕,一时间也开始督促自家的孩子读书,说不得也能得老爷子青眼呢。

而宫里的主位娘娘们自然也知道了消息,还知道皇上下令让弘晖入宫后住在宁寿宫,除了年节不必去永和宫;众妃嫔开始揣测,德妃究竟是做了什么才惹得皇上下了这么一道谕旨,早听闻德妃喜欢为难四贝勒夫妻,难道她竟然也不喜欢弘晖这个嫡长孙,想来是为难弘晖被皇上发现了,一时间妃嫔们都有些幸灾乐祸;德妃是怎么想的,放着四贝勒这样出息的儿子不重视,倒是将十四阿哥捧在手心,有她后悔的。

作为当事人,德妃从知道消息后就坐卧不安,又是气恼又是惊惶;气恼的是老四夫妻如今不把她这个额娘放在眼里,就连弘晖这个孩子也学了这夫妻俩的样子;惊惶的是皇上为何突然下了这样的谕旨,这是将她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呢,宫里的女人们该如何笑话她;最重要的是,皇上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或许是四福晋,更或许是弘晖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若是皇上想到孝懿皇后那里呢。

因为这份害怕和担心,德妃短时间内是不敢再为难胤禛夫妻了,且她还在冬至那日请了太医,只能顺势装病一段日子。

至于四贝勒府,所有人都知晓了府里的大阿哥被皇上和太后看重,皇上还将大阿哥留宿在乾清宫一夜,等大阿哥进了上书房,经常在宁寿宫住,见到皇上的机会更多,眼看着恩宠越来越重,谁还敢再惹正院的那位?

不说福晋近日变了性情手段严厉,就是大阿哥这份荣宠也足够福晋在府里横着走了;以往府里的女人们还能在主子爷面前给福晋上上眼药,也能为自己争得几分恩宠,可主子爷的恩宠怎比得过皇上与太后对大阿哥的恩宠,看来日后是要夹紧尾巴过日子了。

如宋氏和武氏,她们倒是乐意看到福晋得势,毕竟福晋处事公允,只要不涉及大阿哥,福晋都会无视她们这些后院女子;想这几个月李氏掌家时,她们可没少被为难,自然也见不得李氏小人得志的样子,如今看来,李氏的好日子到头了,怕是再也猖狂不起来了。

而耿氏和苏氏几个则是等着看李氏的笑话,她们可是羡慕李氏好久了,李氏膝下两个孩子,又有主子爷的恩宠,还是主子爷请奏立她为侧福晋的;如今眼看着李氏再翻腾不起来,福晋又靠着大阿哥地位更加稳固,便是主子爷也得礼让三分,她们的心思更加活络,看来还是要有一个儿子才行。

正好如今李氏在养伤身子不便,福晋又对主子爷冷淡,这是多好的机会,她们若是不能抓住这次机会,日后想要个儿子可就更难了;谁让主子爷的额娘德妃娘娘就爱给府里送人呢,年年进新人,主子爷的目光还能注意到她们这些老人?

于是,从弘晖这件事之后,四贝勒府的女人们想法空前一致,都变着法子请胤禛到自己的院子歇息;而胤禛在福晋那里连着吃闭门羹,心里存了气,便顺着这些女人的想法,除了在前院处理公务之外的时间轮着去几个女人的院子,府里竟有一种难得的安宁。

可惜啊,这份安宁并没有持续多久,过完年节之后,弘晖去了宫里读书,三月小选的时候,德妃给府里指了两个侍妾格格,胤禛自己还主动要了一个,府里一下子就多了三个女人。

随着三个女人先后进府,李氏也不再缩在自己院子里,主动加入了争宠的队伍,胤禛的日子一时间热闹起来。

第93章 圣母或恶毒(6)

府里新进的三个侍妾格格在请安时涂一一都细看过, 德妃给指的两个出身包衣奴才,对福晋的态度也很是恭谨, 行事也很是小心。

倒是胤禛亲自与德妃张口要回来的王氏引起涂一一的注意, 这位看向自己的眼神虽然及时收敛,但涂一一还是发现了她眼里的轻蔑,甚至还有隐隐的敌视。

这就很有意思了。

涂一一觉得自己最近的消停日子恐怕又要没了, 静观其变吧。

说起来这王氏出身也不高,是包衣汉军旗一六品文官之女, 这次小选以宫女身份入宫,毛遂自荐去了德妃的永和宫侍候;但这位是汉人,身材娇小玲珑,样貌楚楚可怜, 眉眼间时时笼罩春水如烟, 自有一种令人忍不住怜惜的风韵。

更有意思的是这位王氏并不在史实记载的雍正帝后妃名单里,也就说这位是突然出现的人物, 再加上她那种眼神,涂一一猜测这位应该是魂穿来的, 想来又是一个知后事而想抢先成为胤禛心爱之人的。

对于涂一一来说,阎阙不在这个小世界,她只有完成任务一个目标,和胤禛也只是合作关系;无论是原本的雍正帝还是现在被任务者融合的胤禛, 他们一个是真正的为民考虑, 一个尽心守护一方安宁,都是值得称赞的人,涂一一也不会无故与他作对;因而, 她不会阻拦这些女子的想法与手段, 只要她们不碍着自己与小崽子, 随她们折腾,全当看热闹了,这可是活生生的宅斗和宫斗戏。

为了方便自己练武,也为了这些女人的方便,涂一一将原来的日日请安改为了每月初一、十五请安,其余时间对这些女人基本都是无视状态。

就如涂一一预料的那般,即便李侧福晋主动争宠,可她怎比得过如今正是十四岁花季的王氏;便是李氏也是汉人出身,可她已经生过三个孩子,再加上在后宅的勾心斗角,根本没有王氏那种娇柔与娇憨揉杂在一起的风姿,她自然没有胜算。

李氏都没有胜算,其他几个满人女子更没有胜算,王氏从入府后就是专房之宠,胤禛在她这里竟然难得破例几次。

要知道这位在前期可是十分重规矩的,便是后来登基称帝,唯一让他例外的也只有他真爱的贵妃年氏;譬如破格晋升,譬如打破祖制在皇后存在的情况下给年氏册封皇贵妃,譬如皇贵妃薨逝后他罢朝五日,譬如他下旨按照皇后礼将皇贵妃葬入泰陵,譬如他因对丧仪不满痛骂和罢免礼部官员···

真是偏爱的理所当然,哪里管过皇后的颜面。

但这些偏爱和破例可都在他登基之后,在他登基之前,那真是谨小慎微,恨不能藏起所有心思与锋锐。

可他如今竟然不顾礼法规矩,连着一个月没有去其他女人的院子,日日歇在王氏的房中;倒是初一和十五这两日他还记得来正院,想要维护福晋的面子,怎奈这面子涂一一不稀罕,留他用过晚膳就将他劝去了其他院子。

胤禛不是没想过强留在正院,可如今涂一一的身手已经恢复,他根本不是福晋的对手,很快便被福晋推出正院,大门紧闭;他又不好意思叫门,生怕下人们发现他在福晋面前没脸,但他也不听福晋的去看另外两个孩子,赌气似的还是去了王氏的院子。

这下好了,涂一一不在意,可其他女人在意啊,尤其侧福晋李氏;她还想着复宠要回自己的两个孩子呢,没有孩子她更没有借口请主子爷来她的院子;李氏毕竟在府里多年,以前是能将福晋都压一头的人,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很快便与王氏争锋相对。

别说,王氏也是个有手段的,硬是躲过了几次李氏的陷害手段,还借此机会在胤禛跟前哭诉委屈,李氏自然被斥责过几次;胤禛还想着借机找茬,到正院找福晋掌家的不是,哪知道只被福晋清冷看一眼,他就自己歇了怒火,转而提起正事。

胤禛如今是发现了,只有与福晋谈及正事的时候,或者说起弘晖的时候,福晋不会对他冷脸;其他时候,哪怕他难得认错,试图修好与福晋的夫妻之情,得到的只有福晋一句“知道了”,之后她该冷淡还冷淡,根本不给他这个贝勒爷留一点面子。

或许是人之本性使然,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原身那时满心满眼都是丈夫与孩子,为胤禛她忍下多少,可得到的也不过是表面的尊重;自从她生产时伤了身子之后,胤禛除了在初一、十五这两日来她的院子给她这个嫡妻做脸,其余时间大都在李氏那里,或者还会兼顾其他女人。

仅仅因为李氏,原身被他数落过多少次,李氏的长子本是因体弱多病去了,结果李氏不依不饶哭泣哀求,她这个嫡福晋还被牵连,又是胤禛斥责她掌家不利,又是德妃痛斥她毫无心胸。

好么,现在换成涂一一之后,她借着那次母子中毒的机会不搭理胤禛了,他倒是上赶着来重叙夫妻情分。

呵,冥界那些从现代世界来的鬼魂说的对,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原身母子病弱挣扎时不见他追查真凶,现在看着母子俩都强硬起来,还得了宫里的重视和恩宠,他又来联络感情,谁稀罕。

一开始王氏还没发现胤禛是借着她与李氏的矛盾试图缓和与福晋的关系,多了几次之后王氏又怎会看不出,连带着开始看福晋不顺眼,试着在胤禛面前挑拨,哪知道反被训斥,让她必须尊敬福晋。

还没等到王氏想出办法,康熙下旨南巡,胤禛变得忙碌起来,歇在后院的时间自然也减少了;而王氏在后院除了胤禛的恩宠,竟是连个信得过的人手也无,哪里能斗得过福晋,只好先将矛头对准李氏。

等到两个月后胤禛跟随圣驾回到京城,交接完各种事宜回府,离府两月,总要先问过福晋府里有没有什么大事;方进了后院就被李氏和王氏两处院子的人拦住,都说要请主子爷给做主,还未等胤禛发话,两拨人就被苏培盛呵斥退下。

到了正院,涂一一已经用过晚膳,初夏落日较晚,趁着天光做些针线活,都是做给小崽子的;涂一一自己也没想到,这个小世界竟然这样轻松,她居然有心情练习女红与厨艺;至于书画这些她没有动手练习,大清不同于其他王朝,满人女子大都不擅于这些,高门贵女从小学的是掌家与女红,原身也不擅长这些,她也不能露馅儿。

胤禛进来就看到福晋正温柔做着手里的针线,一看样式就是做给弘晖的,他不由得沉下嘴角;弘晖可真是幸运,不只有全心全意为他的额娘,如今又得了皇上和太后的喜欢,便是这次南巡,皇上都想着他,令人给他置办了不少南方的玩意儿,就连汉服都有。

现在又看到福晋为他精心缝制衣裳,胤禛心里涌上酸意,很快便将思绪压下,他竟然吃自己孩子的醋?

顺势坐在院子里另一处椅子上,问话也跟着出来。

“爷记得福晋以前都会先紧着我的衣裳做,最近半年多,每次看到的都是做给弘晖,福晋莫不是真准备与我生分一辈子。”

扯断最后的一根线头,涂一一这才抬头。

“您也不缺衣裳啊,府里有针线房紧着您的做,还有后院那么多女人为您做,我还看过,有几个人的女红远胜于我,那衣裳您穿出去也有面儿,我就不费心了;且弘晖之前中毒也与针线房的衣裳有关,虽说如今已经整顿过了,但我不放心,还是自己动手安心。”

“对了,弘晖在宫里,您这一回来不先去看看二阿哥与大格格,听闻二阿哥最近身子又不太利索,想来是思念阿玛了。”

又来了,胤禛头疼,他还没坐热乎呢。

“福晋非要如此?难道你我夫妻生分了对你能有好处?”

涂一一冷淡道:“至少清净。”

“清净,哪里来的清净?你倒是好,安稳待在正院,后院那些人都乱成什么样儿了,怎的也不见福晋管一管?”

越说越气,胤禛起身踱步,嗓门也大了:“爷方才踏入后院大门,就有各院的丫头婢女等在那里,成何体统!”

涂一一疑惑:“这不是你爱看的?从王氏进府后,她在后院门口拦下你几次;怎的,原来是只有王氏可以拦,这是温柔小意,其他女人拦的话就变成了麻烦?你这双标也不要太明显,都是你的女人,你自己惯出来的毛病,还是你自己约束为好,免得我又莫名成了阻拦你们真爱的恶人。”

“乌拉那拉氏,你说话非要这般夹枪带棒?”

“这话说的,怎么就夹枪带棒了,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本来我都给后院的女人排了日子,是你自己乱了规矩,给了王氏专房之宠,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你难道不懂?王氏既然敢触犯众怒承宠,那就要有承担被人针对的准备,你要是舍不得,你就自己维护,莫等着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行了,这两个月府里没有什么大事,我这里都看着呢;左不过就是李氏与王氏争锋吃醋耍些手段,并没有闹出人命,我也懒得管,毕竟这两位可都是你心尖上的人,我不沾那些麻烦;听闻王氏最近被李氏整治的够呛,不若你也去安慰一番,后晌膳房回话说她给你备了席面,这时候去正好能吃个热乎。”

话落,涂一一拿着手里的东西转身回屋;留下胤禛站在原地气怒交加,却又顾忌太多不能发作,踱步良久,还是被苏培盛劝回了前院。

路上,胤禛还是忍不住问起这个亲信,苏培盛一直跟着他。

“苏培盛,你说爷是不是太惯着福晋了,竟是惯出她这样的性子,如今眼看着是要蹬鼻子上脸了。”

苏培盛能怎么说,他看得清楚,能说福晋是被爷您伤了心么;尤其之前李氏得宠,下了多少次福晋的面子,后来还胆大包天参与到谋害福晋与大阿哥的事情里;大阿哥明明是中毒,却被府医和太医一再误诊,谁知道这里有没有李氏和宫里主子娘娘的事情,那时可是李氏管着掌家权。

结果呢,福晋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性情大变,重重惩治了这些人;念着李氏是侧福晋,皇家玉牒上登记在册,福晋不能要她的命,只是罚了杖刑和禁足;苏培盛以为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主子爷怎么也得罚一下李氏,算是给福晋一个交代。

可李氏哭诉哀求一番,主子爷真就再没追究,虽说将李氏膝下的两个孩子抱到了别处,那也是因为李氏受伤暂时无法照看的缘故;主子爷这般做法,福晋能不灰心失望?

要苏培盛说,福晋恐怕是打定了主意不再指望主子爷了,这才有了大阿哥在宁寿宫的表现,进而得了皇上的看重;若是大阿哥也因此寒了心,恐怕会更加注意宫里几位主子的恩宠,对自家爷这里也就如福晋那般面子上过得去而已。

虽说苏培盛有些不赞同福晋母子这般做法,可再想想她们的寒心,再想想大清的祖宗规矩,若是福晋在外面不落爷的面子,主子爷还真不能休妻或和离,这恐怕才是福晋如今的底气。

想了这么多,可苏培盛一个也不能与主子爷说啊,他又不是福晋,他可只是一个奴才,还是保命要紧,因而小心翼翼斟酌话语。

“依着奴才看,福晋恐怕是因为去岁的事情寒了心,爷想想,这是涉及福晋与她心尖上的大阿哥性命的大事;虽说福晋处置的时候是经过爷的授意,但奴才看,福晋应该还是想看到爷的重视与诚意,但您不是···不是没处置李侧福晋么,想来福晋是有些失望。”

“这一失望了就容易钻牛角尖,爷又没有与福晋解释清楚,之后就有了王氏的专房之宠,想来福晋更加芥蒂了;您也莫着急,既看到了问题所在,慢慢儿与福晋说清楚也就是了,毕竟这府里还有谁能如福晋这般与您相濡以沫这么些年呢;就是为了大阿哥,爷也当多思量,总能再暖回福晋的心,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胤禛不由点头:“是这个理儿;可福晋这气性未免太大,这都半年了,往日可不见福晋这般。”

“可爷也得想想,那时您随圣驾在五台山,若不是福晋强硬起来,恐怕如今福晋与大阿哥都···用老话说,这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搁谁都会性情大变。”

胤禛冷哼:“爷知道福晋母子受了委屈,这不是由着福晋发落她们了,死了两个侍妾格格爷也没说什么罢,怎的就因为李氏这里还不依不饶了;当时李氏挨完杖刑是个什么情形你也看到了,爷还怎么狠得下心再发落?”

“可在福晋与大阿哥眼里,爷您这般就是不作为。”

“你倒是敢说,向着你女主子。”胤禛看过来,又冷哼道:“罢了,是爷没有多从福晋那里考虑;爷一个男人,与她一直置气算个什么事,让着她些也无妨。”

苏培盛点头哈腰:“可不是这样的道理么,奴才亦听闻过,说这夫妻闹了矛盾总有一方要低头,以往十几年都是福晋与您低头,这一次念着福晋伤心又伤身,爷让一回说不得还是一段佳话呢。”

他这一番话说到了胤禛心坎儿里,神色稍微轻缓了些,也没有去其他院子,直接回了前院歇息;路上还不忘叮嘱苏培盛,既然福晋不愿插手,就让苏培盛整顿后院,像这种动不动派人等在后院门口的行为,从明日开始一律重罚。

若再这般放纵下去,其他人该怎么笑话他,笑他四贝勒竟是个沉迷于女色的?

于是,后院还在苦等的李氏与王氏皆被训斥,还都被禁了足;两人一个在屋子里摔打喝骂奴才,一个躺在床上想法子扭转局势,王氏觉得她还是要想法子勾起福晋与李氏的争斗才是,不然仅凭她一人,根本不是李氏的对手。

等到这两位的禁足解除之后已到了夏中,李氏算是了解胤禛的,不敢再出格,除了按日子给福晋请安,其余的时间倒是在宋氏与武氏那里更多,说是关心大格格与二阿哥的起居,弄的宋氏两人烦不胜烦却只能忍着。

王氏是打定了主意要挑起福晋与李氏的矛盾,便常常去正院求见,今日是弄了新鲜吃食,明日是有事要请福晋拿主意;涂一一怎么可能给她脸,除了请安的日子,其余时间一律不见,都是她身边的章佳嬷嬷去打发了。

连着被拒绝了十余次,王氏已经没了耐心,又一个请安的日子到了,等其他女人都退下之后,王氏这才说明来意,说她能帮着福晋铲除李侧福晋,只要福晋给她几个人手就行。

涂一一闻言笑了:“这是装不下去解语花的模样了?”

被她这样讥讽,王氏就是再温柔也装不下去了,竟然走到涂一一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眼里尽是轻蔑。

“福晋也莫得意的太早,你当四爷是真的爱你这个嫡福晋吗,不过是碍于皇家规矩给你几分颜面罢了;我可是知道你的结局的,等到你赖以依靠的大阿哥死了,我看你还能得意的起来?你这是非要等着大阿哥死了才对李氏等人下手,甚至还心狠手辣祸害爷的子嗣,你就不怕爷登基之后废了你?”

涂一一起身淡淡道:“竟是蠢货一个。”

话落便拿起一旁放着的剪刀,动作利落剪了王氏的舌头,不管王氏的惨叫,将剪刀递给一旁的丫头让她拿去扔了;然后叫了几个小厮进来,令将王氏关在后罩房一间杂物间,令章佳氏亲自守着,这才坐下处理其他事务。

变故是在瞬间发生,等外面候着的下人听到惨叫声冲进来时涂一一已经淡然坐下,看到王氏的惨状,几个下人止不住的哆嗦,涂一一免不了一番震慑,这些人本来是她后买进来的,自然守口如瓶。

至于章佳嬷嬷,只听到王氏竟然大胆诅咒大阿哥就气恨交加,恨不能上前抽死她,既然福晋动手了,她只管听福晋的就是。

于是等到胤禛从衙门里被下人请回府里,进了正院才知道福晋竟然又闹出大阵仗,自己动手剪了王氏的舌头。

刚听完福晋说的,胤禛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否则福晋怎会这般淡然说这件事,许是她与自己玩笑的;直到涂一一指了指外面花树下的一截血红肉粒,他才有真实感,头疼欲裂看着福晋。

苏培盛更是一哆嗦,使劲儿压制住想要呕吐的冲动;最近福晋究竟是怎么了,动不动就是这般酷烈的手段。

没心情管这主仆二人的感受,涂一一令苏培盛亲自守在门口,这才与胤禛说起来。

“贝勒爷不用质问我为何这样做,我只说自己想到的;我不知您是如何在额娘宫里看上这王氏的,先前看她能给你当个解语花也就由着她了,可她万万不该存了挑唆我与李氏争斗的心思。”

“这也罢了,左不过我不会上当;可她实在不该诅咒弘晖早死,更不该张口闭口就是贝勒爷日后要登基废了我,她这是存了什么心思?不说我在府里府外谨小慎微,就是你自己也知如今的情势从而韬光隐晦;她这么一嚷嚷,你让汗阿玛怎么想,我们府里还有活路?”

