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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20

  • 作者:轻云上
  • 类型:穿越重生
  • 更新时间:2024-04-19 03:30:33
  • 章节字数:198500字

高层们可不管你余总夫妻是不是也被愚弄了,他们只在乎投资出去的钱有没有回报,回报率有没有达到当初说好的数额,若是钱到位了,一切好说。可一旦你让我钱包受损,那不好意思,我不高兴,你们作为罪魁祸首,也别想高兴。

余家夫妻两应对董事会突如其来的责难,筋疲力尽,尤其余夫人,原本还在病床上躺着修养的人,被迫穿上高跟鞋画上精致的妆容,遮去一身疲态,在公司跟人撸袖子干架。

好不容易能回家歇口气,夫妻二人只想找个安安静静没人能突然闯进来要他们给个说法,给个解释的房间,痛痛快快睡一觉!

然这份高达几十人的骑士名单一出来,谁还不明白所谓的向余两家搭上关系是怎么一回事?

愣愣听着余相杰上楼后又砰的一声关上房门的动静,仰头喃喃问丈夫:“相杰的身体,你这样他吃不消的?”

余父冷哼一声,留下一句不知算不算嘲讽的话:“你还没看出来吗?他从那时候就看出咱两都不想移植□□给他了,所以才会是适时地,在咱们跟前唱念做打表演了一番,让咱们被向家那根胡萝卜吊着,心甘情愿给他□□。”

骑士本人究竟是如何看待这份名单的外人不得而知, 可余相杰愤怒极了, 他觉得自己被耍了,被人愚弄的怒气远远盖过了“原来她从未对我动心”的羞愤,只能用发脾气来表达他心里的怒火。

可他忘了一点,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他被人愚弄了的男女之间的绯闻,在余家,甚至在辉煌娱乐高层中间,在此之前,余家夫妻二人早已信誓旦旦的向大家保证——

不知是向家财团有意用这些似是而非的桃色绯闻遮掩内里刀光剑影的斗争或是什么,外界不曾得知, 群众对此喜闻乐见, 拍手叫好,恨不得伸长脖子等着某位“圈内人”再爆些料,好满足他们的窥探欲。

因此, “向大小姐和她的骑士团们”被好事的网友整理成一份文档广泛传播, 骑士团的每一位单独拿出来, 都是能震惊无数人的各方面意义上的二代三代们,他们本人或许还不出名, 可他们的父辈乃至祖父辈拿出来, 一定是一代人的记忆。

说罢也不管余母是何反应,直接上了二楼,找个房间睡觉。

这番争执外人不得而知,在外界看来,辉煌娱乐近一年来麻烦缠身,本就有几分风雨飘摇的意思,不过是一开始事情蛮的紧,只几个心腹干将知晓内情,急在心里。

谁知还没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余家夫妻因为他们家大公子的病情闹的风风雨雨之事,不知怎的就传的到处都是,想瞒都瞒不住。

消息快速蔓延。

新闻媒体上隐约有人爆料,然辉煌娱乐本就是这一块儿的龙头,删除小道消息的能力还是有的,只不过他们能删消息封账号,广大吃瓜网友也能创作出各种代称继续讨论。

风口永远止不住网友们的吃瓜热情。

余家的事情闹到现在,颇有些全民吃瓜的意思。其他骑士团成员平日里即便行事高调,也是在特定的圈子里,不像余家,本就处于鱼龙混杂的娱乐圈。

娱乐他人,也被人娱乐。

这事儿要说没人在背后推波助澜,那确实发展不到如今程度,可要具体说是谁在背后搞事,那还真不好说,实在是辉煌娱乐霸占行业龙头地位多年,行事嚣张,得罪的人他们自个儿都数不过来,这时候想从他们身上咬下一块儿肉来之人如过江之鲫。

因此一分的故事也能叫他们编排成八分,更何况余家那一场大戏,本就属于十分狗血,敲锣打鼓说上三天三夜也不能结尾的精彩,旁人恨不能添油加醋给编排成一百分才好。

这事儿别说外行想瞧热闹,就连内行都恨不能在门口挂两串儿二踢脚响着玩玩儿。

他们自个儿还没闹明白这家人脑子里到底是不是突然进了屎,好好地一张王炸,咋的突然间就打烂了,好多人现在都没回过神。

“还能是怎么回事?原我还以为他们好歹对我哥很是疼爱,有真感情在,毕竟是唯一的孩子,还是家里看重的传宗接代的男孩儿,谁知事情到了跟前,谁都大不过他们自个儿的利益,我也就释怀了。”

余保保对秋立舟这个新认识的朋友十分有好感,不过几个月时间,两人已经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秋立舟看网上闹的沸沸扬扬,担心余保保一个人住在酒店想不开,便悄摸摸溜进来看她。

“我哥向来看不起我,觉得我是捡来的下等人,蠢笨不堪,全天下就他一个聪明人,自认若不是身体底子差,早就在上流圈子打出名号,成为人人追捧的中心了。

所以一直非常自信的认为,向家那样的老牌世家出来的大小姐,只要他肯下功夫追,对方迟早会是他的。因此向家小姐突然回应了他的示爱,他虽惊喜,却不意外,甚至很坦然的接受了。

我爸妈当时大概是被我哥的坦然给震住了,没多想。或者是急于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将公司,将他们二人从漩涡中拉出来,所以病急乱投医。”

余保保总结:“总之,从他们决定相信我哥那一刻开始,便已经走进歧途。

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们开始给我打电话,哄我回家,不用想我都知道,他们又想将我送给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暖床,换取好处罢了,这种事他们做的还少了吗?

你也别这幅表情,我早就接受了自己命贱的事实,但我不会让他们那般糟蹋我自个儿的。”

听余保保嘴上说着释然的话,看她神色间还带着悲戚,秋立舟心里突然没来由的一阵难过,忍不住伸手保住了她。

两个相识不久的男女互相拥抱,却没有任何暧昧的气氛,隐约间,两颗心都有一种被宿命相连的神奇感一闪而逝。

但也不能一直拥抱下去啊,那像什么话?回头爷爷知道了还不得放老黄咬他屁股?幸而秋立舟早非吴下阿蒙,如今的他在家碎碎念能不停歇的念叨一整天,烦的他爷爷直接动手赶人,眼下场面说点儿什么不是轻而易举?

谁知一开口,有些话没过脑子便脱口而出:

“你,你别难过,以后我就是你哥哥了,亲哥!我保证对你好,你是个好姑娘,我保证我家人也会喜欢你的!对了,我家里还有个爷爷,对我可好了,老人家做的饭特好吃。

有个姓苗的爷爷原先和爷爷住在同一小区,就经常上我家蹭饭,后来我和爷爷搬了现在的家,距离原来那小区足足一小时车程,苗爷爷还能踩着饭点儿上家里蹭饭来!

对了,我家还有老黄,老黄是只狗,爷爷养了它十几年,鬼精鬼精的,特威风,社区附近所有街上都有它好朋友,平时只要哄它开心了,它就会带我出去玩儿,跟老黄出去我都不用带脑子,只要跟着它,一路就有各品种的狗子跑出来给我们上供。

以前上供一些活猫死老鼠之类的,吓的我吱哇乱叫,后来老黄明白我和它喜欢的东西不一样,就经常给我带一些小区小姑娘们特意买给他的零食。

然后老黄的小弟们有样学样,见了面便给我叼一袋零食,吓得我好几天不敢出门,生怕哪天小区住户集体报警,说家里出了内贼,专偷零食的那种!”

余保保听着秋立舟的描述,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特生动的画面,忍不住笑出声。

秋立舟见人终于笑了,拍着胸口长长的舒了口气,不好意思的对余保保解释。

“不瞒你说,你一哭,我就莫名其妙条件反射的心慌,感觉有人要追着我屁股后面揍我!”

这边兄妹两有说有笑,另一头墨经理跟道维汇报:“这是做好的宣传计划,剧组那边后期基本上完成了,档期也定下来了,十一黄金档,流量绝对够,院线各方面协调度之高远高于我的预期。

我估摸着也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听说了咱这电影的剧情,在影射余家辉煌娱乐的事,想趁机看热闹吧,不得不说,缺德这事儿还真是人类的通病。

刚好便宜了咱们,趁着网上辉煌娱乐这股东风,炒炒热度,把咱这电影的宣传给做了,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吗?”

道维大致翻了一下,不得不说公司招聘的这个宣传团队虽然年轻,但年轻人敢想敢干,还真跟他想一起去了。整个宣传用一句话概括,大概就是缺德文学。

缺德他妈给缺德开门,缺德到家了。

简而言之,就是先引导舆论,将余家过去二十年发生的一些故事,来个旧事重提,让大家重温当年,然后将《暗度》和余家无缝衔接,把网友们全民吃瓜的热情和流量,用各种手段,在各大平台,想尽办法的吸到电影上。

这时候余家是谁?不好意思,我们只是所有剧组人员,用心做了一部电影而已,只不过这部电影的内容,大概让某些人心里不舒服罢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堂堂正正做电影而已,艺术来自于生活却高于生活,我们已经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完成我们的作品,您要是感兴趣的话,欢迎在十一黄金周,走进电影院,观看我们的《暗度》!

一番话不知道内涵了多少人,敢说敢做的形象也在网友心中立住了,当即就有人把视线索性在电影上,打算先预定张电影票,到时候去看看,对余家事情的八卦热情都降了不少!

这可不行,宣传到了这时候,剧组明面儿上不仅要踩着余家的过去上位,还要在上位成功后一脚踢开余家,表示自个儿的纯洁性,电影就是电影,绝对不搞乱七八糟的东西!

暗地里,却要使用各种手段,不断刺激网友们对余家当年事情的吃瓜热情,给电影提供源源不断的流量。因为现实发生的豪门恩怨,永远都比一部几十分钟的电影更吸引人眼球。

以上,是公司和剧组需要达成的目的,而道维,赞成这个方案,更看重的是电影有了大量热度后,反噬到余家身上的那份孽力。

第102章 一个老头

辉煌娱乐以及它背后的余家在这段时间被神通广大的网友们扒的连底裤都不剩, 可谓是给广大吃瓜群众提供了丰富多彩的娱乐素材,让人们再一次见识的豪门恩怨。

关于他们家的二创作品充斥了整个网络。

fw公司出品的电影《暗度》这在此期间狠狠地蹭了一波余家狗血剧热度,称得上将余家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榨的一干二净。

营销手段之快准狠, 让业内为之侧目。

吃瓜群众的热情却并未就此消散,经过几个月的发酵, 所有的情绪,好奇, 窥探,打抱不平, 或是隐藏在暗处的不怀好意,都即将抵达高/潮。

电影《暗度》就是在这阵东风中扬帆起航, 顺利按照原定计划准时登上电影院的大屏幕,与观众见面。

不管前期在宣传上花了多大心思, 用了多少手段, 将多少无知的观众们骗进电影院,把电影的前期票房做得多漂亮。

到了眼下,一旦观众亲自走进影院, 那么, 电影的质量和口碑, 都将不再是制片方和出品方能控制的。

说到底还是要靠质量取胜。

作为fw公司今年的重点项目,也是这个年轻的却异军突起的公司第一次向观众, 向同行展示自己的硬实力的重要载体, 这部电影不仅要接受来自出于各种原因走进影院的观众们的考验。

同时, 更要接受来自同行严苛的挑剔目光。

公司上上下下包括墨经理和编剧秋立舟以及主演余保保,和整个电影的制作团队, 都清楚的知道这一事实, 并且紧张的等待结果。

为此, 平日里公私分明绝对不在下班时间无缘无故多留在公司一分钟的墨经理也心甘情愿留在公司加班。

亲自叫人盯着各大平台观众对电影的评价,好做到心中有数。同时出了问题,也可以及时调整应对方案。

没办法,这件事在墨经理看来,关系着他在未来几年是坐在办公室舒舒服服吹着空调等别人双手恭恭敬敬送资源上门。

还是要低声下气,灰不溜秋出去给人当二孙子,给这群不争气的东西们求资源,求赞助。

墨经理的这种紧张很快影响到了公司上下所有人,从今天九点电影院线开门营业时间,大家就跟着墨经理一起焦灼的等待长达100分钟的影片结束,届时是骡子是马,真正的观众自然会给出最真实的反馈。

秋立舟受不了公司今天这般压抑的氛围,干脆收拾东西回家陪爷爷和老黄玩儿去。

兴冲冲回家,结果楼上楼下找了一圈没人应他,最后,还是老黄看不下去,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叼着他的裤腿,把人拽到了影音室。

秋立舟还挺纳闷的,站在影音室门口朝里面喊:“爷爷你平常不是不爱往这来吗?”

要知道家里这个放映室存在的意义就是单纯给秋立舟玩游戏用的,当然,他剧本写不下去,压力太大的时候,也喜欢来这里放松,看看电影或者动画片什么的。

反正他爷爷是一次都没进来过,今儿能在这里见到他爷爷,也属实神奇。

道维懒得搭理这越活越过去的蠢孙子,调整好放映机便朝门口招手。

谁知秋立舟还没动弹,老黄先他一步窜到了道维怀里。

秋立舟只能啧啧感叹慢吞吞移动脚步跟进去。

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紧张啊,焦虑啊,以及心里隐隐约约想得到观众认可的小心思啊,全都想和他无所不能的爷爷一起分享分享。

谁知他爷爷一指放映机,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

得了!这下子秋立舟彻底无话好说,谁叫他爷爷就是这么酷呢,他爷爷这性子当中的酷,简直是他生平所见之人中绝无仅有。

现在那些动不动就说什么彰显个性的年轻人,放他爷爷跟前,简直就是孙子。

于是他乖乖坐在爷爷旁边,一伸手,还把窝在爷爷怀里眯着眼睛打盹的老黄给抱过来使劲揉了一顿,一人一狗互相朝对方用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语言交流了好一顿,这才在爷爷嫌弃的目光中安静下来。

这是道维第一次看成片。

说实话,在他看来这片子的质量相当有保障,公司的钱没白花。

从导演的风格到演员的演技以及后期的剪辑工作,中间的插曲,但凡观众能看到的地方,虽不至于说完美无缺,但在当今市场上,这部片子的质量确实相当能打。

看完后秋立舟泪眼婆娑,哭的跟条狗一样。

连老黄都嫌弃他,不愿意窝他怀里被他当抹布擦鼻涕。

而道维还能冷静的分析方方面面。

秋立舟说完这些,哭着用纸巾擤了一个大鼻涕,恶心的老黄直接离他两米远。

这才抽抽搭搭的问爷爷:“那,那编剧呢?您觉得编剧怎么样?”

期待的小眼神儿闪啊闪啊闪的,即便身处黑暗的放映室,还是让人无法忽视。

道维简直没眼看,直接给了他非常肯定的答案。

“技巧运用的不够成熟,但感情真挚。没有天马行空的胡编乱造,一切进行的有理有据,逻辑链还算完整。虽然基本功不够扎实,但还是能感受到你认真做剧的诚意。”

能得到他爷爷这般夸奖,秋立舟都快要高兴的飞起来了。可还要假装矜持,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

“哈哈哈,是吗?原来我在爷爷你心里竟然这么优秀,哎呀,我真是受宠若惊啊!爷爷,你以前总是嫌我蠢,嫌我笨,难道都是口是心非吗?

我怎么没发现爷爷你原来这么傲娇呢?您说这事要是让苗爷爷还有墨经理他们知道,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呢?”

道维说:“那倒也不必,你很快就不会有这种错觉了。”

还没得瑟几秒的秋立舟立马坐端正,神色带上了几分紧张。

磕磕巴巴的“爷爷,您为啥这样说呀?”

道维也不拖泥带水,打开放映室的灯,指着还停留在最后一幕的影片,问秋立舟:“你不觉得这个故事很眼熟吗?”

秋立舟理所当然的点头:“肯定眼熟啊,其中还有一部分是根据我的亲身经历改编的,另外一部分是通过保保妹妹口述,由您的孙子我亲自操刀改编,可以说是我们俩人亲身经历的结合体,怎么可能不眼熟?”

道维对这臭小子现如今的智商已经不抱希望了,也没打算拐弯抹角的对他进行引导,直言:“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什么可顾虑的,实话告诉你,余保保就是你的妹妹小浓。

电影里你觉得是虚构的那部分其实才是最真实的。不管是余家夫妻遇到你妹妹的那一幕,还是大师给余家算命的场景,都不存在虚构的部分。

我们已经找到了足够的证据,不日将移交警方。”

说完这些道维也不去看早就已经傻掉的孙子,非常贴心的给他留了足够消化的空间。

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出面呢忙活呢,隐在后面这么久,是时候出去见见人了。

他要带余保保回家,也要余家在这场风波中得到他们早就该有的报应,当然之前针对余家做好的一系列方案也到了实施的时候。

影片获得了空前的讨论量,关于生恩和养恩,关于买方和卖方,关于人贩子和不配为人的父母,一时间引起了无数网友们空前的谈论热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点要表达。每个人都想说服别人接受自己的观点。吵吵嚷嚷之中,很大一部分力量都在怀疑影片中影射辉煌娱乐和余家的那一部分是否是真实存在?

若不存在,投资人和出品方大费周章搞这一出难道都是巧合?

虽然宣传后期明明白白的把电影和余家的事情割裂开来,一副打死他们都不会承认电影和辉煌娱乐,和余家夫妻有任何关系的样子。但你以为这样做广大吃瓜群众就真的会相信吗?

若真实存在,那余家夫妻当年收养余家大小姐,可并不是他们俩人口中说的那样清白无辜,纯洁无瑕,单纯的想做一回善事。

而是每一步都存在真真实实极大的恶意。

且很多事情都是经不起推敲的,虽然余家对外表现的对他们家大小姐非常珍重,可和余家有交集的人并不是少数。

以前从未怀疑过也就罢了。现如今,有了怀疑的这个念头,很多细节的东西方方面面都是经不起推敲。

这些东西被人扒出来放在网上,被广大网友们反复咀嚼。

余家夫妻和辉煌娱乐都快被网友打成娱乐圈最大的人贩子以及人贩子基地了。

而这其中,余保保本人是被亲生父母所卖,可她爷爷却为了寻找他们一家,孤身一人,形单影只,十几年从未放弃。

这其中的恩恩怨怨别说普通人很难讲清楚,连生在局中的余保保本人都变的迷茫。

不说余家夫妻此时是何种心态,便是辉煌娱乐的股东们也不能平白接受这种无妄之灾,看着公司股价大跌,哪个能做到无动于衷?

自然要想办法反击。

于是他们发公告说这一切都是fw公司针对辉煌娱乐的一系列下作的商业行为,全都是污蔑,是没有实际证据的造谣。是打压同行的卑劣行径。

并且他们在各大平台贴出了律师函,义正言辞的表示要对《暗度》的出品公司以及营销团队进行起诉,要求此次事件的负责人对本事件给辉煌娱乐造成的经济损失以及给余家夫妻造成的名誉损失,精神损失的进行巨额赔偿。

可这些东西并没有对网友和电影的出品方造成丝毫压力和影响。

要说唯一的影响吧,大概就是让网友们对此产生了逆反心理。

你不让我讨论?你我偏要讨论!

你封我号,不让我继续深度挖掘?那我偏要想方设法的了解当年事情真相!

网络世界人人平等,谁还不是个小公举了?凭什么就能由你辉煌娱乐一家独大,想封谁的号就封谁的号?

咱就偏不信你这个邪!

面对如此空前一致的舆论压力,辉煌娱乐唯一能做的就是咬死了出品方拿不出证据,网友们的一切揣测都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的臆想。

让我们给大众一个说法,给网友一个解释?

行,只要你拿出证据,证明你们猜测的一切都是我所做,我自然会给大家解释和说法!

可你们若是再继续无端的,无理由的揣测,影响辉煌娱乐的正常运行,影响余家夫妻的正常生活。那就别怪他们将一切都诉诸于法律手段。到时候可别哭着求饶,说他们公司以大欺小。

而事实是。

如今网友们得到的证据也只是一些零星的片面的,虽然的确证明辉煌娱乐存在多多少少的问题,余家夫妻也并不是清清白白,一点毛病都没有的圣人。可这些证据并不足以将辉煌娱乐锤死。

双方就此陷入了僵局。

就在舆论讨论度空前高涨的时候,由墨经理出面代替道维将一系列证据全部提交给警方,正式起诉余家夫妻联合司法机构捏造不实证据,参与拐卖儿童行为。

就连已经在牢里没有出头之日的秋老头儿的儿子和儿媳,都被道维重新提溜出来又起诉了一遍。

算是将舆论推到了高潮。

虽然目前只处在警方立案调查阶段,并未向公众公开任何对余家夫妻不利的证据。

舆论的导向已经对辉煌娱乐非常不利。任何一家大公司陷入这样的舆论危机,都能将公司拖垮,公司内部高层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而此时的余家夫妻终于开始慌了,尽管他们对外口径一致,态度强硬,表明了外界的一切说法都是对他们一家,都是对辉煌娱乐公司的造谣中伤和污蔑。

但事实如何他们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时至今日,他们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现了错误,被人将他们当年的所作所。原原本本的搬到了大荧幕上,在此之前他们却一无所知,因此没有制定相应的应急方案,才被打的措手不及。

且出演的女主角竟然就是被他们收养的那个孩子,也就是时至今日,处于舆论风暴中却安然无恙,神奇的被网友们仿佛遗忘的余保保。

此时早就离心了的夫妻俩再次将目光转移到了那个早就被他们抛弃的小女儿身上。

尽管没有证据,但俩人莫名坚信这件事中余保保这个女儿并不是一无所知。

此刻他们已经顾不上追究在这件事中,小女儿余保保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他们只想从余保保口中得知对方究竟是什么人?想要达成什么目的?私下里能不能和解?要付出多大代价才能让对方收手?

虽然恨得牙痒痒,但他们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不是对方的对手。

两人也算见惯了大风大浪,能屈能伸这一特性在他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不就是私下里给对方赔礼认错吗装孙子吗?

行。

只要眼下平安度过,等将来翻身之日。自然有报仇雪恨的机会。

可惜这时候他们才想找余保保,才猛然发现,已经很久没和这个让他们失望透顶的女儿联系,竟不知从哪里找起。

原本是想趁机掐断余保保对于辉煌娱乐和余家的依赖,给她一个教训,让余保保知道,若没有了余家撑腰,在外面鱼龙混杂的社会,有的是人给她苦头吃,等在外面吃够了苦回头,自然会乖乖听家里的安排。

可这会儿余保保到底有没有吃到苦头他们并不清楚,他们唯一知道的一件事,就是他们现在联系不到余保保。

气急了的夫妻俩不得不将目光重新投注到那个让他们丢脸至极的大儿子身上。

余母问余相杰:“你妹妹一向和你最为亲近,最近有没有偷偷给你打电话?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爸妈有重要的事情和她商量,你要是知道的话,就别替她隐瞒了。”

余相杰自从上次被父亲打了一巴掌又被勒令在家关禁闭,脑子里便彻底转不过弯,把父母一并给恨上了。

此时听见母亲询问遍露出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余父见了他这副死人样便来气,直言道:“咱们家现在什么情况你心里清楚。要是我和你妈这次度不过这个坎,我们将来如何确实不好说。

可公司破产了,我们不好过,你没了我们做父母的给你提供资金支持,别说维持你现在的体面生活,就是你这副弱不禁风的身体,三天两头进医院,日日用昂贵药材养着,你以为那些钱都是大风从天上刮下来的?

没了我们,没了公司,那些钱还能继续从天上刮到你兜里,养着你这副没用的身体?

我劝你最好老实一点,别耍花招。”

别的余相杰可以不在乎,但关系到自己的利益和身体安危,到底还是重视的。

于是他略带几分嘲讽的对两人说:“我只知道余保保是被Fw公司那个墨经理从上次的发布会现场直接带走的,至于带去了哪里这我就不清楚了。

不过说到底,那人不是妈你的堂弟吗?余宝宝进入 fw公司还是他给你们牵的线呢,与其在这盘问我倒不如妈你自个儿去问问我那好叔叔,或许来的更快。”

余母现在哪里能听这些话?上次已经和那个堂弟彻底撕破了脸,两人见面不打起来就算维持了基本涵养,当下站起身就想去找墨经理算账。

余相杰觉得好笑,也就直接笑了出来。被余父狠狠剜了一眼也不甚在乎的样子。

“你们就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吗?一次两次碰巧了勉强说是巧合。可次次都这么巧,再用巧合当借口就说不过去了吧?

妈你那个好堂弟墨经理,先是把余保保哄去他们公司做艺人,再让余保保一个没有演技,也没有任何演出经验的新人去担任他们公司今年的开门大项目的女主角。

后来的事情就更离谱了,余保保演的那个电影,网上的人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能说电影影射咱们家的事。你们二位还能不清楚吗?那不是影射,那就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事实!

以至于现在,我那好堂叔墨经理更是直接出面代表余保保的亲爷爷把咱们一家都给告了。

桩桩件件,哪一处没有墨经理的影子?

我不得不怀疑母亲你的那个好堂弟是一早做好了计划,专门针对咱们家的,这条线埋得可真够长的!”

余相杰能想到的事情,余家夫妻俩在商场浸淫了几十年,哪能想不到?

可问题是,他们已经找人私下调查过墨经理了,那人和他们余家,和辉煌娱乐无冤无仇,实在没有必要花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如此曲折委婉的来整垮他们。

这种事说出来,不管对余家还是对墨经理来说,都是吃力不讨好,完全没有必要。

余相杰见父母丁点儿不赞同他的推测,便嘲讽道:

“难不成真是余保保那个没死透的爷爷来找咱们报仇了?毕竟当年可是爸妈你们亲自找人把余保保被拐卖儿童的身份做成了福利院无人领养的孩子。又抹去了她的出身,让她的家人找无可找。

如此一来,也能说得通,毕竟新闻上不是说了嘛,那个墨经理,他可是替余保保的爷爷出头呢。”

余父没好气道:“你当我们没做过调查,就敢直接把人往家里带吗?

余保保那不成器的父母为什么会一路走向堕落,并且顺利的在上次江华娱乐事件中成功被牵连,又顺利的被判了20年?若说其中没有我和你妈的手脚,你敢信吗?

还有他老家那个心心念念想找儿子孙子回家的老头子,那也是个没用的。我找人查过,他身体不行了,已经没几年好活,说不定现在骨灰已经埋在那个犄角旮旯和深山野兽作伴了!

而且为了彻底控制那个老头子,我还让人引导他们县城的一个小商贩把那老头子身上几个钱骗光,他便是想要远走都买不起车票。

你要说那样一个老头子有能耐在背后策划一场专门针对咱们家,针对辉煌娱乐的特大娱乐圈事故,还能指使的动墨家那个眼高于顶的臭小子专门为他跑腿办事,那爸就认了这个栽!”

这本是一家三口早就知道的事实,如今被余父拿出来再说一遍,只能让他们更加笃定余保保以及余保保那个早就该死的爷爷,全都是工具人,是他们背后之人想要对付余家,对付辉煌娱乐的一个工具罢了。

至此,余父也失去了往日的冷静,烦躁道:“那墨经理背后之人究竟是谁?查到了吗?”