“汗阿玛对皇城的掌控不用我说你也知晓,情急之下我怕她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来,直接动手剪了她的舌头;你也仔细想想,她到底是知后事还是别人派来的,若是任由她这般没遮没拦下去,谁知道她还会给府里惹出什么祸事,我可不想跟着陪葬。”

“她是汉女出身,即便不能说话,想来还能写字,你自己去审讯看看,严刑之下才会有真实的口供;若想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只管去审讯就是。”

“最后再给你一个建议,她这样的实属祸端,若你实在舍不得她的颜色,不妨再废了她的手筋,让她口不能言手不能书才算安全;当然,最好是悄无声息弄死最好,汗阿玛的心思谁都想不透,留下祸患实属不明智的做法,最多你赶在大选时再挑几个喜欢的秀女就是。”

说清楚之后她便又坐下,拿起手里的针线继续缝制,再不管胤禛的脸色如何变换。

听完她这一番话,胤禛也冷静下来了;若说这府里谁最不想他这个皇子出事,排在第一的就是福晋了,不说他们夫妻十几载相互扶持着走到如今,就是弘晖的存在,福晋也只会拼力维护府里的安稳;尤其如今弘晖还得了皇上与太后的看重,若是不出错,她们母子的好日子都在后面,所以她才会这般重视府里的安危。

既然福晋最不希望他出事,那么福晋说的必然是真的,倒是小看了那王氏,竟然还有这等心思。

兹事体大,顾不得再谈论她亲自动手的事情,想来她也是怕听到的人多了更麻烦,这才有了这一出;胤禛与苏培盛带了几个亲信去了后罩房,将章佳嬷嬷留住又问了几句话,令他们离开;之后两人守在门口,胤禛亲自进去听审讯过程。

一开始见到他进来,王氏还以为自己有救了,嘴里还有血迹就呜咽不清想开口,眼里的泪水滚滚而落;哪知道胤禛的神色冰冷,看了她一眼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由着两人靠近开始讯问。

王氏瞪大眼睛,她不相信她最为喜欢的四爷会这般对他,忍不住的摇头。

直到酷刑加身,她才明白为何福晋说她是蠢货;她以为自己的穿越是为了温暖她最爱的四爷,却不知皇权森严,她说出那番话时就踏上了死路;她怎能只记得四爷对年氏的深情,而忘了他是如何在激烈夺嫡中胜出的。

若不是心狠手辣,他又怎能坐稳那个位置,可怜她一叶障目了······

第94章 圣母或恶毒(7)

那日审讯之后胤禛又回到正屋, 至于王氏如何了,涂一一没有问, 想来也逃不过一死, 大抵胤禛念着这几个月的欢愉会给她一个痛快的死法。

其实都不用涂一一提醒,不管是原本的胤禛,还是被玄渊仙尊取代的胤禛, 都不是心慈手软之辈,涉及夺嫡大业, 他都不会让王氏活着。

还是胤禛先开口,问王氏早上可还说过什么,涂一一摇头,道她刚说完弘晖早死的事情, 她就容不下王氏, 更何况她说到了夺嫡之争,才有了她的当机立断;她也不是不能堵着王氏的嘴等胤禛回来再说, 但她痛恨王氏诅咒弘晖,因而才有了剪掉舌头这件事。

听她这般说, 胤禛倒有些庆幸了,幸好她没问王氏其他的;现在想想王氏方才交待的那些,说弘晖会在八岁那年死于后宅阴司,说福晋为了给弘晖报仇对他的子嗣痛下杀手, 他连失了几个孩子;而他也因此彻底厌弃福晋, 不过是碍于祖宗规矩后来还是给了她皇后之位,但他却深爱年氏一人。

虽说现在还没有听闻什么年氏,但胤禛不相信他的福晋会变成那般不放过孩子的性子, 这点他再了解不过;没见去年发生那件事之后, 福晋也只是处置了李氏三人, 并没有计较李氏的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现在宋氏和武氏的院子里养着,福晋还额外给拨了不少供应,就怕他们的身子有个闪失。

而弘晖现在有太后和皇上在宫里照应,府里又有福晋雷霆手段看护着,想来也不会再有早夭的意外;只要弘晖不出事,福晋最多就是冷落他这个丈夫一些,其他的事情她绝不会多管。

想到这里胤禛松了口气,如今太子还安稳住在毓庆宫,夺嫡之路道阻且长,若福晋真因为王氏的挑唆与他离了心,他的后院还如何安稳?

若没有一个安稳的后院,他如何放心在前朝筹谋。

再退一步说,就王氏交待的他将好不容易夺来的江山传给现在并未出生的弘历,他那样穷奢极欲,竟是造就了大清衰败之象,那胤禛还费力夺嫡图什么?

若照王氏的说法,他的子嗣除了弘晖之外竟没有一个像他的,他更要尽心保护弘晖的安危,就是为了大清的万年基业也该如此;那福晋就更加重要了,现在的弘晖最亲近的就是他的额娘,自己这个阿玛大抵是真伤了他的心,眼看着他对自己只余尊敬与仰慕,亲近远不如原来。

看来还是要想法子与弘晖亲近起来,只要他能亲近自己,有这孩子在,想来福晋也能慢慢转圜想法。

犹豫了片刻,胤禛还是压低声音说了王氏说的后事,说皇位最后是他的,只不过得来艰难些,他想问福晋如何看这件事。

涂一一才不管他到底是真心商议还是心存试探,只清淡说了她想到的。

“我不知贝勒爷如何看待这件事,若是我的想法,王氏的话纯属子虚乌有,世上哪来的预知后事的能耐;她若真有这样的本事,难道还能逃过宫里的眼睛,难道她不该步步小心等着你登上大位,之后才会有她的封赏和晋位,又岂会如今日这般沉不住气?”

“再则,就算王氏说的是真的,可你要知晓,有时候泄露给你的一线天机或许不是为了帮你,反而是因为这天机将拉你入深渊呢?”

“不管你有没有夺嫡的心思,但自古夺嫡就凶险万分,更何况汗阿玛这么多皇子,个个都有本事;你更要万分谨慎,步步筹谋才是;哪里有白得的便宜呢,不过是准备充分后的全力一击,还是踏实些踩在实处才是正经。”

胤禛豁然抬头,他想的果然是对的,只有福晋才能有这般见地;从王氏交待之后,他心里如滚油般上下沸腾,又是激动又是惊喜,差点失了仪态;这若是后院其他女子,只怕此时早奉承上了,或许还会与他要些将来的承诺。

只有福晋看得清楚,她这一番话浇熄了胤禛心里的冲动。

是啊,自古夺嫡都是凶险万分,更何况他的夺嫡路更是艰难,就如福晋说的,他的兄弟太多了,个个能耐不说,还都对那个位置虎视眈眈;他若是因为王氏所说的后来而沉不住气,只怕就被兄弟们抓住了把柄,汗阿玛能饶过他?

冷静下来之后,胤禛对福晋道谢,说还好有福晋提醒;涂一一淡然道这没什么,便是为了弘晖她也不会看着贝勒爷犯错。

“如今看来,贝勒爷的桃花运是才将到来,只要你能多注意些,避开那些主动投怀送抱的女子,咱们府里少进些人,我也能轻松些;若不然,再多几个王氏这样的人,恐怕我这恶毒的名声是要传遍四九城了。”

“这次时机赶巧,恰好王氏前些日子中了李氏的算计,让府医看过几次,脉案也在册,倒是能报个病逝;但若是府里这样的事情多了,我的名声是小事,连累你在汗阿玛跟前的印象才是要命,所以你日后还是避着些烂桃花才是,咱们都省事。”

被她这么不客气说出来,胤禛不免尴尬,可又知道她说的对,还真无法反驳,只好借口回前院办事,匆匆离开正院。

又解决了一个隐患,府里暂时又消停下来;李氏本还存着心思与王氏继续争斗,却忽然得知了王氏因病暴毙的消息,当即就白了脸色;前两日去正院请安的时候,王氏可还精神着呢,且李氏心里有数,她给王氏下的药可是慢性的,若论到死可还早着呢。

可王氏却暴毙了,那就是她肯定犯了主子爷的忌讳,要不然就论前些日子的恩宠,主子爷总会宽恕两分;这下子李氏被吓得够呛,再也不敢上蹿下跳,生怕自己成了下一个王氏,安静缩在自己院子里,连孩子也不去看了;李氏都被吓成这样,后院其他女人更是如鹌鹑般降低自己的存在,生怕性命不保。

涂一一初一、十五去宫里请安时,都会早出发半个时辰,能在宁寿宫见一见小崽子,过问几句他的起居,再教授小崽子一些东西,内容涵盖大清与冥界还有其他几界的常识,小崽子也会积极提问。

要么说清朝的皇子皇孙们过的艰苦,尤其是康熙时期;康熙自己就是个博学多才的,自然对皇子皇孙们要求严格;孩子满六岁就去上书房读书,换成现代的时间算,这些孩子们早上三点到五点就要到上书房早读,五点到七点,师傅们开始授课,授课内容除了经史子集外,还要学习汉语、蒙语、满语三种语言;七点到九点,用过早膳还要接受康熙的考核,但凡错一句就是一顿臭骂。

九点到十一点,是练字时间,每个字都要写百遍,无论严寒酷暑,都要正襟危坐,便是汗如浆出也不允许用扇子扇风;十一点到一点,吃过御膳房统一送来的饭食就要温习功课,困了想眯一会儿,没门儿;一点到三点,就要到箭亭习武,什么骑射功夫、摔跤等等课程都要安排;下午三点到五点,皇上再次驾临检查功课,所有人都会被问到背诵;而下午的五点到七点是检查武课的时间,皇子皇孙们轮流演示之后还要接受师傅们和皇帝的碾压。

而这样的日子要天天过,一年只有五天是可以休息的,可这五天都是节庆日,要么参加宫里的大宴,更要注重规矩礼仪,也只有自己生辰的那一天可以松快一下;或者去自己额娘宫里吃些好的,皇孙们则可以在这一日回府,晚上就要赶回宫里。

也幸好小崽子有前世的经历,身体里是个大人的魂魄,不然他也得如其他皇孙那般在被窝里偷偷哭;且小崽子在下学后还能偷跑到宁寿宫吃些热乎的点心,要不然也熬不住了,他可不只一次与阿娘偷偷抱怨过这种惨无人道的待遇,前世他可没吃过这样的苦。

涂一一能怎的,来了小世界就得入乡随俗,如今是康熙在位,其他人都是这般过法,小崽子自然不能太特立独行;他这已经算是不错了,靠着自己的才智得了康熙的另眼相看,允许他在上书房时不用如其他人那般重复几十上百遍的背诵书本,康熙还不时给他更换书籍,要不然更烦闷了。

其实一开始康熙也怀疑过小崽子这过目不忘的本事,但考核过几次之后,发现只要是他记住一遍的内容,无论隔多久他都能流利背出来,康熙这才相信了,心里更加惊喜;表达惊喜的方式就是给小崽子增加课程,除了让师傅们增加课业,康熙还经常召小崽子去乾清宫,他自己给小崽子补习更多的功课。

于是,小崽子的负担在满宫的人看来就是荣宠,时不时就能听到几句酸言酸语,小崽子能与这些真正的孩子们计较?都被他四两拨千斤解决不说,还与这些皇叔和堂兄弟们关系更为亲近。

他身边发生的事情康熙如何能不清楚,看多了小崽子的解决办法,康熙心里更加欣喜;这孩子难得啊,文武全才不说,还不仗势压人,心胸也宽广,还是个友爱兄弟的,爱新觉罗后继有人啊。

尤其在一次深夜时小崽子与他说过自己昏迷那几日的经历后,康熙更是重视弘晖,对他的喜爱甚至超过了对太子长子弘皙的喜爱。

小崽子还真不是无的放矢,他私下里先问清楚阿娘在冥界见过的孝庄太后和顺治皇帝,然后利用古人相信神佛的心理,与康熙编造了一出他昏迷后神魂离体,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见到了两个人;这两人一见到他就认出他是爱新觉罗子孙,对他很是喜爱,领着他见识了那里很多奇人异事;最后,还是孝庄太后让他赶快回来,说他是最有后福的,他额娘还牵挂着他,将他送回了自己身体里。

康熙乍一听闻还不信,甚至要发怒来着,怎奈小崽子说的有理有据,还将太后与顺治皇帝的音容笑貌形容的十分仔细,还有他们的言行举止也都没出错,甚至还有孝庄太后与他说起康熙小时候的趣事等等;这下子康熙不得不信,这孩子并没有见过老祖宗和汗阿玛,他怎能形容的这样仔细,有些事情是胤禛都不知道的,这孩子却知道,他果然是见到了人。

而康熙就如同小崽子费心编造这一场期望的那样,他也认为弘晖是个有福气的,不然他本应该早夭的,却被老祖宗和汗阿玛亲自教导几日,还给送回来,眼见着他如今活蹦乱跳,能耐又是一众皇子皇孙里最拔尖的,便是康熙不想,可他还是不由自主思量老祖宗说的后福是什么。

压下心里的惊诧,康熙与小崽子的相处还如往日,只不过小崽子身边的暗卫又多了两个,康熙绝不会允许这个孙子出事。

与此同时,康熙下意识就给小崽子增加了更多的功课,有时候还会与小崽子讨论几句政务,小崽子的回答从来没让他失望过,康熙心里的欢喜与激荡就不用提了。

如今朝堂上太子与大阿哥争斗激烈,还有几个皇子跟着折腾,康熙早生了厌烦心思;奈何太子是他寄予厚望的嫡子,大阿哥是他的长子,一时间竟不忍心严惩;弄的朝堂上一片乌烟瘴气,观望的皇子们与朝臣太多,康熙再不能轻易表达对哪个儿子的偏爱,心里难免偶有郁气。

而弘晖出现的恰到时机,这样宠一个孙子康熙不必顾忌太多,更不用防备一个六岁的孩子,弘晖简直就是康熙心里最完美的皇孙了;甚至他还想过大明成祖皇帝有好圣孙朱瞻基,他康熙皇帝如今也有好皇孙弘晖。

就在这样大家都高兴的时期,四十二年的大选到了,每个皇阿哥府里康熙都给指了人,或是侧福晋,或是庶福晋和侍妾格格,还给十三、十四两位指了嫡福晋;四贝勒府里康熙只给指了一个庶福晋,其余再没有,想来也是为了弘晖考虑。

哪知道他是一片慈心,却得知德妃又给老四府里指了三个女人,还都是包衣出身的宫女,康熙勃然大怒,宣德妃到了乾清宫,也不管周围都是侍候的奴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德妃你这是想干什么,就这么见不得老四好过?这几年你给老四府里指了几个女人了?去岁才出了弘晖的事情,好容易被救回来了,你这个亲玛嬷不关心也就罢了,朕只当你是忙着十四的事耽搁了。”

“可你倒好,这是生怕老四府里不消停,春日小选时你给指了三个进府,此次大选朕先给指了一个庶福晋,以为你能明白朕的意思;结果你又给指了三个包衣奴才进府,你也不想想,老四后院如今十几个女人了,他还只是一个贝勒,若他是个郡王、亲王的,你是不是打算让老四后院的女人与朕的后宫比?”

德妃吓得连连磕头,一劲儿解释说她也是挂心胤禛府里子嗣单薄,几个老人如今也没有消息,不知是不是身子不适合生养,这才多给指了几个新人,她这两回挑选的可都是好生养的。

一个茶盏砸下来,康熙怒道:“老四如今才二十五,膝下已经有了两子一女,后面还愁多不了几个子嗣?你这般行事,让皇城里的人如何看待老四?知道的是你这个额娘的一片好心,不知道还以为老四是个耽于女色的,朕的皇阿哥便是这般叫你给坏了名声,你存的是何等心思!”

见她连着磕头,额头都红了,康熙这才歇了点怒气,语重心长又道:“朕知晓你对佟佳皇后有芥蒂,你也怨朕将老四抱给皇后抚养,因而也看老四不喜,甚至还牵连到老四福晋。”

这罪名德妃可不敢担,更用力的磕头表衷心。

这次康熙却不管她,冷哼了一声又道:“都是做额娘的,宜妃的老五也是满月就抱给了太后抚养,怎的宜妃就对老五夫妻不生分?老五宠爱后院的侍妾,宜妃还帮着五福晋出头,怎的到了你这里,就那般见不得老四福晋好呢?”

“不说老四福晋是朕与佟佳皇后千挑万选出来的名门闺秀,就是念着她是功臣之后,你也不该如此苛责;这十几年你莫名罚跪四福晋多少次朕懒得说你,更是将一些包衣奴才指进老四后院;你到底是存心给四福晋添堵,还是以此举来表达你对朕与佟佳皇后的不满?”

“乌雅氏,朕倒是想问问你,你还想老四夫妻如何做你才满意?”

这一番疾言厉色,德妃已经吓得抖如筛糠,也顾不得平日里温婉的形象了,一时间涕泗横流,忙忙请罪。

康熙这次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她,罚俸三个月不说,令她禁足永和宫三个月,便是宁寿宫那里也不让她去请安了,更是严令她日后再不能插手四贝勒府的事情,日后他这个汗阿玛会操心老四的日子。

仅这些还不够,康熙还下令将德妃指给胤禛的三个女人遣送回原籍,由家人随意婚配;这可是大大打了德妃的脸,就连她看中的秀女都被牵连,日后谁家还敢走德妃的路子,这才是最丢人的。

德妃面色苍白瘫软着被扶回永和宫,连惊带吓病倒了,这回可是真病了,但她还不敢请太医;刚被皇上申斥完就请太医,你是何意,想让人知道皇上是无故责罚你?

不只不能请太医,就是喝药都要悄悄的,更别想儿媳来侍候汤药了,永和宫大门紧闭,禁足这三个月她是别想看到儿女们了。

经过这一出,皇城里的人们都知道德妃怕是要失宠了;倒是四贝勒无事,他的嫡长子弘晖圣宠如旧,看来只是德妃自己犯了错,皇上宽仁,并没有牵连到德妃的几个子女。

而涂一一在知道那三个被遣送回原籍的秀女名讳后,心里暗暗好笑;这三个女人若是按照本来的历史,今年她们应该一个是太子的庶福晋,一个是五阿哥胤祺的侍妾格格,一个是十三阿哥胤祥的庶福晋;想来这三人应该也早换了灵魂,又是那种知道胤禛登基想要抱大腿的,这下子倒是得不偿失了,连原来的待遇也没有了。

对于这样的神发展涂一一根本就不奇怪,按照她接收的记忆,这个小世界诸多漏洞,日后这样的女子多的是,还不只胤禛一个,便是八阿哥和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那里也会有,可真是一个令人牙疼的小世界。

不管怎么说,这次康熙的歪打正着算是帮了涂一一的忙,不然还得她出手收拾,次数多了,她可真不好与外面的人解释。

想来这次康熙的发作也不是巧合,必然有小崽子的手笔,涂一一忍不住的欣慰,小崽子能当大用了,她这个阿娘或许也可以偷懒几分了;这样看来,这个小世界她还真能躺平一下,享受一下小崽子的孝心。

她能想到,胤禛自然也想到了;虽然额娘是受了点苦,但能免去他府里一大摊子烂事,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他宁愿额娘被禁足,反正也吃不了大罪。

又念及长子的能耐,胤禛心里又是欣慰又是担忧;欣慰的是长子是个贴心的,能想到他与福晋的为难,自己通过老爷子给他们解决了麻烦;担忧的是弘晖还小,便是他再聪慧,难免有想事情不周到的时候;他面对的可是汗阿玛这个喜怒无常的人,若是哪时触怒了龙颜,还不知会是怎样的祸事。

想到这些,胤禛免不得抓住机会就悄悄叮嘱小崽子几句,一再强调他要谨言慎行;小崽子也给他面子,都一一应下,保证自己不会乱来。

看着长子那胸有成竹的身影,胤禛更担心了怎么办。?回府后还特意去正院找福晋说了此事,涂一一却不担心,说弘晖自有分寸,让他不必担心;弘晖和府里的事情有她上心,让胤禛只管处置好前朝的事情就好,也隐晦提了老爷子在弘晖身边布置的人手,让他日后在与弘晖说话时也多注意些。

嚯,胤禛不得不更加重视长子弘晖了,这待遇皇子里也只有太子有,他们这些庶出皇阿哥就别想了,只有流于表面的保护罢了。

知道福晋万事有把握,弘晖那里也出不了事,胤禛将心思放在了差事上;至于后院,他没再与福晋反着来,按照福晋排好的册子,在这些女人易受孕的日子去歇上一晚,算是在表面上维持了后院女人的公平。

新来的庶福晋是个安分的,至少现在看是这样,胤禛也乐意给她几分优待;至于李氏想要抱回二阿哥自己养,被胤禛给拒了;他又不是没眼睛,想想弘昀在李氏院子里时,动不动就生病,李氏三番五次的来请他;可到了宋氏的院子里之后,有福晋的照看,这孩子再没有病过,身子也壮实了不少。

胤禛哪里还能想不到弘昀以前的病症一半是真,一半是李氏争宠的手段,心下更是厌恶李氏的做法,同是做额娘的,她与福晋可真是没法比,简直不把自己的孩子放在心上。

这之后,胤禛更是疏远了李氏。

第95章 圣母或恶毒(8)

大选之后, 康熙皇帝又去塞外巡幸草原,中间驻跸在热河行宫, 感叹行宫还是不够彰显皇家气象, 遂下旨在热河行宫的基础上改建避暑山庄,这就是后世的承德避暑山庄雏形。

皇帝的一道旨意下来,忙碌的就是前朝;胤禛虽然留在京城与太子监国, 但这么多事情凑在一时,他更是无暇分身, 便是回府了也都歇在前院。

侧福晋李氏的肚子已经显形,且已经满了三个月,她也不再遮掩,上报到涂一一这个福晋这里;时隔三年, 四贝勒府里又有了子嗣的消息, 涂一一很快给宫里的几位长辈报喜,胤禛自然也得了消息。

即便李氏近些时日惹他不快, 但府里总算是有了好消息,胤禛自然高兴;又想到如今弘晖随老爷子在热河行宫, 他竟然觉得更加想念这个嫡长子,对李氏的欢喜之情也就淡了几分,只传话回来让福晋照看就是。

李氏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冷遇,便是她近日惹了爷的不快, 可现在她又有了身孕, 这对于子嗣单薄的主子爷来说难道不是大喜事么,主子爷竟然都未回府,只交待福晋照看。

这李氏可怎么安心, 她自己知道当初她对福晋和大阿哥做了什么, 即便福晋已经重罚过她, 谁知她会不会一直怀恨在心,趁此时机收拾自己;越想越不安,李氏将自己布置在其他几个院子的亲信大都调回了自己的院子,还是自己的人手用着心安。

对于她的这些动作涂一一都一清二楚,如今她对贝勒府的后院掌控极严,这些女人的小动作根本瞒不过她的眼睛;她是知道李氏这一胎怀的就是弘时,本来该有的人物,她当然不会做什么,对李氏的动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且涂一一看得清楚,李氏之前得宠时已经得罪了后院不少女人,这两年又只有她怀上了身孕,那些女人哪里还能坐得住,恐怕又会有不少小动作;对于这些,涂一一还是打算壁上观,不过是因果而已,若是李氏保不住这个孩子,是她的命数,若是能平安生下,也算李氏的本事。

总之,涂一一对自家的小崽子有信心,无论府里有多少子嗣出生,她根本不必担心,自然也就不想管这些事;只要后院的这些女人们注意些分寸,她也乐得看戏。

果然,弘晖随圣驾回京在府里还没住一日,母子俩正在正院说话,就听到禀报说李侧福晋的人与苏发生争执,争执的过程中,苏格格被推倒,头磕在了地上,已经昏迷过去。

稍微一想,涂一一就知道这次又有一个穿越女到了,后来的剧情里有这位苏氏的记载;苏氏也是包衣汉军旗出身,样貌属于中上,但她性子胆小怯懦,很是害怕胤禛这个冷面皇子,自然一直不得宠。

这次魂穿到苏氏身上的是一个猝死的演员,当她发现自己穿到了四爷后院的女人身上时,那份激动就不用说了;这个演员在现代时演过几部清宫戏,对大清的历史还是了解一些的,知道胤禛后来成了雍正皇帝,她当然要改变原本苏氏不受宠的状态,抱紧四爷的金大腿。

于是醒来后的苏氏就变了性情,不仅胆子变大了,还很是活泼俏皮,又善于察言观色;先是在福晋那里处处表现,很快便得到乌拉那拉氏的喜欢,还主动在胤禛面前说过苏氏的好话;胤禛出于对福晋的尊重,去苏氏的房中歇过几晚,这才发现苏氏竟然是个可人儿,天真烂漫的性子,让胤禛难得放松,之后苏氏便一直得宠。

后来等原剧情的女主钮祜禄氏进府之后,苏氏知道她才是真正的女主,自然生出了取代女主的心思;先是拉拢福晋排挤钮祜禄氏,怎奈乌拉那拉氏是个处事公道的,并没有参与;苏氏又与李氏合谋,两人一拍即合,不过几年的功夫就弄死了原女主。

而因为原身不参与这件事,苏氏还记恨上了原身,恰逢那时弘晖病逝,原身伤心欲绝,被苏氏钻了空子,很快原身也香消玉殒。

想到这里,涂一一倒觉得这位还勉强可以算得上对手,令人传府医过去诊治,还令章佳嬷嬷亲自去看着。

来到这个小世界,小崽子还是第一次见阿娘派出身边的章佳嬷嬷去看男主后院的女人,便好奇问了一句;涂一一说这位醒来就会变成穿越女,是剧情里先后搞死原女主和原身的人,既然是对手,便让嬷嬷先去开开眼。

小崽子撇嘴,一个有女主光环的原女主和原本的嫡福晋,这样两个人竟然能死在一个人手里,看来天道定义的女主也不怎样。

看看他的阿娘,本来是恶毒女配的原本命运,全都被阿娘给逆天改命,在小崽子看来,阿娘才应该是女主角。

又得知阿娘已经弄死了一个王氏,他自己还侧面影响老爷子给弄走三个,这些都是穿越或者穿书的,这个小世界果然要开始热闹了。

但小崽子相信阿娘能处置府里的这些女人,压根儿就不担心,转而说起这次回府的正事,他要用阿娘的嫁妆银子与九叔做生意;涂一一来了兴趣,问他是如何与九阿哥搭上的关系,难得胤禟还没有因为胤禛嫌弃小崽子,还答应与他一起做生意。

小崽子得意起来,他是记得阿娘说过的,这九阿哥胤禟可是铁杆的八爷党,是八爷党最重要的钱袋子;如此有赚银子能耐的人,怎能只当八阿哥的钱袋子呢,有钱大家一起赚才是正理啊,说不得日后九阿哥就是他弘晖一个人的钱袋子了呢。

恰好这次巡幸塞外九阿哥也在随驾之列,小崽子若是存心拉近与一个人的关系,根本就没人能抵挡得住;趁着康熙接见蒙古各部郡王之时,小崽子与胤禟不经意提起几句经商的话题,说他这里有些好点子和好东西,怎奈他在上书房不能随意出宫,实在可惜。

胤禟平生最喜欢的就是数银子,这个时候他还是小打小闹经营些商铺,与老八的关系只是亲近,还没有卷入到党争之中;一是因为老八这会儿正跟着大阿哥办事,二是老九才大婚两年,还没有显露他的才能。

小崽子的话挠在了他的痒处,可只要一想到汗阿玛最讨厌皇子经商,老九就如脱了水的白菜,迅速蔫儿巴了,一个劲儿道遗憾;小崽子自然早有了准备,把他的想法说完,与胤禟保证他能说服老爷子设立一个商务衙门,他还能推荐胤禟主管这个衙门,前提是胤禟要将收入所得七成上交国库,还要保证每年达到一定数额的银两。

至于剩下的三成利益,当然是小崽子与胤禟均分了。

这叫胤禟怎么可能不心动,但他也怀疑小崽子到底能不能办成;小崽子只悄声告诉他自己在乾清宫留宿多少次,胤禟立即消了疑心,就弘晖这受宠程度,他也羡慕好不好;有老爷子的恩宠和看重,弘晖的点子又是利国利民的,保不准汗阿玛还真的会同意。

如此,胤禟自己也有了差事,好好干几年,多给国库创收些银子,没准儿过几年他还能捞个爵位呢;更何况这是自己最喜欢的事不说,还能在汗阿玛跟前露脸,胤禟觉得他可以。

但他还是多问了一句,说弘晖你有这样的好点子为何不找你阿玛,你难道不知道我与你阿玛不对付么。

小崽子淡定摆手,说他们不过是兄弟间幼时的玩笑罢了,如今他们都是大人了,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再则,都是成家立业的人,府里有那么多人要养,难道只靠那点俸禄过活,九叔你难道不想享受大把银子在手的痛快?

胤禟当然想了,还是很想很想。

为了消除他的疑心,小崽子似真似假说了几件贝勒府的事情,说他阿玛那就是迂腐的刻板,他若真找自己阿玛说了,只怕他的计划早就胎死腹中了;可九叔你不一样,你这样机敏,最懂得变通,我不找你找谁啊。

只要想到小崽子描述的前景,胤禟就热血沸腾,也不疑心了,拉着小崽子热切讨论起来;后来两人还拉着十阿哥胤俄一起讨论,小崽子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让两位叔叔回去整理成奏折,到时他与两位叔叔一起面圣,肯定能得到汗阿玛的支持。

前世在大钺小崽子就跟着阿娘学会不少新东西,在冥界时又见识了不少;这个小世界剧情早乱了,反正以后会有穿越女搞出玻璃、水泥等现代东西来谋利,为何他自己不能弄呢,他还要将这些都按照前世那般由朝廷经营;只要能为国库创收,还都是新东西不争抢百姓的生意,相信老爷子肯定会同意。

在乾清宫留宿多次,弘晖可是知道老爷子正为国库发愁呢。

于是,在塞外的时候,叔侄三人尽忙着这件事了;在回京的路上,弘晖找了个机会,把老九和老十都叫上,一起与康熙说了这件事;康熙已经听弘晖说过这件事的益处,又看了弘晖画出来的图稿,这样利国利民的事情,他还真没必要驳回,且让他们试试。

虽说康熙有些怀疑老九与老十的能力,可再想想有弘晖在背后出点子,没准儿还真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与弘晖在乾清宫私下相处多半年,康熙如今很了解自己这个孙子的能耐,从书本里搜寻些新奇东西再制作出来,对弘晖来说就和玩儿一般,这孩子可谓是全能人才。

考问了老九与老十片刻,康熙很快有了决定,同意设立商务衙门,隶属于户部,就交给老九胤禟主管,老十当了个协理,等两个儿子激动谢恩后离开,康熙难得陷入沉思,看来他还是小瞧了老九与老十的能耐,他的儿子竟没一个差的,一时间又欣喜不少。

事后康熙也问过小崽子,他为何单单就挑中了老九;小崽子直白道当然是因为九叔长得最好看,与他相处养眼不是么;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发现了九叔的经商才能,确实很厉害,而九叔还有一个最踏实可靠的帮手,这点事还不是很简单?

听完他这没遮拦的回话,康熙龙颜大悦,笑的很畅快,他就是喜欢弘晖这样知进退的孩子;说正事时这孩子端肃沉稳,还能直中要害,私下里相处时又有孩童的烂漫,不知逗笑康熙多少次。

而老九与老十终于认识到他们这个侄子有多得宠,这样的朝政大事,他一个六岁孩子还真给办成了,两人都在心里重新估量弘晖的地位。

事情都说好了,老九也准备摩拳擦掌大干一场,这才有了小崽子要银子的事。

听完过程,涂一一对小崽子的想法大力赞赏,很痛快拿出二十万两嫁妆银子交给他,还玩笑着语重心长拜托小崽子,道阿娘就等着享你的福了;小崽子痛快应下,让阿娘且等着,这个小世界就好好享享清福,看他这个儿子运筹帷幄就好。

只看小崽子如今宫里宫外如鱼得水的自在模样,涂一一信他这话,正好这个小世界涂一一只要对付男主后院的那些穿越女或是重生女就好,其他的就交给小崽子,就当作是对他的历练。

送小崽子回宫之后,涂一一亲自去了一趟苏氏居住的院子,怎么说她这个女主子也该在这种时候露个脸,顺便也看看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

如今又不同于剧情记载,有的穿越女或者重生女可能就是任务者,受任务所限,涂一一不能直接弄死任务者,总要确认一番才好应对后面的剧情。

踏入苏氏的屋子,就看到床上的人正好醒来,涂一一正好对上了她的眼神,眼神里转瞬即逝的杀机涂一一没有看错,看来这位还真是个任务者,这可就有些棘手了。

思绪只是一眨眼,涂一一上前问了几句,苏氏也很快进入角色,把一个被欺负了却苦于无人做主的可怜形象演了个淋漓尽致,看来这位的演技不错。

又简单嘱咐了几句让她好好将养,说一切等爷回来做主,做足了表面功夫,涂一一这才与章佳嬷嬷回了正院。

“嬷嬷可看出了什么?”

章佳氏犹豫道:“奴才一时也说不好,总觉得这苏氏醒来后更会说话了,往前可没见她有这般的胆子。”

还不错,是个敏锐的,难怪原身一直信任这位奶嬷嬷。

“嬷嬷看的不错,日后这苏氏若是来咱们院子走动,除了请安的日子,一律不准她进来,还要让人多注意她的动向。”

章佳氏应下,犹疑再三还是问了一句,她总觉得府里这些女人不对劲,不说已经死了的王氏和张佳氏三人,就说这回的苏氏,怎的昏迷一次醒来后就有改变。

听她问了,涂一一心里哼笑,若没有这些变故,那些女人如何能穿越或重生呢;有的是真穿越和重生,有的就是天道给任务者的便利了。

嘱咐章佳氏不必管这些,一切有她看着,嬷嬷只管看好手里的人就是;多事之秋已然来临,与这些人斗法是一回事,约束好自己的人更重要,免得被人揪住把柄。

俗话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太多的穿越女败给土著,更大的原因是她们忽略了身边的小人物。

把该注意的事情告知章佳氏,又令人去李氏的院子里,这次涂一一罚了李氏掌嘴十下;自从肚子显形之后,大抵是觉得自己有功,李氏又有了点以往猖狂的做派,虽然不敢惹涂一一这个福晋,对其他人就不客气了,这次苏氏的事情就是李氏霸道引起的,涂一一当然要以示惩戒。

章佳氏亲自带人去,看着李氏被掌嘴之后脸颊都肿了,没管李氏的哭哭啼啼,章佳氏只觉得心里畅快;自从福晋刚硬起来之后,除了福晋一再推拒主子爷之外,章佳嬷嬷觉得再没有不好的,看看如今正院的日子,哪里还有人敢找福晋的不是。

刚开始章佳氏还担心过,福晋总这样推拒主子爷不好,若是真的惹怒主子爷日后再无恩宠可怎么办;如今看到大阿哥在宫里得了那么多人的喜欢,福晋又那般稳如泰山,章佳嬷嬷也不担心了,大阿哥就是福晋的指望,只要大阿哥好了,便是没有主子爷的恩宠也没什么。

康熙四十二年就这般过完,四十三年悄然来临;若说皇城里最大的变化是什么,那就是九阿哥管着的商务府在筹备多时之后开了很多商铺,这些铺子的牌匾上都有大清商务府的徽记,里面卖的都是百姓们见都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玻璃制品、水银镜、香水、精油皂等等数不胜数,还有很多吃食、衣裳首饰等都改良许多,最受百姓欢迎的是羊毛制品,羊毛衫的保暖性能是真的不错;更有改良过的煤炉和蜂窝煤等等,就连马车等都有改良,用起来更方便舒适。

这么多的商铺都按照衣食住行区分开,这些还是所谓的精品店,深受达官贵人的追捧;京城还建了两处联合商铺,里面也是新东西,但价格都比较亲民,种类还齐全,是百姓喜欢的。

没出两个月,这些大清商务府的商铺便开到了各州府,听说收益也很令人吃惊;而主管商务府的九阿哥胤禟更是忙的脚不沾地,就连给他帮忙的十阿哥也瘦了一圈;至于真正的幕后指挥弘晖,依旧窝在上书房读书,偶尔会被九阿哥接到翊坤宫说话,问的都是生意上的事情。

九阿哥的额娘宜妃如今见到弘晖比见到亲儿子、亲孙子都亲,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会提前备好,好东西给出的更多;这孩子实在是个人精,若不是这孩子,宜妃的老九还是个纨绔子弟,胡混着过日子呢。

现在可好,因为弘晖的点子,还有皇上暗中的支持,老九有了差事不说,还是那样重要的差事,听闻刚开始这三个月就给国库上交了近千万两银子,除去一开始的开销,竟是有三百万的利润,皇上是龙颜大悦,连着夸赞老九几次了。

照这样下去,老九管好了,商务府一年大概就能给国库上交接近大清税收一半的银子,皇上能不高兴?只要皇上高兴了,老九的爵位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宜妃是越想越喜欢弘晖,她本就因五阿哥胤祺与太后关系亲近,常常往宁寿宫走动,弘晖如今又住在宁寿宫,宜妃便经常接他来翊坤宫给他开小灶,日子不要太滋润。

因为这,宜妃在背后不知笑话过德妃几次,她可真是个蠢的,因小失大,竟是把一个贴心懂事的孙子生生推开,白白便宜了自己。

老九胤禟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他本就是个讲义气的,自然对弘晖感激万分,哪怕弘晖只是他的侄子;如今在老九的心里,他额娘在第一位,弘晖紧随其后,至于他以往亲近的老八,哎呀,好像有些日子没见到八哥了。

正想着哪日去瞧瞧好八哥,被老十问了几个商行的问题就给丢到了脑后,还是汗阿玛交待的差事要紧。

而小崽子的机灵不是白长的,早在胤禟做出第一批成品后,他就与康熙请假出宫,亲自去工坊挑了不少精致的东西,回宫后打着他与九叔、十叔的名义送到乾清宫、宁寿宫和翊坤宫,还给各宫的主位娘娘也送了一两件;康熙还是第一次收到孙子给的孝敬,尤其看到在孙子和儿子的努力下,大清自己能制造出这些东西,那是真正的龙颜大悦。

于是,宫里两大巨头,皇上和太后的赏赐如流水般进了弘晖的私库,自然也没落下老九和老十的赏赐;老十的福晋是蒙古科尔沁郡主,大婚后康熙给了贝勒爵位,这次康熙终于想起了老九还是个光头阿哥,便下旨给了贝勒爵位,说是方便老九掌管商务府。

这下子,老九对弘晖这个大侄子的感激更不用说,这孩子连给皇上与太后送礼的时候都不忘提自己与老十的功劳,可见是个不贪功的,能处;这便罢了,若没有弘晖敲边鼓,皇上哪能这么快给他赐下爵位,日后弘晖有事,他老九必须义不容辞。

就连老十对这个侄子也是赞不绝口,在他九哥面前一再赞誉,说他们哥俩日后就跟着弘晖干就对了,弘晖仗义不说,他如今正是老爷子最喜欢的皇孙,最是了解老爷子的心思;有弘晖在老爷子跟前为哥俩说好话,他们的好日子且在后头呢。

不怪老十这样劝说他九哥,老十早看不惯他九哥对着老八一头热了;也不是说老八不好,但老十就觉得老八的儒雅温和是假的,不说他跟着九哥帮了老八多少次,可没见老八帮老九做什么。

这人啊,最怕对比,相比较老八的口头感情,弘晖这样落到实处的帮忙才是真的,且他们哥俩不只有银子入帐,还在汗阿玛面前立了功,他九哥还意外得了爵位;两相对比下来,日后该亲近谁,该与谁干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老九又何尝不明白呢,想想他以前恨不能躲着汗阿玛走,哪里想过如今这般的日子?再说到爵位,老十之前的皇子们都有爵位,就连老七跛脚的也是个贝勒,老八自然也不用说,唯有他老九是个光头阿哥,他能不尴尬,能不难受?