找不到余保保可以下手,那找墨经理也是一样的,甚至他们认为,墨经理知道的远比余保保所知的更多。

余母也同样烦躁的摇头。

“和我那好堂弟有关的一切,包括他所任职的fw公司,我都让人里外三层仔仔细细地查过了。

Fw背后之人有几分神秘,我们的人刚查了个头,就被上头警告了。我认为有这种硬关系之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对咱们发出这种挑衅,这不是圈里的规则,没必要如此。

墨经理不可能是在为fw背后之人出面,肯定还有什么地方被咱们所遗漏了。”

直到此时,除了知情人墨经理之外,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震惊整个娱乐圈,从娱乐新闻版块全民吃瓜,到社会新闻的特大事件,背后真正的操盘手竟然就是一个想要找回亲孙子亲孙女的老头子干的。

也没人知道前后借着江华娱乐倒台和辉煌娱乐没落事件,快速崛起的fw公司背后真正的主人,竟然是个一年前只不过在乡下废品收购站看门的老头子。

作者有话说:

第103章 求锤得锤

余家夫妻垂死挣扎, 辉煌娱乐也不愿意自生自灭,他们想了很多办法,也通过各种门路找人给出品方施压, 然而所有的办法都好像石沉大海。

往日百试百灵的权力地位交易,突然在面对一个小小的出品方时失去了应有的威力。

甚至有人狗急跳墙, 昏招迭出,千方百计查到了余保保所在酒店位置, 假装酒店工作人员试图绑架余保保。

然而,余保保那被墨经理称之为财团大公主下凡体验生活的安保团队不是吃素的。瞬间将绑架案团伙一网打尽, 顺手一并移交给警方。

余家夫妻为了挽回损失,带着“重病垂危, 面色苍白,坐在轮椅上无法正常行走”的大儿子紧急召开新闻发布会。

发布会上一家三口面色惨白, 涕泪横流, 全无往日上层人士精致华美的这样子,对媒体哭诉了养女余保保的狼心狗肺。

在他们口中,余保保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卑劣小人, 骨子里沾染着她那卖儿卖女的卑贱父母的鲜血, 无论他们付出多大心力, 花费多少金钱,精心教养。依然无法改正她早就歪曲的三观。

余父甚至做出了一个PPT, 尽情地向媒体人展示了这十几年来他是如何精心教育, 不计回报的宠爱这个小女儿。

他对媒体人哭诉, 余家将来迟早都是要留给余保保兄妹二人的。但是余保保贪心不足,一度想要独占余家资产。

作为父亲, 他虽然不认同小女儿的行为处事, 但小女儿长歪了, 他做父亲的有莫大责任,今时今日也是心痛至极。

余相杰更是痛苦的拍打他那已经无法正常行走的双腿,面带悔恨。

他对众人说,妹妹余保保到他们家时已经开始记事了,为了不让妹妹有自卑和疏离感,他对妹妹尽心尽力,家里他有的东西一定要给妹妹更好的,把她当成全世界最善良可爱的公主疼爱。

并且在知道妹妹有独占家产的想法后,他在私下和妹妹就此事展开了一番讨论。

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过妹妹余保保,他本人身体不好,未来也不知道还有几年好活,他无儿无女,将来整个余家都是要留给妹妹的,他叫余保保不要着急,耐心的等几年而已。

谁知余保保竟然连这几年都不愿意等待,已经开始联合外人公然中伤家里人。大有一副她得不到,所有人都别想得到,那就全部毁灭的想法。

余母更是泣不成声,抱着丈夫儿子哭作一团。

她对着镜头,对不知身在何方的小女儿余保保说:

“爸爸妈妈和哥哥疼爱了你这么多年,虽然你不将这一切看在心里,放在眼里,可我们对你的感情并不作假。

你哥哥的身体你是知道的,即便有朝一日得上天眷顾能稍微恢复几分,那也是丝毫受不得劳累,要静养着的,家里的一切迟早都要交到你手里。

咱们家的事情咱们自己关起门来慢慢商量,爸爸妈妈总不会叫你吃亏,回来吧,乖女儿。”

一场发布会开得轰轰烈烈,一家三口抱头痛哭的画面,成了当日各大平台头版头条。标题起的更是五花八门,夸张至极。

中心思想只有一个,现如今外界对他们余家,对辉煌娱乐的一切指控和污蔑,都是子虚乌有。

一切的根源竟然是他们家收养的女儿余保保不满余家父母对其兄妹二人的财产分配问题,联合外人对余家进行打压。

颠倒黑白的本事可谓一流。

很多人不由自主跟着他们的思路想下去,便彻底被他们带偏了!余保保在一部分人眼里就成了中山狼。

而余家则是上演了一场农夫与蛇的故事。

秋立舟在网上看到这场新闻发布会的时候,人都要气炸了,当下也顾不上许多,带着老黄直接冲到余保保下榻的酒店。

他担心余保保想不开,又不知如何将余保保是她亲妹妹的事情告诉她本人。

谁知余保保倒是比他想得更开,见了面,大大方方伸出双手与他拥抱。

在秋立舟一脸懵逼的时候,轻轻喊了他一声哥哥。

秋立舟被这两个字喊得彻底死了机。

好半天回过神才不可思议的问她:“你都知道了?你竟然都知道了?”

余保保含笑道:“是的,从我开始接触这个剧本,接触这个剧组,甚至接触你这个人的时候,每时每刻都会有这样的怀疑。现在的一切,只不过是将隐藏在暗流底下的真相掀开来而已。

一方面我觉得这一切都很不可思议,另一方面,我又觉得这才是最好的解释。”

余保保潮秋立舟露出一个调皮的笑,指着酒店门口:“若不然哥哥你告诉我外面那些人是哪里来的?别说是我了,就是我养父母出门也不见得有这么大排场。”

秋立舟被余保保提醒,这才猛然回神。

“是啊,外面那些人到底是哪儿来的?怪不得我每次来这边都觉得有好多双眼睛在背后盯着我呢!”

余保保一见他这样子简直无奈极了。这还真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二傻子。

秋立舟被妹妹看得不好意思,挠着后脑勺呲牙咧嘴地告诉她:“这不是咱爷爷说了,我这样的人只适合纸上谈兵,生活里就别跟人动什么歪心眼,免得被人卖了,还帮着人数钱。

所以才放松了警惕的,我以前不这样!”

行吧,看秋立舟拼命给自己找补的样子挺有趣,余保保免不了要多逗他几下。

想当初第一次在电视里见到这人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样子,还真以为他是多不好接近的人呢!谁知相处了一段时间才发现这人的本质竟然是二哈,真就一点不带脑子的。

也不知这样的性子之前是如何在娱乐圈混成顶流的,难道真的就靠一张脸吗?

果然上天都是公平的,给了你一张倾国倾城,祸国殃民的脸,势必会收走你一些东西,比如秋立舟的脑子。

秋立舟也不知道妹妹为啥突然就乐了,但看她高兴,他自个儿心情也没来由的跟着好了起来。

出言安慰她:“爷爷说了这件事他会处理,叫咱们乖乖一边玩去,别给他拖后腿。

哦,对了,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咱爷爷就是fw公司背后的实际控股人!所以说咱们给爷爷打工,那可不怕失业,爷爷说叫咱们好好玩,咱就按照他说的,乖乖听话就行!”

余保保简直对秋立舟的不靠谱程度后面加了一个大大的负十分。

忍不住嫌弃的同时,心里又不由得羡慕。之前秋立舟在圈里什么状态她也略有所闻,绝不是现在这样任性又自由肆意的样子。

看来素未谋面的爷爷将哥哥养的很好。虽然哥哥看起来缺心眼了一点,但这样真的很好。

原本她还想出面做些什么,可哥哥带来了这个消息后,她便决定按兵不动,也享受一回被长辈真心疼爱的感觉。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余保保对秋立舟说:“等会儿墨叔叔要来。”

秋立舟纳闷:“墨经理?他最近不是忙得不可开交,晚上都自愿留在公司加班了吗?怎么还有闲心往这边跑?就不怕被人跟踪找来?”

余保保一愣,带上了几分若有所思,很快又恢复正常,反正秋立舟是没从这短短几秒的时间内发现任何异常。

“大概是怕我在这边无聊,胡思乱想。担心没法在爷爷面前交代,不放心才过来看一眼的吧!”

“那倒也是,墨叔叔可是我平生所见少有的谨慎人。要不是有咱爷爷在,我都怀疑就他那样的人,什么样的老板才敢用他呀?

那身高那气场,往那一站,妥妥的小说中霸道总裁走进现实,谁还能瞧见他旁边的人?

我要是老板,有这样一个下属带出门,合作方一上来就把我当他秘书助理,我可想不开!”

余保保被秋立舟的描述笑得不行,暂时忘记了外面的风风雨雨。

兄妹二人身处的酒店内无风无雨,笑语阑珊,而外界却一片惊涛骇浪。

在这片平静的海面引起波浪的原因,是云城警方在今天下午两点正式发布公告。

公告中显示,关于辉煌集团总裁夫妻二人涉嫌的贿赂公职人员违规操作,将被人贩子贩卖的孩子运作成为福利院无人领养的孤儿,将其领养回家确有其事。

由受害人家属移交给警方的证据在今日中午得到全部验证。

也就是说,辉煌集团以及余家夫妻,这回终于求锤得锤。

警方将事情查的一清二楚,丝毫不给余家夫妻辩驳的余地。

余家夫妻是在公司开会的会议室内,当着所有人面儿,被警方人员带走调查。朗朗白日众目睽睽之下,一切罪恶无所遁形。

之前这夫妻二人连带着他们的小儿子余相杰在发布会上面对公众的谎言,在这一刻,一戳就破。

谁是谁非一目了然。

余家夫妻所犯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受到的惩罚可能也有限。可因他二人之故,辉煌娱乐就此一蹶不振,也算是让他们没了继续作恶的资本。

让他们在一瞬间失去了一辈子为之奋斗,也为之骄傲的东西,可能比直接杀了他们,让他们来的更加痛苦。

本该在余家夫妻庭审结束后,便尘埃落定的一件事,可网上不知怎的有人带节奏说——

余保保,好好的一个辉煌娱乐千金大小姐,从小锦衣玉食。虽说余家夫妻收养她的出发点和目的不纯。但这么多年好吃好喝的享受着,突然间就成了给乡下收购站看门的老头子的孙女。

这其中落差不可谓不大。

也不知是该为余保保找到家人庆幸,还是该为她失去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而难过。

小公主一夜之间沦为灰姑娘,让人唏嘘的同时,也有几分想看她笑话的意思。

这种言论莫名其妙的多了起来,还有人直接问到了fw公司官网上。

要知道,如今的fw公司早已不是一年前默默无名的娱乐圈小作坊,也不是半年前才在江华娱乐身上撕下一块肥肉壮大己身的娱乐圈新秀。

现如今的Fw刚刚参与并刮分了辉煌娱乐的绝大部分资源,已经快速崛起,成为圈里不可忽视的一股新鲜力量。

在辉煌娱乐落寞的时刻,Fw俨然有取而代之的意思。若背后之人运作得当,Fw成为娱乐圈龙头老大并非痴人说梦。

像这种官方账号下的网友提问,还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与公司发展无关的不正经问题,官方一般不会给一个眼神。

然而,神奇的地方在于当网友随意口嗨问出之后,官方账号非常认真,一本正经的给他们做出了回答。

“小公主永远都是小公主,不做他辉煌娱乐的小公主,还有我们Fw的小公主王冠静待她的归来!”

此言一出,网友的第一反应是官方被人盗号了。

然事实证明官方不仅没有被盗号,又一连发出了两条消息。

第一条是一张照片,里面有三个人。

配文是:小公主,大boss,以及小公主他哥。

接下来一条消息是:恭喜boss一家团聚。

配图是老黄四只爪子狠狠按住秋立舟,余保保在旁边举着手机开心的拍照,道维一脸嫌弃的离他们仨远远的看电视。

这其中的信息量何其巨大!

不管是Fw公司背后神秘的老板突然现身,还是前顶流万舟竟然和辉煌娱乐小公主余保保是亲生兄妹。亦或者传闻中余保保的亲爷爷,也就是那个传说中在县城废品收购站看门的老头儿,竟然就是fw公司背后那个让人望而却步的神秘老板。

不论哪一条,拿出去都能够人讨论一整年的。

微博为此连爆了三条热搜,服务器瘫痪了半小时也抵挡不住网友们的吃瓜热情,他们实在太想知道这一家人的传奇故事了。

甚至相比于前顶流万舟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又再次以编剧的身份,以f w公司老板孙子的身份出现。娱乐圈小公主一夜之间还没有变身灰姑娘,又成了娱乐圈大公主的惊人身份转变这些新闻。

远远没有一个乡下废品收购站的看门老头儿在一年时间内创立了fw公司,便将其做大做强成为娱乐圈龙头老大来的具有传奇性。

谁人不好奇道维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就连事情已经尘埃落定过去了两个月,苗老头儿上家里来蹭饭时还忍不住感叹一句。

“咱们小时候那会儿就数秋老弟你最机灵,所有挨打挨骂的活儿都是我们哥儿几个去干,但每次分到的战利品都是你最多。

反倒是后来弟妹没了那阵子,看你性子才稳下来。现在瞧着哪里是性子稳了,分明比当年更狂野,更大胆,也更加敢想敢干!

这事放我手里,绝对没有现在的效果!”

何止是苗老头儿,就是经常和道维在一块儿吃喝玩乐的那群上了年纪的老年人,在真真切切了解过他的发家史之后,也郑重的告诫身边的后辈们。

“以后出门在外,对你们秋伯伯要像对家里的爷爷辈儿一样尊敬。”

以前只知道秋老头儿不是个简单人物,可他们那群人中又有谁能简单了?像如今这般一了解,才猛然发现,秋老头儿他简直就不是人。

要是家里这群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在外面惹了秋老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辈儿们心里也清楚,他们家之所以能有现在的名声地位,财富权势,那是一代代人努力积累下来的。要不是站在祖宗们的肩膀上,还真不一定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可那位秋爷爷就不一样了,那位可是真真正正白手起家,赤手空拳打下一片天下的人。

放他们跟那位老爷子对上还真没一个有十全十的把握,说一定能把对方彻底降服。

降不服又想和对方结交怎么办呢?直接和老爷子去攀关系不合适,那么老爷子的那两位爱孙——秋立浓和秋立舟,就成了众人下手的对象。

被众人特殊关照了的兄妹二人,回到家之后有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秋立舟简直痛不欲生,开始拉着爷爷的袖子哭诉。

“爷爷啊,我真不想再参加这种圈子里的活动了。以前做爱豆那会儿,这个投资方那个出品人全部都是金主爸爸,一个个难伺候的要命,我还不得不捏着鼻子在那给人家装孙子,装的我都快要吐了。

打从那会儿起,我就在心里暗下决心,这辈子要是有机会,再也不要往那种社交圈子里凑了。我就只想找一份简简单单的工作,平日闲来无事打打游戏看看剧,约三两个好友一起出门溜达一圈。那就是我平生最理想的生活。

我知道他们对我没有恶意。甚至他们每一个人都在对我释放最大的善意,可我真的只要凑近那个圈子就浑身不适。

我真的太难受了呀,爷爷!”

道维只懒懒的送了他三个字。

“没出息。”

没出息就没出息吧!反正秋立舟就喜欢这种没出息的生活。他觉得可满足了,这辈子都没这么满足过。

知道爷爷是默许了,欢欢喜喜的亲了爷爷一口,拽着老黄要给老黄痛痛快快冲凉去,最近被各种宴会缠身,都没时间和老黄亲近了。

惹得老黄对他呲牙咧嘴,追着他屁股一顿咬。很快家里就传来了秋立舟鬼哭狼嚎的声音。

对此秋立浓莞尔一笑。面对爷爷的目光,撒娇般告诉他:

“爷爷,我和哥哥不一样,我喜欢现在的生活。所有人面对我时,眼睛里不再有那种奇奇怪怪的打量和怜悯,以及莫名其妙的羡慕嫉妒。

我知道在他们眼里,我就是秋立浓,是爷爷您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是哥哥最疼爱的妹妹。不再是因为运气逆天而被人捡回家养的小可怜。

我面对您和哥哥时理直气壮,哥哥惹我不高兴了,我可以追着他揍,在外面谁说了难听的话,我可以由着心情当场怼回去。

我不会再小心翼翼,说话行事之前思量再三,我可以任性而自我的专心做一回自己。

自从我的内心发生了改变之后,我发现外面人对待我的态度也随着发生了许多改变,我喜欢这种改变。

我确实不喜欢演艺事业,可是我喜欢跟着墨叔叔学习和管理公司一切事物,我觉得这让我很充实。”

道维点点头,认可了小孙女儿的说法。

然后像是不经意间提了一句:“你觉得墨经理,是个什么样的人?”

秋立浓有一瞬的怔愣,仔细在爷爷脸上看了好半天,也没看出什么。

随即果断承认:“您都知道了。”

道维不置可否:“我知道什么?”

秋立浓被堵的没话说,带着几分懊恼道:“您怎么这样啊?我再也不要跟您说了,我去找哥哥说您欺负我。”

道维幽幽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确实,这件事你跟我说不着,得让墨柯那小子亲自来和我说。”

秋立浓差点一个趔趄,从楼梯上摔下来。

实在没想到她爷爷的眼神儿竟然这么厉。他和墨柯确定恋爱关系不过一个星期而已,平时她很少在爷爷面前提起对方,谁知爷爷这就已经发现了。

道维在孙女面前表现的还算平静,可真到了墨经理跟前,说话就不那么好听了。

“我是让你去照顾我孙女的,让你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去照顾晚辈,以一个公司管理者的身份去照顾公司的下属,以我信任的晚辈身份去照顾我的孙女。

你听着她口口声声喊你叔叔,心里就不觉得羞愧吗?

你比她整整大了十岁,怎么就敢起了这样的心思?是我对你太好太仁慈以至于你敢把手伸到我孙女身上了?”

墨经理自然知道这件事中他不占理。但他是个有担当的人,当道维把事情摊开在面前时,他也绝没有逃避的意思。

目光诚恳地对上道维深沉的视线:“我知道这件事是我不对,不管如何说,作为年长者我都不应该对她产生这种心思。

可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不想他便不会发生,之前一直没想着告诉您,是顾忌着小浓还小,翻过年她才十八岁,她的未来有无限可能。

今天可能因为某种原因对我产生迷恋崇拜的感情,明天就能因为其他原因对其他人也产生同样复杂的情绪。

眼下她想恋爱,我便陪他恋爱,我很庆幸她选择恋爱的对象是我。

他日,她若心有所属,我会像朋友一样,像兄长一样,像长辈一样帮她把关,甚至在婚礼的殿堂上,将她的手交给那个男人,仅此而已。

当下没有必要闹的满城皆知,对她不好。”

道维冷笑一声:“我还没死呢,小浓的婚礼上轮不到你将她的双手交给另一个男人。

再说你自个儿摸着良心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你的意思是我孙女儿见一个爱一个,见异思迁呗?”

墨经理苦笑一声,失去了往日戴在面上的镇定,终于有了点年轻人该有的样子。

“老板,我只能保证在她还会后悔的年纪,绝不对她做任何将来可能会让她会后悔的事情。我也想和她有一个美好的将来,可她还太年轻了,他的未来有无数种可能,那都是我不能触及的。”

虽然墨经理自认他很优秀,但最近发生的事情他看在眼里。外面那些真正的世家贵族的公子们看小浓的眼神,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现在的小浓身份不比那些人差什么,两家的联姻是真正的强强联合。

与那些年轻俊秀背后有强大家族的青年才俊一比,在爱情面前,墨经理难得有了几分胆怯。

道维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轻哼。

年轻小伙子道行还浅了些,自以为想的很开,想得很洒脱。到时候小浓要真和别人结婚了,头一个闹着要死要活的指不定是谁呢?

年轻人嘛,就该吃点爱情的苦。免得这家伙成日摆着一张淡定哥的脸,搞得好像天塌下来他都不怕一样。

这种人真是下属他心里乐见其成。可这种人要给她当孙女婿,他心里多少是有几分不乐意的,太闷骚了。

摆摆手,把人打发了。颇有几分看热闹的意思。

第104章 结束

同行们眼睁睁的看着fw快速发展壮大, 成了行业龙头道维,又眼睁睁瞧着他将口碑和品质做到了极致。

前后不过三年时间,不管圈内还是圈外, 所有人几乎达成了一个共识——Fw出品,必是精品。

他已经成了质量和品质的保证, 为行业树下了标杆。很多业内公司的发展以他为目标。

所有人都以为在如此成就下,道维这个老板必定会再接再厉, 大刀阔斧扩大他的商业版图,好让年轻后辈们瞧瞧, 什么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也给现在那些狂的要上天的年轻人们一点教训。

谁知就在众人的期盼下, 道维突然宣布退休,将公司交给了由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墨经理墨柯和孙女秋立浓共同打理。

众人被他一棍子打闷, 还没缓过劲儿来。他紧接着又宣布了孙女和墨经理的婚期。

不早不晚, 婚期刚好卡在孙女成年的那一天。

外人对他的决定非常不能理解,眼看墨柯那小子在公司已经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在这种情况下, 道维不仅没有大力培养孙子秋立舟, 也没有重点培养孙女秋立浓的意思。

任由墨经理的势力和人脉在公司发展壮大, 这才几年时间,墨经理从一个行业内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发展到了现在行业里属于属二的青年才俊, 成功企业家。

若背后没有道维和fw公司做依靠, 即便墨经理再有能耐,他也不可能发展的如此迅速。

外人觉得fw公司的结构非常危险, 若是道维继续纵容下去, 墨经理随时可能取而代之。

就在这种情况下, 道维宣布将孙女嫁给墨经理,与明晃晃告诉所有人,将fw公司的未来直接交到墨柯手里有何区别?

道维他又不是没有孙子可以继承家产。退一万步说,孙子即便再不成器,还有孙女可以培养,如何就心甘情愿把诺大一个公司交到一个外人手里?

再者说了,众所周知,道维的孙子秋立舟并不是一个拿不上台面的小人物。以前他做顶流爱豆那会儿如何众人便不赘述,就这几年,那小子在编剧界混得风生水起,横扫各类奖项。

行业内有的是人头顶钞票,求他一个剧本,预约已经排到五年后了。

这样的人物放他去管理公司,不说将公司做得如何风生水起,最起码的守成是没有问题的。

何况,抛开秋立舟不讲,单说秋立浓,还在上大学的年纪,管理才能却早已得到众人的认可。

原本她在余家期间并为彰显这方面的能力,众人都以为她只是一个乖乖女。被余家培养成淑女,将来嫁为人妇,也是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做做夫人外交也就罢了。

谁知在她大一那年,就已经带领公司团队做出了相当让行业众人侧目的成就。

只能说龙生龙凤生凤,秋老板的孙女骨子里就随了他老人家,对商业上的敏锐直觉让一些经年老人都觉惊讶。

放着这样两个孩子不用,道维偏要明晃晃的把家业交给墨柯,外界对此的反对声甚至比公司内部更大。

Fw的股价甚至因此跌落了一段时间。

还有人大胆的开玩笑说——也不知墨经理手里拿着秋老板的什么把柄,才能让他行事如此偏袒。

然而,不管外界如何揣测,道维一家开开心心的过着他们的小日子,fw公司内部也并未出现外界所预测的各种动荡。一切平稳运行,好像道维并未退休时候一样。

要说唯一的变化,那大概是秋立舟这个行业内的新秀编剧,行为处事更加肆意自我起来。

以前他爷爷是公司老板的时候,他还会乖乖听话,去公司老老实实上班,遇到搞不清楚的问题和同行前辈们虚心请教。

现在他爷爷一退休,他也跟着退休了一样,整日粘着老爷子和老黄——老爷子出国,他帮老爷子带着老黄一起出国。老爷子去朋友家喝茶,他帮老爷子带着老黄一起去朋友家喝茶。

老爷子被国家招去参加国际比赛,他颠颠颠儿的想办法混进队伍,帮老爷子带着老黄一起在台下加油。

道维烦的不行,最后来了个狠招,他告诉我孙子秋立舟。

“我这次决定去深山野林中体验生活,你先别急着说话,最近很火的那个荒野求生节目你看了吧?我要体验的生活比那种程度更加严苛。

没有团队拍摄,也没有人能在咱们遇到危险的时候及时出手帮助,一切都要靠自己的一双手和脑子。

当然,我也安排了人保护我的安危,可那些人只有在我决定放弃的时候才会出现。也就是说,若你跟不上我的脚步,而那时我又不想放弃,我是不会管你死活的,你想好了再说。”

秋立舟一开始还真被他爷爷说的那种场景给唬住了。反应过来之后,一咬牙一跺脚,搂着老黄的脖子恨恨道:

“我去!我跟您一起去!”

行吧!道维倒也不介意带个拖油瓶,只要这孩子心性坚定,这次的体验一定会成为他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给他人生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于是整个娱乐圈都在寻找的金牌编剧,跟着他退休的爷爷进行了为期两个月的荒野求生。

谁都不知道他们在里面遭遇了什么样的危险,这些危险又将给他们人生带来怎样的改变?

外界只知道在老爷子非常低调的这两个月内,Fw公司一切运营非常平稳,甚至一如往常蒸蒸日上,红火程度让同行们艳羡。

这时候有人免不了说几句酸话。

“呵,还不是老爷子如今还活着,那位不敢有什么大动作,生怕一不注意被老爷子给按下去。要不然等上二十年,等那位老爷子去了再看看他会不会叫fw公司改姓墨?!”

对这种言论有人深以为然,有人却嗤之以鼻,尤其是跟老爷子有过近距离接触的那些人,此时心里免不了轻笑一声,到底谁比谁活的长还不一定呢!

有些人看着表面风光,却在公司过着007的苦逼生活,比如墨经理墨柯。

有些人看着早就到了退休的年龄,实际上身体倍儿棒,一个打十个不成问题。注意这里的一个指的是老爷子一个,十个则说的是十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

但凡亲眼见过那一幕的人都替说出这句话的人感到脸疼。

“可不嘛,就咱爷爷那身体,一般人谁敢跟他老人家比呀?就去年那一打十的场景,我到现在都怀疑咱爷爷背着咱们偷偷练过什么武林绝学。

也不知道哥哥是咋想的,非要跟爷爷去什么荒野求生!那玩意儿一般年轻人都不敢轻易尝试,就哥哥那小身板,全身上下就一张嘴最好使。可那是荒野求生啊,有一张会说话的好嘴有什么用?

到时候拖了爷爷后腿还不知道怎么被爷爷修理呢!”