如今可好,爵位有了,他的差事也那般紧要,他倒要看看五哥还怎么数落他不学无术,倒要看看老七、老八还怎么好意思说他可惜了。

老九是个讲义气的,不只给了弘晖分红,还惦记弘晖经常念叨额娘,便与老十备了厚礼,让九福晋和十福晋去拜会四嫂,也与四嫂多多亲近才是,两位福晋自然照办。

第96章 圣母或恶毒(9)

在贝勒府的涂一一接到九福晋和十福晋的帖子丝毫不意外, 让章佳嬷嬷提前备好吃食和点心,只等着二人上门。

因为胤禛是个面冷的, 兄弟间除了他跟着办差的太子得到他的尊敬, 还有在永和宫长大的老十三胤祥与他亲近,对其他的兄弟都是淡淡的;原身作为胤禛的嫡福晋,自然以夫为天, 万事与他看齐,与妯娌们的相处也很平淡。

涂一一来了之后并没有改变太多, 对这些妯娌们依旧平淡,除了去宫里请安的时候遇到说几句,平日里并无多少来往;既然老九与老十念着与弘晖的情意,打发自家福晋前来联络感情, 涂一一也没有推拒的道理。

按照原身记忆里, 她对九福晋和十福晋印象还不错;而涂一一是了解大清历史的,对于九福晋能与丈夫同甘共苦她还是佩服的, 十福晋来自科尔沁,本就是个直爽的性子, 这两人都好相处。

次日,九福晋与十福晋早早就来了四贝勒府,由章佳嬷嬷领着两人直接来了正院;一开始三个人还有些客气,待两人发觉四嫂其实只是性子清冷, 并不是冷脸之后, 很快便聊的热闹起来。

九福晋如今对弘晖那更是感激不尽,她早厌烦了自家爷们儿跟着老八那个笑面虎了,私下里不知劝说过多少次无果, 哪知道竟然被弘晖一个孩子给掰回来了;说着这些, 她还不客气的吐槽自家爷们儿, 说他就是个糊涂蛋,只知道凭着一腔义气行事。

十福晋对此也是深有感触,因为老九在讲义气的时候可是拉着老十的,她也早有不满了;要她看,只凭她来自科尔沁,无论是现在的皇上,还是将来哪个皇子上位,只要老十不结党,一个郡王爵位跑不了,哪用得着跟着老九瞎折腾。

现在总算是不用担心了,老九与老十现在是给皇上办差,只要两人真有能耐,便是下一任皇帝也得倚重这样的钱袋子,他们的日子还会差?

被两人毫不客气的吐槽和奚落自家爷们儿给逗笑了,涂一一忽然觉得在这个小世界有两个这样的闺蜜也不错,便也与她们真心相交,一时间九福晋与十福晋对这位四嫂更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既然决定真心以待,涂一一自然会为两人做些什么,便说不如她给两人诊个脉;九福晋和十福晋面面相觑,没听说四嫂还懂医啊,听说她就是在生弘晖的时候上了身子,若是她自己懂医的话,怎的如今只有弘晖一个子嗣。

涂一一却没有多说,先给两人诊脉。

她也不是无的放矢,这两位福晋无论是在正史还是这个小世界,都子嗣单薄,九福晋只有一个女儿,十福晋只生了一个儿子;虽说都与她们的丈夫宠爱侍妾有关,但这两位子嗣都来得晚,如今都已成婚两年多还没有消息,或许与她们的身子有关。

诊脉之后,涂一一才与两人说起她确实精通医术,只是这件事不能声张,除了弘晖知道外,便是胤禛也不知道,还请两人保密;九福晋与十福晋没有不应的,她们可是知道皇家的猜忌有多严重,若不是四嫂真心待她们,也不会冒险给她们诊脉。

涂一一便说起两人身上的问题,十福晋还好,她本就身体底子好,不过是多用了些相克的食物引起的宫寒,调理起来简单;九福晋的麻烦些,她的身子本就有亏损,还有中过药的痕迹,大概要调理一个月才能痊愈。

听完她说的病症,九福晋与十福晋再无怀疑,都急切求四嫂开药方;涂一一安抚她们,说这点病症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题,她给开了药方之后还要两人回府后多加注意才是。

念及十福晋是从蒙古过来的,恐怕身边也没有精通药理的人,开完药方,涂一一还给她抄了一份相克的食物清单,让她和身边的人仔细对照着就是。

做完这些,三人一时沉默下来;都知道自己不会无缘无故中药,还不是自家爷们儿偏宠侍妾,纵大了她们的胆子;至少九福晋和十福晋还好,只是影响生育,并不像四福晋,那可是真正冲着要命来的。

见气氛有些压抑,涂一一作为嫂子,免不得开解她们几句;说自己和弘晖前年还差点丢了性命,若不是她一直勤读医书,久病成医,恐怕还发现不了,更救不回弘晖。

鬼门关走了一回,她也看开了,不想再将希望寄托在爷们儿身上,倒不如好好培养弘晖,这才是她将来的依靠;至于她为何不想再要子嗣,是因为被爷们儿寒了心,有弘晖一个就足够了;爷们儿爱偏宠哪个女人只管去,她还乐意看后院那些女人斗法,就当是不用花银子看的乐子。

最后她语重心长开解两个弟妹,自古皇家无情,这些皇子们出身尊贵,大清又极为重视子嗣和联姻,皇子们的后院就别想清净;她们是皇上亲指的嫡福晋,只要有嫡子傍身,这就是以后的依靠,管其他做什么;再不济,就是没有嫡子,每个嫡福晋手里那么多嫁妆,自己经营嫁妆铺子更好,只要手里有银子,还怕什么。

假若爷们儿愿意给她们尊重,那她们也回敬尊重,若是爷们儿宠妾灭妻,那也不用客气,该闹还得闹,单看你怎么个闹法了;只要熟读大清律法和宗人府法度,钻个空子收拾几个人还是很容易的,也落不下把柄;所以真没必要与爷们儿置这些气,有这功夫勤加锻炼,身子好了,心胸也开阔了,说不定嫡子就来了。

九福晋和十福晋听的连连点头,忍不住回想起前年的传闻,问四嫂是不是真的当场杖毙两个侍妾;涂一一颔首,这没什么不能说的,就给她们讲了大致的经过。

两人长长吁气,幸而四嫂懂医术,也幸好四嫂果决,不然哪里还有弘晖,更何谈如今被弘晖提点起来的老九和老十,还真是受教了。

涂一一是知道老九府里如今也有不少侍妾,他还格外偏宠刘氏、完颜氏几个,如今老九膝下三个格格刘氏就生了两个,可见偏宠;而老十府里虽然只有两个侍妾,可这两人都是他喜爱的,最得宠的就是郭络罗氏,已经为老十生了两个阿哥,王氏也生了一个格格。

难怪九福晋与十福晋着急,她们可还没有音信呢,不说她们自己心急,就是面对宫里的长辈时也会不自觉愧疚,这是古代女子都有的心病;因而涂一一说两人只要调理好了身子,再按照她交待的饮食办法改变体质,应该很快就会有好消息。

九福晋与十福晋都千恩万谢表达感激,并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不会泄露四嫂懂医的事情,不然她要面对多少麻烦;也是今日二人本就真心结交,这才换来了四嫂的真心以待,她们要做个惜福的人。

结束了这个话题,三人又聊起其他话题,涂一一借机表达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她不管爷们儿在前朝是如何明争暗斗,她与九福晋、十福晋相交只是她们女人间的情谊,让她们日后只管常来,夏天的时候还可以一起去庄子上度夏。

九福晋两人自然应下,她们也是这个意思,抛开了男人不提,原来她们女人间也可以这样畅快深谈,日子原来还可以这样过,两人有种茅塞顿开之感,还有些后悔怎的不早与四嫂深交,原来四嫂也这样有趣。

说话间,九福晋就问起涂一一有没有听说她们隔壁府的事情,涂一一挑眉,难道是老八府里也热闹起来了?

因为老九与老八亲近,以往九福晋也忍下不快与八福晋走动的多一些,近日因为老九忙着差事,九福晋自然也少去了几次,可也还是听到不少消息;说是老八在办差回京的路上救下一来京投奔亲戚的女子,两人一见如故,回京后老八就将那女子带回府里成了他的侍妾格格;据说那女子从进府后就极为得宠,经常出入老八的书房,八福晋那个醋坛子哪里肯依,已经闹腾了好些日子。

说完后九福晋还连连感叹:“原本四九城的人都说八阿哥是皇家难得一见的深情人,我还很是羡慕八嫂来着,如今听说八哥如同老房子着火的热情都给了那侍妾,竟觉得我们爷偏宠刘氏几个也就那样了。”

十福晋连忙道:“可不是怎么的;原来的八嫂多得意啊,去宫里请安时看我们这些妯娌的眼神都带着怜悯;如今倒好,原本最深情的人也成了薄情的,她能接受这样的落差才怪;且看着吧,八嫂本就骄纵,又被八哥独宠了这几年,她的胆子更大,她还没有四嫂这般想的周全,后面肯定会有大事。”

经两人这么一说,涂一一觉得好笑;但还是压低声音提醒两人,让她们回府后也整顿一下人手,借此机会清理一些眼线,没准儿还能拿到证据收拾几个胆大包天的侍妾,这也是为了她们的安危着想,涂一一可不想时不时为两人诊脉。

还鼓励她们也胆子大一些,若能劝说老九和老十不参与老八的事最好;她只让二人想想老八的侍妾为何能出入书房重地,只怕老八并不是表面那般为老大做事,她们约束好老九、老十,至少不会被牵连。

最后的话几乎是低不可闻,涂一一只让她们想想老爷子如今的状态,再想想老爷子那般注重养生之道,圣寿还长着呢,明哲保身只跟着老爷子走才是对的。

九福晋和十福晋连连点头应下,对四嫂的感激更深一层;之后这两位还真成了涂一一的死党闺蜜,她们已经看到了弘晖的潜力,更被涂一一的能耐和心性折服,这辈子她们就跟着四嫂混了。

等两人告辞回府已经是晚上的事情了,回府后两人还打发人又送来了重礼,都是自己嫁妆里的贵重物品。

而对于涂一一来说,她在冥界就没有所谓的闺蜜,前面的三个小世界要么忙着朝政大事,要么忙着学习,倒是深刻体验了与阎阙的爱人之情,却没有体验过与闺蜜的交心情谊是怎样的。

难得这个小世界她不用再那般忙碌,还有小崽子主动要筹谋一切,那她在学习的时间之外结交两个闺蜜也不错;既然真心相待,她便忍不住提点了九福晋和十福晋几句,这两人的性子都对涂一一的秉性,她当然不愿意自己的闺蜜落得原来那般的结局。

但这提点也只是点到为止,剩下的就看两人怎么做了,毕竟大清对女子的影响那么深,她们都被家族灌输了忍让、大度的思想,能不能想明白有所改变,只看她们自己想要什么样的日子了。

涂一一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也不过是顺心而为。

胤禛下差回府后听说了这件事,特意跑到正院问了几句,被涂一一不咸不淡解释过去了;她只说这是她们女人之间的事情,并不涉及爷们儿在朝堂上的差事,贝勒爷还是不要操心的好。

两年过去,如今的胤禛已经对福晋的冷淡没了脾气,他倒是发过火,怎奈福晋只要几句话就能让他无话可说,之后他也不再自讨没趣了;就像当初他得知老九的生意里还有弘晖在幕后参谋,他差点没气死,回来就与福晋理论,却被福晋踹了几脚。

他一个爷们儿不与女人计较,只讲道理总可以罢,却被福晋一句“弘晖知道他在做什么,自有汗阿玛论断”就给撅回来了;他还怎么发脾气,难道他能说汗阿玛决策有误?

胤禛觉得自从福晋和弘晖病愈之后,他的日子就格外难过。

福晋不再如以前那般温柔体贴,只要府里不闹出大事来,她都是乐得清闲,哪里还会如以往那般对他这个丈夫嘘寒问暖;弘晖就更不用说了,虽说他聪敏有奇才很让胤禛骄傲,可这孩子是个胆大包天的,谁知道哪日会惹出什么祸事来,胤禛可是提心吊胆过日子的。

他就不明白福晋为何那样心大,真就一点都不担心?

涂一一才不管他怎么想,事情说完了就催着他离开,她还要理账呢;小崽子不只还回了她的嫁妆银子,还将分红都交给她保管,她手里要管的账目又多了不少。

被她这样催促,胤禛却不想离开,又与她说起一件事,说汗阿玛又给他指了一个据说身体很好的女人,是钮祜禄氏的旁支,让福晋看着日子接人进府。

涂一一这才回神,感情这是原剧情里的女主要进府了;便问他是怎么个接法,是庶福晋还是侍妾格格,她好准备;胤禛淡淡道钮祜禄氏只是旁支,家境不显,还是按侍妾论,涂一一点头应下。

这和史实与原剧情都符合,听说这位面如满月,从面相上看是个有福气的,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体康健,是老人们认为的那种好生养的女子,这才被宫里的长辈看中,将她指给子嗣单薄的四贝勒。

而男主四大爷无论是真实历史上,还是剧情里,都偏爱汉女,喜欢那种娇小玲珑、温柔似水的女子;钮祜禄氏本就是中人之姿,身材还比寻常满洲女子壮实些,自然不得胤禛的喜欢。

原本的历史上,这位钮祜禄氏可是在四爷府里坐了好久的冷板凳,若不是她在福晋寻人去照顾发了热疾的胤禛时主动挺身而出,又精心侍奉胤禛两个月,她很难得宠。

但原剧情里的女主再不济也有女主光环,且她已经换了灵魂,本就知书达理,初次见面给胤禛留下的印象还不错,倒也没受冷落;之后更是一步步谨言慎行,在关键时候给胤禛不经意提醒几句,硬是成了真正的解语花,帮了胤禛不少忙,这才有了后面的专宠。

但如今府里有了苏氏这个变数,也不知这个原女主是不是还会如后面的剧情那般身死;念着这位原女主是个尊重历史,尊重这里一切的,至少她对原身这个嫡福晋没有动过谋害的心思,涂一一也愿意护着她两分。

要说涂一一有多么讨厌那些穿越女与重生女也不是,她只是反感剧情里出现的那些女人,仗着自己的先知,将这里活生生的人都看作纸片人,肆意挥霍和卖弄自己那点先知,硬是把一个好好的小世界折腾的濒临崩塌;这也就罢了,她们若是能成功也就罢了,至少还有气运能维持小世界运转,偏偏她们还都死于小世界的人手里,个个凄惨,还真是让人厌烦。

既说定了这件事,涂一一再无话可说,正屋内又沉默下来。

胤禛又开始找话说:“听苏氏说,她来求见过你几次,都被你给拒绝了;你既能与老九福晋和老十福晋相处一天的功夫,也能抽空见见她罢,她说是真有事求见你。”

你看看,这人不是自己找不痛快么,涂一一直接冷脸。

“怎么着,阖府里就她苏氏最特殊?我每月初一、十五两日等她们来请安,也都解决了她们提出的问题,苏氏是有多么重要的事情非得私下说,请安的日子里难道我是缝了她的嘴?”

胤禛被噎得直皱眉:“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么,就你这般说话,她们哪里还敢说什么;且苏氏是个单纯烂漫的,许是她真有拿不定主意的事情要你这个嫡福晋做主呢,你不能一概而论不是?”

上下看了他一眼,涂一一忍不住的嗤笑。

“单纯烂漫?也就是你们这些男人吃这一套,她要真是个单纯的,还能得你如今这般相护?苏氏也进府好几年了,怎不见你以前这样夸她?”

“往前她能安分守己,怎的如今得了宠就问题多了?你也不想想,以往她被你冷落那么长时间还能安于现状,如今得宠后你又为她赐下多少东西,怎的倒更不安宁了?莫不是等着我这个福晋给她腾位子呢?”

胤禛怔愣,怎么让福晋这么一说,他宠幸过的女子都面目可憎了呢。

一时间忍不住怀疑自己,难道他真的不会看人?可差事上他可没看错一个人,怎的到了后院女人这里他就看不清楚了呢。

懒得与他多说,涂一一直接甩出章佳嬷嬷记录下来的单子,上面都是近日苏氏的小动作,让他眼见为实才好。

接过单子仔细看完,胤禛更加一言难尽了,怎的在他面前温柔解意的女子私下里竟都是几副面孔;看看单子上记载的这些,胤禛很难相信这是他看到的苏氏做出来的事情,可他又不得不信。

就凭福晋如今对他是真的冷淡,就凭福晋有弘晖这个优秀的嫡长子,她就不屑于弄虚作假;若说如今府里的人胤禛最信任谁,非福晋莫属,只有她是最不希望自己出事从而牵连到弘晖的。

“单子给你,后院也有你安排的人手,你自己去问问就知道真假;还有李氏那里最近也是仗着身孕一再逾矩,念着她将要临盆,我也懒得敲打她,免得我又成了那小肚鸡肠的恶毒正妻;等她生产完之后,这些女人该严厉责罚的就责罚,你到时候不要又来给谁说情就好。”

胤禛抿紧嘴角,他还真是小瞧了这些女人,怎的就没有一个省心的;如今看来福晋这般冷淡也没有不好,至少她不屑于耍弄这些手段,更不屑于哄骗自己,要不然他的后院只怕得乱成一锅粥。

为了避免日后更多的麻烦,涂一一还是多说了几句。

“你是皇子,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你当最是明白;当然喜爱好颜色是人之常情,更是男人们的通病,可你如今正是当紧的时候,这些偏宠还是适当收一收;以往你也算是行事公道,怎的如今竟是一再越界,先有王氏,后有苏氏,日后若是再进来几个颜色更好的,你是不是更要性情大变?”

“若你心中真有图谋,这些很是需要多加提防,谁知道会不会有哪一个是对手安排的呢;我知你也做不出老八那种更过界的事来,但一开始就给世人确立好了形象,还是费心些维护好才是。”

“行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今日都说了,你若是不喜就当我没说,若是觉得我说的还算有几分道理,你就自己斟酌着来;过几日新人进府,府里的女人们自然又会多些心思,其他人也就罢了,李氏那里你还是过去看一看,免得她拈酸吃醋影响生产。”

她这赶人的理由都这样周全,胤禛也不好再待下去了,定定看了她片刻后起身离开,至于他会不会敲打那些女人,涂一一根本不关心。

没隔几日,李氏在大清早发动,涂一一亲自去了她的院子坐镇,免得那些女人再动手脚;小打小闹她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女子生产时如同过鬼门关,她可不允许出差错,毕竟稚子无辜。

李氏已经生过三个孩子,这是第四次生产,还算顺利,不过两个时辰就有了结果,四贝勒府喜添一个小阿哥;令章佳嬷嬷亲自看着人包好孩子,又检查过产房的布置,一切无碍后涂一一这才回了正院,并安排人去宫里报喜。

等到胤禛回府,先去李氏院子看过孩子,见这个孩子较之前几个孩子壮实一些,心里松了一口气;叮嘱李氏和院子里侍候的人几句后便出了院子,脚步一拐又往正院而去。

跟在他身后的苏培盛暗自叹气,也不知主子爷是怎么想的,明知福晋如今不待见他,怎的还一个劲儿上赶着找不痛快呢?