说起老爷子带着哥哥秋立舟说走就走,进行荒野求生这一行为,秋立浓那是一肚子的抱怨。

她这才和墨柯订了婚期,两人还没有结婚呢,爷爷就放心的把公司扔给他们俩人,自个儿潇洒快活去了。压根儿就没想到他们俩人面对外界的风风雨雨,应付起来有多艰难。

而且她这里还有好多不懂的事情想等着爷爷空闲下来请教他老人家呢,结果老爷子倒好,说退休就退休,一退休真就什么事儿都不管了。

她这边还好些,出门在外最多面对一些圈里人同情的目光。墨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别人就差把狼子野心,白眼狼,不怀好意,这些标签直接贴在他脑门上。

虽然对此他们两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早在老爷子去年同意了他们两人的婚事那会儿,两人就对今天要面临的场面有了心理预期。可当事情真的落到手里时,老爷子在身边和老爷子不在身边,落差真的非常大。

以前爷爷也不管公司的事情,大多都放手让墨经理自个儿处理。可那会儿所有人都觉得,不管公司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危机,只要有老爷子在大家心里都有底。

现在爷爷这一撒手,不仅秋立浓有些不习惯,就连早就能独当一面的墨经理,心里也有了几分空落落的感觉。

未婚夫妻俩人相视一笑,面上都带着几分苦。

得了!既然爷爷敢放心大胆的把这些东西全都交给他们,他们也得在爷爷回来前将这一摊子给料里的齐齐整整,免得外人看了笑话。

外人看他们家笑话是没指望了,可当道维带着早就不成人形的大孙子回家时,就遇上了带着孙子上他们家蹭饭的苗老头儿,人家还真给他们带来了点儿有意思的东西。

要说苗老头儿这孙子也是个妙人儿。

以前被他爸妈扔国外读书,苗老头儿一年到头想见大孙子一面都难。好不容易孙子放暑假回家一趟,苗老头自然想把最好的东西全都留给乖孙。

于是他认为最好吃的美食,也就是道维亲手做的东西,自然而然的被他推倒了乖孙面前。

一来二去,苗老头儿家小孩子和秋立舟反倒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当然,按照秋立舟的说法——那小子之所以把他们家当第二个家一样跑的勤快,都是为了爷爷亲手做的一口吃的。他本人和苗老头孙子之间的友情反倒是其次。

爷孙俩对道维的手艺可谓是爱的深沉。具体深沉到什么程度,只看今天这阵仗就知道了。

一见面苗老头儿就愉快都给了道维一个拥抱。

“我就猜着你近几日要回来了,这不天天带着我孙子上你家门口遛弯儿来,今儿果然让我给遇着了,这可不是巧了嘛!”

道维心说这可真是太巧了。

你们爷孙俩蹲在我家门口守人,终于守着人回来了,还有比这更巧的事儿吗?

要说巧,认真计较起来,还真有那么一件。等两家四口人坐在餐桌上开始用餐的时候,苗老头儿他孙子和秋立舟便得吧得吧的说开了。

俩小孩儿在道维家十分自在,有什么说什么,毫不藏着掖着。这不苗家小子就手舞足蹈的给秋立舟说八卦。

“哎呀,小舟哥你可不知道你不在这段时间发生了多少有趣的事!就那个余相杰,还记得不?就是小浓妹妹以前家里那个像是随时要没命的哥哥。

辉煌娱乐不是垮了吗?余家夫妻也没落着什么好,虽然余向杰本人并未参与其中,可没了余家夫妻给他做靠山,他日子可不好过呢!”

秋立舟还记恨余相杰一家以前想要骗妹妹给他做肾脏移植手术的事。听人家过的不开心,他就可开心了,当下拍手叫好。

苗家小孩撇嘴:“这才哪到哪儿?你就开始叫好,让人开心的还在后面呢!”

“你知道余相杰那小子现在靠做什么维持他的体面吗?我想你肯定猜不到,我就直接告诉你了——他在给向天美做情人!”

这个发展就连道维都忍不住在旁边咳嗽了一声。

实在是现在这些男主女主们一个个都太生猛了。你要说他们有志气吧,他们转头就能为了钱权给对方当情人,还是众多情人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靠着与旁的情人争宠,在向天美那里捞些好东西,实在算不上有骨气的男人。

可你要说他没志气吧,都这样了,他还能忍下这口气,咬牙坚持着活下去,并且要维持他的表面风光,努力不让外人看笑话。

这跟他们当时在古早组的情况可完全不一样。

那会儿的人多干脆呀,说干就干,提刀就上。你侮辱了我的尊严,那我要你的性命和鲜血做补偿。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大不了最后俩一块死了算了,怎么着也算是轰轰烈烈一场。

苗家小孩还在那里给秋立舟讲呢:“就那个向家大小姐也不是简单货色。几年前,向家不是用她的风流韵事压下了向氏集团内部矛盾嘛!人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真跟那些男人们不清不楚的来往起来。

现在向氏集团内部混乱的很,向大小姐和她爹分庭抗礼,两人谁都不服谁。至于她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兄弟,早被她扔大西北哪个犄角旮旯开拓公司业务去了。

如今的向大小姐可以说是手头上要资源有资源,要人脉有人脉。有的是男人想通过爬上她的床,获得想要的利益。”

小孩子说上头了,一不注意把心里话全都说秃噜嘴了:

“余相杰在其中可真是一点优势都没有,他既不是最年轻的,也不是最貌美的,嘴巴又不会说好听话哄人开心,就连能力也有的是人比他强。

那位向大小姐可能前几个月对他还有点新鲜,那热乎劲让人瞧见了还以为他们王八看绿豆,双双看上眼了。

那会儿大家都以为向大小姐能在余相杰身上彻底收心回归家庭,一度连向大小姐她爹都这么想,并且由衷的期望余余相杰能争点气彻底迷惑住她女儿的心。

不要在公司里整天和他斗来斗去,搞风搞雨了。

谁知那新鲜劲儿,不到两月就散了!”

苗家小孩虚情假意的叹了两声气,故作深沉的来了一句:

“以色侍君能得几时好?果然就应了人家说的那句话,男人不可能永远十八岁,可十八岁的男人年年都有。这不,一不小心就有人顶替了余相杰的位置,重新俘获向大小姐的盛宠。”

后面的话就不是道维和苗老头儿这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该听的了。两小孩也自觉缩在一边不让他们听见。

其实什么都听到了的,道维和苗老头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苗老头说:“这才哪到哪儿?咱们年轻时候在村里,村头那个俊俏的寡妇才叫真风流呢,村子里多少没结婚的大小伙子,结了婚的老少爷们为了她争风吃醋。就连县城省城都有她的姘头。大家都说她就仗着年轻水嫩胡作非为一阵子,等上了年纪,有的是她的罪受。

可你瞧瞧人家年轻的时候风流多情,该享受的都享受了。等上了年纪,一转眼嫁给一个港城来的富商,做人家豪门姨太太去了。现在三五不时在那娱乐报上还能看到人家的身影,活的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向家小姑娘跟人家一比差的远呢!”

道维也迎合了两句:“是,当年那个港城富商还想带我去他们那边专门给他家做家具。当时要不是我一心想找那不争气的儿子,说不定念头一转就去了,也就没今日什么事儿了!”

苗老头嗨呀一声,露出一个相当猥琐的笑容。

“可人家港城来的富商也不吃亏呀,没能带走你这个糟老头,可带走了咱们村最俊俏的寡妇。俊寡妇还附带一儿子俩闺女。跟过去转年就给人家又生了俩大胖小子,当时不知道多少老少爷们们在背地里伤心!”

所以说啊,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就不应该太亲密,有一定的界限感才好。这不苗老头儿和道维过分亲密的结果就是,俩老头儿凑一块免不了说些猥琐的黄段子。

两人也就说说罢了,没把年轻人的事放在心上。毕竟现在的向氏集团可不是几年前鼎盛时候的规模。道维和苗老头儿不将其放在眼里,全当听一个乐儿。

听过便忘。

谁知这是他娘的还有后续。

又过了俩礼拜,苗老头儿因为上了年纪有点中暑,在家歇着。他家小子自个儿熟门熟路的跑到道维这儿混吃混喝。

人家也不白来,他爸收藏的好酒好烟他也不觉得心疼舍不得,等他爸反应过来时,大部分已经全被苗家小子转移到了道维家里。

今儿一上门就给道维带来了一个重磅消息。

“哎呀秋爷爷我跟您说,我都没想到放个暑假我还能吃一个连续剧的瓜。

就那个余相杰,您还记得不?人蔫坏蔫坏那个,给向氏集团的向天美当情人的那个余相杰。

前段时间我不是听说他被人家向大小姐给抛弃了,成功升级成豪门怨妇。

结果您猜怎么着?这小子他不甘心啊!他想要过好日子,想要向大小姐手里的资源。于是回去找向大小姐求情,希望对方看在他们往日的情分上能够回心转意。

可您说这玩意儿,他有啥好回心转意的?人向大小姐既然走那么一条路,肯定能玩的开。圈子里年轻水嫩的男人多的是,干嘛要一个事儿逼老男人?对不对?

人家肯定是拒绝了呀!

于是这不甘心的余相杰脑子一抽,提着作案工具就冲进了人家向大小姐的闺房,不仅打断了人家两人正在行的好事,还将向大小姐和他的新情人全都刺伤。

这下有的热闹瞧了,不仅向大小姐的风流韵事上了各种娱乐头条和社会新闻,余相杰也成功被警方拘留。”

这小子还有些不解:“我寻思他这样是为钱吧,完全没必要出手伤人。可要说他真是为了情,怕是说出去连他自个儿都不相信。”

苗家小子一脸深沉的叹口气对道维说:“您给我说说,他们这么折腾到底图啥呀?以前大家还是一个圈子里混的呢,互相见了好歹还有几分面子情。可这才过了多长时间,我不就去国外读了一学期的书吗?咋的他们的思想变得太快,我都赶不上趟了呢?”

可见是真不把道维当外人,这些对着他爸他爷爷面儿都不会讲的事情,单独在道维面前,说的那叫一个龙飞凤舞,口沫横飞!

道维怜爱的摸摸这孩子脑袋,将刚炸出锅的薯条给对方塞了一碟子。

“去找你小舟哥哥玩吧!”

大人的事儿尤其是男女主的事,别说你们这些小孩子搞不懂,就连我这个老头子现在也搞不懂。

不过这下终于有了几分相爱相杀的意思。

余家的事情就此告一段落,此后的很多年间,他们都不会再出现在道维的生活中,也不会出现在两个孩子的生活里。

直到有一天墨柯来找道维。

现在的墨柯在道维跟前早没了当初那种万事都能扛住的淡定,人家和秋立浓秋立舟一样,该撒娇的时候撒娇,该耍赖的时候耍赖。

可谓是把道维的一点小心思拿捏的死死的。

一家人相处之融洽,外人见了都不敢相信。

他一张嘴就说:“爷爷,再有两天就是余家夫妻出狱的日子。”

道维整个人埋在刨花中,打算给即将出世的小曾孙亲自动手做个见面礼。闻言抬头撇了一眼。

漫不经心道“这点小事你都处理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这种亲密中带着几分埋怨的话,道维是绝对不会对下属说的。可对他十分信任的孙女婿而言,便是家常便饭了。

墨经理摸着鼻子说:“这不是来跟您打个招呼,让您知道有这回事儿就行了嘛,您咋还真和我计较上了。”

看道维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只好直接说了他的打算:“那余父本就不是什么顾家的好男人,自从知道余相杰的身体是巨大隐患,可能一辈子都治不好后。便在外面找女人生了儿子,私生子只比余相杰小两岁而已。

当初他不愿意给余相杰做肾脏移植手术,其中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他没必要牺牲,余相杰并不是他唯一的儿子,所以他虽然着急,但不会失去理智。

可余母不一样。余相杰是她唯一的孩子,孩子命在旦夕,不管她之前有多少算计,到了那一刻孩子的生命总会重于一切。

所以我想着让余父出来后跟情人和私生子去过小日子。

至于余母,我这里找人给她每月固定打一笔钱保障她的基本生活,直至她去世为止。算是还了他们家养育小浓多年的恩情。

恩是恩,怨是怨。咱们恩怨分明,从今往后谁都不欠谁了。”

道维对孙女婿这个决定还算满意。摆摆手让人赶紧滚蛋,别在这打扰他搞艺术创作。

现在这些年轻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自家孙子孙女不说了,就连这个以前瞧着十分高冷,不愿意与人亲近的孙女婿,还有苗家小子,以及孙子的那些狐朋狗友,一个个都爱往家里钻。往家里钻也就算了,一个个还都爱粘在他身边,对他这个老人家做事十分打扰。

道维真是有那么一刻觉得年轻人的心思好难猜,猜来猜去都猜不对。

事实上,那些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小姑娘们之所以爱粘着道维打转,完全是发自内心的想跟在他身边学习如何养生。

实在是道维几年前一个打十个的场面。,留给他们的震撼过于深刻。瞧瞧家里吃饭都不利索的爷爷,再瞧瞧明明比爷爷还要年长几岁,却还能带着拖油瓶孙子进行荒野求生的秋爷爷。

就说哪家老爷子不羡慕?

不仅他们自家的老爷子羡慕,就连年轻人们自个儿也十分羡慕。

他们估摸着让爷爷们现在跟着秋爷爷学习养生知识已经来不及了,那他们年纪轻轻现在跟着秋爷爷学习养生,将来说不定也能和秋爷爷一样人到了七十的年纪,还能活蹦乱跳上山打猎,下海捉鱼。

只要想想他们自个儿到了七十岁,还能带着孙子孙女,重孙重孙女进行为期两周的真正荒野求生,简直要酷毙了好吗?

所以道维完全不知道,他因为活的长又精神百倍,一度成了圈子里年轻人们竞相模仿崇拜的对象。

哪个年轻人不想老的时候还能像他们秋爷爷一样炫酷呢?

没错,在年轻人一代眼里,道维留给他们最重的印象就是炫酷。

道维还一直觉得自个儿活的挺德高望重挺像那么回事,后半辈子给年轻人们树立了良好的标杆,让年轻人们有了重新奋斗的目标。

谁知标杆确实是树立了,但是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甚至在很多年后,Fw公司在墨柯和妻子秋立浓的共同打理下发展成了一个蒸蒸日上的大财团。到了那时,还有网友将当年的言论再次用洛阳铲扒拉出来——

“不信等着瞧,过上二十年,秋老板不在了,Fw公司迟早在墨柯手里改姓墨!”

底下有网友夺笋的留言。

“放眼整个娱乐圈还有谁敢和秋老板比命长?”

后面整整齐齐二十个狗头可以看出留言之人的心理活动。

不仅是亲近人家的后辈们想跟着道维学习养生知识。

发展到最后,整个娱乐圈乃至网友们都想学习道维的长寿秘诀。还有搞怪网友将道维立为他们的偶像,每日在fw集团官网下面留言。

“秋老板今天出长寿秘诀的书了吗?没有!”

每天下面都能整整齐齐出现上万条连标点符号都不带变的留言。

要不是这些人问的真情实感,猛然一瞧,还真以是谁雇了低质量只会复制粘贴的水军来这里搞事呢!

不过这些都是别人的烦恼,道维自个儿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时间一到,两腿一蹬,自有他自个儿的去处。

秋老板这一生,用网友的话总结来说——

人不在江湖,江湖处处都有他的传说。可谓是个神秘至极的男人。

直到他去世五周年纪念日,还有不死心的资方,想要出巨额资金请秋老板的亲孙子,也就是圈内鼎鼎有名的编剧秋立舟主笔,把秋老板波澜壮阔的一生写成剧本,拍成电影电视剧,向全球发行。

所有人都相信这个方案若认真实行下来,背后的资本方将会赚得盆满钵满。甚至在遥远五十年,一百年后,依然会有人为了一探秋老板的发家史,而继续向他们持续不断地购买版权。

但这个聚宝盆方案的第一步就卡在了秋立舟这儿。

秋立舟虽然对拿爷爷的事迹赚钱不感兴趣,但也想过将爷爷的一生记载下来,以供后人翻阅,希望能为后人起到一定的警示作用。

然而,在他动笔的那一刻,就知道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因为当年爷爷到底是如何做到那一切的,除了他本人无人知晓。

其中也包括秋立舟这个亲孙子。

可是当秋立舟把这话告诉外界时没人相信,这就叫秋立舟相当难受了。唯一让他感觉欣慰的是,妹妹和妹夫坚定不移的站在了他这边,选择相信他。

可仔细一想,这好像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兄妹三人对此面面相觑一阵,只能苦笑摇头。

这天刚好趁此机会,秋立舟问了一个他好奇很久的问题:“妹夫啊,你知道fw是什么意思吗?外界对此也是好奇已久了。”

已经鬓边染上霜华的墨柯迟疑一瞬,还是决定不告诉大哥事情的真相了,就让单纯的大哥一如既往的崇拜爷爷吧。

想当年,他去负责公司注册事宜,看到这个名字时也有过相同的疑问,当时爷爷回答的漫不经心:“就是废物的意思,一群没用的废物,到头来还要我一个老人家来捞!”

不得不说,他们的爷爷真是一个迷一样的男人。

谜一样的男人再次睁开眼时,遇到了一个迷一样的现场。

道维自个儿都说不好,现在算个什么事儿!

他和一个瞧着年轻又漂亮的姑娘站在电影院出口,周围来来往往全是年轻男女们刚从影院出来讨论刚才电影内容的声音,夹杂着几声打情骂俏。

而眼前的漂亮姑娘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露出迟疑,犹豫,甚至有几分果决。

可道维本人这会儿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心思,因为他感觉肚子咕噜噜响,四肢酸软无力。嗯,很明显是饥饿过度的症状,现在急需补充食物,提升体能。

于是对面前的小姑娘直言:“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说完我得去吃饭!

小姑娘像是松了一口气,咬咬牙终于对道维说出了那句。

“我们分手吧!”

道维想都没想便点了头。

“行,我同意了!”

小姑娘在这一瞬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圆溜溜的眼睛瞪的特别大,磕磕巴巴的问道维:“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道维此刻鼻子里全是周围爆米花,烤肠,和冰淇淋的香味。完全没有心思和一个小姑娘争论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

目标明确的往旁边一家奶茶店走去,远远的给小姑娘留下一句。

“我说,我同意了!”

而小姑娘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流下泪来。

明明一直觉得是眼前这个粗鄙的男人配不上自己。早就想摆脱这个男人对自己造成的影响。可这一刻,看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头莫名感觉空落落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有一更。

第105章 凉见道维

别说人小姑娘看着他的背影觉得难过了, 这会儿就是道维自己也觉得有几分悲伤。

实在是坐在周围满充满食物香气的自助火锅店里,揉揉半饱的胃,看着钱包里仅剩的两块钱, 道维就不由得悲从心来。

这他娘的都叫什么事儿啊?

二十五块钱一位的自助小火锅,食材不新鲜, 味道也不怎么好,对于当下小饭馆简简单单的三菜一汤就上百元的购买力水平来说, 这种简单量大管饱的地方对原身赵道维而言这已经是极大的奢侈一把。

可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把,就彻底把他的钱包给吃垮了。

这对得起原主一天最多可以打五份工, 领五份工资,还瘦的跟弱鸡一样的小身板吗?

那可是五份工啊, 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一个月下来工资少说两万块钱。最后自个儿饿的都快晕倒了, 兜里却只揣着二十七块钱。

接下来一周的生活, 就要靠这二十七块钱度过。

这种明显不正常的生活,赵道维一过就是五年。

低头打量一下身上的穿着,虽然干干净净, 但明显能看出已经洗了很多次, 磨损的痕迹非常严重, 也就是这副身体还年轻,即便批一块麻袋在身上, 那也有年轻人的朝气感。

应该是特意为了今天和那个女孩的约会而换上的。

头发和手指甲都洗得很干净, 可皮肤粗糙, 伸开手掌便能看到掌心磨出来厚厚的老茧。

脸上皮肤状态看不见,但道维用脚底板想都知道好不到哪儿去。

难怪他和之前那小姑娘明明是情侣关系, 走到人群里他却若有似无的和对方假装不认识。

就这状态他不自卑才离了大谱了。

这副样子和人家干干净净, 漂漂亮亮堪称大学校花的姑娘走在一起, 他要是还能自信的起来,道维才要对他竖起大拇指,称赞一句,普信男。

可惜原身不是普信男,所以在这场电影散场之后他被分手了。

分就分吧,这事原主想不开,道维想的却很开。

他可以接受和别人谈恋爱,但那个人要是他真心喜欢,是他满心满眼都爱慕之人。

很明显之前那小姑娘绝对不是他的天菜。

有些事他能勉强自己去做,但谈恋爱这种事他绝对没办法假装。

吃饱喝足,道维长长的舒了口气,走出这人声鼎沸,充满底层人民烟火气的小馆子,深吸一口夹杂着各种奇怪味道的空气,道维才感觉四肢重新充满了力量,整个人像是活过来一样。

这是原身熟悉的街道,是他生活了整整五年的地方。到处都充斥着廉价,周围邻居们操着天南地北的口音,摆着一个小小的摊位,为每日的生计奔波。

道维一路走来,帮相熟的婶子抬煤气罐,帮腿脚不便利的大爷挪动摊位,又给一个瘦巴巴的小老太太帮忙背了两筐橘子。

作为感谢,老太太从旁边的兜里掏出两颗表面磕坏的大橘子,咬着牙塞到道维怀里。

都是老太太黑天半夜骑着小电车去周边农家自个儿进的货。东西是好东西,可惜表面磕坏了卖不上价。老太太自个儿都舍不得吃,等着傍晚连同没人要的一起低价兜售出去,好歹能换几个钱儿。

也就是她心疼道维,知道这孩子过得实在不容易,偶尔才帮衬一把。

在这片城中村生活的人,就没有哪家日子过得容易,眼前的老太太是一个,道维也是一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

有那嘴碎的大婶儿,倒也说不上心地好坏,纯粹就是爱八卦别人家的私事。

见道维今儿穿了一身干干净净的好衣服,张口便打趣道:

“道维你又和女朋友约会去了呀?你女朋友哪儿的人呀?上次听小毛说你那女朋友长得可漂亮了。啥时候领回家叫你爷爷也瞧瞧。”

要是放在以前,道维一准儿羞答答的摇头否认。

没有没有,哪有什么女朋友呀?”

女朋友不让他把两人的关系往外说,为了让对方开心,他自是不会多说一个字。

可放在今天。道维直言不讳,脸上没有一点伤心的表情:“

婶儿以后您就别提这档子事了,我和人家今儿分手了。”

问话的大婶儿被唬了一跳,她问这话原本没什么坏心思,只是有些好奇心作祟罢了。真没有接人家伤疤的意思,要知道他们城中村这块儿的小伙子,能找个外头的姑娘做女朋友是多难的一件事。

大家背地里羡慕嫉妒肯定是有,但说到拆散人家好好的小两口那是真没有。

大婶儿朝着道维脸上仔细瞅了几眼,还真是奇了怪了,真没看出有什么难过的意思。

道维一路挨挨挤挤,终于进了自个儿的出租屋。

地方不大,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张单人床,余下一人宽能下脚的地方密密麻麻塞满了从外面捡来的瓶瓶罐罐。

显而易见,这些破烂都是要拿到垃圾收购站去换钱用的。

在这个栖身之所,别说值钱的家具,就连除了床之外像样的能坐人的东西都没有。

贫穷程度可见一斑。

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嘈杂的声音,一股霉味儿扑鼻而来。打开小小的窗户,入目所见,皆是这种破破烂烂等着拆迁的小楼。

道维起身将屋子里所有东西都翻捡了一遍。

在此期间仔仔细细的接收了一下剧情。

一言以蔽之,这个剧情对道维来说大概就是穿越成女主凉见的前男友。

而女主凉见就是在一小时之前站在道维面前,郑重的和道维分手的漂亮姑娘。

凉见和道维的关系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女主凉见是从很小的时候就被人送进了福利院,福利院就是她的家。

而道维也是在小时候父母出了车祸,肇事者逃逸,警方至今未抓捕到当年的凶手。家里只剩下一个爷爷和他相依为命。

两个小可怜十分有缘的,一起在镇上上了小学,又一起上了初中。

尽管两人的经济条件都十分拮据,但两人读书在镇上那群毛孩子中算是数一数二拔尖儿的。因此在老师同学的帮助下,勉勉强强凑够了读高中的钱。

然而命运并不会因为你悲惨就对你加以怜悯,在道维上高一这年,他相依为命的爷爷突然重病住院,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倒了,道维这学肯定没法上了。

老爷子的病不算重,但需要静养,干不了重活也不能过度操心,吃的药每月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被人戏称为富贵病。

赵道维自然而然接过了家里的重担,开始了到处打工的生涯。

他年轻有的是力气,能吃苦,周围人看他干活儿老实,知道他家里缺钱,有时候会给他介绍另外的活儿去做。

不管多脏多累,别人都不愿意干的活儿,只要钱给够,道维都能接。

倒是很快打出了名声,也挣了一些钱。

这些钱原本除了给老爷子看病吃药之外,老爷子全部帮他存了起来。

用老爷子的话说,存着以后给他孙子盖房子娶媳妇儿。

而道维想的是,这些钱存着以防万一,爷爷已经上了岁数,发生什么都有可能,他不能再让上次的事情再次降临到他们爷孙俩身上。

就这么过了一年,道维埋头干活儿,努力挣钱,竟然成了镇上有名的吃苦耐劳能赚钱的小伙子,周围不少人上他家打听,想给他做媒。

道维没这个心思,老爷子看不上那些别有用心之人。

他人虽老了却不糊涂,哪里不知道那些人是打量着他活不久了,将来他孙儿赚的钱连同他孙儿本人都成了别人家的上门女婿,任人欺负。

因此一个也没有答应。

原本这种平静却枯燥的生活应该维持到老爷子走到生命最后一刻,可是那天道维在曾经的高中门口,遇到了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凉见。

凉见见到他非常自然的和他打招呼,语气里不乏关心以及对他现在生活的好奇。

不知怎的两人自然而然慢慢重新有了联系,凉见渐渐知道了道维家里的情况,也知晓了道维现在做的什么工作,每月大概能赚多少钱,工作非常辛苦。

而道维也知道了凉见在福利院过得并不好。福利院的资源有限,谁想要得到更多,便只能想方设法去争去抢去获得园长的关注。

而凉见因为长得瘦弱又不会说好听话,经常被人欺负。

道维也知道了福利院已经很久没有接受到来自社会爱心人士的资助,内部资金非常紧缺,可能到下一学期凉见便拿不出钱交学费,也要去外面打工补贴福利院里更小的弟弟妹妹。

凉见经常向道维打听,在外面做什么工作可以像道维一样挣到很多钱。

道维说他做的工作非常累非常辛苦,不适合女孩子干。

凉见却很倔强,她说自己不怕辛苦,不怕累,她想在有钱补贴福利院弟弟妹妹的情况下,给自己攒一笔继续读书的钱。

她对道维哭诉自己对读书的向往,对大学生活的向往,对离开校园生活的不舍。

不知怎的,道维脑袋便将那句话脱口而出。

“要不然我挣钱送你去读书吧,等将来你大学毕业找到好工作再慢慢还我也行。”

这话说出口,道维自己都愣住了,明明他自己也想读书,也想念校园里轻松愉快的日子,也曾经幻想过,若是能上大学,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可在他自己肩头还担负着家里的重担,压得他直不起腰的时候,他却将另一个人的未来也莫名其妙担在了肩上。

可看着那个女孩子瞬间明亮的双眼,道维心里丝毫没有后悔的余地。

两人因为这个秘密,关系更加亲密了,此时的二人像朋友,像在同一个战壕里共同战斗过的战友。

关系的再次改变,要到凉见高二那年。

道维察觉在镇上他已经无法赚到更多的钱来养活爷爷和凉见,听人家说外面有很多赚钱的机会,只要人勤快肯干,到处都是金钱的影子。

他虽然很怀疑最后这句话的真实性,但他确实打算去外面闯一闯。

当他将这个决定告诉凉见时,凉见突然泪眼婆娑的抱住他,并且主动提出了交往。

道维觉得这没什么不好,以前他有只有爷爷一个亲人,以及凉见一个朋友。

可现在他就有了爷爷和凉见两个亲人。这两人都是他永远放在心头上珍而重之之人。

对道维来说像是有什么开始改变,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和凉见从以前的每周见一次面,到后来他去外地打工,半年或者一年见一次面。

有时间他会给凉见写信,给爷爷写信,信里说些他在外面遇到的有趣事情。

他经常接到爷爷的来信,有时候也会接到凉见的来信。

爷爷的信里全是家长里短,家里的母鸡生了几只小鸡,孵出的蛋被他拿去镇上卖了多少钱,让孙子不要太拼命,有空的时候停下来歇一歇,不要累坏了身体。

凉见的信里通常贴着各种各样的成绩单和试卷。成绩单往往非常优秀,年级排名数一数二,试卷上有老师留下的批语,几乎每个老师都对凉见寄予厚望。

道维细细的翻开试卷,留恋的看着上面的每一道题,有些东西他能看懂,但更多的是早就被他遗忘的过去。

他珍而重之的将成绩单和试卷小心翼翼的收起来。

直到凉见以优异的成绩考入B大,当道维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还在工地上和众多工人一起搬砖,那种激动和自豪是任何人都无法理解体会的心情。

当天中午他非常奢侈的用一块钱给家里打了电话,他突然就想听一听爷爷的声音,听一听凉见的声音。

或许他只是想用他们的存在证明自己这些年的辛苦不是白白耗费光阴。他的付出是有意义的,他的付出已经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得到了回报。

可令他失望的是,电话接通,另一头的凉见哭的昏天黑地。

凉见说考进B大是她自己都没敢想过的事情,不仅是镇上,就连县教育局,市教育局都给了她非常多的奖励。那些钱是她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多。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福利院院长才找她单独谈心,希望她能留下一部分奖励,作为福利院弟弟妹妹们的生活开支。

毕竟福利院这几年维持的越发艰难,小孩子们连基本的三餐都不能保证,福利院上到院长,下到三岁小孩只要能做手工的,全部都在做各种各样的手工补贴家用。

在那种艰难的情况下,福利院每年还能抽出一定数额的钱,用于凉见的学费和生活,也是对凉见寄予厚望。

用院长的话说:“在咱们这里长大的孩子,哪一个不命苦呢?可是你已经挣扎出来了,你有了光明的未来,而你的这份未来里有这些弟弟妹妹们每日辛苦做手工给你攒的学费,生活费的功劳……”

凉见在电话里对道维说:“我知道院长妈妈说的是对的,我心里也念着福利院对我的好,我知道弟弟妹妹们每天都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跟他们相比,我在学校里过的日子简直就像在天堂一样。

所以我决定将那些钱全部留给福利院,可是我心里还是好难过呀。我本来以为有了这笔钱,等上大学后你就可以不用负担我的生活费学费,你就能过得轻松一些。

可是怎么办呀?道维你说怎么办呀?”

道维在电话的另一头平静的安慰对方:

没关系,我原本就没想着你会考出这么优秀的成绩,也没想着会有这么多人抢着给你送奖学金。能有那么多已经是意外之喜,这时候报答福利院也是应有之义。

你别难过了,你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我帮你攒,最近我在工地上又找了一份工作,每天干三份工作,很快就能帮你攒够学费,保证不会耽误你上大学报到的日子。”

凉见在电话另一头哭的更加伤心了。

“可是那样你会很辛苦的,爷爷的病今年更加严重了,每个月要吃的药是去年的三倍,药费算起来一年就要好几万,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我心疼你啊。

要不然我去找你吧,我在你工地旁边也找份工作,多多少少都能贴补一下。”

赵道维心想——

在工地上干活儿的人,不管男女老幼哪个不是有一把子的力气?就算那些看起来像瘦猴子一样的人照样能一口气拎起几十块砖不在话下。

要不是没有那一把子的力气,怎么在工地上赚着钱呢?

就凉见那打小病病病歪歪,风一吹能倒的身体,上学时打桶水冲拖把 都能把她累得喘不上气,那样的身体在工地上别说干活儿赚钱,不给他添乱都是好的。

可对方能有这份心,就叫他心里暖暖的。

他告诉凉见:“你在家里安心陪爷爷,让爷爷按时去医院复查,盯着爷爷每顿按时吃药,别为了省钱就不吃药,也别为了省钱就去接人家编竹篓的活儿反倒把自己给累着。”

只要你和爷爷好好的,我在外面想起来心里就高兴,干活的时候便充满了动力。”

一直到凉见上了大学,长了见识,知道外面的人都有怎样精彩到她无法想象的生活,他们之间的电话内容才逐渐开始改变。

他们之间再也很少谈论凉见的成绩,凉见也不再把那些道维永远都没办法理解的东西题目拿出来与道维讨论分享。

两人之间很快变成了凉见说道维听。

凉见会说她在学校里遇到了什么样的女生,对方有多优秀,对方的谈吐有多文雅,对方的穿着 明明看着并不昂贵,却让人觉得十分舒适。

凉见在电话里大多时候都是很快乐的,偶尔也会有一点烦恼,她会悄悄跟道维说:

“周围女生都穿的好漂亮啊,把我衬托的像个土包子一样,让我心里有一点点自卑。

不过这自卑也只有一点点啦,等将来我毕业工作后赚了钱,也一定要买好看的衣服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

同时还美滋滋的告诉电话另一头的道维:

“到时候不仅要给我自个儿穿的漂漂亮亮,我还要把你和爷爷也打扮的像模像样,我们一家三口走在外面,让所有人都羡慕。”

自此之后,道维便每个月多给凉见一些生活费,让她也像个正常女孩子一样买几件漂亮衣服,不用整日羡慕别人,也不用为她的出身感到自卑。

他对她说:“没关系,我养得起你。”

而这一句话的代价,就是赵道维从原来的打三份工到了打四份工才能补足给凉见多出来的这份生活费。

有时候爷爷生病,需要住院观察几天,他的四份工就会变成没日没夜的五份工。

没人可以想象出那段日子道维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在凉见大二这一年,道维跟着工地上的工头辗转到了B大所在的城市。

他不放心爷爷一个人留在老家,便把老爷子一并接来这边,在城中村租了间小小的房子,爷孙俩安静且沉默的度日。

老爷子身体好的时候,会去附近摆摊,卖些自己亲手编织的手工艺品。老爷子身体不好的时候,道维便需要工地和医院两头跑。

他虽然和凉见的距离更近了,但他却没有更多时间与凉见的相处,甚至为了维持他们三人在b市高昂的花费,道维整个人都更忙了。

在b市整整一年时间,他最熟悉的是医院,城中村,以及工地之间辗转的几条公交道路。

偶尔经过B大门口,他也会幻想一下凉见在里面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

他想着只要他们三个人中有一个人过上了自己理想的日子,他的牺牲和付出就是有意义的。

现在辛苦一些也没什么,等到将来凉见工作挣钱了,有他们两个人负担家用,怎么着都能轻松许多。

到那时候他可以认真考虑攒些钱做个小生意,安安稳稳的陪在爷爷身边度过他老人家最后的日子。

至于更多的他想不到也不敢想。

事实证明他不敢想是对的,凉见在大学里遇到了对他一见钟情的男主楼妄,楼妄性格热情开朗,行为举止优雅大方,长相又英俊,是校园里很多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而这般优秀的楼妄却对凉见一见钟情,并大大方方的表示了好感,提出希望与她交往的请求。

凉见疯狂心动的同时又不停的自卑。

她什么都没有,她糟糕的出身,洗的发白的劣质衣服,常年沾着洗衣粉味道的头发,都让她对那个仿佛阳光里走出来的男孩子望而却步。

因此她惯常做的就是躲避。

可楼妄却并未就此放弃,他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接近凉见,想方设法带凉见找回自信,让凉见意识到她的优点,让凉见知道她在很多人眼里也是非常优秀的存在。

两人一来二去成了无话不谈心心相印的朋友。在他们这个年纪,从心心相印到真心相爱,自己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于是凉见决定去找道维说清楚,这么多年来,她对道维并没有男女之情,一直以来也是把他当成哥哥一样尊重。两个人连拉手都没有过。

当年之所以大胆表白,或许是因为不想失去这个像哥哥一样爱护她的亲人吧。

道维的确非常难过,他不是难过凉见突然另有所爱。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停下脚步,早就被生活的重担磨的没了多余时间想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情。

要说他对凉见有没有爱情这种东西,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因为他根本就没体验过什么是爱。

他在还不懂爱情的年纪,就将不属于他的责任担在了肩上。

他只是难过于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好像并不值得,他以为对方和他一样把彼此当做亲人,把爷爷当做长辈。亲人之间牺牲一点,多付出一点都是应该的,没有谁欠谁之说。

可凉见好像并不这么以为,一直以来都是他自作多情了。

在凉见眼里只要她还清了这些年欠道维的钱,他们之间便一干二净,再无瓜葛。

道维觉得他好像突然失去了一个亲人,又好像那个人从来都不曾存在,只是他臆想出来的一样,如今梦醒了,他也该回归现实,独自孤独的走上属于他自己的不归路。

尽管难过,他心里还是感谢凉见的,因为这么多年要不是凉见的陪伴,他感觉自己撑不下来。

因此面对凉见那个所谓的男朋友找上门来警告他时,道维看着对方光芒万丈的样子,虽然心里有些自卑,但更多的是为凉见感到高兴。

从今往后能有一个人像他一样珍重爱护凉见这个妹妹,他应该为对方感到高兴。

可很快他就没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因为爷爷再次病重,急需好大一笔钱做手术,医院那边催着他尽快交手术费。

“病人的情况不容乐观,多等一天就是在死亡线上多挣扎一天。”

可道维将这些年攒下来的全部积蓄取出来,摊开在出租屋狭窄的床上反复数了三遍,也不够手术费的一小半,还差整整六十万,就算他当下去卖肾,也筹不到这个数目。

正在他走投无路之时,男主楼妄从天而降,带着一笔钱砸在他头上。

并且警告他:“拿了这笔钱,从今往后离凉见远点!”

道维心说,在爷爷的命面前,离凉见远不远的还是个事儿吗?难道多瞧凉见一眼还能比爷爷活着更重要?也不知道这些读过书的城里人都是咋想的,有时候说出来的话简直莫名其妙叫他无法理解。

他拿着钱给楼妄写了欠条,用最快的速度让医院给爷爷做了手术。

可上天似乎丁点儿不眷顾他们这个早就分崩离析的小家,爷爷术后两天并发症发作,抢救无效,最终还是在医院的病床上掌握着道维的手,不舍的走了。

从此道维再无牵挂,带着爷爷的骨灰回到老家。

在凉见和男主楼妄轰轰烈烈的爱恨情仇当中,道维成为两人偶尔拌嘴时突然提起的一个无关紧要的笑料。

而凉见似乎在遇到楼妄之前将所有的不幸都体验了个遍,因此在遇到楼妄之后,身边每每发生的事情都让她有了意外的惊喜和收获。

在所有人都以为像楼妄那样的家庭不可能接受凉见这样出生的儿媳妇时。

楼妄父亲力排众议,站出来同意了两人的婚事。

楼妄的母亲虽然一开始稍有微词,表现出了反对的态度,但在凉见进门后,亲眼见到凉见的表现,也对她放下成见,慢慢和凉见成了圈子人人艳羡的模范婆媳。

想完这些,道维也将这个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家,从里到外翻了一遍,确认再也翻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才利索下楼。

用楼下的公共电话,拨通了那个早就熟记于心的电话号码。

没错,原身赵道维就是这么死心眼儿。自个儿辛辛苦苦省吃俭用攒钱,让凉见买了漂亮衣服,让凉见拿着他挣的辛苦钱去和楼妄谈恋爱,给凉见买了手机,方便凉见和朋友和同学和导师联系。

自己却连一分钟两毛钱的话费都舍不得花,和爷爷打电话经常将所有事情争取在一分钟内说完,免得浪费话费。

这事儿原身能忍,道维可忍不了。

当然要是原主知道他接下来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什么?肯定也会同意他这么干的。

电话接通,传来一个好听的女生“喂”了一声。

道维直接开门见山:

“是我,赵道维。”

对方明显非常紧张:

你有什么事吗?”

道维不愿意在乱七八糟的事情上跟她扯皮,直接进入正题:“

你先别挂,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和你说,当然你挂了也没关系,我知道你是那个系哪个班的学生,有的是办法找到你们学校去。

如果不想丢脸,不想被人知道咱俩以前的关系就乖乖听我把话说完。”

对方明显被道维的态度惊到了,小心思也快速收起来。

道维可不管对方心里在想什么,速战速决:

我记得当年我说过,花钱送你上学。你同时也承诺过我,等你大学毕业后会将所有的钱一分不少的还给我,我希望这件事情你没有忘记。”

道维语速飞快,因为他现在真的没钱,争取不浪费多余的一毛钱花费:“

同时我昨天转给你两万块钱,你说是要参加市里举办的大学生竞赛,要自己购买服装,赛后和同学们一起庆祝用的。

这笔钱你先给我转回来。”

对方情绪明显很激动,隔着电话都能听到她粗重的呼吸声。

道维说:“我想不用我去你们学校教务处打听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个活动,需要学生自费两万才能参加吧?

我要说的话就这些,希望在明天之前我能收到转账消息,并且拿到你亲手写的欠条。好了,就这样吧,希望你往后生活愉快,再见!”

第106章 争执不下

道维希望凉见真能如她平日所表现出来的一样要强, 在他说出那些伤人话后,对方果断把钱还给他,并下定决心和他一刀两断。

如此一来, 至少对他而言能省很多麻烦。从长远看,对凉见也利大于弊。

他这头少了一个随时随地站在道德制高点吸血的拖油瓶, 凉见那头少了一个见不得人的污点,她不用因为道维这个男朋友的存在而胆战心惊, 也不用因他的存在担心配不上男主那样优秀的男孩子而自卑。

道维希望对方是个聪明人,能想通。

可显然此时的凉见虽然有了和道维决裂的决心, 却并未有道维会追着她要钱的预判。她从没想过道维会在金钱上与她过多计较。

即便有一种道维失去她掌控的惶恐,心里也很想早日摆脱道维这个大麻烦, 想借坡下驴,就着此次事件将两人的关系彻底了断。

但事实上, 凉见心里清楚的知道, 她眼下还离不开道维的经济支持。

她目前的花销在人才济济的b大学子中,虽远远够不上顶级那波人的水准,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比下远远有余, 甚至在大多数不知情的同学眼中, 凉见同学的穿着和花费, 绝对属于中产阶级富裕家庭养出来的女儿。

少有的那些“知情者”眼里,凉见同学出身孤儿院, 却从未自暴自弃, 她把所有的课余时间都用来勤工俭学赚取生活费和学费, 他们亲眼见证了她过的有多不容易,又有多拼命, 对她更多的只有敬佩和同情。

他们亲眼见证了凉见的蜕变, 把她的努力看在眼里, 自然而然认为她眼下得到的一切,包括优秀的成绩以及不凡的穿着,都是靠她自己辛苦努力换来的。

这样的凉见,简直是无数男生心里想要怜惜的好姑娘。

这都是凉见苦心经营的成果,没人知道背后的功劳要与凉见从未对人公开过的“男朋友”平分一半儿。

整个b大无人不知,金融系的凉见同学,拼命到根本没有时间谈感情,是个莫得感情的赚钱学习机器!

说她有男朋友,首先同学们就不同意!

凉见深刻的知道她能得到眼下的一切有多不容易,因此更加不允许有人来破坏她的成果,何况这人是之前她自认拿捏在手掌心翻不出五指山的道维。

因此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她都不可能干脆按照道维的要求去做,她要和道维面谈,她要知道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问题,她不能允许走到如今,道维跑出来破坏她的一切,让她阴沟里翻船。

好吧,这个结果道维也能猜到。

看着对面女孩子一身朴素到了极致的简单白衬衫配洗到发白的牛仔裤,以及地摊上二十块钱一双的帆布鞋,即便这身廉价到极点的装扮,也丝毫遮掩不去女孩子从内而外散发的青春气息。

道维明知她故意穿成这样来卖惨,还是不欲在这些事上与她过多纠缠。

但该说还是得说,拒绝了服务员推荐的对目前的他来说宛若天价的咖啡,在服务员带着几分善意的眼神中,要了杯白开水,用眼神示意凉见可以开始了。

凉见眸色深沉的打量眼前这个她十分熟悉又带着几分陌生的男人,心下惊讶不已。

不知对方眼里经常出现的胆怯和自卑何时消失了,只余下一片坦然。

以前他们二人经常在这种便宜又环境相对好的咖啡店见面,道维每每落座,都会表现出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局促。

和服务员低声细语的讲话,他会局促。两人间说话声音一高,引来周围人的注视,他会局促,甚至单纯是坐在这里,他也会局促的藏起一双粗糙黝黑的双手,脚底永远像是有什么可怕的怪兽在不停啃咬他一样,叫他不知如何摆放双腿才能安心。

可如今,还是那身地摊上几十块钱已经起球的卫衣,还是那双黢黑干裂的大手,但他的眼里没了不安,也没了藏在眼底深处的她,只余下她看不明白也想不通的坦然。

凉见不知道维的坦然从何处而来。

这叫她很困惑。

一年前她从小小的乡镇一脚踏进车水马龙的b市,那种和周围格格不入的感觉,她花了整整一年去调整,为此流了多少汗,掉了多少泪水没人能知晓。

道维他,究竟是如何一夕之间,就变得坦然呢?

难道分手对人的刺激真能这么大?不,她不相信。

“你变了很多,小维哥,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道维注视着这个开口依旧对他满怀关心的女孩子,轻笑一声,将一双常年在工地上从事重体力劳动导致变形的手亮在她眼前,“看见了吗?”

凉见一怔,扇子般的睫毛轻轻眨动,叫人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只听她语带痛苦道:“小维哥,我知道这些年是我拖累你,你对我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没有一日忘记。

我也明白这时候与你说分手很不地道,但我想你应该清楚,我们两人之间一直都是相互依靠,相互鼓励的亲人感情,并没有男女之间的爱情存在。

若是我现在不与你说清楚,任由这种荒谬的事情拖下去,耽搁的会是咱们两人的幸福,这个决定你做不来,那就由我开口做这个坏人,我相信你即便现在一时无法接受,可终究有一日会明白我的苦心。”

凉见痛苦的捂住眼睛,声音低沉:“我以为那天说分手,你那么平静的答应了,是因为一直以来你也把我当妹妹,当亲人,唯独没有当恋人,所以才快速接受了我的提议。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终究还是你变了。”

“小维哥,你知道我有多不想失去你这个亲人吗?这些年咱们相依为命,陪伴鼓励彼此走下去,没有你,就没有我凉见的今天,你是我将来能共享成功的亲人啊,你告诉我,我们之间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以至于你要逼我走到这步?”

道维看着对面女孩子的情绪是那么汹涌而悲伤,掺不得一丁点儿假,一声声质问与其说是在问道维,不如说是在反思她自己。

这要让不知情的外人听了,定然要为她的善良所动容,同时也从心底油然而生对造成这一切源头的道维的谴责和鄙夷。

以退为进,算是凉见的老招数了,运用的可谓是炉火纯青,以往的赵道维被她这招吃的死死,没有丝毫抵抗之力,定然会答应她所有的要求。

如今的道维只觉有趣,他将服务员送来的咖啡往凉见跟前推了推,“喝杯热的缓缓,既然你知道咱们之间迟早要走到这步,心里更是不知对今天的场景演算了多少遍,一切都早有预计,又何必做出这般姿态呢?

被迫自己做不想做的事,很累吧!”

凉见被道维毫不留情的话刺了一下,倒不是她听不得刺耳之言,这些年挣扎求生,她什么难听话没听过?早习惯了。不过在道维这儿听到这不加掩饰的嘲讽,当真是头一遭,再不在意这个人,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闷。

一口热咖啡端起又放下,却是连掩饰都做不到,始终没有进嘴。

开口带了几分涩然,“小维哥,咱们之间,说话一定要夹枪带棒吗?就不能坐下来和和气气的把问题摊开来讲清楚吗?”

道维点头:“原本我以为你是个知情识趣懂得权衡利弊的聪明人,当然这些年的事实证明,你确实如我所想一般,做的很好。

只是没想到,你的确聪明,但你同时把我当傻子,即使你主动斩断我们之间的关系,还妄想我继续心甘情愿给你当牛做马。

那么,我倒是想听听,你究竟要和我摊开来讲什么?”

原本按照凉见在赵道维跟前竖立的自强不息,善解人意,又努力拼搏的形象,听见道维对她如此质控,定然要立即坚定反驳,并委屈的哭出来直至道维服软道歉方才罢休。

然如今凉见只低低的笑出声,看向道维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小维哥,你知道吗?如今的你看起来才终于有了当年学校里呼朋唤友的校草样子。

你知道我第一次注意到你时,你从教室外面走进来,身上仿佛披着一层光,吸引了班上所有男男女女的视线。老师们偏爱你,高年级的女生私下里给你塞小纸条,低年级的学妹见了你激动的脸蛋红扑扑,别提有多风光了。

即便你退学那一阵子,校园里也到处充满了关于你的传说,老师可惜你没能继续读书,否则将来一定能考进重点大学,必定会有大出息。

同学们羡慕你年纪轻轻就能赚大钱,班上很多同学的家长们在小镇生活了半辈子,辛辛苦苦一年到头赚的也没你一学期到手的多,那时说你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毫不夸张。”

凉见仿佛陷入什么悲伤的回忆,再抬头,眼眶已然红彤彤,只眼里的泪水倔强的不肯落下。

“可自从咱们相熟以来,你肩上多了我和爷爷的未来,话越来越少,身体越来越消瘦,挣的钱越来越多,咱们的花销越来越大,那个肆意又洒脱的少年却永远成了我记忆中才会出现的影子。

我一直觉得小维哥你不该是这些年我见到的那样,木讷,呆板,无趣,满心满眼只有工地上那一亩三分地。”

说到此处,凉见难得露出几分释然的笑,这一笑,笑中带泪,端的我见犹怜,铁石心肠都能给化了。

凉见双手捧着咖啡杯,像是从中汲取了什么力量,轻声道:“所以小维哥,今天能再次见到你这样的一面,我心里真的,真的非常开心。”

按理来说,女神如此表白心迹,又哭又笑又卖情怀,是个人就该动容了。

谁让道维铁石心肠呢,他就不,还能非常淡定的来一句:“虽然我很不认同你的全部发言,但我没心情和你扳扯些有的没的。

如果你要说的就是这些不痛不痒的东西,那我想,咱们可以直接快进到还钱写欠条这一步了。”

凉见眉头微皱,似是隐忍,双眼里仿佛含着千言万语,最终在道维微带几分不耐的催促目光中,只能抛出最终目的。

“我想知道,是我提的分手刺激到你了吗?你如此逼我,究竟是谁指使你的?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她始终认为,不管之前奉承话说的多好听,如今早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老实本分的道维,不可能突然对她变心,更不可能做出逼迫她,让她感到为难的事。

他舍不得。

凉见内心更倾向于有人背地里想搞她,她知道学校佩服她的人很多,但羡慕嫉妒她的人也不少,哪一个都有嫌疑。

尤其是楼妄同学公开表达了对她的爱慕之情并付诸行动后,看不惯她的人就更多了。

道维大概知道凉见在想什么,他懒得拐弯抹角,直言道:“你以为我是倾慕楼妄的女生找来故意抹黑你的?”

凉见一惊,手里的咖啡顿时洒出几滴,溅在手背上也顾不得擦拭,急急道:“你怎么知道?”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现在工地上搬砖的民工都不上网的吧?b大论坛,贴吧,甚至微薄,哪里看不到b大风云人物楼妄和他的梦中女神二三事?”

其实赵道维还真忙的没空看这些,但道维如此说,凉见显然没法儿反驳,因她认为他说的都是铁一般的事实。

是她大意了。

但人品有瑕,在和道维交往期间,还和楼妄不清不楚这种罪名,她是不会承认的,不管为了她还是为了楼妄。

深吸口气:“小维哥,既然你都看到了,那我也不瞒着你了,楼妄同学确实在追求我,但我什么条件我知道,人楼妄什么条件你看了论坛后也是清楚的,我和他之间除了同在一座大学外没有任何共同点,我从头至尾都明白我们不是一路人,因此从未回应过他的追求。

我想即便论坛上别人八卦的再过分,也不会歪曲这个事实,我和他之间清清白白。同时,即便我不认为你我之间有爱情,但我头上担着你女朋友这个名头时,就不会随便和别的男人玩儿暧昧。

我想,我在你那里这点信誉还是有的吧?

我不希望在别人嘴里听到除了这个事实以外的任何说法,如果有,你会帮我的澄清的,对不对?”

道维摇头:“这是你的事,或者说是你和楼妄之间的事,与我无关。若真有人问到我跟前来,我也只会说我亲身经历的事实,不会无故编造不存在的事情,也不会为了帮谁澄清,说些我不清楚的东西。”

这明显不是凉见想听的答案,她还待说些什么,道维两指并拢敲击桌面,提醒道:

“没有人指使我,从头到尾没有别人,只有我,我的目的也很简单,总结起来就两字——还钱。”

凉见被噎的不轻,显见对道维的话还存了几分质疑。

声音沙哑的开口,面上带着几分祈求,楚楚可怜:“小维哥,并非是我不相信,但易地而处,唤作你在我如今的处境,你会轻易相信我说的话吗?”

道维好笑:“什么处境?为我劳心劳力,在工地上当牛做马,供我吃穿的男友加亲人,知道我拿着他的血汗钱在大学里吊其他男人,事情闹的纷纷扬扬后,我在他面前口口声声辩解我们两人之间清清白白。

且我对他解释两人之间清白的理由,是因为我发自内心觉得配不上那个优秀的男人?”