他却不知道现代有一句话,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句话形容如今胤禛对福晋的感受最贴切不过了,他现在想起的都是福晋万般的好,哪里还在意她的冷脸呢。

第97章 圣母或恶毒(10)

不管涂一一怎么不喜欢李氏, 只要她还是四贝勒的嫡福晋一日,她就得管好后院之事, 自然也要操办三阿哥的洗三礼和满月宴。

四贝勒府时隔四年又添子嗣, 还是个小阿哥,自然是大喜事;涂一一也不愿落人话柄,更不愿去为难一个孩子, 因而三阿哥的洗三礼和满月宴都办的很是隆重,就连胤禛都觉得意外。

而在满月宴这日, 涂一一在正院招待几位妯娌和宗亲福晋,人们都知道弘晖如今在皇上和太后面前有多受宠,也不顾四福晋的清冷,都围着她热切攀谈;被这些女人们围着, 涂一一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 见她抽不出身,九福晋和十福晋主动帮着招呼其他人。

大抵是这一幕刺了八福晋的眼, 本就沉郁的面色更加难看,当即奚落起来。

九福晋想要反驳, 怎奈现在人多,又有长幼有序的规矩,她还真没办法此时给八福晋没脸;十福晋却不顾忌这些,正要呛回去就被涂一一拦住, 将人拉到自己身后, 她抬头冷淡看过来。

“八弟妹这是怎么的,九弟妹和十弟妹与咱们都是妯娌,既能去你们府里自然也能来我们府里, 不过都是敬重咱们这些做嫂子的;我这里还没说过她们以前怎么不路过来我们府里, 如今只来了不过几次, 八弟妹竟是容不下了?”

问完她又哼笑一声:“再则,八弟妹也想想,你们府里如今都是官司,听闻你与老八每日一小吵,三日一大吵,你让九弟妹与十弟妹怎么去你们府里?难不成她们两个做弟妹的还能对大伯哥挑理不成?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你乐意让别人看,也得想想别人能不能看不是?”

被她这般当着众人提起痛脚,八福晋气得直哆嗦,她本就仗着家世骄纵,现在气得狠了,竟是抬手指着涂一一骂起来。

“四嫂,你也莫要太得意,不就是仗着你有弘晖这个嫡长子?我劝你还是收敛些,不该你管的事情莫插手,得罪的人多了,若是弘晖出个什么事儿,我看你还怎么得意,你可是坏了身子再生不出第二个···”

“啪”,涂一一直接甩手就是两个巴掌,八福晋的脸上直接肿起来。

她先是不敢置信捂着脸,很快便扑上来,嘴里还喊着:“乌拉那拉氏你居然敢打我,今日我与你拼了!”

还不等众人上前阻拦,涂一一直接伸腿将她踹倒,上前又是两个巴掌。

“郭络罗氏,你再敢诅咒我的弘晖试试!打你?我便是拼着被宫里责罚也先要弄死你这个心毒的!”

被她一瞬间迸发出来的气势给吓住,八福晋捂着脸再不敢多言。

涂一一却转身对众人道歉,语气又恢复了淡漠。

“今日实在对不住在坐的诸位妯娌和亲眷们,好好的来我们府里吃席,竟是让你们受了惊吓;然不是我不能忍,实在是众位也知晓我的情况,前年弘晖才从鬼门关走了一回,我这个做额娘的实在是听不得对他的诅咒恶言,这才冲动了些,还请众位体谅我一片当娘的苦心。”

等她说完,众人很快回神,纷纷说着无事,让她不必放在心上;太子妃石氏正好在场,不说胤禛是太子党,就说她自己也失过一个孩子,还是一个成型的男胎,自然能体会到涂一一说的伤痛和愤怒,当即出来打圆场。

“今日这事四弟妹是有些冲动了,可咱们都是当额娘的人,也有···”帕子掩着嘴角哽咽了几声,石氏这才接着道:“也有孩子出事的,哪个当额娘的不心痛,这其中的苦痛也只有咱们女人自家清楚;八弟妹实在不应该在四弟妹府里大喜的时候说这样的话,你这样莫说四弟妹生气,凭哪个女人听了也受不得。”

“现在正是开席的时候,这件事不如就这样罢,你们二人互相认个错,咱们继续吃酒,莫让外人看了皇家的笑话。”

有了太子妃的台阶,涂一一先利索认错,说她也是气狠了这才冲动了些,还请八弟妹体谅;她这么一来,身为长嫂的抢先认错,八福晋自然落了下风,更何况她还根本不想认错,继续满眼怒火盯着涂一一。

对于涂一一来说,反正她已经占了便宜,不过是认个错而已,又掉不了几斤肉,还能让众人看到她的大度;就她对八福晋的了解,这位向来跋扈,就不是个会认错的主,看看她还果真如此。

这就是涂一一要的效果,当着众人的面,太子妃给递了台阶,她痛快以长嫂身份先认错,既全了太子妃的颜面,又能得到众人的同情,舆论自然是对她有利。

就如她想的这般,八福晋非但不认错,还说太子妃不过是念着四贝勒给太子办差偏帮四福晋;太子妃当即黑了脸,说既然八福晋不接受她这个长嫂的好意,她也管不了此事了,找了个缘由就先回宫了;其他人都眼神闪烁看着八福晋,心里对她再无好感。

八福晋哪里能受得了这些眼神,怒瞪了涂一一几眼,想骂人却又慑于她的气势不敢再骂,只好捂着脸低头匆匆离开。

涂一一才不管这些,只叫人悄悄给前院的胤禛传话,让他心里有个准备,之后面色如常招待起众人。

这下子,几位皇子福晋和宗亲福晋算是真正见识了四福晋的厉害,如三福晋是在心里直呼痛快,她也早看不惯八福晋的骄狂了;如大福晋和五福晋、七福晋则是想着四福晋这般行事,也不知会不会被宫里怪罪,毕竟她是真的动手打了弟妹,这在皇家还从未有过。

如九福晋和十福晋则又是感激又是担心,四嫂若不是为了给她们出头,也不会事儿赶事儿就动手了;这么多人都看见了,虽然四嫂及时认错了,可毕竟犯了宫里的忌讳,还不知会怎么被责罚,不若也给自家爷们儿传个话,让他们到时帮着说说话。

等到宴席散了,九福晋与十福晋还特意最后走,与涂一一说了自己的想法,却被她给阻止了;这件事她心里有底,其他人最好莫掺合,若老九与老十为她说话才是犯了老爷子的大忌;因而她还笑着宽慰两人,说她绝不会有事,让她们在府里安心等消息就是,两人这才忐忑不安回了各自的府邸。

回府之后,九福晋与十福晋自然都与自家爷们儿说了这件事,说四嫂是为了维护她们的体面才被八嫂恶言相向,总之是被她们连累的,虽说四嫂特意嘱咐了不让老九和老十在老爷子面前说话,但她们可不愿意再与八福晋深交,还劝说自己爷们儿也远离老八。

老九和老十在酒席上就听说了这件事,但他们并不知其中详情,如今听福晋详细说完,心里也对八福晋很是恼火,自然也波及到了老八;不说两人如今正与弘晖亲近,就是四嫂是为了维护他们福晋的体面才招此祸事,维护他们福晋的面子可不就是维护他们自己的面子么。

都不用福晋再说,兄弟俩碰头商议后一致决定远离老八,若不是老八的纵容,八福晋也不会这般当众给自己的福晋没脸,可见老八平日里说的情意都是假的,恐怕他也看不起自己,八福晋才会这样肆意妄为;就因为这件事,老九与老十彻底与老八离心,历史上著名的八爷党悄无声息失去了两个核心人物。

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先说当下,本来与康熙请假回府的弘晖在前院得了消息,忙命人与额娘传话,说他会去宫里转圜此事,然后就急匆匆去了皇宫;进宫就一路上连哭带伤心直奔宁寿宫找太后做主,据说那日宫里很多人看到了弘晖阿哥的伤心欲绝,真正是令人心酸。

不怪宫里的人觉得心酸,想想弘晖阿哥自从入宫以来,进退有礼不说,待他们这些奴才也很好,见人就是三分笑;且他们都知道弘晖阿哥还是太后娘娘与皇上跟前的开心果,平日里都是乐呵呵的,这忽然哭的那般伤心,但凡看见的人哪个不心酸?

正在东次间说话的太后和苏麻喇姑看见弘晖哭着进来,竟是连眼睛都肿了,一时间被吓了一跳,太后更是着急,连声追问她的小曾孙这是受了什么委屈;就连苏麻喇姑也没了往日的沉稳,起身搂住小崽子连声安抚,声音里都带着颤抖。

小崽子哭了一会儿,这才抽咽着说了经过,最后更是伤心起来。

“弘晖也知道乌库玛嬷与苏姑姑这样偏爱我,还有汗玛法的看重,必然有人看不过;可我想着别管那些人如何议论,我只专心孝敬长辈就好,能逗得长辈们开心多用几碗饭,您们自然会益寿延年,这才是一个皇孙应该做的。”

“可我哪里知道···哪里知道八婶婶竟是因此要咒我早死!”

太后这几年被小崽子的贴心孝顺哄的极为舒心,且小崽子还借口从医书上看来的学识,与太医院院判一起给太后想出不少药膳,太后用的很是满足;小崽子还担心她上了年纪积食,每日下学了都先来宁寿宫陪着两位老人家散步,这贴心懂事谁能比?

如今的弘晖那就是太后和苏麻喇姑的心尖肉,就连五阿哥胤祺和十二阿哥胤祹也要退一射之地,而这两位阿哥也承认他们确实做的不够,比不过弘晖的孝顺。

好么,老人家的心尖肉受了这样天大的委屈,太后如何还能忍,当即就摔了茶盏,一叠声叫人去请皇帝过来为弘晖做主。

弘晖也见好就收,哭的没有那么伤心了,但还是委委屈屈小声道:“乌库玛嬷,我额娘也是被八婶婶给气狠了,这才冲动之下犯了错;二伯娘说完之后,我额娘也当即认了错,您···您能不能不要追究我额娘的错了,有什么罚我就是了;额娘这样拼死维护我,而我却不能为额娘做什么,还要连累额娘因我受罚,弘晖的心里···心里好难过,实在难安哪···”

听着小曾孙这样委屈了还不忘惦记额娘,太后更感动了,这孩子也太懂事了,懂事的让人心疼,当即表态。

“弘晖放心,今日乌库玛嬷为你做主;是老八家的先失了长辈德仪,你额娘作为长嫂教训她很是应该,不然由着她给皇家丢脸?”

小崽子带着泣音连连谢恩,还认真跪下磕了几个响头,可把太后给心疼坏了,连声痛骂八福晋是个歹毒心肠的。

等到康熙一进来就听到太后正骂得欢实,摸了摸鼻子无奈看向地上跪着的小崽子,这小子倒是会先找靠山告状。

在来之前康熙就从暗卫那里听说了四贝勒府里发生的事情,他当然震怒,此等妇人行径,还真是失了皇家体统!

到宁寿宫的一路上康熙都在想着该怎么惩戒,不管是什么理由,四福晋的错处最大,她不应该动手打人,莫说皇家,就是在百姓家也少见妯娌间直接动手的;若是八福晋说的有错,四福晋可以上报宗人府,由宗人府处置才是,最不济也应该找宫里的长辈做主,哪有直接动手的,这不是天大的笑话!

此次若是不严惩,只怕皇亲和宗亲们都会有样学样,那还设宗人府有什么用?

想了一路,进了宁寿宫看到小崽子哭的实在可怜,太后又盛怒,康熙也吓了一跳,小崽子进宫两年了,可还没见过他掉眼泪呢,这次哭成这般可怜模样,可见是委屈的狠了。

康熙马上就想到八福晋被打的缘由,这个郭络罗氏实在是嚣张跋扈太过,心思也太过狠毒;弘晖本就从鬼门关走了一回,这两年有自己和太后看着,好不容易调养回来,这孩子也是个知恩图报孝顺的,那般贴心逗自己和太后开怀就不说了,便是自己批阅奏折偶有为难的时候,小崽子还会帮着想几个主意,可谓是第一贴心人。

对于皇子们的明争暗斗,康熙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只要他们闹的不过分,他都能睁只眼闭只眼;可弘晖才是一个七岁的孩子,不过是自己和太后多喜爱几分,这就碍了他们的眼,郭络罗氏竟敢诅咒他早夭,还是在老四府里办满月宴的时候。

当着那么多皇室宗亲多面诅咒人家的嫡长子,这不只是心思歹毒了,这还是在打老四府里的脸,四福晋这般反应倒算是人之常情了。

心思几转,都被康熙压下,亲自上前抱起小崽子,也不管他已经算是个小少年了,温声安慰起来。

小崽子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如断线般往下掉,哽咽着问他汗玛法,他又不在朝堂上行走,怎的叔伯婶娘就容不下他呢;只要想到他两年前的那次经历,他是真的害怕,他只想好好孝敬乌库玛嬷、汗玛法和阿玛、额娘,难道这样也不对?

还说他听到那诅咒之言时就懵了,脑子里嗡嗡响,便想着来找乌库玛嬷,这里最安全了。

炕上的太后红着眼睛道:“皇帝,哀家如今老了,与苏姑姑两个老的相伴着住在宫里,好不容易有了弘晖这个贴心的孩子;不说这孩子平日里得个什么好的就拿来孝敬我们,只说自从这孩子督促上,我们两个老人家的身子骨都健朗了不少;这也是替皇帝你尽孝道啊,因为这孩子,宁寿宫这两年惊动太医的时候都少了,皇帝你才能在前朝安心理政。”

“只这一点,弘晖就该得到皇帝你的嘉奖,可念着他如今年纪小,哀家便自己想法子贴补一二;今日,这样好的孩子竟然被诅咒早夭,还被他听到了,看看这孩子都给吓成什么样儿了?啊?哀家倒是想问一问,是不是哀家真成了老不死的了,好容易一个贴心的孩子在跟前孝顺,她们也见不得吗”

这话就重了,康熙连声请罪,道皇额娘莫生气,还是保重凤体要紧;朕也知道弘晖这孩子是个贴心孝顺的,不只皇额娘您喜欢,便是朕也喜欢,这才招了别人的眼,您放心,朕一定给弘晖做主。

小崽子也抽咽着帮汗玛法说话,说乌库玛嬷您不要怪汗玛法,汗玛法在前朝那么多政务,日日都熬到深夜,那般辛劳,汗玛法哪里能知道每个人的心思呢···

看着小曾孙的懂事乖巧,太后更伤心了,拉过小崽子抱在怀里也跟着落泪。

“哀家与苏姑姑两个老的自从有了弘晖陪伴,觉着日子也没有那般没滋没味了,若是没有弘晖,哀家···哀家都不敢想该有多心痛···”

太后这么一说,一旁的苏麻喇姑也想起了宫里日子的难熬,也跟着擦泪;小崽子这会儿倒不哭了,红着眼睛忙着宽慰两位老人家,一叠声的认错,说都是他平日里有些张扬了,这才引来别人的恶意,他以后会改,并且会多加注意,一定要健康长大,还要一直孝敬几位长辈呢。

被小崽子这般宽慰,太后更伤心了好不好,将小崽子更紧的搂在怀里,怆然泪下。

“弘晖你还小,哪里懂得人心险恶的道理呢;这些人啊,不过是看着乌库玛嬷喜欢你,以为乌库玛嬷会爱屋及乌在皇帝跟前儿为你阿玛说话,她们哪里会想到你只是出于一片孝心呢。”

“说到底,还是乌库玛嬷和苏姑姑的错,我们两个老东西好不容易有个贴心孩子在跟前儿,一时高兴的失了分寸,只想着贴补你孝敬给我们的那老些好东西,却不想为你招来此等恶事,都是乌库玛嬷的不是···”

眼见太后越数落越伤心,苏麻喇姑虽然没说什么,可眼泪也无声滚落,可见也是伤心的狠了;康熙哪里还能坐得住,连声请罪不说,保证今日就重罚八福晋,还令梁九功去将四贝勒夫妻和八贝勒夫妻都召到宁寿宫,他要当面给太后一个交代。

小崽子一听要召见额娘,抬头眼巴巴看着太后,老太太立马急了。

“这事儿与老四夫妻有什么关系,今日他们府里正忙着,便不要给他们添乱了;也不用召老八夫妻,哀家如今不想看见八福晋,不然哀家怕一时忍不住也对她动手。”

“真说起来,这件事还是老八福晋挑起来的,仗着安亲王府和老八的纵容,她向来跋扈,就是来哀家这里请安也能挑刺几个妯娌;今日若不是她先口出恶言,老四福晋作为主人家能不维护老九和老十的福晋?老四福晋尽了长嫂和主人家的本分,反倒惹得老八福晋更加猖狂,张口就是弘晖活不长,甚至还笑话老四福晋伤了身子再也生不出孩子。”

“她这是何等歹毒的心肠,当着皇室宗亲的面,老四福晋若是不回敬几分,不维护四贝勒府的颜面,你让他们夫妻和弘晖日后如何在人前行走,怕不是人人都当他们是软柿子想捏一把?”

“罢了,哀家哭也哭过了,还有弘晖宽慰哀家,便不与他们太多计较了;先说四福晋,怒气之下冲动动手是不对,失了皇家颜面,念在她维护弟妹与皇嗣有功,便罚俸三个月给个警示就是;再说八福晋,骄狂善妒不说,于皇家子嗣上更无功劳可言,如今更是心思歹毒诅咒皇嗣,这样不孝不悌的人哀家容不得她再入宫祸害他人,就罚她禁足府中一年,日后不必再来宁寿宫请安。”

“哀家老了,想到的也只有这些,皇帝看呢?”

康熙能如何看,老太太被气成这样,他哪能再有异议,当然是顺着老太太的意思来,免得气怒交加再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见皇帝也同意了,老太太满意了,让皇帝回乾清宫就下旨;之后还说她这般责罚,只怕有些人更加不满,请皇帝在弘晖身边多布置一些人手,无论如何,弘晖不容有任何闪失。

就这,老太太还担心不周到,让弘晖近日也别住在阿哥所了,下了学都回来宁寿宫住,康熙都应下了,这才回了乾清宫。

而胤禛夫妻和胤禩夫妻早来了乾清宫请罪,此时正跪在殿外等候召见;康熙一回来就看到这些操心儿子,心里实在生气,冷哼一声让他们滚进来。

跪在殿内,胤禛与胤禩急忙请罪认错,此时请罪是最紧要的。

等两个儿子说完,康熙也没说什么,只令四福晋先说缘由;涂一一语调清冷详细说了过程,然后简单说她已经知错,也在太子妃的调和下与八弟妹认错道歉,但她确实冲动在先,日后定会时时反省己身谨言慎行。

听完之后康熙沉默了片刻,并没有让八福晋说话,跪在一旁的老八心下一暗,知道今日恐怕不会如他所愿了。

果然,康熙先是痛斥他们不顾兄弟情意,竟然在这样的场合大闹失了体统,又骂他们因此惹了太后生气和伤心,失了孝道;骂完之后就下旨处罚,意思同太后说的大同小异,不过是把八福晋的禁足改成了三年,令她在这三年间给老八府里添子嗣,也体会一番身为人母的同理心。

听完旨意,涂一一暗自舒气,小崽子果然给力;胤禛是不敢相信,汗阿玛竟然轻易放过他了?

又想想老爷子说的太后伤心和生气,再一想弘晖早就先一步进宫,便明白是这小子找了太后做主,心里还有些暗喜是怎么回事。

这小子够机灵,想想他儿时与老九干架那次,他若是也有弘晖这心眼子,他也不会被汗阿玛骂的那般严酷了,导致他还性情大变。

第98章 圣母或恶毒(11)

原本以为会被康熙重罚的四福晋竟然只是被罚俸三个月, 胤禛更是没有半点儿影响,可真是重拿轻放啊。

再看看自己, 老八胤禩怎么都不敢相信汗阿玛竟然会这般处置;是, 老八自己只是挨了一顿骂,说他纵容妇人善妒成性、骄狂歹毒,并没有罚他其他的;然而他的福晋经过汗阿玛明旨申斥这八个字的评价, 就等于是给郭络罗氏下了论断,他老八脸面上能好看?