面对伶牙俐齿咄咄逼人的道维,凉见眉头皱在一起,语气不善,杯底在桌子上磕出不轻不重的响声,表达她的不满。

“小维哥,我是真心想和你解决问题,不是来和你抬杠的,事已至此,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做再多的挣扎都是徒劳无功,你知道我的脾气,一旦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主意,我劝你配合一点,不要试图让我改变心意,咱们好聚好散。”

道维终于失去了耐心,坐直身子,目光锐利的直视凉见。

“我想我说的很清楚,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兜圈子,我也明确的告诉你,关于你曾经做过的事,你是个怎样的人,我不会闲着没事到处广而告之,但也不会刻意帮你隐瞒——好让你在学校,在楼妄面前竖立一个刻苦坚强自立自强的好形象。

你知道你不配。

我不会承诺你任何事,不要试图继续在这件事上和我讨价还加。”

说着拿出两百块的老人机看了看时间,催促道:“同样的话送给你,你该对我的人品有信心,我说到做到。”

凉见的脸被道维扒在地上踩,难堪是有几分,但更多的是“这天终于来了”般松口气。

她从来就不相信有人真的可以对她无怨无悔一心一意付出,为她放弃自己。

包括道维,她潜意识里也觉得对方终有一天会为早年傻不拉几的付出而悔不当初。

果然,道维真面目暴露,她反倒有第二只鞋子终于落地的踏实感。

如此也好,她也不用每每看着这人默默付出的模仿而内心遭受谴责了。深吸口气,长长的吐出,露出了见面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

“小维哥,既然你决意如此,我也不好说什么。

两万块钱我现在就转给你,至于之前那些年欠你的,我回头列个单子,连本带利全部写进欠条里寄给你的,但你无论如何得答应我,咱们之间的事,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道维懒得说废话,缓缓从兜里掏出一个磨的起了毛边儿的作业本,在凉见不明所以的注视下推过去。

“这是自我高一退学后自个儿记的日常花销本儿,我正式给你出学费生活费是在高二,花了多少,用以何处,日期都写的清清楚楚,你按时间顺序找找看。

虽然还没汇总,但总归不是什么难汇拢的账,咱两半小时准能算的清楚明白。”

在凉见不可置信的目光下,道维淡定解释:“ 我相信每一个精打细算的穷人家里,都是这么过日子的。如果你觉得惊讶,大约是你已经忘了那些曾经两个馒头吃一天的日子。”

作者有话说:

第107章 包工头·维

虽然事情处理的比预计麻烦了很多, 但道维对效果还算满意,拿了钱第一时间就是搬家。

之前住在城中村属实是没办法,现在他不打算继续给女主当人形提款机, 手里有了结余,当然最主要的是家里老爷子的身体住在那种地方不利于养病。

即便之前道维为了爷爷的身体着想, 给自个儿租的是一个月两百块的廉价单间,给爷爷租的是楼上条件相对较好带独立卫浴的房子, 依然改变不了城中村环境不好的事实。

道维找到房东,说了自个儿意图, 房东颇为可惜的瞧着道维这张把“老实人”三个字刻在额头上的脸,挽留道:

“是不是觉得房租太贵了?这样吧, 要是你把我这栋楼的卫生包了,你的房租我就给你免了!”

房东是真舍不得道维爷孙两离开, 先不说老爷子是个闲不住的, 刚来为了快速和周围人打交道,首先就把楼上楼下的卫生搞得干干净净,房东扔在门口的垃圾袋老爷子也不嫌弃, 顺手就带下楼。

再加上道维本身也是个手脚勤快的, 平日邻里邻居谁家有事, 只要招呼一声,脏活儿重活儿从来不抱怨, 都能给你办的妥妥帖帖。不知道给儿女不在身边的房东省了多少事儿, 他是真舍不得道维爷俩就此离开。

房东心里非常希望道维接受他的条件留下来, 可道维注定不能如他所愿。

抱歉开口:“您也知道我爷爷身体需要经常去医院,平时我上工没办法, 只能放老爷子一个人来回奔波, 路上车来车往, 老爷子还瞒着我省下打车钱去坐公交,我心里不放心的紧。

眼下条件稍宽裕了些,我就想着寻个距离医院近的房子,老爷子少遭罪,我也能安心。”

房东听道维这么讲,心里多少有些触动,他们这片住的老人不少,多是因着各种原因儿女不孝,没办法才一把年纪来这儿讨生活,谁家的事儿单独说起来都是一本辛酸史。

唯独赵家这爷俩不同,道维这股子孝顺劲儿,瞧的他都有几分眼热。

想至此处,房东拍拍道维肩膀,哈哈一笑:

“这是好事儿啊!你爷爷是个有福气的。咱们这一年处的挺好,这个电话你记下,是我一老哥们儿,家里就是做这方面生意的门路广。

到时候你找他提我名儿,别的不说,肯定不能坑你!”

道维乐呵呵的在房东略带同情的目光中,将电话号码存在了价值两百块的老人机里,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快速打包了爷俩寥寥无几的行李。

那些夜市上买的三块钱笤帚,五块钱掉毛拖把,八块钱瑕疵床单,全都留在了和爷爷亲近的那几家门口,让房东给带个话儿:

“我就不等晚上大家伙儿回来当面告别了,爷爷在医院也不能长时间没人陪护,这就走了,您替我跟他们说一声。”

搬家很顺利,房东这人还算厚道,给的电话起了很大作用,道维只花费了大半日功夫,就找到了各方面都很合适的房子。

定好房子,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带爷爷换家医院,来个全身体检。

爷爷身体本就不好,这些年药从来没断过,三五不时还得定期到医院进行体检,上周又查出来肝脏有些小毛病,需要住院观察一阵子。

道维唯一庆幸的就是这周他和凉见分手动静闹的这么大,爷爷刚好在住院见不着。要不然老人家知道这一遭,不定又要心里难过睡不着觉。

老爷子见了道维心情明显很好,却也少不得几分担忧:“大白天怎的有时间来医院?回头工头该给你脸色看了。”

往常孙子也要经常请假送他就医,为他陪护,虽然嘴上不说,但老爷子是个明白人,怎会不知道孙子的为难?

道维拉着老爷子枯瘦的双手,低声安抚:

“您别担心,工地那头儿我已经和工头说过了,那份儿工作往后就不干了。”

老爷子一怔,随即反握住孙子这双比他还粗糙数倍的手,心疼道 :

“辞了好,先头就说你做三份工作,要把人熬坏的,可不能年纪轻轻就坏了身体,你非不听。

辞了好啊,爷爷手里卖手工艺品还存了些钱,咱们爷孙省着花尽够了!”

老爷子没说出口的是,都是他不中用的身体拖累了孙子,若不然,他孙子这么好,怎至于过的这么苦呢?

可他知道孙子不爱听这些,于是便也只将话藏在心里。

周围吵吵嚷嚷都是病人家属,道维便没跟老爷子仔细解释他的打算,只办了出院手续,将老爷子往家里带。

在老爷子极不赞同的眼神中,两人坐上了出租车,跟司机报了一个地址,道维这才跟迷惑的老爷子解释:

“咱们搬家了,原先住的那块儿离医院太远,不适合养病。”

老爷子又是一怔,回头仔细瞅孙子面色,却从那张黝黑的脸上什么都没看出来,几次欲言又止,却碍于前头司机的存在,忍了一路。

一直跟着道维进了新家大门,这才沉声道:“小维,你跟爷爷说实话,你是不是和小凉那边出了问题?”

他的孙子他了解,平日嘴上不说,但绝对把他和小凉放在心里,虽然是个沉默寡言之人,但为了叫他放心,会经常说些外面的事叫他开心,每每这种时候,小凉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必在其中。

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今儿见面至今,孙子却从未提起过小凉只言片语,这绝对不正常。

道维也没打算瞒着老爷子,闻言把老爷子摁在沙发上坐下,自个儿拿起抹布开始整理还未来得及打扫的房间。

干活儿间隙,三言两语就跟老爷子说了事情原委。

不矫饰,不作假,实事求是。

老爷子听完沉默好半晌,最后长长的叹口气,转身拿了抹布帮道维一起擦家具。

途中,也只万分怜惜的说了一句:“从这次爷爷住院,小凉一次没来过,爷爷心里大致就有数了。

小凉那孩子是个有野心的,她的眼里装满了外面世界,咱家这一亩三分地儿满足不了她,你们迟早要分开的。

小凉是大学生,不孬。可我孙子也是顶天立地的好孩子,你们都很好,只是不适合彼此,看开些吧。”

这是老爷子这种硬脾气的人能说出的最软和的话了,最深的感情,永远说不出口,只藏在那双偶尔对视上便让人想要流泪的眼睛里。

道维彼时正在擦电视柜,闻言轻轻嗯了一声,这事儿在爷孙两这里就算是过了,成了往后谁都不会主动提起的话题。

简单打扫了新家,老爷子爱惜的里里外外瞧了好几遍,这才在道维的催促下,背着手出门。

两人一道儿前往小区超市,购买一些生活必需品。

原本这些事道维顺手就能做了,没必要让老爷子跟着来回折腾,可老爷子不同意,他有自己的想法。

“小区那么大,地形比城中村还复杂,刚才来的一路儿,爷爷瞅着哪哪儿都一样,高楼和高楼一样,就连路边的花花草草都修剪的一模一样,不得多走几趟认认道儿,免得出门找不着回家的道儿啊?”

说着还有几分惋惜:

“城中村虽然乱了些,但和以前咱村儿差不多,都是乡里乡亲的,热闹,有人气儿。可你瞧瞧这里,家家户户关起门过日子,路上见了面也不打招呼,邻里邻居的,瞅着怪不得劲儿。”

道维好笑:“您可别瞎操心了,这小区比咱村儿海了去了,您这是没找着组织心里慌呢,回头找到能一块儿唠嗑儿的,怕是在外面和人聊天都不想回家呢。”

见老爷子还是有几分不情愿,知道他是舍不得租金,道维也不说破,只道:

“我都帮您打听过了,这里的住户大多是从各个乡下搬来的,什么家里孩子发达了,接老人过来享福的。

或者老人自个儿能干,直接把房子买这儿一家人跟着过活的,还有孩子上学不得不在城里买房子的,总之你们肯定有话说。

瞧见没,就中间那栋楼八楼,有个家属活动中心,回头带您亲自去瞧瞧,保准嘛问题没有。”

道维态度坚定,老爷子不好继续缠着不放,心里琢磨孙子脾气倔,这事儿急不来,得慢慢磨。

谁知道维压根儿就没给他缠磨的机会,第一天快速办理了入住,第二天便早出晚归,开始工作,这让准备了一肚子话的老爷子毫无发挥余地,憋闷不已。

只能心里安慰自个儿,辞了最累人的工地上那份儿工作,孙子手里还有两份兼职,可不是个闲人,回头等哪天孙子能抽出空再好好谈谈!

道维这会儿确实不闲,但他也没像老爷子想的那样干另两份兼职——送外卖跑腿,在食堂掌大勺。

而是另起炉灶,干起了包工头。

事情的原因说来可笑,之前道维跟工头请假时说的非常清楚,工头听说手底下最踏实肯干的小伙子要辞职回家伺候生病的爷爷,先是真情实感的挽留,挽留不成,又信誓旦旦打包票,让道维放心伺候老爷子——

你的工资回头一分都不会少的给打到卡里!

可发工资的时间都过了一周,道维工资卡里毫无动静。

更为关键的是,这次发的工资并不仅仅是一个月的。工地上干过活儿的都知道,老板拖欠工人工资,一拖就是半年的事儿屡见不鲜。

按理来说,道维他们已经整整五个月没发工资,这回按照事先说好的一次性补齐,道维卡里少说得进账十二万。

于是道维亲自去找了工头,谁知那人听了道维来意,当即变脸,将道维数落成一个忘恩负义之人。

“当初你小小年纪,瘦的跟麻杆儿似的风一吹就倒,哪个工地上敢要你?要不是我同情你小小年纪出来讨生活不容易,让你在我手底下混口饭吃,你能有今天吗?

眼下我手头紧张,让你宽限几日,又不是说不给你了,你做什么摆出一副我骗你老母的嘴脸恶心人?小赵啊,咱做人可得有良心呢!”

旁边还有人帮腔。

道维没在意这些帮着工头说话之人。

来来回回这点儿套话,他们没说腻他都听腻了,说的简单宽限三五日,这要是答应下来,五日过了又五日,没个一年半载别想见着钱。

视线扫过旁边一撮满脸晦气默不作声的人群,那些人对上道维的眼睛,全都露出了愤慨之色,一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场和工头干一架的样子。

道维瞬间便明白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工地上也不例外。

工头为了保持自己的权威性,会在工人中间人为的搞分化,拉拢一波,打压一波,听话好拿捏的,就能“按时”拿到工资,激灵会打小报告的,私底下会得到某些好处。

而不听话,认死理,或者偷奸耍滑的,就只能看着别人拿工资,自个儿干着急。这时候工头会按照这些人的表现程度,决定啥时候去银行给你打钱。

有人甚至为此,会私底下给工头送礼。行业乱象,屡见不鲜。

所以不用旁人解释,道维便知晓眼前这撮人就是和他一样没拿到工资的。

要是道维还打算在这儿干,要钱的手段肯定会柔和许多,可他都打算拿钱走人了,哪里还会顾忌许多?

见和工头说不清,转头把工头这些年贪污受贿,吃拿卡要,从大老板那儿顺来的钱财,列了个单子——之前的赵道维是踏实肯干,又不是傻,工头做的那些事都被他看在眼里,只不过为了生存没声张而已。

也不用旁人帮忙,自个儿穿上之前送快递的衣服,亲自把证据送到大老板手里。

一整套走下来,完全自产自销,不过第二个人之手。

工头之前可没少在大家面前吹牛,说大老板娶了他妹妹,他是大老板的小舅子,大老板的东西,将来都是他妹妹生的儿子的,也就是他这个舅舅的等等。

呵,听说那位老板最近又想娶新媳妇儿,也不知收到这份礼物会不会感谢活雷锋。

与此同时,道维私下里联系组织那批没拿到工资的工友们去大老板的公司门口闹。

中间发生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总之他们的工资很快到手,不久工头也从工地上消失,听说那位大老板也成功换了媳妇儿。

但这都不关道维的事了,在组织联系工友那段日子,他暗中观察,从中挑选了一批可用之人,成功说服他们,让大家跟着他出去单干。

也就是说,道维正式成了一名手底下有十几号人的包工头!

他们团队小,人脉资源有限,就连施工机械都是租来的,每日高昂的租金费用,让他们不敢有一日停滞,每个人心底都崩的死紧。

唯有道维那张黑脸一如既往看不出任何情绪。

一开始只能承接一些小工程,但胜在量大,道维总是有办法从各种渠道得知哪里需要施工队伍,又能想办法成功说服老板,让他们团队承接施工任务。

时间长了,道维摸清了里面的门道,施工队慢慢壮大,人脉快速搭建起来,口碑打出去,便能接触到一些大项目,有了大项目,资金回转,到了真正挣钱的时候。

至此,道维的包工头身份做实,他们的团队稳定下来,开始走向了平稳上升道路。

认真说起来,短短半年时间,道维身上有了巨大改变,从当初老实木讷被凉见分手的没出息工地搬砖人,摇身一变成了有房有车的成功人士。

至少在赵爷爷眼里,孙子如今是真出息了,能光宗耀祖开祠堂祭告先祖的那种出息。

在老爷子看来,孙子如今事业顺风顺水,人从内而外散发出自信,瞧着虽然还有点黑,但早就不糙了,只要不天天跑工地上盯着人家工作,搁家里捂几天保准白的跟小白脸似的。

现在他们还住以前的小区,不过换了更好的楼层,也按着爷孙两的喜好添置了家具,添了一辆二十万的代步车。

为了照顾老爷子,道维专门请了一个保姆陪伴左右,老爷子本人却不乐意的很,见天儿跟孙子抱怨:

“我还硬朗的很,昨儿跟老张头儿比踢毽子,我一口气踢了十八个,老张头儿到第五个就不行了!

何况做饭洗衣这些小事我都能干,不必非请个住家保姆,家里凭白多一生人,我心里不得劲儿。大白天的我和人家孤男寡女待屋里算什么事儿?

为了避嫌,我自个儿家还不能待,逼的我非出来溜达才算完。

你说这不是花钱找罪受吗?”

道维只应了一句:“行了您别嚷嚷了,不是说女保姆叫您心里不得劲儿吗?我托人找的男保姆已经有眉目了,估计下周就能上户,这下您得劲儿了吧!”

老爷子被噎的不行,心说,这是男女的事儿吗?我是心疼钱啊!一个住家保姆一月工资一万五,这可是一万五,要搁半年前,那就是你在工地上累死累活干一个月的工资了!

个臭小子,好日子才过了几天,竟然也学会花钱大手大脚了!

道维不搭茬,转移话题:“下午预约了三院的体检,刚好今儿我有时间,陪您一起去!”

老爷子已经没脾气了,早前他们穷的叮当响那会儿,道维都坚持让他定期体检,何况现在条件好了,更是一次不落,他都习惯了。

结果这次去医院还真遇到点儿不一样的新鲜事儿。

道维扶老爷子从核磁共振室出来时,遇到了半年未见的凉见。

陪伴凉见左右嘘寒问暖的,是一个身形高大,长相英俊,一看就家世教养良好的男人。

而凉见也看见了他们。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凉见身边的那个男人道维仅仅猜测其身份,没想到老爷子却一口叫出了名字。

“楼寄我!”

作者有话说:

第108章 我怀疑你

老爷子这一嗓子喊出来, 虽然没喊对人,但瞬间让凉见忘记了尴尬,而楼妄本人, 对道维爷俩的态度,从“无关紧要的路人甲”上升为“老家许久没见过面的亲戚。”

放在往常, 可能还要给亲戚加个定义——穷。

楼妄这么想原也没错,他们这样的人家, 每年不知道要接待多少从老家前来打秋风的穷亲戚,那些人的嘴脸叫他不想多做回忆。

然眼下他观老爷子穿着得体舒适, 神色坦然自若,一看便知家里经济条件很好, 跟穷不搭边儿,故而有此猜测。

当下面带得宜笑容, 小心搀扶凉见过去与老爷子打招呼, 话语出口,当真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老先生您好,请问您认识家父吗?”

见老爷子面带犹疑, 便细心解释:“是这样的, 据我母亲所说, 我如今的长相,与我父亲年轻时有八成像, 方才听您唤我父亲名字, 故而有此一问。”

老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 怔然一瞬,情绪明显很低落的样子, 摆摆手道:“都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 萍水相逢, 不值当什么。”

说罢招呼道维扶他离开,连炸然见到凉见的惊诧都忘记了。

否则依照老爷子的为人,定然是要和凉见寒暄几句的。

道维寻思这样挺好,老爷子和凉见那边往后余生最好老死不相往来,否则叫爷爷听见凉见那些丧了良心的诡辩之词,怕是要当场气的心脏病发。

可惜他这头想的挺好,结果回家老爷子就病倒了,说病倒也不准确,确切的说,是老爷子回家谁都不搭理,自个儿躲房间里,躺床上不说话也,一看就有心事的样子。

这可了不得,在道维有记忆以来,还是头一遭,容不得人不重视。

但对付老爷子这种下定决心就十头牛拉不回来的倔脾气,不能蛮干,得有策略。

道维亲自下厨做了老爷子百吃不厌的蛋羹,加上前些日子才压好的猪头肉,调了独家酱汁儿,配两个小凉菜端进去搁床头,瞬间香味扑鼻,让人忍不住分泌口水。

尤其是老爷子为了体检,一大早水米未进,这会儿肚子直接咕噜噜响,鼻子不由自主的翕动。

道维见状心知差不多成了,给老爷子搭梯子:“我出去处理点儿工作上的事儿,您歇够了就起来吃饭,有啥事儿回头咱爷俩好好商议。”

原本以为老爷子虽然与男主父亲相识不过有点巧合,但顶多让老爷子睹物思人,想起了早年的事儿心头不好过,谁知老爷子却给他爆出这么猛的一个料。

“要搁以前,你带着我这老不死的和小凉一个小姑娘,肩膀压得抬不起来,这些事儿我定不会跟你说,徒增你心里负担,只能烂在自个儿心里。

可今时不同往日,爷爷只稍微一琢磨,便明白这事儿除了你,再也没人能说。”

然后老爷子就给道维讲了一个剧本里从未存在的故事,却让整件事更加完整起来。

爷爷说:“以前你只知道,你五岁那年,你父母出车祸没了,当时咱乡下那条件,肇事司机跑了想找回来的可能极其渺茫,所以咱家连一分钱的赔偿金都没拿到。

其实,在你爸妈出事前那段日子,咱村儿去了个有钱的城里人,说是采风还是啥,需要个熟悉附近环境的导游带路,最后因为种种原因,那人就在咱家住下了。”

道维心里猜测,那人可能就是楼妄的父亲,楼寄我。

老爷子不知孙子所想,继续道:“你父亲给他做导游得了一笔钱,对那时的村儿里人来说能称为巨款,让周围人很眼红,当时说什么难听的都有,但你父亲却从不在意,因他和那人谈的来,两人经常约着一起四处游走,他心里也很高兴,不单单是因为钱。”

这事赵道维是有印象的,在后来的十几年间,他还能经常在村里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的十分难听:

“有命拿那也得有命花啊,果然不是谁都能发财的,这不就得现世报了!”

“都说了不义之财见者有份,谁叫他想独吞,这不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如此种种,正好和老爷子说的前后对上了。

“原本这也没甚,那人迟早会离开,他和你父亲,和咱们家原也不是一条道儿上的,分开是迟早的事儿,你父亲拿了钱,多照应他几分也就是了,就连你母亲也是这般想的。

咱家只等将那位祖宗平安送走,也算是遇到贵人帮衬了,全家都念他的好,可谁知还没等送走那位活祖宗,你父亲和母亲先后就没了。”

说到这里,老爷子心里很不好受,闭着眼缓了好半晌才缓缓开口:

“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天你父亲照常陪楼寄我出去采风,一开始我们谁都没当回事,因为最迟傍晚他们便会开车赶回家吃晚饭。

可那天不同,直到天擦黑了也不见人影,你母亲担忧,便打听着一路寻了过去。

谁知,这一去,就是天人永隔啊,再见到他们,已经是警察喊家属去现场认尸了……”

即便过了足足十五年,老爷子提起当年那个场景,也忍不住几度落泪,道维等老爷子情绪好转,才问出心里的疑惑:“那楼寄我呢?”

“按照当时警方的说法,楼寄我因为中途临时接了个电话,那天中午就开车回省城了,关于这点有很多人可以为他作证。

而你父亲的死因,警方推断是和楼寄我分开后,在步行回家的途中被车撞了,全身骨折,当场死亡,刚好那段路平日少有人经过,便一时没人发现。

而你母亲也是在你父亲尸体附近被人发现的,死因也是车祸。因为现场车辙痕迹明显。”

整件事本身就疑点重重,然而更为关键的是:“后来警方在办案过程中,因保存不当,你母亲的尸体很快开始腐化,咱老家的规矩,死后遗体受到损坏,来世要投畜生道的。

为了叫你母亲尽快入土,爷爷只能同意警方快速结案,好将尸体接回家安葬了。”

道维听爷爷这么说,询问:“您这是怀疑楼寄我?”

老爷子冷哼:“我不该怀疑吗?虽然警方说是我儿我儿媳倒霉,村里人也没少背着我骂他们短命,可我从未相信过。

那条路平日确实少有车辆经过,但那是因为那条路狭窄,路面又坑坑洼洼,开车过去无异于自寻死路。别说车辆了,就是十里八乡的人都不愿意打哪儿走,怕崴脚晦气。

你父母一个本村人会突然不明白这个道理,双双自寻险路?还就那么巧,那天刚好有两辆车先后撞了他们?

且和你父亲一同外出之人,竟然意外巧合的刚好有事提前回家了。这些年我夜里睡不着,不停的琢磨。有时候恨不得不管是非曲直,直接找到楼家拼个你死我活,可终究是放心不下你啊……”

道维拍拍老爷子颤抖的双手,“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这件事我来处理,您该干嘛还是干嘛,给我半年时间,保证有个明确的结果。”

道维如此说,老爷子心里藏了十五年的大石头瞬间落地,这才任由那滴藏在眼底的泪落下。

道维以前想着最好和倒霉的男女主一辈子没有关系,各自安好,可在老爷子这滴泪落地后,说什么都不能了。

道维按兵不动,私下里极其小心的打听楼家之事,收集消息,明面上他还是早出晚归辛勤工作的那个包工头。

另一头楼家,周末楼寄我请女同学凉见来家里做客,楼家父母面上十分高兴,热情好客,温柔体贴,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来,一家人亲热又不失分寸的陪女同学凉见吃了顿低调却不失水准的午饭。

饭后楼母借口身体不适回房休息了,这叫凉见心里有几分忐忑,虽然她和楼妄同学如今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而她今日也不是以同学的身份来上门拜访长辈的,依然担心楼母会不喜自己。

没成想留下的楼父表现的十分热情,听闻了凉见的出身和成长经历后,脸上流露的对晚辈的心疼和怜惜溢于言表,真真像是自己孩子遭遇了不幸一般,恨不能以身代之。

这叫凉见与楼妄皆十分诧异。

凉见心里的忐忑因此消弭不少,放开心防后,恢复了正常与人交往水准,侃侃而谈,期间请教了不少问题,得到了楼父的指点和肯定。

收获颇丰。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就在他们愉快的交流中度过,楼妄看着仿若发光的凉见,心里十分自豪,面带微笑,亲自给两人端茶倒水添小点心。

心里琢磨的却是什么时候让凉见以自己女朋友的身份上家里见父母。

要知道这次他可是借口将社团要用的重要文件落在家里,而凉见作为社团主要负责人,必须提前审核文件确保没有问题,才将凉见哄来家里。

等回过神,楼妄就发现他爸爸和凉见都用调侃的眼神瞅他,他爸更是直言:“想什么呢?小凉第一次上咱家,光陪着我这个老人家说话算怎么回事?

你带她四处转转,你们年轻人之间想来更有话题。”

楼父和善的态度叫两人都很意外,不过楼妄对此乐见其成,因而欢欢喜喜带凉见参观家里。

瞧着楼妄和凉见在花园的秋千边闲聊,楼母施施然下楼,站在楼父面前,语气严肃道:“这个女人玩玩儿可以,想要进咱们家门,我不会同意的!”

楼父诧异道:“你不是这么不开明的人啊,今儿这是怎的了?我瞧着小凉这姑娘心性坚韧,背景干净,人也聪慧,且眼里是有咱家小妄的,虽然出身差了点,可只要小妄真心喜欢,这都不是问题啊!”

楼母冷着脸扔过去一份文件道:“你做爸爸的不关心儿子,我当妈的却是不能不关心,小雅不止一次在我跟前说过小妄和这个凉见的事。

虽然我觉得没必要大惊小怪,年轻人热血上头荷尔蒙爆发,做出什么奇怪事情都不足为怪,但还是找人查了查。

你知道在你和儿子眼里心性坚韧,背景干净,又很聪慧的小凉,之所以能有今天,是靠着吸另一个年轻人的血得来的吗?

这样的女人,我可不敢让她叫我婆婆!”

楼父沉默的看完文件,叹口气,安抚楼母:“好了,你也别生气,为了这种事不值当。”

见楼母还想说什么,先一步打断道:“八字还没一撇,咱家小妄还没追到人呢,人家今儿可是以社团副社长的身份,上社员家里弥补粗心社员犯的错误的!”

楼母嗤笑一声:“这种拙劣的借口也就你们爷俩哄自个儿玩,当是我看不出小妄的心思,还是人凉见看不出他的把戏?”