再则, 他的嫡福晋被禁足在府中三年,还不得再入宫请安,在外人看来不就是他胤禩的福晋被皇家彻底厌弃了;日后宫里大小宴会,别的兄弟都是嫡福晋进宫请安, 他却只能孤身一人, 侍妾格格可没资格参加这些,他府里还没有侧福晋。

只要想到这些, 胤禩都能想到那时候众兄弟们会如何笑话他。

胤禩能想到的,八福晋如何想不到, 她这是成了挂名嫡福晋了啊;当即就要磕头申辩几句,怎么着也得求情免去不准她进宫请安的这一项,否则她还怎么立足。

眼看着她要说话,生怕她再说出什么不过脑子的话来, 胤禩连忙磕头告退, 拉着八福晋就出了乾清宫;回府的马车上听着她一路斥骂四福晋,胤禩面沉如水,他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他和玉氏商量的很好, 不经意间让郭络罗氏听到弘晖必然会早夭的信息, 以郭络罗氏的性子, 冲动之下她肯定会说出来;那么四福晋必然不会忍,定会发作,这样胤禩就可抓着这次的把柄奏老四一个治家不严;汗阿玛向来重仁孝,怎么着也不会轻易放过老四;在老四被罚期间,胤禩再与老大布置一番,定然能将老四挤出权力中心之外。

其实一开始老八根本没想过对付老四,就算老四如今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可太子不倒,他们这些皇子都没机会冒头,所以当务之急是先要扳倒太子;可玉氏却对他说,太子迟早会被废,老四才是他们最大的对手;胤禩当然不信,就老四那个冰块脸,他怎么得到朝臣的拥护,可玉氏先前已经精准预测了好几件事,她这样说,胤禩又不得不信。

这才有了今日的这一番布置。

当然,老八也没想过今日就能如愿;老四那里处处谨慎,他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只是听闻四福晋近两年因为弘晖的事情变的十分霸道,他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通过四福晋的霸道冷厉来达到排挤老四的目的。

可谁知道郭络罗氏真是个蠢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说出来,被定义成诅咒皇嗣;四福晋也如他所愿当众不客气发作了郭络罗氏,甚至亲自动手打人,算是超出了胤禩的预期,那结果应该更接近他的愿望才是,怎的老四夫妻被轻轻放过,他这里却是惹了一身腥······

恰好八福晋又骂起弘晖来,胤禩脑子里灵光一闪;是了,是因为弘晖!

他们到了乾清宫的时候老爷子已经去了宁寿宫,从宁寿宫回来就说太后被气狠了,这就清晰了,是弘晖先一步赶到宁寿宫找太后做主了,依着太后这两年对弘晖的喜爱,怎么可能让他被欺负。

胤禩靠在车璧上闭目叹气,倒是小瞧了弘晖。

忽然又睁开眼睛,看来有一个聪慧的嫡长子果然重要!

抬睫扫过对面正骂得面目狰狞的郭络罗氏,胤禩暗自摇头,他的嫡福晋是不能指望了;当务之急是先请封一个侧福晋,有了侧福晋,皇宫内院还有人能打点;再则,侧福晋所出的子嗣怎么说也比侍妾格格的要好听一些,实在需要的话,也可以把这个孩子记在郭络罗氏的名下,也算是他胤禩的嫡子了。

其实他更想扶持玉氏为侧福晋,怎奈玉氏的出身太低,如今还没有子嗣,宗人府都不会答应,更莫说宫里的长辈们了;只能先委屈她一阵子,待大业成后再补偿她也就是了,她那般懂事,定然不会介意。

一时间,胤禩的心里已经过了不知多少个想法,总归都是一再衡量利益得失。

再说宫里,老八夫妻先行告退了,康熙也不想看见老四夫妻,因为这两对夫妻,他今日可是被太后数落了好几句,两个糟心儿子无论哪个他都不想看见;便让胤禛先回府主持大局,他府里可还有不少客人呢,至于涂一一,康熙让她先去宁寿宫宽慰太后和弘晖,说小崽子眼睛都肿了老高,还是她这个额娘去哄哄最好。

夫妻俩出了乾清宫后眼神交汇一瞬后错身走开,一个着急回府,一个慢悠悠往宁寿宫去了。

等涂一一进了宁寿宫,不只两位老太太在,得了消息的宜妃也过来了,正拉着弘晖宽慰,说宜玛嬷定会帮你讨回公道,绝不会让你白受委屈;你被这样恶意诅咒,也是因为你额娘帮着维护你九婶婶和十婶婶,你这是被殃及池鱼了;宜玛嬷已经给你九叔传信了,让他好好找老八的错处,咱也给他找些麻烦······

小崽子连声道谢,太后竟然也在一旁点头赞同。

涂一一扶额,小崽子这是老少通吃啊,自己在宫里是找了多少靠山,还都这样帮着他张目做主。

看到阿娘进来,小崽子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给阿娘使了个眼色,他这是故意卖惨的,阿娘不必担心。

涂一一当然不担心他,在府里得到他的传信后就想到了他接下来的计划;因而进来之后,她并没有先安慰小崽子,反倒是先给太后几人宽心,说小崽子在宫里的时候都住在宁寿宫,有太后和苏姑姑照顾着,她是再放心不过的,如今又多了一个宜额娘上心照顾,小崽子更安全了。

至于回到府里,反正小崽子如今一年在府里也住不到五日,到时她时时陪着,保证小崽子不会出事,太后几人这才放心。

宜妃也趁机与她道谢,毕竟涂一一维护的九福晋可是宜妃的亲儿媳,若不是老四福晋,今日八福晋那般说话,日后老九福晋和老十福晋不是平白低了妯娌们一头?

她不只是嘴上道谢,在过来的时候就给小崽子备了厚礼,说是给小崽子压惊的,但众人心里都明白;太后也很是肯定了涂一一今日的做法,她维护的十福晋可是太后的侄孙女,都是科尔沁的格格,哪里能受这样的委屈,不然日后科尔沁部如何被蒙古四十九部推崇。

所以太后不只给了小崽子赏赐压惊,还给涂一一也赏赐了几件很贵重的发饰和珠宝;在太后看来罚俸三个月是公,这是皇家规矩,但有了她赏赐的这几件东西,也能告诉别人,四福晋并没有失了皇家的恩宠,这便是她的态度了。

于是,过了一个时辰,宫里好些人都看到四福晋从宁寿宫出来时捧着好些赏赐,宫里的各个主子娘娘也就明白了太后的态度;德妃本来还想借机教训老四福晋的,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立即熄了念头;她还是不要再招惹这个儿媳了,永和宫好不容易才解禁,她可不想再出岔子。

这会儿的功夫皇城里的勋贵人家都也得到了消息,听到八福晋被禁止入宫请安,好些人都暗道活该;得知四福晋只是被罚俸三月,还得了太后的赏赐,人们心里的想法就多了。

四福晋当众打了八福晋可是很多人都看到的,这样都能全身而退,要么就是弘晖的影响,要么就是四福晋有心计,或两者都有;但人们也更加明白一件事,日后惹谁都可以,千万不要惹四福晋,这位可是个狠辣果决的,谁知道惹了之后他们会不会是下一个八福晋。

这样的想法,四贝勒府后院的女人们更加赞同;听说了正院的事情之后,她们还以为福晋会被重罚,结果人从宫里平安无恙回来不说,还得了赏赐;这以后谁还敢惹福晋,她们这些人可没有八福晋的家世,只怕到时候小命都保不住,还是安分度日罢。

一直暗中期盼取代福晋的侧福晋李氏听到消息后,又砸了好几件东西,这个女人怎就这般有运气;自从两年前福晋病愈之后,李氏再没有从她那里讨过好,好容易有了今日这一出,她还以为八贝勒和八福晋总能打击福晋几分,结果还是无功而返,实在是令人恼火。

但李氏也只能在暗中咒骂,实际上却不敢再动什么手脚,她的人手已经被福晋清理出去不少;且贝勒爷如今虽然被福晋冷落,但李氏是府里最了解胤禛的,她当然看出了胤禛反而对福晋更加敬重了,她可不敢再惹贝勒爷不快。

幸好,她这回又生了一个小阿哥,还是个健康壮实的小阿哥;如今她可是这府里生育最多的女人,贝勒爷怎么也会记得她的几分功劳;弘昀不在她身边也没什么了,她要将全部精力都放在刚满月的小阿哥这里,等着小阿哥长大了,该是她这个侧福晋的总也跑不了。

所有女人中最失望的就是苏氏了,不是说大清的规矩最为森严么,怎的福晋这样了还没事,她难道是穿了一本假书?

不管怎么说,福晋这里的路子总要想办法打通,不然等女主钮祜禄氏进府后,她苏氏还能有几分恩宠。

于是,等到原女主钮祜禄氏进府后,四贝勒府的后院竟然诡异的和谐,便是在给福晋敬茶时,福晋也没有丝毫为难,反倒是和颜悦色;钮祜禄氏也觉得自己是不是穿错了地方,她了解的关于四大爷的后院可没有这样的和谐啊。

钮祜禄氏敬茶这日自然府里的女人们都来了正院请安,她前世意外身亡的时候正是研究生阶段,日常跟着导师接触过不少人,自然对目光比较敏感;虽然是跪着低头敬茶,钮祜禄氏却也能感觉到满屋子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其中有两道格外强烈。

等福晋叫起后,钮祜禄氏不动声色观察了一圈,发现两道目光中的一道是福晋,可福晋的眼神里没有恶意,很是清淡;倒是另一道目光的主人是个身形娇丽的女子,她的眼神中不只有敌意,还有很浓的恶意。

钮祜禄氏不由得暗自叹气,她其实也不愿意穿到这里做妾啊,这些女人的敌意也太明目张胆了些;不过想想也是,毕竟是四大爷胤禛的后院,传说中的宅斗、宫斗修罗场;幸好她穿的钮祜禄氏样貌不出挑,历史上也不受宠,她躺平等着就是了。

只要等到弘历出生,她的日子就能好过些了,至少这些女人不敢再轻易对她出手;等到四大爷胤禛登基了,她的日子就更好过了,就如历史上康熙对钮祜禄氏的评价,她是个有后福的,先苟命就好。

在原女主想着躺平苟命的时候,涂一一也仔细打量了这位一眼,怎么说也是原剧情的女主。

嗯,样貌确是中人之姿,果真如史实记载的那般,面如满月,身材比寻常满洲女子还要结实一些,符合当下老人们认定的福相和好生养的标准;再看她目光清澈,礼仪都挑不出错处,涂一一暗自点头,应该是个省心的。

对于这位原女主,涂一一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就原剧情里她的表现来看,这位最起码懂得尊重历史,懂得和善待人,并没有大部分穿越小说里的那些主角一样,仗着自己的先知肆意妄为,把小世界里的人都当作纸片看不起。

且这位在后来得宠之后也很是尊重原身这个嫡福晋,还帮着原身避过几次陷害,甚至教导弘历也对原身尊敬有加。

不着痕迹扫过苏氏一眼,涂一一心里冷嗤,若是没有这位的肆意陷害,原身与原女主本来可以辅助男主走得更顺畅,也算是一段帝后和宠妃的和美佳话;结果两人都死于苏氏手里,男主的后院更是一团糟,夺嫡之路更加艰难不说,再有其他穿越和重生的乱搅和,男主竟然败了,小世界的发展也戛然而止。

念着原女主的那几分好,还有她对历史的尊重,涂一一不介意先护着她几分,等到苏氏被她寻个时机收拾了,想来钮祜禄氏也能自己立起来了,她本来就不差,前期还有女主光环在。

涂一一简单给钮祜禄氏和众人做了介绍,又说了些府里紧要的规矩,再敲打其他人这三日最好不要破坏贝勒爷的喜事,谁若是敢坏了她的规矩,就莫怪她不客气责罚,之后便端起茶盏,众人都有眼色的告退了。

从正院回到自己的屋子,钮祜禄氏心里渐渐踏实一些,看来福晋果然如同历史上记载的那般,是个规矩严明,贤惠大度的,难怪雍正帝给她定谥号为孝敬宪皇后。

但是说实话,钮祜禄氏对于福晋的感觉总觉得有点不对,今日后院的所有女人请安,包括自己这个新进府的敬茶,福晋眼里并无一点在意,反倒还有一种置身事外看戏的样子;难道她看过的史料记载有误,福晋并不是那样爱四大爷?

想到这里,钮祜禄氏问起跟着她进府的贴身嬷嬷,这一日夜她在府里可打听到了什么消息,她也好及时调整应对思路;便是没看过那些史料,单只是一个皇子后院也不可能让她简单度日,尤其康熙的皇子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何况后来夺嫡胜出的四大爷呢。

听完嬷嬷打探到的消息,钮祜禄氏摆手让她下去,自己心里却更加疑惑,福晋果然与她看过的史料里不同;听之前的表现,福晋就如记载里那般贤惠得体,是从前年才有了变化,先是杖毙两个侍妾格格,又重罚李侧福晋,之后的王氏也消失的悄无声息,听说也是在正院不见的。

钮祜禄氏忍不住怀疑,福晋的变化到底是因为弘晖出事引起的,还是她意识到处境为难后调整了策略,更或者···福晋是不是也有了奇遇?

既然她能穿越到钮祜禄氏身上,未必福晋不会有这般际遇,打探来的消息不是说福晋那时也是重病醒来后变了性情;可又想想今日见到的福晋一言一行都符合当下女子的反应,钮祜禄氏又怀疑自己想错了。

但不管如何,就凭着福晋接连处置了几个人还能稳稳当当,且还连着两年没有留主子爷歇在她屋子里,主子爷都没有追究和责罚,可见福晋是个有手段的,钮祜禄氏更加坚定要小心苟命,四大爷后院的女人们都不可小觑。

忽然她又蹙眉沉思,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史料里记载弘晖是在八岁那年病逝的;听闻现在福晋很重视弘晖的一切问题,那她要不要找机会给福晋提个醒?

钮祜禄氏越想越为难,便是有了机会,她又该如何提醒福晋,难道她要对福晋说,我知道你儿子八岁那年会有大劫,还是涉及生死的大劫?

真这样说了福晋还不得以为她是个有大病的?

再则,她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若弘晖无事还好,若弘晖真有个什么,福晋还不得怀疑到她身上来?

罢了,先观察着吧,一边苟命一边留意那些女人的动静,真有蛛丝马迹让她发现了再与福晋说,应该来得及。

想定了主意,钮祜禄氏便不再为难,安心等着四大爷过来歇息;这还是福晋定下的章程,说是让主子爷公道些;只要是新进府的女人,主子爷都要连着来屋里三日,也算是添喜气。

要钮祜禄氏自己肯定不敢想,能有第一日的宠幸也就知足了,在不了解情势的情况下,她宁愿自己在四大爷的后院没有存在感才好;但这既然是福晋定下的规矩,且之前就这样,那她也不能真推拒啊,她可没有福晋那般的底气。

再说胤禛回府后就已经晚了,苏培盛自然提醒了他今日还要去钮祜禄格格的院子,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就走到了正院。

进了屋子就看到福晋自己坐在窗炕上用晚膳,胤禛也利索坐下了,叫人添了一副碗筷,也跟着吃起来。

说起来,皇家的规矩是一日只有两顿膳食,一般所谓的晚膳是在未时用,其余时间若是饿了可以用些点心垫垫肚子;以往胤禛也没觉得这样不好,大家都是这样的,习惯了。

可自从福晋为了给弘晖调养身子,母子俩人的膳食改为了三餐,早膳吃的精细,午时用的丰盛,晚上是一顿暖胃清淡的;反正正院里有小厨房,且弘晖在的时候还都是福晋下厨,方便的很,胤禛也就没说什么。

最重要的是他跟着这样吃了几日,竟然觉得还是福晋这样合理,至少他再没有深夜饿的睡不着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想过在前院也设置一个小厨房,可是想想皇家规矩本就是为了提醒皇室中人记得祖宗的艰苦,只能放弃这个想法,他可不想因此被汗阿玛斥责。

因为这点口腹之欲,胤禛如今只要在府里,就会算着正院摆膳的时辰过来正院;他也发现了,只要他不留宿福晋的屋子,吃几顿饭食福晋还是能给他客气与尊重的。

用过晚膳,喝了几口消食茶,涂一一就催促他去钮祜禄氏的屋子,胤禛的心里如同被冰水泼面般寒凉,福晋这是真的打算一辈子不与他同房了?

这么想他也这样问了,只不过问话的语气有些气急败坏。

涂一一竟然还认真点头承认了,胤禛更是被气坏了,他今日偏还不走了,倒要看看福晋是不是真的敢与他动手。

被他这样给气笑了,涂一一疑惑问道:“我倒是不明白了,往前你还数落过我几次不够大度,如今我真的大度了,怎的你还不乐意了?”

想想自己以前还真这样数落过她,胤禛一时有些噎住,但很快恼哼一声:“爷当时那般说你也是事出有因,就算···就算有的时候是爷没分清楚是非,可···爷只是让你大度,并没有说大度到一辈子夫妻不同房啊。”

话落,他难得放低姿态,语重心长哄人。

“你我是真正的少年夫妻,咱们这十几年经过了多少风波,就算我那时候偏宠了李氏几分,也是因为李氏生育有功,都是做给宫里长辈们看的,难道我真是分不清轻重的?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嫡福晋,凭她是谁,哪个能越过你去,你又何必与我置气这么久,难道咱们真要夫妻生分一辈子不成?”

涂一一心里冷笑,谁说这位是个面冷的,看看,这不是很会哄人么,想来原身就是这么被他哄的掏心掏肺;当然,古代的女人都是以夫为天,原身十岁嫁给胤禛,当然是真的敬爱这位丈夫的;但现在她又不是原身,怎么可能与康熙的儿子谈真情,尤其是这位未来的雍正帝。

不说她与阎阙的三世深情,就是没有与阎阙的经历,就算她此时没有冥界的那些记忆,她也不可能对这位动心;她又没有受虐心理,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非得如原身那般做个圣母贤后。

就大清的这些皇家规矩,就自古皇家人的薄情寡义,大清历史上的皇后有几个好结局的,便是后宫的那些妃嫔又有几个得善终的?

还是固守本心为好,做好份内事得个善终就不错了,与未来帝王谈真心和真情,怕不是这世间最大的笑话!

第99章 圣母或恶毒(12)

因而, 涂一一才不会相信胤禛此时说的话,不说真实历史上的胤禛前期偏爱李氏后期偏爱年氏, 就他登基之后对年氏的一再破例, 哪怕他是存了安抚年羹尧的心思,可有些偏爱是大张旗鼓的,原来的乌拉那拉氏未必不会因此抑郁而终。

就算原本历史上的乌拉那拉氏在弘晖去后对胤禛还有几分情意, 只怕也在他登基后的连番骚操作之下深觉被打脸,哪里还能有情意在, 有几分体面和表面尊荣就不错了。

更别提这里还是一个小说衍生出来的小世界,胤禛已经不是原本的胤禛,是个与别人神魂融合的男主,将有那么多女主接连登场, 谁还有心思与他谈情说爱。

当然, 想是这么想,涂一一却不能这么直白说出来, 还是要维持好原身的人设才是。

“贝勒爷也说我一辈子都是你的嫡福晋,那我做好嫡福晋该做的就好了, 你何必一再谈及夫妻情意?便是我不与你同房,难道我就会懈怠府里的一切,懈怠对你的责任?”

胤禛摇头:“我知你不会如此,你向来明理, 最是个讲究公道的;可我们总是夫妻, 也只有你才是我真正的妻子,难道你我一辈子就要如现在这般相敬如宾?”

顿了顿,他才叹息一声又道:“我如今二十六岁, 你也才二十三岁, 正年轻着, 一辈子且长着呢。”

涂一一很快接话:“是啊,一辈子且长着呢,若是我们真能做到一辈子这样相敬如宾也算完美了。”

她的话说的清冷,可胤禛硬是从中听出几分哀戚来,忍不住皱眉。

“你就对我这般没有信心?就这般不信任我?”

涂一一颔首:“就是不信。”

“你···你可真是有气死人的本事!”

涂一一淡然挑眉:“怎的贝勒爷如今连实话都听不得了?”

没等他辩驳,涂一一接着道:“刚与你成婚那几年,一来我年纪小看不明白很多事,二来那时府里人口简单,没有如今这么多的事,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可你看看,我相信你的后果就是我与弘晖差点丢命,若不是我及时改变果断硬气起来,这正院里只怕已经住了继福晋了,你哪里还有机会与我说什么夫妻情深呢。”

听她旧事重提,胤禛一时怔忪,竟不知说些什么反驳。

“我如今才看明白,别说咱们大清了,便是自古皇家又哪里有什么真情意呢,不过都是联姻,都是皇家与世家和权贵之间的利益衡量;皇家要女人们背后的母族支持,而母族又想靠着女儿更进一步,两相博弈之后,最后只有这个女儿在中间左右为难。”

“就说我自己,我阿玛走的早,我额娘更是早早就离开了,我是继母手下长到十岁;不说后来的几个异母兄弟与我淡薄,便是与我一母同胞的两个兄长又何曾为我真正着想过?”

“我阿玛在时,我们乌拉那拉氏一族也算风光荣耀,阿玛一走,也就只有名声说出去有几分体面罢了,哪里能帮到贝勒爷一分呢;且汗阿玛那时将我指给你为嫡福晋,说是我们家族底蕴深厚,其实又何尝不是汗阿玛念及我阿玛跟了三代皇帝征战,还是被太宗皇帝亲自收养在内务府的,这才起了体恤功臣孤女的心思。”

“那时我年纪小,直以为这是天大的幸运,如履薄冰般小心行事,生怕惹了你与皇家的不喜;如今才想到这指婚对贝勒爷你来说并无助益,你能给我尊重已经是很公道了。”

胤禛还是第一次听福晋这般剖白内心,又听她说到这些,忍不住也想表达自己的想法,不想福晋真的伤心。

“我并没有那般看重你的家世!咱们夫妻十几年,一路相互扶持走到如今,你帮我把后院管理的井井有条,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助益,否则我在前朝办差哪里会后顾无忧呢。“

涂一一点头认下,他说的这一点原身确实做的很好。

“正是认识到这一点,我如今并没有因为前年的事情心灰意冷,照旧为你管理后院,甚至管理的更好;可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其他的你就不要再勉强我了。”

“就如那次弘晖说的那般,我若说我没伤心失望那是假的;贝勒爷自己回想你对李氏的纵容,还有对张佳氏和尹氏的宽待,正是你的这些纵容和宽待才有了她们敢对我们母子下手的底气,你说是不是这样?”

“且你也说了,你如今才二十六,一辈子还长着呢,这才几年你就能偏宠出妾室这样的胆子;皇家每年三月小选,隔三年七月大选,府里不说年年进新人,但隔几年进来几个是常事;越往后,我们这些进府早的都年老色衰了,新进府的正是花样年纪,你能保证不会再遇到你喜欢的?”

“那时候,若我们夫妻正情深,你忽然得了真正心爱的女子,我若是与你闹,一来我不好看,二来你与世人怎么看我?所以还是如今这般相敬如宾就很好,我也不用担心日后的失落与失望,你也还能照常宠爱喜欢的女子,这样一辈子也算圆满了。”

说了真正想说的,涂一一还不忘最后点醒他一句。

“且这么些年我对贝勒爷的心思也算了解几分,你心里更为喜爱的是汉人女子的娇小玲珑和温柔小意,这两样我可都没有,所以,做好嫡福晋本分就够了,其他的莫要再提。”

胤禛下意识皱眉,他又不是贪花好色的性子,福晋怎能这样说他?

可他脑海里又闪过李氏的身影,还有已经死了的张佳氏、尹氏、王氏,还有现在他比较喜爱的苏氏,回想这几人的身影,还真有共同之处,真就是福晋说的那两点。

难道他竟然真的偏爱汉女的身姿和做派?

这一想,胤禛竟没了反驳的底气,还有点子心虚是怎么回事。

涂一一当然看出了他的心虚,清淡哼笑起来。

“正是咱们十几年的夫妻,我又掌管着后院,哪里能看不出你的心思呢;所以,为了日后咱们不会夫妻反目,也为了你遇到真正心爱的女子时不为难,咱们就这样相处着罢;你且把心放在肚子里,只要你对弘晖公道,只要你给我该有的体面,我定然会将你的后院管好,更会约束好母族,不会给你添乱。”

“行了,也说了这么久,该说的也都说明白了,你也不用纠结,且看日后就是;当下,你还是赶紧去钮祜禄氏屋子去,今日我才在众人请安时说了不让她们坏规矩,我这个嫡福晋就更不能坏规矩了。”

被她这样赶人,又有方才的一番长谈,胤禛也不好再待下去,起身出了正院,脸上却是神思不属的表情。

涂一一才不管他心里如何想,今日也算费力说了一大通,他心里定然会有几分不快;可她说的都在理,除非胤禛能立即保证说日后只喜欢福晋一个人,其他人都是摆设,没准儿涂一一还能高看他一眼。

可他根本就不能!

康熙是掌控欲多么强烈的一位帝王,又有他的阿玛顺治帝独宠董鄂妃的教训在,他的儿女都是最佳的联姻工具人,若是哪个儿子敢说或敢做独宠一人,康熙能容得下才怪,那被独宠的女子只怕立即就会被赐死。

就算这里只是一个衍生小世界,可很多作者在写书时没有注意到细节,都会有小世界天道自动补全意识;就像这个小世界里胤禛是男主,作者的笔墨自然重点在男女主,关于康熙皇帝的性情几笔带过,可天道会依照真实历史还原康熙的性情。

这样一来,康熙保留了史料了记载的性情和行事风格,当然会做出正常的反应;那么多女主失败的原因未必不是她们忽略了这个细节,穿越过来后只想着抱男主的大腿,或者与男主谈情说爱,动辄就要求男主独爱一人。

若是男主登基成了皇帝,说不得能为你破例一二,可男主此时还是要看康熙的态度存活,你要独爱一人,那不就是找死么。

再说胤禛出了正院之后,本来想直接回前院的,经过与福晋的长谈,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心思去宠幸女人,下意识的他就想证明福晋说的是错的;但想想若是今日不去,无异于破坏了福晋定下的规矩,这规矩可是福晋征求过他的意见之后才定下,他破坏规矩就等于打了福晋的脸不说,连他自己也成了不守承诺的人,本来他在福晋面前已经没了信任度。

你要问他会不会想到这样的行为也是打了钮祜禄氏的脸面,胤禛根本不会想到这里,现在的钮祜禄氏压根儿没给他留下什么印象;倒是宫里长辈指她进府的理由让胤禛心里暗自恼火,什么好生养,不算已经早夭几个孩子,他府里已经有三个阿哥和一个格格,比起老八、老九来说,子嗣也不算少了。

且他还年轻着,将来的子嗣更不会少,宫里这样着急指人,还是这样的理由,谁知道别人会怎么想他这个四贝勒。

但不管他心里再不满,还是要去钮祜禄氏的院子,哪怕只是坐上片刻,也算全了所有人的颜面。

于是,钮祜禄氏终于在深夜等来了这位主子爷,人进屋后,她就忙着张罗问候,看这位需不需要茶水点心。

胤禛坐在椅子上看着钮祜禄氏忙碌的身影,不由的就在心里琢磨;身形偏高偏健壮,面如满月,虽然她此时温言软语说话,还是在为自己操持,可胤禛就是下意识肯定了自己的心思,眼前的女人真的不是他喜爱的类型;这若不是他后院的女人,搁在往常,他是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再想想苏氏,明明不如眼前的女人想的周全,甚至说话时都不如眼前的女人这般让人如沐春风,苏氏的年纪还比眼前的女人大几岁;可他就是觉得苏氏更为娇俏可人,便是只看着苏氏,心里都会有一种纯然的喜悦。

胤禛打了个冷颤,看来他是真的格外偏爱汉女这一种类型,福晋将他的心思揣摩的很准确;也幸好是福晋发现提醒了他,日后还是要多注意一些,这若是被外人知道了,甚至是政敌知道了,想方设法投其所好,真给他送来一个最贴合心意的,不知不觉中被人探知他府里的底细才是最大的危险,甚至府里都别想再安宁。

就这样,涂一一自己都不知道她只是那么随意一说,竟然被胤禛记在了心里,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竟然对汉女和模仿汉女做派的女人敬而远之;不管是他真的听进去了福晋的话,还是他为了自己的大业而刻意收敛,总归是让府里更安宁了一些,无形中也给涂一一减轻了日常要处置的事务。

因而他再去正院用晚膳的时候,涂一一也没再给他冷脸,但也只限于如此,胤禛也不再勉强,用过晚膳后跟着福晋散步片刻后就自觉离开正院。

如此过了些日子,又到了康熙巡幸塞外的时候,今年正好赶上避暑山庄建好,康熙便决定奉太后一起出行,苏麻喇姑自然也不会落下;又念及两位老人家车马劳顿困乏,便下旨令弘晖随驾,后来索性留下太子和三阿哥胤祉监国,成年皇子们都随驾,他们的福晋自然也在随驾之列。

也不知康熙是不是不想弘晖的心情被扰,从而影响太后两位老人家,后宫嫔妃他只点了惠妃和宜妃,还有几位新近得宠的低位答应及贵人,荣妃、德妃都留在了京城,说是协助贵妃打理宫务。

这样的说辞人们根本就不信,明眼人都知道德妃这是还没有复宠,暗中看笑话的人多了;而德妃更是被气的半死,可她如今连殿内的东西都不敢砸了,梁九功可是特意来永和宫传过圣谕,申斥她奢靡骄横;这样重的申斥对已经荣宠多年的德妃来说如同晴天霹雳,她便明白永和宫里有皇上的眼线,哪里还敢泄愤,只能憋屈着。

得知胤禛夫妻都在随驾之列,德妃坐在东次间一边气恼一边暗自琢磨办法;还真被她想到一个人,便让贴身宫女过几日去四贝勒府,让李侧福晋带着苏格格进宫给她请安。

京城里人心浮动,避暑山庄却是一片繁华;原来的热河行宫就是康熙特意为太后修建的驻跸之地,如今的避暑山庄更是在原来的基础上扩大数倍;且此时正值夏日,行走在山庄里自有清凉涌上心间,太后住的很是舒心,又有弘晖一路上逗趣,还有涂一一细心照顾,两位老人家竟是第一次没有丝毫难受就到了避暑山庄。

得知消息的康熙龙心大悦,看来这次令四福晋和弘晖照顾太后是对的,他也是第一次看到皇额娘和苏姑姑下了马车依旧精神奕奕;这一高兴,康熙便大方给了四福晋和弘晖厚赏,引得更多人羡慕四贝勒的福气,有这样贤惠的福晋和优秀的嫡长子。

面对恭贺的人时胤禛还是平日那般淡淡的样子,心里却是极为高兴,因为福晋和弘晖,他也被汗阿玛夸奖了几次,这在以往可没有过;等回京了,他也开私库,给福晋和弘晖挑些好东西。

也因为避暑山庄的建成,蒙古各部的王公贵族都携带家眷前来觐见大清皇帝陛下,科尔沁部的人来的更早一些,太后与苏麻喇姑的心情更为畅快;便是与郡王福晋说话时,太后都会时不时夸赞弘晖和四福晋几句,郡王与福晋对四福晋和弘晖也极为感激,也都送了厚礼。

幸而出京之前涂一一已经想到了这些,派人准备了不少弘晖和老九胤禟铺子里的新奇东西,作为回礼尽够了,还给胤禛又涨了不少面子;此时胤禛心里再一次肯定,虽则他好像是喜欢汉女的身姿和性子,但他也得承认汗阿玛就是眼光独到,还是满洲五大姓的世家贵女更有主母风范。

至于那些个他喜爱的汉女,实在当不起这样的应酬往来。

而弘晖也没闲着,与蒙古各部的世子或王子玩在一处,很快便被他发现了商机,于是急着找到老九和老十,与两人说了他的计划;之后三人还特意挑了晚上康熙不忙的时候,由弘晖说了他发现的事情,还有他根据这些发现想出来的策略。

但小崽子是谁,他如今只怕能有八百个心眼子,他当然不会谈及政事,只说自己的发现和想法,还提前和康熙说好,这只是他一个小少年突发奇想,汗玛法先听听,帮他看看可还有漏洞;康熙来了兴趣,这个孙子向来敏锐,总能想到常人想不到之处,别说,有时候他的点子是真的有大用,康熙虽然没有明说,心里却给他攒着功劳。

于是小崽子说他与那些蒙古少年玩的时候,听说他们放牧的规模,最重要的是蒙古人都还没有开发出羊毛的用途,每年剪下来的羊毛大都堆积丢弃;可是如今大清的商务衙门已经有了很多羊毛的用法,苦于羊毛的原料不足;既然蒙古以游牧为生,不如鼓励各部与大清合作,就由商务衙门来主理这件事。

也不要用银子从蒙古人手里购买羊毛,可以用入股的方式,由蒙古各部出人工和原料,大清出技术加工然后售卖,之后给蒙古各部分红;等到他们发现对他们没用的东西居然能赚来大笔银子,蒙古各部肯定会加大养殖羊群的数量。

这样一来,短期内这些羊毛生意可以为大清创造利益,还可以加强蒙古各部对大清的信任与合作,有利益纠缠的合作远比联姻带来的合作更为坚固;长期来看,随着羊群增多,蒙古各部的草场必然会紧张,甚至出现草场退化的现象,这样蒙古各部之间的摩擦和矛盾必然增加,他们也不会如原来那般团结一心。

这个时候由大清出面调停,再给出嫁到蒙古各部的大清公主撑腰,大清给提供开荒和农耕的法子,包括水利工程的指点,甚至还可以借贷给蒙古各部粮种;一旦蒙古各部开始农耕生活,就会有固定的田产和房子,不再居无定所,人们的安逸之心必然也跟着萌发,谁还有心思四处抢掠。

再之后就可以鼓励蒙古各部建立新城,这样各部的政治权利都高度统一在新城;而大清在这个过程中可以先扶持两位公主掌权,只要有大清的公主站在权力顶端,之后再嫁到蒙古的大清公主可以与两位公主互为倚助,也能更快在蒙古各部站稳脚跟。

随着这些大清公主掌权和她们带来的影响,蒙古各部便是发觉了大清的心思,恐怕也改变不了民心,这才是真正的收服蒙古各部;且在各部建立新城时,大清还可以给他们借贷银子,前提就是对大清公主的支持,有了公主的牵制,还有真正的利益往来,蒙古各部将会史无前例的依赖大清,哪里还会生出反抗之心。

小崽子发现的不仅是羊毛生意可以渗透和影响蒙古人的观念,大清还可以借助蒙古各部的势力与他们一起开通商道,将大清更多的东西贩卖到更远的沙俄等国,这将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而蒙古各部也可以因为商道的生意与大清联系更为紧密,还会更加积极与大清驱除外敌,因为如噶尔丹蒙古或沙俄的侵扰断的可是大家共同的财路,谁能不积极对外。

这样一来,既可以更加紧密大清与蒙古各部的关系,还可以同仇敌忾共同抵御沙俄和被沙俄扶持的噶尔丹,大清还能收获更多的利益,可谓是一举多得。

听完小崽子的话,胤禟和胤俄已经呆了,这大侄子的脑瓜子是怎么长的,只是听了几个蒙古小王子的话就能想到这么多?

别说,这小崽子的想法还真有道理,尤其胤禟,一想到能开通商道,他能把生意从大清做到蒙古和更远的沙俄等国家,当即就热血沸腾。

康熙出神良久,还是被胤禟的动静给惊醒回神,看了眼两个儿子呆愣的样子,再看看小少年的孙子,康熙竟然有种诡异的满足感,也就是他慧眼识珠,早早发现了弘晖的才能;这小崽子还真没辜负自己这几年对他的教导,能想到这样的点子,若真按照他的法子,再补全遗漏,对于十几年后的蒙古来说可谓是真正的釜底抽薪。

至少后来的大清君主再不用担心蒙古各部的叛乱。

想到这里,康熙又起了考校的心思,就问他觉得先从哪两位公主开始扶持;小崽子想了片刻,才目光坚定的说可以先从恪靖公主和端静公主入手,恪靖公主嫁到喀尔喀蒙古已经有几年,初步熟悉了那里的一切;而喀尔喀蒙古又是新近归顺大清的,他们对噶尔丹深恶痛绝,正是对解救他们的大清最感恩的时机,也最适合实行这些办法。

至于端静公主,她同样嫁到了漠北蒙古,与恪靖公主的距离很近,两位公主完全可以互相倚助,共同进步和掌权;就小崽子这两日观察到的,恪靖公主性格更为大胆和果决,若是有大清的支持,估摸着她只用几年时间就能完全掌政喀尔喀蒙古,再有个十来年的时间,没准儿整个漠北蒙古和漠南蒙古都能被她掌控。

再有端静公主和嫁到其他各部的公主帮忙,权力不会被一个人完全掌控,但却都在大清公主手中,这不就是最好的收服?

康熙畅快大笑:“算你小子有眼光,朕的几位公主还真被你看对了。”

笑着笑着,康熙忍不住慨然长叹。

“人们都说大清的公主远嫁蒙古过的苦,朕又何尝不知,可朕初登基就面临那么多问题,哪里能腾出精力帮公主们做主呢;甚至朕当初亲征噶尔丹时,端静公主还亲自执刀上阵,帮着朕征战。”

顿了顿,擦去眼里隐隐泛上的泪花,康熙摸了摸小崽子的光脑门,意味深长道:“弘晖是个好的,你的姑母们会感激你的。”

大抵是想起了伤心事,康熙令他们先退下,但也说了这几日就会和朝臣们议政,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第100章 圣母或恶毒(13)

叔侄三人从烟波致爽殿出来, 胤禟一把抱起小崽子,快步走出去院子, 又走了几步这才看看周围, 确认没人,这才连声夸起来。

“可以啊弘晖,快让九叔看看, 你这脑瓜子是怎么长的,怎就这般机灵呢。”说着话还转头看胤俄。

“老十, 你说是不是?”

“可不是!弘晖这脑瓜子还真没谁能比得过了。”

小崽子被老九抱的不舒服,挣扎着就下了地,还不忘得瑟看两位叔叔一眼,压低声音叮嘱二人。

“我看汗玛法的样子, 这事儿十有八九能成, 九叔与十叔趁着这些日子多陪陪两位婶娘,听我额娘说她们都有了身孕, 您二位也多陪着些,这可是你们的嫡长子呢;等汗玛法真的定下来了, 眼看着就属您二位要最忙了;我可先说好啊,二位叔叔若是也是那种宠妾灭妻,甚至轻视嫡子的,可莫怪我日后有好事不想着你们。”

小少年说的一脸严肃, 怎么看怎么惹人欢喜, 把个老九胤禟稀罕的不行,快速伸手在小崽子脸上捏了一把。

“怎的,莫不是你还是个小仙童, 能料事如神, 你怎就能确定我和你十叔能得嫡长子呢?”

小崽子轻哼了一声躲开老九作乱的手, 他当然相信阿娘的本事。

“我就是知道,你们等着吧,到时两位堂弟出生,你们可得给我封个大红封。”

胤禟的桃花眼都笑成了一条缝,胤俄的眯眯眼早笑的看不见了。

“好,就冲你小子今日这吉言,到时我们真得了嫡长子,一定给你送上一个你想不到的大红封!”