楼父指着文件里那张面容黝黑,只露出一双白眼仁的照片,转移话题:

“这也是个苦命孩子,在付出所有后,还能和小凉好聚好散,也是难得的好心性,普通人可做不到如此干脆利落。

说起来咱家小妄自小生活优渥,没遇上过什么困难,正缺的就是这份儿遭遇打击时坚韧的心性啊。”

楼母哼笑一声,不知是在笑谁:

“各人有各人的命,有的人生来就是受苦受累为了几两碎银奔波劳碌的,而有的人生来什么都不缺,注定要享受所有人注目,登上顶峰的,哪有可比性?”

说罢又觉哪里不对,语气严厉道:“别给我打哈哈,我承认凉见很优秀,但优秀的人多了,可那样心思复杂的女人,不适合咱们小妄,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小妄和她结婚。

若是小妄在婚前想和她玩一玩,我不会管,这是我的底线。”

楼父望着花园里说说笑笑的两个年轻人,眸色渐深,不知在想什么,并未回楼母的话。

楼母也不在意,收起文件夹,踩着拖鞋缓缓上楼,等楼妄和凉见再次进门时,像是这里的一场谈话从未发生过一般。

到了晚饭时间,楼母再次以得体的姿态出现,歉意的请凉见不要介意她的失礼,四人说说笑笑,如凉见这般见惯了人情冷暖,最会看人脸色之人,都未察觉到她心底的真实想法。

于是,凉见便稍微放开了些,说到父子长相时,一个大意,便提起那日在医院见到道维爷孙的事儿:“那天楼妄陪我去医院,还有人将楼妄错认成叔叔了呢!”

说完便恨不得自扇嘴巴,没事儿在楼家人面前提道维,她刚才脑子是被什么给糊住了?

当然楼家人体会不到她的懊恼,楼父十分好奇的问:“真的吗?现在还有人分不清我和小妄?这至少得是十几年没见过我了吧?”

说着目光就转向了楼妄。

楼妄也觉得好笑,轻声道:“对着我喊了您的名字后,又失魂落魄的走了,也不知是不是咱家的哪门子亲戚?”

凉见忽然眼珠子一转,想起自上次医院匆匆一面后,让人打听来的关于道维爷孙近况,又想起她之前似有似无的跟楼妄提过,老家有个互相扶持过来的朋友,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那么,完全瞒着好像不是个好主意,况且她没把握完全隐瞒住。

就只有三分真七分假,最能动人心了。

于是笑着轻声开口:“说起来也是缘分,那日遇到的人正是我和楼妄同学提过的,老家那个帮了我许多的朋友,姓赵,家里很早以前就只剩赵爷爷和赵家哥哥了,都是苦命人。”

楼母听凉见这般说,瞬间知道她说的是谁了,面露不屑。

倒是楼父,之前楼母给的文件上只有关于道维的资料,没仔细说过这位老爷子,不知为何,突然有几分好奇:

“你老家不是清远镇的吗?没想到清远镇还有认识叔叔的长辈呢,叔叔倒是一时想不起来了,实在惭愧。”

凉见忙安慰:“或许只是一面之缘,并不是家里长辈呢,若不然赵爷爷家里过的那般难,或许会想办法请您帮帮忙。

我知道赵爷爷名赵常,家里儿子儿媳很多年前因车祸去世了,只留下赵家哥哥,赵爷爷又身体不好常年吃药,做不了重活,家里只赵哥哥一个顶梁柱。若是知道有办法,赵爷爷不会干看着赵哥哥那般辛苦他老人家却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旁边着急的……”

后面凉见说什么楼父仿似再也听不到,突然很没礼貌的打断她:“你说老人家叫什么?”

“赵,赵常。”

“你知道老爷子儿子儿媳名讳吗?”

凉见被楼父的反常惊了一瞬,很快回过神道:“我在赵爷爷经常翻看的老照片中见过,赵双,柳叶子。”

这下不仅楼父脸色变了,便是一向雍容得体的楼母也面带几分苍白。

作者有话说:

第109章 大胆推测

楼妄自小生活在父母给他营造的包容有爱的环境中, 印象中从未见过父母黑脸,即便父母间偶有小争吵,也会尽量避开他。

眼下见父母突然变脸, 还有瞬间的不适应,顾不上凉见在场, 焦急的询问两人:“爸妈你们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是那位赵老爷子和他家人有什么问题吗?你们别这样,我这就找他们问清楚去!”

楼妄又不傻, 父母明显是听凉见说了赵家人的名字后才有如此大反应。

楼父听楼妄这般说,立马回过神来, 冷声斥责:“你给我站住!这件事你别管,都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儿, 已经过去十几年了,没你们小辈插手的份儿。

爸临时想起来还有点事要处理, 没办法陪你们继续用餐了, 你先送小凉回学校,改天爸妈请你们一起吃饭可好?”

转而看向凉见,轻柔安慰:“今天真是抱歉了, 不过小凉你别多心, 伯父伯母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不过是想起了些过去发生的事情,很是伤感。

先让楼妄送你回学校, 知道你要强不愿意占我家便宜, 但这是长辈的一份儿心意。”

虽是商量的语气, 但态度却是不容拒绝,不管是对楼妄还是对凉见。

凉见早就被楼家夫妻的反应惊呆了, 一时琢磨不明白楼家夫妻对赵家人的态度, 是敌非敌, 似友非友,奇怪的很……

她是聪明人,面上只适当表现出几分说错话后小心翼翼的惊慌,乖巧的跟楼妄离开了。

客厅只剩楼家夫妻二人时,两人直接瘫坐在沙发上,互相对视一眼,便明白了彼此心中所想。

楼母道:“我找人再查一查赵家的事,若真是咱们想的那位,就只能对不住了。”

随即补充道:“还有凉见那里,那是个精明的丫头,怕是方才通过咱们的反常已经察觉了什么,回头你和小妄好好说说,叫他在凉见跟前注意着点儿,小心说话。”

“小妄什么都不知道,能在那丫头跟前说漏什么?你纯属杞人忧天。”楼父不认同楼母对凉见的评价,但聪明的只拿楼妄说事。

楼母闻言只斜睨一眼,似笑非笑道:“你别什么都惯着小妄,纵的他性子越发天真。回头我会找小妄把话说清楚,让他跟姓凉的丫头尽早断了,那不是个省油的灯。

何况她还和赵家那边不清不楚,万一生了其他心思,咱们什么时候被她在背后捅上一刀都不清楚。”

一般来说,在这个家里,楼母很少做什么决定,可只要她决定的事情,楼父皆会认可,但这次不同,楼父沉思片刻,皱眉道:

“那只是个出身福利院的小姑娘而已,平心而论,以前追着小妄在你跟前献殷勤的女孩子们,一个个家境不比咱家差什么,你都不放在眼里。

如今这般针对与小凉,是不是有些过了?”

楼母似笑非笑:“你真觉得我过了吗?”

楼父被楼母眼神看的哑然,温声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不像你了。大度,高贵,矜傲才是你楼太太,而不是反应过度,敏感。”

楼母像是被什么刺激了一样,突然冷笑出声:“是我反应过度,敏感吗?凉见可是姓凉的!”

楼父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她人都没了二十年了,你还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适可而止吧!”

楼母不甘示弱的吼回去:“瞧,她人没了二十年,还能让你为了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女人,跟我在这儿呛声!”

说罢也不管楼父猛然转冷的脸色,踩着拖鞋直接上楼了,留给楼父一个生气的背影。

“背影!对,就是那张背影图,让我发现我查楼家的时候,也有人在查您,目前还不知道对方是谁。他们动作很隐蔽,要不是机缘巧合,我还真发现不了呢!”

线人跟道维汇报道。

道维看了一眼照片,不用线人继续查,他都能猜到用如此隐蔽手段行事的是谁。

推过去一张薄薄的信封,叮嘱道:“这人不用查了,你注意安全,不要被人发现,让人盯着凉见,不用做什么,注意她有没有异常举动即可。”

等线人离开,道维瞧着其中一张照片轻笑一声。

照片里的女孩子带着江南女子独有的婉约,站在高大英俊的楼寄我旁边,笑的十分明媚,正是楼家很多长辈们都认识的——楼寄我的白月光凉幽。

按照线人的说法,这件事在二十年前不是秘密,楼家继承人楼寄我在读书期间,有个白月光般的恋人叫凉幽,两人一见钟情,恩爱异常。但恋人家境贫寒,不是楼家想要的主母。

因此长辈们在给楼寄我挑选了门当户对的伴侣后,便毫不留情的出手棒打鸳鸯,原本是想将凉幽远远地送走了事,谁知中途出了意外叫凉幽殒命。

而楼寄我便是在心灰意冷的情况下,与当时的未婚妻完婚,又在婚后两年,生下独子楼妄。有了孩子,长辈们终于放松警惕,当年关于凉幽的事情,仿似也在楼家成了不可提及的过去。

可事情真这么简单吗?

道维拿起另一份儿资料,上面整整齐齐密密麻麻全是楼寄我近二十年的外出行程。

仔细分析下来,这位婚后一心一意扑在家庭上的楼氏掌门人,除了婚后第一年显得格外低沉,多了几趟就医行程外,自第二年有了儿子楼妄起,几乎每年都要有一段时间的外出“采风”。

这种采风活动,几乎没有任何规律,时间长短不定,地点上也看不出偏好,好像真是兴之所至,提腿就走,身边连个照顾他的人都不带,一直延续至今,像极了传说中有钱人的任性。

外界很多人也知晓楼总的这个爱好,要不是他说走就走,不给人任何准备的空间,不知多少人想借机攀上关系呢。

这也跟当年楼寄我去清远镇采风的事儿联系上了。

道维拇指轻叩桌面,发出笃笃的响声,思索片刻,最终有了决定。

“这其实才是最不合理的地方。”

他问意识空间里无聊到上下乱窜的小早:“你觉得这像什么?”

小早说:“像一个舔狗追着一个故意躲他的女人满世界乱跑,这套路我熟,隔壁小甲分享给我的故事里有很多都是这种发展。”

道维就笑了:“没错,就是这个感觉。咱们大胆假设,如果楼寄我真是在追着什么人跑,那这个人会是谁呢?直觉告诉我,只能是白月光凉幽了。”

“所以呢?”

“所以现在就是大胆推测小心求证的时候了。”

时间过了三天,楼父的得力助手挑了老板单独在办公室的机会,语气严肃的跟楼父汇报:“老板,下面的人在清远镇发现了疑似凉小姐的存在。”

楼父原本与妻子冷战而十分低沉的气息瞬间一扫而空,惊喜的问:“果真?收拾东西,订票!三小时内我要抵达当地!”

助手紧皱眉头,劝解道:“老板,咱们都扑空这么多年了,连凉小姐的影子都没见着,从来都只有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说不定凉小姐她真的已经……”

作为外人,他无权置喙老板和初恋情人的关系,但作为旁观者,他实在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坚持找一个人二十年,且那个人还是在生死未知的情况下没有给他一丁点回应。

楼父当即露出不悦神色,但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压下不悦,边系扣子边对助手道:“做好自己的事!”

助手不得不再次提醒他:“老板,那地方可是清远镇,您忘了当年在清远镇……”

楼父猛地一顿,不仅想起了当年,还想起了最近让人调查的道维爷孙两,总觉得事情可能不简单,但找到凉幽以及他们孩子的迫切,让他忽略了很多原本可以避免的事情。

于是,在楼父飞机离开平城的第一时间,道维就收到了消息。

线人小心的看了道维一眼,觉得这次和他做生意的可能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能将楼家那位耍的团团转,一般人可没这种胆子,和道维这样的人做生意,他得更谨慎一些。

这般想着,就连坐姿都不知不觉端正了许多。

道维好似没发现他的变化,摸着腕上佛珠,叮嘱道:“清远镇那边的事情不用你掺和,等楼寄我回来,有什么事我会主动找你。”

至于清远镇那里,算是道维爷儿两的大本营了,即便楼家能只手遮天,有些事情依旧没他们这些地头蛇方便。

线人嘿嘿一笑,将道维顺手推过来的信封利落的揣进兜儿里,盯着道维腕上的佛珠恭维道:“您最近开始信佛了啊?”

道维可有可无的点点头。

这是爷爷前几日特意从庙里花了大价钱给请回来的,说是能保岁岁平安,虽然道维觉得庙里大和尚这话可信度几乎为零,但看在爷爷的面儿上,他还是乖乖戴上了。

平时没事儿给亡故的赵家三口念念经也算物尽其用。当然从今往后,这佛珠还多了一个功效,那就是提前为楼家超度。

无人处,道维给清远镇的一个在镇政府上班的远房亲戚打电话:“三表哥啊,没事的,我不忙,爷爷身体也好,多谢你惦记。

还有替我谢谢叔公上次给爷爷寄来的糖糕,爷爷可不就是惦记老家的这一口嘛,要不是老家医疗条件跟不上,爷爷是一晚上都不想在平城待着,天天想回家。

对,说起老家,爷爷今儿还跟我说,他朋友家的小孩在楼氏上班,他们楼氏那个老板哦,今天好像要飞咱老家,可把我爷爷给羡慕的,说年轻人的身体就是好。

哦,你说哪个楼氏?就是天天上财经新闻的那个楼寄我的楼氏啊……”

作者有话说:

第110章 沉冤得雪

道维不是随意选个地方试探楼寄我, 但这会儿谁都不知他心里在琢磨什么。

到了晚间,楼母不用谁通风报信,就在互联网铺天盖地的宣传中, 知道了那个原本还在和她冷战的丈夫,又去外面采风, 被当地政府热情接待了。

冷笑一声关掉电视,跟娘家人吐槽:“外面都说他忠于家庭, 从不乱来,每年还不固定的出去采风, 简直是活成艺术家的霸总好男人,可谁知道, 他每回都是跟我吵架了,不想主动服软, 才跑出去的?

要不是看他这么些年都很老实, 我都要怀疑他是故意跑到咱们看不见的地方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早些年她不是没怀疑过,还特意让人盯过梢,结果事实证明楼父真就是无目的的四处采风, 才让她终于放下戒备心。

娘家人觉得她矫情:“那事儿过去二十多年了, 你家楼妄都已经上大二了, 你还有啥不放心的?出门儿打听打听,谁家不羡慕你嫁的男人好!

你听我的, 这世上男人都一个德行,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即便他楼寄我真忘不了那个女人又如何,左不过人都已经没了, 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这话楼母深表赞同, 放下几分心, 以为丈夫这次也和以前一样,过些日子想通了,开心了,自个儿就回家了,他们的日子还照常过。

楼寄我本人也是这么想的,他下了飞机后,小心乔装一番,确保不会被人认出来才出发,这种事情在将近二十年的磨砺中早已熟门熟路。

一路按照地址找过去,好一番折腾后发现再次找错了人,心里说不上是失落更多还是庆幸更多,随后返回酒店休息。

谁知这一休息再也没法儿随意脱身,清远镇政府这边也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知道了他的行踪,从他踏进酒店房门那一刻起,就被这边的工作人员给缠上了。

从衣食住行方方面面,他在不知不觉中享受了人家诸多照顾,等人再找上门的时候,他便不能冷着脸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对清远镇来说,楼氏这种财团的掌舵人能来他们这地儿,简直是天上掉元宝,只要伸手努力够一够便能带着全镇人民发家致富,哪个不疯狂?

至于他们怎么知道楼寄我的行程的?

嗨,那就是上头领导们的能耐了,他们只要做好分内之事,保证让楼总被他们淳朴的乡情感染,被他们自然原生态的景观所感动,被他们英明神武的领导决策所打动,最后大手一挥,决定给他们镇一笔大投资就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楼寄我这种老奸巨猾的商人,更知道这种时候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疲惫的应付完第一天后,助理火速赶到接手了老板手头的烂摊子,并十分歉意的和老板解释:

“知道您来这边的人总共五个,我出发前一一排查过了,都没有问题,暂时还不清楚到底是从哪里泄露了您的行踪。”

想了下补充道:“我怀疑这次一系列事件,是特意针对您的,暂时目的未明,所以最近会安排保镖跟随您左右。”

楼寄我对此并不反对,他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

行程已经暴露,想找的人也没找着,楼寄我不打算继续留在清远镇,只留下助理替他处理眼前的事就够了。

就在保镖收拾好东西一行人准备出门时,有人上门拜访。

本以为还是昨天那些人,随手让保镖出去打发了,谁知保镖进来后,毕恭毕敬道:“那人说他叫万通,和您是旧识,手里有您想要的东西,希望您拨冗一见,。”

楼寄我听到这个名字面色突然就阴沉起来,语气却温和的邪乎:“确实,该见一见。”

万通在楼寄我跟前有几分拘束,但很快他就挺直腰杆,见楼寄我摆出不耐烦神色,嘿嘿一笑,说明来意:

“楼先生,当年那事儿咱们之间合作的非常愉快,也让鄙人见识到了楼先生的手腕,一直想再次拜访先生请教一二而不得,今次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楼寄我听他提起当年,淡淡的瞥了一眼,语气听不出喜怒:“你威胁我?”

万通连连摇头:“不敢,自是不敢,只是您也知道,鄙人在清远镇公安系统内打转了二十年,按理说,有了您当年的资金帮扶,上上下下该打点的我都打点了,怎么说也该在有生之年,以市局领导的身份退休才是……”

万通面上说的云淡风轻,心里恨得牙痒痒,当年拿了楼家的大笔钱财后,本以为能凭借那些东西官运亨通,谁知这么些年能走的路子都走了,人却像是被摁在清远镇上不得寸进,这才恍然明白——

他是被楼家给圈禁在清远镇这一亩三分地上了。

楼寄我自然知晓是怎么回事,轻嗤一声:“万局把楼某想的太过无所不能了,你们组织内部的事情,楼某一介生意人,属实心有余力不足啊!”

万通可不管楼寄我说什么,他今天能来就是有七八分把握的,为了今天,他私下里不知准备了多少年,当即拿出一支录音笔,在楼寄我骤然变色的情况下点了开关。

“万某当年一介小小普通职员,您这样的大人物亲自找上门,诚惶诚恐的同时,自然得留个心眼儿,也幸亏当年事发突然,您身边无可用之人,只能亲自找上门。”

“万某想要一个市局三把手的位置,不过分吧?”

“很好,一点儿都不过分。”楼寄我的话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过分?比这更过分的事情他们都做了,还怕咱们背后截胡?”万通前腿找上楼寄我,道维后脚就知道两人密谋了什么。

“可算是找着实际证据了,万通手里的东西复制一份儿咱们自个儿存着以防万一,其余的都别动。”

想了下就给那位在清远镇政府上班的远房三表哥打电话:

“表哥,爷爷让我问问你,上次他给叔公寄回去的药膏用着怎么样?效果好的话,他再找那位老中医给开些药。

哎,有效果就行,回头我转告爷爷,他老人家一准儿高兴!对了,你让叔公千万别再去咱镇上那家中医馆了,昨天在中医馆做学徒的小刘给我爷爷打电话,说那里面现在都不正经给人看病了。

嗯,听小刘说,做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挂羊头卖狗肉呢,小刘在那里学不到有用的东西,想来平城找份儿工作。

对,都是些男盗女娼的玩意儿,小刘说,就昨儿个万局长的情妇在中医馆和万局长私会过后,还得意跟他们炫耀,说万局长手里有那个楼总的把柄,这次楼总一定会扶持他去市局当什么领导,至于镇上想要的投资,那也一定是看在他万局的面儿上才投的,跟别人没关系。

你说这不是开玩笑吗?多好笑啊,那情妇说人家楼总和万局当年一起玩儿女人,被万局给留了一手,楼总怕家里老婆孩子知道,对他投鼠忌器。你说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道维嘴上和老家亲戚分享些有的没的八卦,声音热情洋溢,面上不带丝毫表情,直到挂了电话,这才跟小早说:

“事儿成了。”

至于怎么成的?

自然是老家三表哥挂了电话后,眼珠子一转,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直冲领导办公室,将办公室门窗紧闭,这才语带愤慨的对领导道:

“哎哟主任,出大事啦!咱们把人楼总当皇帝老爷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谁知公安那边的万局这时候竟然横插一脚,想要捷足先登!咱们再不行动,这份儿功劳可要算在人万局身上了!”

主任一听急了,“怎么回事?别着急细细把话给我说清楚,上次楼总的行程也是你小子打听来的,我相信你是个靠谱的,不会无的放矢!”

三表哥道:“我爷爷腿关节有问题,一到下雨天就疼的直打滚儿,我心疼他老人家,最近便往镇上中医馆多跑了几趟,谁知昨儿傍晚不小心撞破了万局和情妇的私会,这种事儿多晦气呀,我指定得躲一躲,谁知无意中听他们说……”

说完还不忘给自个儿找补:“我昨儿一晚上左思右想睡不着,电话里又说不清,这不一大早刚上班,就找您给拿个主意。”

主任一听就来了气,顾不得安慰衷心下属,拍着桌子怒道:

“好你个万通,竟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截咱们全镇上下努力半个月的胡!哼,既然你不仁,便别怪我不义!”

说着就在三表哥迷惑的眼神下,附耳道:

“楼总那样的人,外面有几个情人,虽然不提倡,但这是人家的道德问题,轮不着我们外人置喙不是!我们清远镇只是单纯地想和楼总谈一笔投资罢了。

若是我们帮楼总解决了万通那边的麻烦,让楼总免去后顾之忧,这笔投资还会远吗?”

三表哥朝主任竖起大拇指:“主任您所言极是!可我们该如何做呢?”

主任冷哼一声:“万通的那个情妇我倒是略有耳闻,既然万通手里有那种东西,十有七八会放在他情妇家里,这样,你叫人先……然后……”

三表哥斗志昂然的走出主任办公室。

任是谁都不会想到,清远镇主任不过想替楼总解决一点微不足道的小麻烦,好换取他的好感,进而得到一笔丰厚的投资行为,却牵扯出一桩震动几省的杀人案。

案子证据确凿,且因为偶然原因,证据在光天化日之下曝光,火速传播开,几乎让人没有操纵的余地。

主任没想到他让人偷回来的竟然是那种要命的东西,要是早知道,远远避开还来不及,怎会眼巴巴往上凑?

可事到如今,主任他已经顾不上什么投资不投资的了,坚定的扮演好一个嫉恶如仇,坚决维护组织内部清正廉洁的好领导形象才是重中之重。

他一定要全力以赴,将这个案子砸实了,否则等待他的就是万通和楼寄我的双重报复,他担不起。

远在平城的楼市集团掌舵人陷入一桩二十年前的杀人案,新闻一出,震动全国,而案子中心的道维爷孙两,在记者的镜头下首次出现在全国人面前时。

一个是年过六旬,青年丧妻,中年丧子又丧儿媳,独身一人带病艰难拉扯大唯一的孙子,采访过程中几度昏厥的可怜老人。

一个是皮肤黝黑,满脸憨厚,掌心满是厚茧,开口十分质朴,认真讲述这些年曾经一天打五份工养活家人,现在经济条件终于有所改善的老实人形象。

所有人都为他们的悲惨遭遇流泪,也为他们家的冤屈终于能沉冤得雪而庆幸。

无人知晓道维在这背后做了些什么,他只是一个淳朴的受害者,事发后只会收获人们满满的同情。

因此陷入危机的楼氏董事们不会记恨他,进而让他的生活不得安宁。因此活的水深火热的清远镇政府班子也不会恨他多管闲事,进而让老家的亲戚对爷爷指指点点。如今和他有合作关系之人更不会因他出手不留情面的狠辣手段而忌惮他,甚至还会有更多人因为他的好口碑而主动寻求合作。

一切都因他只是一个淳朴的受害者。

作者有话说:

第111章 谁是凶手

案子还未大白天下, 但根据万通的那段录音,楼寄我一个谋鲨的罪名是跑不掉的,楼寄我本人已经被警方控制起来, 风雨飘摇的楼氏集团内部人心惶惶。

楼家本家也不得清闲,早就不管事儿的楼老爷子不得不亲自出面, 火速接手集团所有事物,并第一时间召开记者发布会, 真诚向公众道歉——

“为我没有教育好儿子抱歉,向受害者及其家属道歉, 同时向公司同仁,员工, 股东们致歉。然大错已然铸成,无可挽回, 只希望全社会的监督下, 让我以一个普通父亲的身份,对此次事件尽最大能力做出弥补。”

楼老爷子的出现,勉强挽大厦于将倾, 可即便楼氏能缓过这口气, 体量大不如前也是无可避免的事实。

而看守所内, 楼父面色严肃中带着几分心疼的看向对面憔悴不已的儿子,开口语气十分强硬:

“我要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放心, 这里很安全, 出你口入我耳, 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到了这时候,楼寄我也知没有隐瞒的必要, 将事情一五一十的摊牌了。

“那年我去清远镇之前, 与雅芳吵了几句嘴, 在那边待的时间难免稍微长了些,雅芳应该是在家里与小妄嘀咕了几句不好听的,小妄便吵着要雅芳带他去寻我。”

事实上,那几年楼寄我频繁外出采风,正是楼夫人疑心重的时候,见丈夫迟迟不归,便跟娘家人嘀咕了几句,“被外面狐狸精迷住了”,“不要我们母子了,可能外面连野种都有了”之类的,被刚满五岁的楼妄听见。

楼妄自然不依,闹着要去找爸爸。

楼夫人刚好也想亲眼瞧瞧丈夫所谓的采风到底有没有猫腻,因而没惊动其他人,悄悄带着儿子前往清远镇,准备抓现行。

然而现行没抓到,只在乡村田野间瞧见丈夫和一个当地农户相谈甚欢的场景。

彼时楼夫人又累又饿,见此情形,没好气的嘀咕了两句:“竟然是只公狐狸精,难道真的白来一趟?”

她自个儿没往心里去,小小年纪的楼妄却当了真,当时就跟爸爸楼寄我起了冲突,并趁人不注意,跑进了深山。

而作为导游的赵双亲眼见着孩子跑的方向正是附近十里八乡村民都不乐意去的地界,心下着急,偏那夫妻两还在这时候吵了起来,争论妻子能不能不打招呼就偷偷跟踪丈夫。

赵双无奈,只好自个儿先去追孩子。

谁知那孩子是个脾气倔的,瞧见赵双就跟吃了枪子儿似的,嘴里没一句好话,上来一句“公狐狸精”直接把赵双给说愣了。

然而赵双作为一个成年人,不可能和一个五岁的孩子计较这些有的没的,何况眼下他们两人走的这条路,又陡又危险,一不小心便有滚下山的可能。

于是他用力将楼妄夹在腋下,想先带人去安全地界再说,可楼妄在他怀里又踢又咬,让这段本就艰难的山路更加危险重重。

他只能停下脚步,面对面和楼妄商量,“咱们先下山找你爸妈,有什么问题,等会儿见了你爸妈咱们再说行不行?”

谁知楼妄听了却情绪异常激动,对着赵双又踢又打,恨恨道:

“我才不要听你的!我妈妈说了,爸爸就是因为你才不要妈妈,不要我的!

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爸爸,才不要把爸爸让给你,你去死吧!”