老十却更机灵,搂着小崽子美滋滋道:“若是真借你吉言,弘晖啊,到时你可要领着这两个堂弟玩儿啊,让他们也学学你这本事。”

“那是当然,我额娘如今与九婶婶和十婶婶关系好着呢,两位婶娘经常去陪着我额娘,就是为了我额娘能欢颜,我也会额外多照顾两位婶娘的孩子。”

胤禟急了:“嘿你个臭小子,合着还是看你两位婶娘的面子,难道咱们叔侄的关系还不够好?你也不看看这一年我们给你赚了多少银子,这日后要是真开了商道,银子更多,还不是得靠着你九叔我?”

“这点九叔就满足了?难道九叔不想把大清的生意做到整个天下去,让天下人都知晓你的能耐?”

说到这个老九来了兴致,急切问道:“弘晖你的意思是?”

小崽子的声音压得更低:“当然是等合适的时机开通海上贸易了。”

胤禟和胤俄乍舌,这小子可真敢想。

难怪两人不敢相信,大清入关后就实行了闭关锁国的政令,康熙初年内乱频发,如今好不容易稳定局势,可老爷子压根儿不让提解除海禁等话题,动辄就是祖宗规矩。

但胤禟在四九城里可是见过不少西洋传教士,还有西洋人来经商的,看到他们那些东西卖那么高的银子,胤禟早惦记着做西洋人的生意了,怎奈他在康熙面前人微言轻,根本不敢提好么。

看看两人的反应,小崽子撇嘴:“都说时移势易,当初汗玛法下令闭关锁国,是为了更好平定内乱;如今内乱已经基本无患,正是需要大力发展国力的时候;当然也不可能一时间就能让汗玛法改变主意,咱们先把今日说的事情做好,等汗玛法看到成效,那时大清的国力也强盛起来了,只要时机合适,未必就不能实现。”

“你们一开始还未想过今日的事情呢,可你们现在再看,汗玛法明显意动了不是?”

胤禟与胤俄对视一眼,都像看稀世珍宝似的看着小崽子,这可真是个牛人啊,居然敢打这样的主意,但是好开心的怎么说。

表达自己高兴的方式就是趁机又抱起小崽子颠了颠,胤禟已经快要乐颠了。

“行啊臭小子,就冲你今日让我与你十叔双喜临门,日后我们就跟着你干了,再想到好事可不能忘了我们俩;你把心放肚子里,九叔是个明白人,就冲着你孝顺你额娘,九叔也什么都紧着你九婶儿,保证不惹她生气,让她回回都能逗你额娘开心,行不行?”

小崽子点头,这还差不多,又看向胤俄,老十连忙跟着表态,不就是远着点郭络罗氏和王氏两个侍妾么,他可以!

其实都不用小崽子特意嘱咐,当初九福晋和十福晋被涂一一提点之后,回府就开始整顿内院,还真让她们抓到了证据,狠狠发落了老九和老十的宠妾。

后来两人听自家爷们儿说了弘晖对他们的叮嘱后,两人更是心里感激,好东西不知给弘晖送去多少;两人的嫡长子出生后,等到能下地玩儿了,还真就经常带去四贝勒府找弘晖,两个小团子也真成了弘晖的小尾巴,甚至还追到宫里去。

太后与宜妃知道后,明白弘晖是怕她们两位长辈挂念九福晋和十福晋,这是帮着她们呢,这下好了,弘晖又得了一堆厚赏,恐怕他已经是皇子皇孙里私库最丰厚的了;就连康熙也从太后那里听了不少,又有宜妃的夸赞,再想想自打小崽子入宫后太后就少有不痛快的时候,确实帮康熙尽了孝道,老爷子又厚赏了一堆。

这是后话了,先说当下,康熙思谋了两日后,先后召见了不少重臣,之后就是宴请蒙古的王公贵族;最后还是补全了弘晖的很多想法,决定对蒙古施行新政,而听到不用自己部族出银子就能与大清合作生意,还有九贝勒算出来的一年的丰厚利益,蒙古各部的郡王们没有不同意的。

于是,烟波致爽殿频繁召人觐见;康熙最先召见的居然是胤禛,他也没瞒着,把弘晖的功劳说了一遍,最后道弘晖还小,为了更好保护他,朕就把这些功劳先记在你这个阿玛身上;既然是弘晖的主意,你也不要在吏部行走了,回京后朕就下旨,由你来执掌户部,与蒙古的诸多合作都划归商务衙门,你这个主管户部的就多操心些。

胤禛只觉得这是天上掉馅饼儿,他说是跟着太子办差,但太子防备他,并不让他接管实政,尽是些擦屁股的琐事不说,还很得罪人;如今汗阿玛尽然因为弘晖让自己主管户部,胤禛可太了解户部对于大清的重要性了,他这是相当于掌控大清的财政大权啊。

这还用想?

胤禛当即磕头谢恩,连声表达自己会尽心做好汗阿玛交代的差事。

康熙点头,说太子那里他会说,老四你只管尽心办差就是;沉思了片刻,老爷子又嘱咐了几句,说朕知道你因为幼时的事情与老九有心结,但如今老九与老十可都算是你的属下了,你是当哥哥的,就大度些,与老九、老十好好为大清办差。

难得听见老爷子说起旧事,胤禛也表态,说都是亲兄弟,他哪里有心结,不过是当初看着老九与老十不务正业有些着急;如今两位弟弟都为朝廷办差,且确实为大清国库贡献良多,儿子为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再则弘晖如今与老九、老十也十分亲近,他这个做阿玛的自然也不差,定会与兄弟们鞠躬尽瘁为大清、为汗阿玛办好每一件差事。

康熙满意颔首,让他出去了,之后又召见了恪靖公主和端静公主,再之后就是五贝勒胤祺和十二、十三两位阿哥;既然打定主意要对蒙古施行新政,那就没必要如原来那般防着胤祺和胤祹,康熙索性让两人以理藩院的职务与蒙古各部交涉,包括给蒙古提供的各种前期帮助,都由两人去操办,胤祥则率领一支八旗军为公主们撑腰。

各项政令有条不紊颁布下去,皇子公主们没了避暑的心思,个个忙的脚不沾地,就是蒙古的王公贵族们也跟着忙碌,生怕自己部族得到的支持少了,恨不能围着康熙和几位皇子们转,一再热切表达自己部族对大清的忠心,康熙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

恪靖公主和端静公主从胤禟那里知道实情,明白是弘晖为她们想到的这些,两人并没有再声张,但也悄悄给弘晖送了不少好东西;弘晖与恪靖公主这个姑母聊的格外投机,他在这位姑母身上看到了当初在大钺时阿娘的影子,这位姑母太适合掌权执政了。

于是小崽子又给姑母出了不少主意,教她怎么快速收拢人心和民心,这些都是他在大钺为帝时玩儿剩的,很适合恪靖公主在蒙古地区用;这一聊,恪靖公主更喜欢这个小侄子了,一再在胤禛跟前夸赞,在涂一一这个四福晋面前就不必说;还特意与涂一一约定了联络方式,让她与弘晖想到什么或者需要什么,只管与她传信。

涂一一对于这位后世盛传的“海蚌公主”印象极好,这位是个真正为百姓着想的,便也不经意间给她出了几个与康熙多要好处的点子,对于恪靖公主来说当然受益匪浅。

以致于在离开避暑山庄前,恪靖公主只要遇到胤禛就说酸话,羡慕她四哥怎就这般好命,有那样得体的嫡福晋和那样慧敏的儿子,她都看着眼红;要么就是叮嘱她四哥一定要尊重四嫂,更要好好培养弘晖,不能浪费这孩子的才能······

直把个胤禛弄得莫名其妙,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福晋和弘晖有多好?

不说其他,就他如今得到的实差可还真是沾了儿子的光,有个这样出色的儿子,又是骄傲,又是倍感压力的好吧。

有了儿子给搭好的台阶,他若是再做不出政绩,他这个阿玛也莫在皇城里混了;儿子太优秀,做阿玛的必须更优秀。

于是,历史上有名的加班狂人雍正帝,在这个小世界,在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开启了加班狂人的模式;他这一奋起没什么,影响的其他得了差事的皇子们都不敢懈怠;这些也就罢了,最重要的因为他的加班,他的生活路线变得更为简单,后期剧情里出现的一些与他在路上邂逅的女主们都失去了机会。

有几个即使有了剧情里的邂逅机会,但胤禛只挂心差事,冷着脸就走,哪管那些女主们的绝美身姿和恰到好处的表情,在他眼里就如同无物,生生将几个女主推到了其他皇子的后院。

涂一一后来得知这件事之后,一言难尽看着小崽子,他这抱大腿不要紧,硬是害得男主提前成了加班狂,还损失了男主的几朵桃花,也不知男主会不会失望;或许,小崽子做出的改变不是主要原因,毕竟男主是天界的玄渊仙尊来执行任务,可能他是在知晓剧情的前提下选择避开了这些女主?

不过说实话,这个小世界漏洞太多,就连涂一一都不记得女主有多少,更别说从中认出任务者了;也幸好崔钰给她抢的这个恶毒原配的身份正好,只要她不像原身那般做个圣母贤后,谁惹了她,她就敢收拾了。

再说回避暑山庄,经过一个多月的忙碌与宴请,康熙与蒙古各部都签订了合作条款,无论是大清众人,还是蒙古各部,都算是满载而归,这一年的塞外巡行算是宾主尽欢。

在回京的路上,太后与苏麻喇姑心里的欢喜还一直在,皇帝能看重与支持蒙古各部的发展,不再对蒙古多加防备,这是两位老人家最愿意看到的;更让她们欢喜的是养在她们膝下的胤祺和胤祹都有了实差,可见皇帝也不再如往前那般疑心两人与背后的蒙古势力结盟,两位老人家心里宽慰啊,她们总算不用再挂心两人的差事。

回到京城,胤禛等人更加忙碌,弘晖照旧留在宫里读书,涂一一难得清闲下来;她回府的次日,李侧福晋领着众人前来请安,并且很痛快上交了管家权,她这样积极主动,涂一一还有些不习惯来着。

等到众人都退下之后,涂一一才问起她特意留在府里的章佳嬷嬷,后院的女人们在这两个月的动向,重点问了李氏、苏氏和钮祜禄氏;章佳嬷嬷手里有福晋给她的人手,府里的动向根本逃不过她的眼睛,何况这府里后院的女人除了李氏是侧福晋,可以轻易出府,其他侍妾格格们可是都不能轻易出府的。

听到永和宫召见了李氏三次,其中有两次李氏都带了苏氏进宫,涂一一忍不住思索;德妃这是什么意思,她一直致力于扶持李氏这个侧福晋与福晋争斗,召见李氏是正常的,但她为何两次召见了苏氏?

看来这府里还有德妃不少的眼线啊,她竟然能这么快就得知苏氏得宠的消息,吩咐了章佳嬷嬷几句,让她按照自己说的法子去揪出几个眼线,再想法子处置了就是,不必再问。

等章佳嬷嬷退下,涂一一看着窗外出神,忽然想起什么,叫来一个亲信丫头,让她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去一趟宋氏和武氏的院子;就说两人念及二阿哥和大格格长时间没见嫡额娘,让两人带着孩子来正院一趟,她还特意强调了,一定要宋氏和武氏坚定是她们自己的意思。

过了半个时辰,宋氏与武氏领着弘昀和大格格进了正院;路上自然遇到了苏氏等人,两人就说二阿哥与大格格两个多月未见嫡额娘了,福晋既然回来了,自然要带着去请个安的。

几人进了正屋,涂一一抬眼看过去,一眼就看出两个孩子的不对劲儿;大格格的气色红润,二阿哥也看着面色红润,但走来正院这么一段路,竟然到现在还喘息不定。

将两个孩子叫到身前,分别给两个人诊脉;宋氏和武氏还是第一次见福晋诊脉,大为吃惊,福晋竟然懂医?

就连两个孩子也忐忑看着嫡额娘,不知道她这是何意,怎的忽然就给两人诊脉了。

诊脉之后,涂一一给亲近的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丫头退出门外,叫了宋氏和武氏带来的丫头,还有跟着两位小主子的奴才们,都被叫到偏房喝茶去了,说是福晋有话要嘱咐两个小主子,让她们且耐心等一会儿,或者手里有事的也可以先去忙。

见两个大丫头守在门外,涂一一这才神色严肃说话。

“宋氏,武氏,说说这两个孩子近日都吃了什么,仔细回想,是近日常吃的食物或者点心,又是如何送到你们院子的。”

一看福晋这样的神色,宋氏和武氏哪里还能不明白,这是有人将手伸到了两个孩子的身上;两人苦苦思索,都说在自己的院子里两个孩子没有吃什么多出来的东西,她们院子里还是如往常的供应。

涂一一看向大格格,她比弘晖年长两岁,如今已有九岁。

“大格格且想一想,你与弘昀近日吃的比较频繁的是什么,是不是在前院吃的?给你们送吃食的人是哪个院子的?”

受李氏的影响,大格格对涂一一这个嫡额娘有些抵触,尤其她与弘昀被送到宋氏和武氏的院子里养,也是因为嫡额娘的缘故;又有李氏时不时在大格格跟前说几句,大格格如今对这个嫡额娘很是防备。

见长姐不说话,弘昀有些犹豫,他要不要说呢?

涂一一看向弘昀,这个孩子两岁时被抱到宋氏院子里养着,宋氏对李氏的防备更重一些,因而李氏能见到弘昀的时候不多;且这个孩子被宋氏真心以待,涂一一也经常去看他,他已经对李氏这个生母没了多少印象,尤其李氏在弘时出生后更是将精力放在了弘时身上,对弘昀也冷淡了不少。

见嫡额娘看着自己,弘昀上前一步道:“回嫡额娘,是弘昀在前院读书的时候,额娘院子里的人给送过来的点心,已经送了快一个月了。”

大格格眼看着亲弟弟供出了亲额娘,怒其不争,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她这番自以为隐晦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涂一一,先夸了弘昀几句,让他坐在宋氏的身边,涂一一这才似笑非笑看向大格格。

“你额娘是个无知蠢货,你更是个蠢的!”

长到九岁,因为她是府里唯一的格格,胤禛对她向来宠爱,大格格还未曾被人这样直白骂过,忍不住红了眼瞪着涂一一。

涂一一却冷笑起来:“这是不服?往日里你额娘在你们姐弟面前嚼舌根,我懒得搭理她那个蠢货,便也当看不见;你以为你额娘说的是真的,我这个嫡福晋真容不下你额娘?”

“说你蠢还不服,皇家规矩你是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你额娘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不说我有弘晖这个嫡长子,我们母子的位置稳稳当当,谁都撼动不了;就算你额娘那点小算盘真实现了,我这个嫡福晋有什么意外,也轮不到她一个奴才秧子上位,你见过哪家权贵能将妾室扶成继室的,更遑论规矩礼法更为森严的皇家?”

“这便是我不将你额娘看在眼里的底气。”

“再说回现在,你可知我若是没有看出你与弘昀的病症,不出一个月弘昀就会暴毙而亡,你也活不过三个月?亏的你还维护你额娘那个蠢货,连她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这一番话落下,最先被惊吓到的反而是宋氏与武氏,两人都坐不住了,起身急切问福晋说的可是真的;被涂一一眼风扫过,两人一个激灵连忙坐下,再不敢多言。

大格格却不信,恼怒道:“我额娘才不会害我们!”

“你既然知道你额娘不会害你们,如何就想不到你额娘是被人利用了呢?这背后的人主意打的好,这是要一石二鸟;你且想一想,我回府不到一个月,府里先是暴毙一个小阿哥,我这个嫡福晋必然会被定个治家不严的罪,甚至人们都会如你这般怀疑我容不下除了弘晖之外的阿哥。”

“等我被治罪了,不出两个月,你又缠绵病榻而死,别说你阿玛,就是皇家也会觉得不对劲儿严查,这一查你额娘还能落了好?好么,府里的嫡福晋、侧福晋先后被治罪,不就是背后的人得利?”

轻蔑看了大格格一眼,涂一一又冷哼道:“连我都不相信你额娘会毒害你们,都说虎毒不食子,她虽然蠢,对自己的孩子还是上心的;所以你还是打算继续维护你额娘,帮着背后的人递刀对付我这个嫡福晋?”

说完没再管大格格如何神色变换,涂一一又看向宋氏和武氏两人,与她们详细说了两个孩子的情况。

背后之人的心思深沉,给两个孩子食用的吃食里放了白果,本来白果是可以入药的,宫里也会用白果做点心,因为白果有美容养颜的功效;便是孩子在秋冬季节也可以少用些白果糕什么的,可以起到润肺、清燥的作用,还有活血化瘀的功效。

但这两个孩子食用的点心里不只用了白果,还每次都添加了很少量的白果胚芽,这可是剧毒之物,只要达到用量,便可以当场致人死亡;若是将用量控制好了,中毒之人会慢慢萎靡不振,甚至四肢僵硬,最后还会昏迷不醒直至死亡。

宋氏和武氏等人之所以没有发现孩子的情况不对,是因为背后之人在用量的时候多加了熟制白果,这才让两个孩子看起来面色红润如常人,不到发病的时候,谁能想到他们已经中毒了呢。

等她说完,别说宋氏和武氏,就是大格格自己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嫡额娘说的几种症状,她身上还不明显,但只听弘昀方才的喘息就知道了,她与弘昀是真的中毒了。

等小崽子全部说完他的想法之后, 涂一一适时夸赞他几句,道他这个年纪能想到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 还让他回去后多与阎阙商量, 说你皇父尤善经营,且他掌管户部,他的想法与经验更为周到细致。

小崽子总算明白了阿娘为何在前几日一直观战,明明她说过大钺是可以战胜荣朝军队的,原来是这般,阿娘是通过观战衡量对方的实力,再计算己方的实力,推算出最佳的迎战时机,所为就是减少大钺将士的伤亡,难怪呢。

见他明白了,涂一一点头,道天色已晚,让他早些去歇息,过两日就会启程回王都;小崽子应下,看了眼地上捆着的几人,还是问了阿娘为何单单扣下了这几人,这几人都是出身世家,必然不会归顺大钺。

被阿娘这样一问,小崽子有些不好意思,他确实心里激动来着,就没有看仔细那些消息,看了眼身侧站着的亲随,那亲随忙从女帝近卫手里接过几张字条,双手呈给涂山钺。

片刻后,小崽子一言难尽看着地上的几人,又看向阿娘,不确定问道:“这消息上说的是真的,这几人竟然是中州世家里最擅于用兵的将领,莫不是消息有误罢?”

地上的几人恨不能就地消失,这大钺女帝母子也太羞辱人了。

“为君者要时时想着,你是万民的君父,万民就是你的孩子,总要担起为君父的责任;就如阿娘此次作战一样,若按照阿娘的性子,一开始就会与敌军正面对上,但阿娘现在是君,必然要考虑战争折损比重,所以才会一再试探,就是为了将我们的将士折损降到最低,你可明白?”

这样安置的办法对于这些失去顶梁柱的家庭来说就是雪中送炭,而这些人也可为大钺的发展尽力,可谓是两全其美,为何不做?

说起这点, 涂一一坦然承认她在这方面确实不如阎阙,她更适合开疆拓土;小崽子也颔首赞同, 言语间都是对皇父的赞誉与敬仰,且皇父还很重视他的意见。

但小崽子还是不明白何谓抚恤后的安民之策,他以为给足够的抚恤补贴便可,有记载的其他朝代也是这般做的, 他还吸取经验, 特意将抚恤补贴的数额提高了呢,百姓应是会感激的呀。

第81章 小反派的恶毒娘(22)

涂一一耐心教导他:“阿钺可听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句话?”

细细想了片刻, 小崽子还是有些一知半解,涂一一只好详细给他解说了一遍。

地上的几人恨不的地上有条缝隙,他们也好钻进去,被一个八岁的小郎君淡然说出败军之将,还真是···

坐在上首的涂一一看了眼小崽子,淡声问:“阿钺可是第一次上战场心里不稳,因而你没有细看呈上来的消息,你再找关于这几人的消息看看。”

阅读女配是阎罗(快穿)最新章节 不^格小^说^网 w^w^w\.vb\u\ge\.c^o^m

(快捷键 ← )上一章 目录(快捷键 enter) 下一章(快捷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