说着一个用力推过去。

彼时两人本就在崎岖的山上,且赵双为了保护楼妄,让楼妄站在地势高处,而他蹲在楼妄对面相对低处仰视他,没料到楼妄会突然用大力气推他,一个不慎滚下了山。

而等楼家夫妻吵完架一路寻到儿子时,楼妄已经在大山里打转许久,满身狼狈哭着跟他们说了赵双之事。

再等三人一路摸索下山寻到赵双时,人都快凉透了。

惊吓过后,等三人反应过来天已经快黑了,楼父决定立即带妻儿离开此地。

然这段山下小路本就不平,村人平日少有经过这里,对彼时的他们来说虽然安全,却也走的无比艰辛,因此走到天黑,两人才带着昏迷过去的楼妄走了不到一里地。

也就在那时,让他们遇见了丈夫久不归家前来寻人的柳叶子,柳叶子见着楼寄我十分欣喜,并未有任何怀疑,听楼寄我说:“我妻子带儿子来寻我,家里孩子调皮跑到这边,赵兄便带我们一起找过来。

方才赵兄说在路边瞧见了野鸡,想打一只带回家加餐,你也知道我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留下只能拖后腿,只好先行一步,赵兄说待会儿打了野鸡自会追上我们!”

说着还向柳叶子展示了一下在他怀里“调皮玩儿累了”熟睡的儿子。

柳叶子知道丈夫赵双就是这种性子,丝毫不怀疑,笑的十分爽朗:

“我在山那头没找着人,就估摸着你们走了这条路,果然叫我寻着人了!那楼先生你带着夫人孩子先回家,我帮帮老赵去,你们这下可有口福了,回头让老赵给你们做他最拿手的叫花鸡!”

结果就在双方错身的瞬间,楼夫人手里那根用来支撑走路的木棍狠狠敲在柳叶子后脑勺上,柳叶子当场晕厥。

楼寄我在惊讶过后,很快反应过来,从路旁搬来石头又补了几下,夫妻两人合力,直到确保人确实没气儿了,才踉踉跄跄离开这鬼地方。

回到县城的楼寄我不能让人知道他们一家都做过什么,于是私下里找到当时在公安局工作的万通,两人做了一笔对万通来说称得上天价的交易,而万通也利用当时在公安机关做领导的姨夫的关系,将事情处理的让楼寄我非常满意。

看守所内,楼寄我对着面色阴沉的父亲道:“你一定还记得小妄在我和雅芳从清远镇回来后,发了一场高烧,人差点儿就没了,后来即便病好了,可也忘了住院之前的事儿吧?

为了那小兔崽子生病之事,您气了我和雅芳整整半年。

说实在的,那小崽子也是命好,一觉醒来忘得干干净净,我和雅芳也是大大松了口气。”

楼老爷子却说:“也就是说,赵双是一个五岁娃娃过失致死,而柳叶子最终死在谁手里,你也说不清对吧?”

面对父亲意味深长的目光,楼寄我反应过来,“您要我把一切都推给雅芳?”

楼老爷子恨铁不成钢道:“难道这不是事实吗?法律不能追究小妄的责任,而将你从这件事中摘出来,比集团辛苦做多少公关手段都有效,到时候自有另一番说辞应付公众,保准叫他们一个个争抢着替你喊冤!

再说凭借咱们家的实力,必不会叫雅芳真的送命,也算对得起她了!”

楼寄我动心了。

之前被打的措手不及,无法得知外界信息,一直处于被动状态,但父亲的这剂强心针,突然叫他茅塞顿开。

“爸,我要和雅芳见面,我会想办法说服她的!”

楼老先生强调:“是一定要说服!”

“是,我一定会说服她的!”

楼寄我知道楼夫人的软肋是什么,因此等到面对情绪激动的楼夫人时,轻声安抚:

“雅芳,你知道父亲的为人,集团利益高于一切,任何对集团有害之人都会被他一一清除,从无例外!

所以他老人家既然已经有了决断,就一定会想办法公开赵双其实是死于小妄之手的事实,以减轻我身上的罪责。

可同时小妄虽不用为此负法律责任,却也成了楼家的弃子,你知道在外界人人喊打的情况下,小妄作为弃子会是什么下场吗?”

见楼夫人情绪稍有缓和,楼寄我再接再厉:

“为了将我从这摊泥沼中捞出来,在小妄背上赵双一条人命后,父亲势必会毫不留情的将你扯进来。对上父亲,你有胜算吗?那时候你们整个谢家都会被父亲卷进旋涡中。

到时候不管我们夫妻结果如何,小妄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面对周围亲人朋友憎恨的目光又将如何自处?

那时我们一家三口,三败俱伤,无一生还!”

楼寄我痛苦道:“可若是你愿意承担一切,不仅小妄不会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外人也不会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他还能快快乐乐读他的书,将来找个乖巧的媳妇儿给你生个可爱的孙子。

甚至我出去后还是楼氏的当家人,可以保护小妄,也能在外面照应你,你知道我的手段,有很多办法让你快点儿出来……”

楼夫人恨恨的甩了楼寄我一巴掌,踩着高跟鞋哒哒走了,没给楼寄我一个眼神。

楼寄我舔着嘴角流出的鲜血,面上却是志在必得的表情,他知道谢雅芳动心了。

谁叫楼妄是谢雅芳的软肋呢。

这头谢雅芳离开看守所,另一头道维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所以说,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安全屋,楼家老爷子还是过于自大了。

说真的,之前外界一直传是楼寄我鲨了道维父母,楼寄我虽没亲口承认过,但证据摆在那儿,由不得他不认。

可叫众人不解的是,楼寄我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这么一来,事情才说得通嘛,不过大概我不能叫楼先生如愿了。”道维转头看向敲门进来的线人,“怎么样了?”

“这是您要的东西,”线人面对老实憨厚的道维,态度比第一次见面不知恭敬了多少倍,“这东西可不好弄出来,不能叫我朋友凭白担了风险,赵先生懂我的意思吧!”

道维接过来看了一眼又推回去,语调轻快,“自然!想办法送到楼夫人手里!相信她看了会很庆幸没有做傻事,也会很感谢我们为她所做的一切。”

眼睁睁瞧着线人莫名打了个哆嗦,道维好笑道:“搂寄南到哪儿了?”

说起这位楼二爷,线人哈哈一乐:“这位可是个真正的艺术家,整天追着各种大自然旖旎风景拍,跟哥哥楼寄我不一样。

这阵子刚好在北极圈附近追极光,信号不好。听说了楼家发生的事后马不停蹄的往回赶,算着时间,今儿下午该是到平城机场了。”

线人有些不解:“此事与楼二爷有何关系?”

道维笑的高深莫测:“好事!”

说罢外间有员工敲门进来,提醒道:“老板,都市快报约了下午三点在咱们公司对您进行采访,访问关于您小时候的记忆,人已经到会议室了。”

道维轻轻点头,起身道:“那走吧,不好让人久等了!”

线人远远地还听见那个小员工用十分小心的语气提醒道维:

“可能还会问一些您小时候对楼寄我那个鲨人魔的印象,您要是不想回答,眨眨眼,我就冲出去,说公司有紧急事情要您亲自处理,将您给解救出来。

哎呀您别笑了,有些媒体就喜欢欺负您这样的老实人……”

线人再次打了个哆嗦,紧紧身上的夹克,恨不得将自个儿藏衣服里不出头,快步离开这个人人眼瞎的可怕地方。

作者有话说:

第112章 最后一击

回家后的楼夫人心乱如麻, 她不想儿子出事,也不想丈夫有牢狱之灾。

原以为按照公公的手段和能力,只要过了眼下风口, 迟早会将丈夫想办法弄出来,左不过现在受点罪。

熟料公公竟然打的是叫她去顶罪, 彻底将丈夫摘的干干净净的主意,甚至不惜用儿子的名誉和前途威胁她, 这种荒唐的主意,丈夫竟也是赞同的。

“我不信你真能狠下心这么做!”楼夫人在家里发狠的想, “小妄不是我一个人的孩子,他也是你唯一的孩子, 若我不同意,你还真能狠心看着公公毁了他而无动于衷!?”

可虽这么想, 但她也知道, 公公那人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她是拦不住的。

晚饭桌上,楼夫人近乎绝望的看着儿子的侧脸, 贪婪的想将他彻底记在心里。

见儿子用担忧的眼神回看她时, 楼夫人露出一个近乎温柔的笑:“小妄, 将来等爸爸回家,你别怨他, 乖乖听他的话, 跟在爸爸身边学着打理公司事物, 一定要好好的接手公司才行。”

楼妄以为母亲是想念父亲了,出声安抚道:

“妈, 您别难过, 我相信爸爸不是那样的人,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而且我去求过爷爷了,爷爷说这件事很复杂,不让我跟着瞎参和,但他已经有解决办法了。

等处理好了,爸爸就能平安回家,咱们一家又可以团团圆圆的,您一定要相信爷爷,相信爸爸!”

楼夫人鼻头一酸,强忍眼泪,重重点头:“对,相信你爷爷,等爸爸回来后,小妄不仅要听爸爸的话,也要听爷爷的话,以后再也不跟他们闹别扭了好不好?”

楼妄自觉此时父亲不在,他要担负起照顾母亲的责任,连连点头:“是,我都听您的,妈您别哭了,相信爸爸很快就回来了!”

楼夫人这才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顾不得许多,这些天的压抑难过不舍一起爆发,抱着儿子痛哭流涕。

她已然决定听从公公和丈夫的安排,只求儿子能得一个光明的未来。

然就在当天傍晚,一封文件从城市的另一头穿越而来,不疾不徐的送进楼夫人手里。

原本心如死灰的楼夫人,在看了文件后,当即面色大变,顾不得许多,踩着拖鞋便匆匆出了家门。

等第二日清晨踩着晨露归家时,整个人都充满了愤怒和不解。唯独少了昨日要为丈夫儿子牺牲一切的愚蠢念头。

脑子里塞了太多东西,叫她神思恍惚,猛然间与坐在客厅神色关切的那人对上眼神,一个激灵,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不动声色的上前与那人热情寒暄:“寄南,怎么突然回来了?”

来人正是楼寄我的二弟楼寄南,闻言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雅芳,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大哥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既放心不下大哥,又担心你和小妄。”

陪在一边的楼妄也搭腔道:“妈,小叔刚才还和我说,他和看守所那边的同学打了招呼,下午想和我一起去看爸爸,给爸爸送些能用的东西过去呢。”

楼夫人瞧这叔侄两六七分相似的面容,生出了一种恍惚感,茫然的点点头。

等下午两人都不在家时,低调的将两份儿材料送出去让人用最快的速度做鉴定。

“送去鉴定了?那等着看好戏吧。”道维对前来汇报的线人道。

线人这会儿也琢磨过味儿来了,大热天的吸了口冷气,不可思议的问:“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道维心情好,没有耍花腔,直接给了一个肯定答案:“就是你想的那样!”

线人这下觉得自个儿后牙槽开始疼了,人都有些坐立不安:

“依照咱们送到楼夫人手上的那份就诊记录来看,楼寄我是在婚后不久出了意外导致无法生育,且治愈希望渺茫。

而从昨天夜里发生的一系列事来看,楼夫人本人对此事毫不知情,那楼家独苗苗楼妄少爷是哪儿来的?

更为关键的是,听闻楼妄和父亲楼寄我长相有七八分相似,楼家上下无人怀疑过他身份的真实性!包括他母亲楼夫人在内。

大户人家每年体检何其重要,又是谁在里面做手脚瞒天过海?

加之今儿上午楼夫人将儿子楼妄和小叔子楼寄南的样本送去做亲子鉴定,听闻这二人容貌上也有六七分相似……”

线人眼神接近于惊悚:

“这,楼寄我好好一豪门继承人,是有绿帽子癖好,还是有给人养儿子的癖好?还是说豪门生活已经到了如斯艰难地步,要通过亲手给自己戴绿帽子才能维持身份地位?”

线人发出了灵魂拷问:“是个男人都忍不了啊,他到底咋想的?”

英俊多金的豪门霸总滤镜在他这儿破了一地了。

道维轻嗤一声:“这正是我想知道的,不过肯定有人比咱们还急,相信她不会叫咱们失望。”

楼夫人确实没让道维失望,在拿到亲子鉴定的第一时间,就要求去看守所见丈夫。

楼老爷子还需要儿媳亲口在法庭上承认鲨人,在这种小事上大方的很,很快就让人安排好了见面的地点。

楼夫人却在见面的第一时间将亲子鉴定结果和就诊记录甩了丈夫一脸,愤怒质问:

“我到底有哪里对不住你,让你这么对我?你因车祸影响生育,若你坦诚告诉我,我们可以慢慢治疗,可以过继,可以领养,甚至可以不要孩子,可你为什么要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让我和寄南生孩子?

你把我当什么人?把寄南当什么?又让小妄如何自处?楼寄我你到底有没有心?你告诉我这都是为什么?”

此时楼寄我也明白发生了什么,铁证如山,被人问到当面,再追究事情如何败露的已经不重要,坦然将散落一桌子的资料整理整齐。

语调中带着几分轻快:

“你问我有没有心?还问我为什么?这难道不都是你们逼的吗?当年若不是你,凉幽会被我爸妈的人带走,以至于生死不知吗?

我痛失所爱,不过婚后低沉几天,你便三天两头去老爷子跟前哭诉我的不是,叫老爷子隔三差五让人带我去那边敲打,若不是那次去老宅途中出了车祸,我会意外无法生育吗?啊?”

楼寄我突然抬高语调:

“哈,那时我才消沉了几日,二弟的风头便盖过我去,老爷子更是有提拔他替代我的意思,我能让你们知道我身上出了那种事情吗?

我爱人没了,又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若再失去对公司的继承权,那我还能剩什么?

既然你们都不让我好过,那大家都别好过了!

二弟不是从小跟在你屁股后面歪缠吗?他不是暗恋你吗?那正好,我算好日子,想办法让他和你春风一度,也算是成全他了!果然偷情这种事是会上瘾的,有了一次便有第二次,直到确保你怀孕了,我才将他抓了现行。”

楼寄我笑的十分畅快:

“果然,他知道你怀孕后,为了你的名声考虑,在不知孩子是谁的前提下,求我留下孩子,且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前提是他从此远走国外,再不沾手公司任何事物。

真是个痴情种呢,整整二十年,果真一步没踏足过国土,还坚持不成家呢。”

楼夫人已经被楼寄我气的脑瓜子嗡嗡作响,枕边睡了二十多年的丈夫,年轻时的爱慕对象,一朝以如此丑恶嘴脸出现,对她的冲击力过于巨大,叫她四肢麻木无力,双眼发昏,想说什么,嘴巴开开合合却吐不出一个字。

好半天站稳了,一心只想报复回去,大笑道:

“报应啊,果真是报应!你没想到吧,当年凉幽那小贱人从公婆手里逃脱,后来却撞到我手里!

哈,你猜如何?凉幽她怀孕了,顶着个即将临盆的大肚子,想找孩子他爸!你们这对狗男女是在侮辱谁呢?我堂堂谢家小姐,刚结婚就被小三挺着肚子找上门来,我还有脸出去见人吗?

何况那人还是我心心念念的丈夫的白月光!”

说到丈夫两个字,楼夫人只觉无比讽刺,恨声道:

“我让人把她们母女一块儿给做了!真是天道好轮回,你楼寄我这种黑心烂肺的东西,合该断子绝孙!”

楼寄我忍楼夫人很多年了,今天既然已经撕破脸无法善了,他索性也说个畅快!

“哈,你还不知道吧,你找的那人后来落我手里了!就是个贪财好色的鬼东西,拿了你的钱,看凉幽长得好,想占她便宜,便偷偷将人藏起来,一直到凉幽给我生了儿子!却哄着你说将人给做了。”

楼寄我没说中间发生了什么,只道:“凉幽她运气好,带着我的儿子逃了!”

也是那时候,他知道凉幽给他生了儿子,又知他再也不可能有其他孩子,所以才让人四处寻找凉幽下落,其实最主要的是在找孩子。

每次有一点疑似消息,他都要借机和楼夫人吵一架,才离家出走,让楼夫人想在老爷子跟前借机发挥都没有余地。

这时候楼夫人哪还有不明白的,冷笑一声,踉踉跄跄离开:“楼寄我,你不得好死!”

这话楼寄我是不信的。

他之所以有恃无恐,是笃定楼夫人即便知道实情,也不会将真相大白于天下,那时候不仅楼夫人无颜见人,楼妄的身份在楼家更加无法立足。

且他爹和他们楼家都不是吃干饭的,若他不能叫楼夫人心甘情愿认罪,那老爷子有的是强硬办法叫楼夫人认清现实。

他们想息事宁人,总算弄明白了这里头弯弯绕的道维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鲨人凶手。

“想办法将那份亲子鉴定送到楼妄手里,相信年少气盛的大少爷,会将楼家搅成一滩浑水,成功让父母内斗起来的,最终将一家子都送进去的吧!”道维对线人说。

线人再次打个寒颤,裹紧大衣,快速远离这个可怕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第113章 尘埃落定

知道真相的楼妄果真将楼家闹的天翻地覆, 楼家长辈也被这个事实惊的不轻。

楼老先生想让人控制住楼妄,避免事态进一步扩散,给本就麻烦缠身的楼家雪上加霜, 然楼妄有楼寄南这个亲爹护着,可以说有恃无恐。

因为楼寄南是楼老先生唯二的孩子, 且楼寄我眼看要废了的前提下,楼寄南的地位便显得更加重要。作为楼寄南唯一的孩子, 即便是楼老先生也要对楼妄仔细斟酌几分。

然楼妄本人不觉得被偏爱了,一心想带母亲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 楼夫人最不想看见的就是儿子知道真相后崩溃的样子,如今噩梦成真, 又哪里会轻易放过罪魁祸首楼寄我?

当即回娘家将之前楼老先生的打算一五一十跟家里人说了,着重强调楼老先生预备如何对付谢家进而拿捏她。谢家作为和楼家门当户对的人家, 自也不是好相与的。

两家人因此在暗地里斗的水深火热, 明面上看,便是楼寄我夫妻不知是何原因,一夕之间彻底翻脸, 努力想把对方往死路上送。

楼夫人疯狂网罗楼寄我的种种罪证, 楼寄我本人虽暂时看押起来无法出面, 但外面有人受他指使,疯狂给楼夫人头上扣帽子。加上楼寄南在其中偏帮, 楼老爷子想阻止也显得捉襟见肘。

竞争者见楼家内斗, 楼老爷子逐渐失去掌控力, 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大好机会,接二连三上前咬上一口, 楼老爷子应付起来左支右绌。

楼家情况江河日下, 楼寄我的案子再也压不住, 在几方的共同推动下,庭审被提上来日程。

楼夫人和楼寄我双方在庭外斗的你死我活,庭审席上也不甘落后,楼妄最终还是被杀红眼的楼寄我牵扯进来。

至此,当年赵双夫妻案真相终于全部浮出水面,杀人凶手一家齐聚法庭,虽是诸人意料之外,然由他亲生父亲亲口讲出,楼夫人没有确凿的证据反驳,外人震惊之余,方觉完整。

“现在最主要的是楼寄我夫妻互相攀扯,谁都拿不出更确凿证据证明他们二人谁是主犯谁是从犯,不过依照他们二人如今关系,只要还有一口气活着,势必不会让另一人好过,所以剩余的事不必您担心。”线人对道维说。

“且如今楼氏股价大跌,名声全毁,牵扯进的又是这种挑动全民神经的社会新闻,几乎没有翻盘余地了,即便律法不能追究楼妄当年所作所为,可舆论足以叫他身败名裂,听说楼寄南有让他出国的打算。”

事情尘埃落定,线人从头跟到尾,至今也没摸清楚道维究竟在这件事中出了几分力,更加让他下定决心以后要抱紧大佬的大腿。

因此近日即便道维没有主动联系他,他也颠颠儿找上门免费送消息。

道维抬眼:“出国?不止楼妄一人吧?”

线人嘿嘿一笑,“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楼妄那小子也是好运气,前头那爹进去了,后头亲爹却把他宝贝的紧,担心他受不了国内的舆论压力,想带他一起出国定居。”

说到关键处,即便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人,也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听闻那位楼二爷在司法机关有个过命的兄弟,想通过一些手段,把谢雅芳也一并带走……”

这倒是个重要消息,道维赞赏的看了线人一眼:“行,我知道了,回头等我消息!”

终于在道维嘴里听到确切消息,线人可算是放下心来,这根粗大腿他算是终于抱到手了,为了打探这消息,他差点儿折进去一个兄弟,他容易嘛他!

等人美滋滋的走了,道维自个儿琢磨了半天,出声问小早:“有没有觉得这件事还有个地方不对劲儿?”

小早正看好基友小甲发给他的片子呢,很不走心道:“最大的不对劲儿,难道不是这种毫无提示的案子,都被你给大胆推测小心求证出来了吗?

其次的不对劲儿,就是你一个包工头,竟然胆大包天浑水摸鱼,在此次事件中掺和一脚,从楼家身上撕下一块儿肥肉,其他人还没发掘。

剩下的都很正常。”

道维没好气道:“我是说人,比如女主凉见。”

也不指望小早这种满眼都是电视剧的脑子能说出什么有见地的话了,道维直言:“你不觉得,身为女主,凉见的存在感太低了吗?”

这话小早深表赞同:“是的,她除了比正常人聪明一点儿,很没有女主的排面。”

道维说:“那咱们再大胆推测小心求证一回,有没有可能,凉见和凉幽之间,存在着某些外人不知的关系?毕竟按年龄算也说得过去。”

小早说:“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楼寄我亲口说过,绑匪承认凉幽生下的是个儿子。”

道维啧了一声:“那可是绑匪,为了在楼寄我手下活命,什么话说不出来?凉见可是被人拐卖又抛弃,最后被好心人送到清远镇福利院的。有没有可能,绑匪霸占了凉幽,顺便将凉见卖人换钱?”

小早不确定道:“那,再小心求证一回?”

线人没想到道维会这么快就找他,距离两人上次分开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呢,他就再次被赋予重任。嘿嘿,果然他天赋异禀,很有做大佬头号马仔的资格嘛!

“鉴定楼寄我与凉见的亲子关系?我会小心处理,您放心!”

虽然搞不懂大佬费劲儿鉴定这玩意儿做什么,但谁让他现在一心想做大佬手下头号马仔呢,听话就完事儿了。

然鉴定结果却再次叫他大开眼界。

“这,楼寄我与凉见竟然是亲父女,这真不是什么狗血小说才能出现的情节吗?”

推测得到证实,道维不吃惊,等线人恢复镇定后叮嘱:“先把消息想办法透露给楼寄我。”

楼寄我的罪行一直定不下来,这时候见他一面还不算太难,线人答应下来。

很快,楼寄我对前去探望他的亲弟弟说:“我可以把全部罪责都揽下来,但我有一个要求,我要楼妄和凉见结婚,你当我是恶心你和谢雅芳也好,当我对楼妄还有点儿父子情,想最后帮他一把也好。

你知道的,谢雅芳这辈子都不可能让楼妄和姓凉的女人在一起。

总之我看到他们二人领证那天,就是你们一家三口心想事成之日。”

楼寄南虽不解,但只要能让谢雅芳从泥潭中脱身,让两个原本就相爱的孩子结婚,他没什么意见。

于是在瞒着谢雅芳的前提下,快速促成此事。

儿子和凉见结婚的消息,以及凉见与楼寄我的亲子关系几乎同时到达谢雅芳耳里,这让她彻底崩溃。

先是被当年的绑匪背刺,后被丈夫背刺,然后被儿子和楼寄南一起背刺,让她恨的想杀人。

此时即便楼寄南有办法让她平安出国,她也不会离开,她要让所有人都受到惩罚!

“行了,这下谢雅芳肯定不会离开了,她势必不弄死楼寄我不罢休,谢雅芳不离开,我可不相信楼寄南还有心情安排楼妄。”

那肯定是没有的。

楼妄在知道妻子凉见的身份后也傻眼了,完全想不明白这种事为什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现在的他再也不是半年前学校里那个阳光快乐的大男孩了,经历这么多,也变得疑神疑鬼。

他质问凉见:“你是不是早知道你的身世,才答应小叔的请求,在我家风雨飘摇之时,还愿意和我结婚?”

自从凉见的身份在楼家公开后,这些天没少看楼家的冷脸,此时也嗤笑一声:“还叫什么小叔?那不是你亲爹吗?

还有,你有什么脸质问我?你不也是知道你家如今一团乱麻,你自己都自身难保,还舔着脸和你亲爸一起上门劝我和你结婚吗?咱两半斤八两!”

凉见确实在结婚前见了楼寄我的助理,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明白了楼寄我的打算。

作为楼寄我唯一的孩子,即便不是楼寄我心心念念几十年的儿子,楼寄我也是为她打算良多,让她和楼妄结婚就是要把她和楼家彻底绑定在一起。

即便如今的楼家江河日下,可破船还有三斤钉呢,这些东西够普通人奋斗几辈子了。

楼妄被凉见的话噎住,情急之下道:“可你明知我们是堂兄妹,还和我结婚?”

凉见反驳:“那又如何?外人只知你姓楼,我姓凉,谁管我们私底下怎么相处?难道你们家还有脸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讲出去让人继续看笑话?

还嫌爷爷住在医院麻烦事不够多,想再气的他老人家急救一回吗?”

自然是不敢的,楼家这辆破船如今可全靠老爷子撑着呢,众人简直不敢想老爷子要是倒下,他们该过什么恓惶日子。

“嗯,也就是说,这对原剧中的恩爱小夫妻,已经进展到在老爷子手中互相争夺遗产的地步了?”道维喃喃。

这才讲得通嘛,怪不得原剧中楼夫人极力反对凉见这个儿媳妇人选,楼寄我态度却大相径庭,在外对凉见赞誉有加,在家更是待之如亲女。

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老大,听闻楼家老爷子快不行了,这楼家老爷子一走,谢雅芳肯定会占据上风,就这么放过她吗?”线人早就把自个儿当道维的头号马仔了,一心站在道维立场上替他考虑问题。

道维摇头:“不用管,只要楼寄我知道他爹不行的消息,肯定有办法和谢雅芳同归于尽,掌控楼氏多年,这点后手还是有的。”

道维望向窗外,金黄的梧桐叶子在空中打个转儿,悠悠扬扬落在地上,秋日暖阳打在上面,仿佛让人闻到了家乡秋日的味道。

“是时候陪爷爷回家扫墓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4章 结束

道维陪爷爷回了一趟老家, 探望了许久未见的老家亲戚,然后在老家亲戚的见证下,为道维父母和奶奶迁了墓。

新墓地点就在平城郊区, 爷爷逢年过节坐个公交就能过去和老伴儿子儿媳唠几句的距离。让爷爷的心情比前几日听到法院终于判了楼家夫妻更加高兴。

道维在墓碑前摆了一束鲜花,刚想说点儿什么表达一下, 就被爷爷不耐烦的挥手赶人:“没事儿你就先下边儿呆着去,我和你爸妈说几句心里话!”

得, 道维知道老头子最近因为他不找女朋友的事,嫌他碍眼, 处处给他找不自在,也不杵老头子跟前找骂, 溜溜达达下山了。

山下章平正靠车玩手机,远远地瞧见道维便快步迎上来, 很有做人头号马仔的自觉。

忘了说, 章平,便是之前那个无名线人的真实名讳。

“老大,胡秘书让我转告您, 明天傍晚在凤凰大酒店举办的企业家大会上, 需要您作为青年企业家代表上台发言, 稿子她已经写好发您邮箱了,您别忘了提前背。”

“还有, 刘助理让我转告您, 若是在大会上遇到想让您当场答应什么条件或者直接签合同的人, 千万别被他们骗了,合同一定拿回公司, 让法务重点关照。”

章平面无表情的转告完, 强忍住眼角的抽搐, 真的非常想摇着公司那些眼瞎的员工肩膀咆哮:

“你们老板他才是天底下最黑的那个芝麻汤圆儿啊!他不出去骗别人,别人已经要烧高香了好吗!”

但他不能。

因为他说了也没人会信。

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疯狂!

谁让老大的老实人形象深入人心?公司能做大到今天,在平城快速占据一席之地,竟然连竞争对手都觉得是老大靠他那淳朴的人品和作风,加上上天独特的偏爱得来的。

说白了就是大家伙儿觉得老天偏爱傻人。

因着这个,即便在商圈大佬汇集的地方,众人都乐意和道维说上几句而不必有其他顾忌。因此道维在今日的企业家大会中,显得人缘格外好。

有人找他聊天是因喜欢他的品性,有人单纯想见识一番商场新秀,有人想寻求合作,大家目的不同,着重点自然不同,道维却能在维持他老实人人设的同时,叫周围人都得到满意的答案。

章平心说,不愧是他的老大!

远远地凉见看着道维受人追捧的场景,心下五味杂陈,旁边一席正装帅气逼人的楼妄嗤笑一声:

“是不是后悔了?当初要是好好和人家谈恋爱,现在风风光光陪在人家身边的可就是你了!”

楼妄与凉见今天出现在这儿,便是来寻求合作机会的,楼家没了老爷子撑着,树倒猢狲散,早不复当年,落到凉见和楼妄手里的产业虽说比普通人家强了很多,但在现场这些人眼里,则完全不够看。

他们想要更好的生活,自然要想办法打开门路,而商场新贵赵道维先生手里握着一部分产业资源,和他们如今全力发展的一个项目重合度极高,是他们完全越不过去的障碍,只能合作,不能敌对。

所以道维成了他们二人今日的首要目标。

凉见对楼妄的冷嘲热讽不甚在意,闻言还能笑容缱绻的回上一句:

“后悔?我凉见这辈子做事从来不知道后悔两字怎么写,倒是你,亲眼瞧见当初被你们家放在饭桌上随意谈论的人,摇身一变成了你高攀不起之人。

而你们楼家,尤其是你楼妄,在赵总面前,永远都抬不起头,不知是何感受?”

楼妄心里着恼,可在外人眼里,他和妻子凉见是一对恩爱夫妻,还得咬牙笑着回应:“你适可而止!”

要不是赵道维手里握着的那部分资源对她们来说几乎没有其他人可替代,他是万万不想来找赵道维寻求合作的。

放眼整个会场,还有谁不知他楼妄和赵道维是杀父仇人?

所以今天这事,还得靠凉见。

凉见也知重点,不再和楼妄争辩,好不容易寻了个道维在角落休息的间隙款款走去。

凉见心知道维对她没有太多好感,只能从老爷子身上寻突破口,温声道:“爷爷他身体还好吗?”

道维见来人是凉见也不觉惊讶,不如说他其实就在等这一天。

当初浑水摸鱼从楼氏抢来的资源,便是要用在这儿的。

闻言请人落座,温声道:“挺好的,真相大白,大仇得报,爷爷他心情好,吃得香,还说想再活三十年享受生活,因此连每月的体检也不排斥了。”

凉见闻言一愣,她想过道维或许会对她冷言冷语,或者羞辱嘲讽,她做好了接受侮辱的准备,却没想到道维会用如此平和的态度再次跟她面对面交谈。

她说:“你变了好多,可又好像没变。”

道维自然知道她在说什么,不过他现在没时间和她说些有的没的,直言道:

“我知道你的来意,不妨实话告诉你,在你们手头这个项目做准备工作之前,我便暗中收购了你们需要的那家公司。至于目的嘛,我想你今天便亲眼见到了。”

凉见一惊。

要知道他们手头的项目已经进入关键阶段,从准备到有今天规模,至少有三年时间了!

便听道维继续不疾不徐开口:“这是楼妄欠我父母的,这三年里,每天都是我给他的机会,可他让我很失望。

作为凶手,但凡他能亲自去我父母墓前道个歉,我也不会把事情做绝。”

凉见急了:“小维哥,这件事是楼妄不对,我替他向你道歉,你可以打压他,让他在这行没有出头之日,这我完全没意见。

可这个项目不仅是楼妄的东西,他也是我的心血啊,你知道这三年我为这个项目几乎投注了全部资产,付出的时间和努力更是不计其数,你不能拿我的心血来惩罚楼妄啊!”

道维轻笑一声,语气有那么几分老实人认死理的劲儿:

“那没办法了,谁叫你们是夫妻,是一家人呢,他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他的,在我眼里你们二人是一体,没办法彻底分开的。”

见凉见还想说什么,道维单手向下一压,直言道:

“除非你们换个行业发展,若是一意孤行,偏要在目前的路上撞南墙,那也别怨我这南墙硬,让你们头破血流。

这是看在你方才问候爷爷的份儿上,给你的提醒。”

凉见与楼妄这对小夫妻失魂落魄的离场,章平瞧瞧那两人背影,再瞧瞧老大一副老实人模样继续和人寒暄,忍不住想要在温暖的酒店内给自个儿套一件大棉袄。

太可怕了。

道维可没觉得他哪里可怕,楼妄不愿去赵双夫妻墓前认错,他从不勉强。

即便今日之后,圈子里逐渐传出风声,说他赵道维小肚鸡肠,为了打压楼妄,从几年前便开始布局,实在心思深沉,不似表现出来的老实,他没从没将这些小手段放在心上。

小气就小气呗,他要光明正大让所有人都知道,面对杀父仇人,他赵道维的态度便是不死不休,老实人可不是没脾气的!

打这儿起,赵总在外人眼里,还多了个重情重义的标签,想寻求合作之人更多了,却是始作俑者楼妄完全没想到的。

只能说老实人道维的手段让他眼花缭乱,防不胜防,最后楼妄心甘情愿去赵双夫妻墓前负荆请罪,痛哭流涕陈述当年所犯之罪,请求得到两人在天之灵的原谅。

当时正好赶上老爷子去儿子儿媳墓前唠叨孙子不结婚之事,被老爷子撞个正着,叫老爷子看了现场直播。

那天老爷子回家高兴的多吃了一碗饭,迷迷糊糊被道维哄着许下了“不结婚也没什么,反正没人养老的又不是我”的诺言,清醒后如何悔不当初,道维都不忍心回想。

不过爷爷担心他的养老问题,这倒是好解决,道维一口气从福利院收养回来三孩子,有大有小,让老爷子好一顿忙活,家里请了两保姆帮忙都顾不过来,老爷子哪儿还有多余的心思担心孙子的情感婚姻问题?

总而言之,老实人赵总的一生堪称传奇,他还活着的时候便有人打着他的名义贩卖各种成功学书籍课程,偏偏这种看似智商税的东西,沾上赵先生的名字,都能叫卖的人赚个盆满钵满。

等他真的寿终正寝后,他小儿子亲自撰写的《父亲的一生》更是连续蝉联好几年畅销书榜首,之后被不断翻拍成电视剧电影,观众却始终不买账,觉得演员没有演出赵先生骨子里的纯朴和善良。

简而言之,演员们在非常努力的饰演一个老实人,而不是他本身就是个老实人,这让观众始终觉得违和。

直到据说很得赵先生真传的孙子玩票自费拍了一部电影,直接上传到网上,观众看了直呼传神,这事才算尘埃落定。

只有已近百岁的章平撇撇嘴让人关掉电视,哼哼道:“大骗子带出来的小骗子,尽会骗人!”

他的小重孙轻手轻脚给他盖上柔软的毯子,小声和旁边父亲说:“曾爷爷又说胡话啦!”

章平:这个可怕的世界,老大你走的时候怎么没把我一起带走呢?只有我一个人清醒的感觉,太痛苦了!

道维:并不是很想带。

等道维再次睁开眼时,听见的便是一道粗犷男声痛呼:“爹,我可没胡说,我亲眼瞧见山下郎中两针下去,把一个快要断气的妇人给扎好了!

您给我一百两,我要请他上山给娃他娘治病!”

道维: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这玩意儿还不叫胡说?

第115章 土匪三代

亲眼看着他爹被爷奶男女混合双打后, 美滋滋的揣着十两银子,健步如飞的下山,去请那个所谓两针把将死妇人扎好的神医, 道维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认真说起来,他这次穿成匪三代了。

而且是贫穷且自耕自足的匪三代。

好比方才, 他爹想要一百两给他娘请个神医看病,他爷奶不是不愿意, 而是根本就拿不出,便能看出他们这个山寨有多贫穷。

道维现在所处的地界名“熊鱼山”, 三十年前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之时, 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无法忍受官服的层层剥削,连夜上山, 成为了当时众多山匪中的普通一支。

这批人上山只求生存, 在当时老村长的带领下,安心耕种,从不主动烧杀抢掠, 内部也没有层层剥削, 反倒是吸引了很多附近向往太平的同类。

经过几十年的发展, 山寨人数稳定上升,成了附近乃至整个省城最大的寨子, 外人因他们人数众多而生出忌惮之心, 对他们敬而远之, 而山寨中人也乐得清静,安安心心在山上过清贫的小日子。

大家两不相干。

如今的大当家便是道维爷爷山玉熊。

要说山玉熊这名儿, 还真不是这一寨子目不识丁的家伙们能想出来的, 当年一寨子的“二狗”“栓子”“柱子”, 站在山顶喊一嗓子“狗剩”,上到大当家,下到三岁奶娃娃,齐刷刷应声,实在不像话,有损寨主威名。

后来道维爷爷灵机一动,将“熊鱼山”三字儿倒转过来——

“山鱼熊,刚好咱家姓山,是个好名儿!这是老天爷赐的名字啊!”

传着传着,不知怎的就成了如今的山玉熊,山大当家。

道维爷奶二人膝下只有一子——山钟砚。

当时外面各路大军打的不可开交,即便他们深居山中也人心惶惶,在企盼天下早日太平的迫切心思下,山大当家花了十个铜板儿,请过路的僧人给儿子起了山钟砚这么个文绉绉的名儿。

别看他们一家名字都文绉绉的很不土匪,但行事作风非常彪悍,典型的土匪世家,力大无比,从道维奶奶到道维父亲,全都是一个打三不成问题的好手。

直到道维他爹二十岁这年,在山下救回了亲爹不慈,被继母所卖,中途逃亡的秀才家的女儿——杨朝儿,也就是道维他亲娘,山家才算是有了一丝文化人气息。

杨朝儿身为秀才家的女儿,读书明理,放在熊鱼山这群大老粗堆儿里,犹如鹤立鸡群,很快俘获了毛头小子山钟砚的心。

两人次年成亲,很快有了儿子道维。

可惜杨朝儿在逃亡途中受了伤,生孩子又损伤了底子,山上没有高明大夫,对症的药材也不好寻,自生了孩子后便长年缠绵病榻,对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来说简直雪上加霜。

好在山钟砚一心要医治好她,山家老两口也是重情重义之人,从未有过苛责之语,尽全力想办法为她医治。

前些年杨朝儿还能偶尔下床为寨子里的孩子们教些读书识字算账的本事,近些年精力越发不济,一日之中大半时间都在昏睡。

眼看着就不行了。

这也是为何山钟砚在山下瞧见那么离谱的骗子神医后,还哽着脖子相信的原因。

原本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山寨日常,生老病死人生百态,无甚稀奇。

直到有一日,新朝初定,隐藏在各地的山匪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是造成朝局不稳定的极大隐患,朝廷决定剿匪。

西北剿匪总负责人便是跟随新帝一路打江山,如今官至虎威军首领,年纪轻轻,皇帝欲将同胞妹妹下嫁于他的男主——谢行止。

而为他打头阵的是前朝居安伯,如今礼部员外郎方仲文方大人的独子——方映晴。

方映晴此人聪慧擅谋略,在父亲是个拎不起的朝廷边缘人物前提下,年仅十三岁的他,能够快速在男主谢行止手下获得一席之地,着实令人敬佩。

此次西北剿匪,在各方打听情报后,方映晴做出决定,独身一人上熊鱼山孤身探险。

成功获得熊鱼山大当家独子的信任,多次制造熊鱼山内部矛盾,获取重要情报,最终用最小的代价将熊鱼山一众山匪顺利拿下。

就在众人感慨敬佩方公子机智果敢,论功行赏之时,只有男主谢行止发现手下爱将的秘密——方映晴竟是女扮男装!

原来方映晴瞒着众人上熊鱼山时,为了降低山上土匪防心,穿上女装,扮作女子,一番运作才成功上山,军中众人不知内情,只赞叹方公子为了大义豁得出去。

唯独男主谢行止在攻下寨子那晚,近距离瞧见了方映晴没来得及换的一身女子装扮,简直浑然天成,比女人还女人。

当时谢行止便怀疑上了,后来几经试探,谢行止终于确定了手下爱将是个女子的事实。

方映晴见事情瞒不过去,便对男主坦言:“我家中情况大人想必也略有耳闻,我父乃前朝居安伯,后因娶了母亲,进而投靠今上。

又因家中母亲以及姨娘们连续生下十一位姐姐,无一男丁,外人便说了些十足难听的话。”

大意差不多是方仲文此人卑鄙无耻,数典忘祖,两姓家奴,活该断子绝孙之类。

“我父母压力都很大,刚好那时母亲肚子里又有了我,心下便生出一个昏招——若生的是个儿子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个女儿,那也得让众人知晓是个儿子,待日后家中有了男丁,再向众人以及父亲解释清楚。

然而,事实您也瞧见了,我父年近五旬,家中每年依然有孩子降生,上上下下加起来,我得有三十来位姐妹了,我还是家中独子呢!

实情便再也无法说出口,只能一错再错!”

方映晴说的有几分自嘲:“我父亲如今在礼部得了个员外郎的闲散职位,俸禄还不够家中日常开销,我那众多姊妹出嫁,家里连像样的嫁妆都拿不出手。

您说若再没了我这唯一的独子,家里该是如何光景?”

自此两人也算交心了,一开始谢行止确实不习惯朝夕相对的爱将变成女子,后来却是被她的行事所吸引,二人逐渐产生情愫。

为此谢行止拒绝了新帝为他赐婚公主的要求,方映晴也凭借自个儿努力杀出一条血路,最终两人决定成亲,方映晴公布身份时,得到的祝福远远多余非议。

至于道维一家,被剿的匪,尤其是土匪头子,还是整个省城最大的土匪头子一家,自然要来个杀鸡儆猴,震慑四方。

一家人整整齐齐上刑场。

从头至尾都没人发现,这批山匪除了人数众多外,简直是战五渣。

而眼下,正是道维他爹从山下小心翼翼将“神医”请回家的路上,撞上了“男扮女装”前来刺探情报的方映晴。

并成功被方映晴的一番话所打动,顺手将人给捡回来的时候。

果然,道维一路跑回家中,才进了院子,就听他爹的大嗓门激动的连比带划。

“爹娘,你们瞧着小娘子是不是有几分面善,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一般?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这小姑娘竟然也是家中父亲不慈,要被继母卖给六十岁的糟老头子做妾,小娘子誓死不从,被好心仆人偷偷放出来,一路逃到咱们这儿的!

您说巧不巧,这和小维他娘的经历多相似啊!”

方映晴做戏做的很全,身上手上的伤全是真的,眼泪更是说来就来,跪在地上当即就给道维他爷奶磕头,请求他们收留。

道维缓缓走进,就听他奶奶在那儿嘀咕:“别说,还真有几分面善,怪事!难道真是老天爷送来的缘分?”

他爷爷也说:“想留就留下吧,反正咱山上每年收留的无家可归前来投靠之人多了去了,有地儿去的谁愿意留山上种地受累啊!那不是有毛病嘛!?”

道维:“……”

方映晴:“……”这重头戏还没上呢,就成功打入敌人内部,是不是太简单了些?

道维指定不能让这么离谱的事儿发生,当即对欲要离开的爷奶道:“等一下,我还有重要的事宣布!”

大白天的方老寨主和老婆子还要种地呢,要不是突然听到儿子带了个长的老漂亮的小姑娘回来,他们担心混小子做出对不起儿媳的事,都不稀得回来一趟。

真是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眼下瞧见原本应该锄地的孙子突然跑回来,还说有重要事宣布,却乐呵呵道:“小维有啥事咱晚上回来再说!晚上叫你爹多烧一道好菜,咱一家坐下来慢慢说!”

双标到了极致。

道维心说晚上就来不及了!

嘴上却道:“我只有一句话,很快就说完了!我决定要考科举!”

啥?

一屋子人包括做探子的方映晴以及仙风道骨的老神医都惊呆了!

好半晌老寨主才语带迟疑道:“小维,你,是不是受啥刺激了?”

他爹更直接,一巴掌拍在道维脑门儿上:“这也没烧糊涂啊!咱可是山匪!避开官府的人都来不及呢,你还主动往人家嘴里送,小维你想啥呢?”

就连方映晴都不可置信山寨中竟然会出现如此奇葩,“我是不是听错了?”

道维坚定道:“不,你们都没听错!不仅我要科举,爹你也要跟着我一起科举!”

他爹一听这掉脑袋的事,儿子还念着他呢,没好气道:

“行,就算人朝廷不计较你山匪的身份,你告诉我,你认得几个字?能看懂人家的试卷题目吗?”

道维自信满满:“我去山下打听过了,新朝初立,正是用人之时,朝廷今年五月开恩科从民间选才,咱们庆安府这地界儿本就荒凉,没几个读书人,经过三十年战乱,读书人更是死的死跑的跑。

我可是打小跟我娘读书读的最好的一个,就我这水平,足够在咱庆安府出人头地了!”

第116章 打入内部

一开始众人都以为道维异想天开, 谁都没搭理。

开玩笑,他们即便再爱好和平,也知道自己是土匪的好吗?

但道维态度坚决, 当天晚饭后便主动提议召开了家庭会议。会议主题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要去科举!

这下老寨主也被孙子严肃认真的态度吓到了, 用缺了口的茶杯咂口茶,不确定的问:“小维, 你是认真的?”

“嗯!”

老寨主许是没想到他们家世代土匪,听见官府两个字恨不得绕道走, 竟然在孙子这辈儿出了一个奇葩,主动往朝廷手里送人头。

神色复杂, 好半天才组织好语言:“你能告诉爷爷为啥不?”

为啥这么想不开?

道维起身到院子里巡察一圈儿,确定周围没可疑人员, 这才回来对一脸迷茫的众人解释:“爷爷, 您听说了吗,朝廷要剿匪!”

老寨主不以为意道:“这有啥呀?打从三十年前起,各路反贼日日嚷着要剿匪, 要清君侧, 要还天下一个太平, 口号都喊烂了,结果就跟玩儿似的, 谁知道哪个倒霉鬼被他们当土匪给剿了呢?

去年还嚷嚷的满天下皆知, 说西北王是匪, 要剿人家呢!那不是纯属放屁吗?咱们再没见识也知道西北王人家虽是前朝旧臣,可人一家子镇守西北几十年, 战场上男人死光了女人上, 传到如今家里就剩一个八岁娃娃得了西北王封号, 剿啥呀?有啥好剿的?”

说起剿匪老寨主也是一肚子的气,一开口便有些收不住:

“我算是看出来了,京里那些大人物看不惯谁,谁就是匪,谁就活该被他们剿!

天天说剿匪剿匪,三十年前县衙的杂役比土匪还可怕,恨不得上家里抢劫,咋没人出面给剿了?

后来天下大乱,不知打哪儿冒出来那么多这个王那个王的,各个行事比土匪还可恨!逼的周围土匪寨子老弱妇孺纷纷往咱熊鱼山跑!

这他娘的到底谁才是土匪啊!

咱熊鱼山人老老实实种地,安安稳稳过日子,从不主动欺压附近百姓,过路商旅主动给保护费就收,不给也从不为难人家,还平平安安送人家离开熊鱼山地界儿,有咱这样的土匪吗?朝廷凭什么年年嚷嚷要剿咱们?”

给媳妇儿送完饭回来,听了一嗓子的山钟砚跟着抱怨:

“打我记事起,朝廷哪年不说剿匪?这都剿了二十来年了,咱附近的几个寨子人数越来越多,城里普通百姓越来越少。

哪个寨子里没几个亲戚朋友住城里的?大家日子过不下去那会儿,还互相接济呢,跟一家人有啥区别?我看朝廷这匪怎么剿!”

老太太也说:

“前些年倒是真有大人物动了真格儿的,可他们稍有动静,城里便有人给山上通风报信,剿了几次无功而返,便没有后续了。”

道维吸口冷气,心说你们想的挺透彻啊,啥都知道,咋就想不到最关键的一步呢?

就听他奶说:“奶估摸着这回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小维你是年轻经历少,等多经历几回就明白了,这真不是事儿!”

道维:“……”

前头的分析头头是道,可结局究竟是怎样被拐到完全错误的方向去了呢?

道维错觉凭借自个儿已经不能完全说服这些被剿了很多年却依然□□并发展壮大的土匪们了,他们拥有丰富的人生经验,且对他们拥有的经验深信不疑。

缓缓道:“你们听我说,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可你们忘了一点,以前天下大乱,单是庆安府这地儿就不知道被杀了多少主事,大人物们自然无心顾及咱们。

可如今景朝初定,皇帝是个马背上打天下的狠人,是一言不合就亲自动手砍人脑袋的战场杀将。

你们知道人家带兵打仗十几年,战场上消耗了多少人命吗?别地儿咱不说,就说庆安府附近,三十年前爷奶你们是知道的,府城有多繁华,附近村落几许,每年降生的新生儿又有几许?

可观如今,青壮年几乎全死在了战场上,府城人数不到三十年前的二十分之一,周围村落十室九空。是,附近几个寨子有人,可爷奶你们掐着手指头算算,咱熊鱼山已经最大的寨子了,上上下下加起来也才三千来人,连同庆安府所有山寨人数一起,还不到三十年前附近村落总人数的三分之一!”

三人已经被道维这一连串儿的数据给惊住了。

这些年住在寨子里,只觉人口越来越多,是一种欣欣向荣的繁荣之象,看见山下越来越荒芜,也只痛骂几声狗朝廷。

却从未想过更深层次的东西。

道维继续:“咱这儿还因为地理原因,从未被人当做主战场征伐过,想想那些被屠城的,被几方势力反复争夺的,几场仗下来能剩多少人?

人皇帝老爷辛辛苦苦打仗十几年换来这么一个千疮百孔的天下,咱也不站在皇帝的位置上给人家操心,就说点实在的。”

道维视线转向他爹:

“假如咱们寨子耗费十几年存粮和所有家底儿,死了一半儿兄弟,辛辛苦苦打下周围所有寨子,但进了寨子才发现,那些寨子比咱还穷,一点儿油水没有,关键寨子里根本没几个活人,全是尸体,您待如何?”

山钟砚立马儿急了:“这冤大头的事儿我才不干呢!”

道维又问:“若您经过一番观察,发现周围还有个寨子人数众多,米粮充足,但他们爱好和平,不喜战斗,拿下那个寨子就能缓解您面对的困境——地有人种了,娃有人生了,每年还有人给您上供,让您吃香的喝辣的,您会怎么做?”

山钟砚毫不迟疑道:“自然是拿下啊!”

道维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他。

山钟砚被儿子看的不自在极了:

“咋,咋了?爹说的不对吗?咱们虽然不爱打打杀杀,但咱兄弟都快死没了,留下老弱妇孺没人照顾,迟早要被人欺负上门,这时候为了寨子里大家伙儿,拿命拼也要干啊!”

道维点头:“您说的很对!”

山钟砚还没从莫名其妙被儿子眼神压制的感觉中缓过神,就听儿子继续道:

“那您想过没?现在皇帝老爷面临的正是这个问题,人家辛辛苦苦打了天下,坐上龙椅往下一瞧,好家伙,天下没人了,地没人种,商没人经,就连地方上给他老人家的孝敬也比前朝昏聩的皇帝少了许多,您觉得人家会怎么想?

这时候要是有人告诉他,土匪窝里还有很多人……”

道维没把话说死,但足够让三人脑补。

这下就连老寨主面色都沉重了起来。

道维又补了一刀:“爹您没体验过,但爷奶你们一定还记得,三十年前在村子里种地,其实每年都要给朝廷缴纳苛捐杂税的吧?

您说咱们周围大大小小寨子这么多人,男耕女织,生活自在,却从不纳税,皇帝老爷心里能舒服吗?”

老寨主张张嘴,无话可说。

道维继续:“当然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咱们之所为被人称为土匪,是因为咱们烧杀劫掠无恶不作,祸害普通百姓没法儿正常过日子,是官府的眼中钉肉中刺。

是,我知道咱们寨子从不做这种丧天良的事,可您能保证其他寨子跟咱们一样吗?能保证出了庆安府,其他地界儿的土匪和咱们一样吗?”

几人面色沉重。

道维一锤定音:“所以,综上种种原因,在朝廷,在皇帝老爷眼里,咱熊鱼山和其他土匪寨子一样,都是要除之而后快的存在!

朝廷这次的剿匪,是认真的,要动真格儿的!”

三人呆滞许久,艰难的消化了这个事实。

老寨主看孙子的眼神,已经从单纯的滤镜“我大孙子真棒”换成了“不愧是跟儿媳妇读书最好的孩子,果然还是读书人厉害啊”。

毫不迟疑的问:“难道就没有解决办法了吗?咱们这些人对上朝廷大军,几乎没有胜算。

人家武器装备精良,要啥有啥,咱除了锄头棒槌,要啥没啥,没法儿跟人家打啊,何况咱压根儿就不想打!”

奶奶不自觉给身上仿佛散发智慧光芒的大孙子,特意挑了个杯口全新的茶盏,倒了热茶递过去。

道维喝了茶,找个凳子坐下,这才幽幽道:

“也不是完全没办法,这就要看朝廷剿匪的态度了,他们是想将咱们赶尽杀绝,还是想把咱们打散了去种地挖矿干苦力?

当然还要看此次西北剿匪负责人的态度,他是想二话不说先把咱们打服了再沟通,还是想先礼后兵?其中还是有可操作余地的。”

三人仿佛又看见了希望。

但道维下一句话又把他们打入地狱:“可不管怎么操作,都只能尽最大力度保全寨子里的人,至于咱们一家嘛……”

道维环视全场,缓缓吐出一句话:“咱们可是匪首!”

三人愣住。

再无知也知道历来匪首对上官府都没好下场,否则他们一家怎么听到官府二字都躲着走呢?

这时候道维还在那儿恐吓他们:

“听过擒贼先擒王吗?看过戏折子吗?想想枉死的那几十位庆安府主事!想想前朝庸帝!全都是领头的老大死了,底下有能耐的才能苟活!

正常来说,咱家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老寨主忧心忡忡,奶奶也一脸愁容,唯有深知儿子尿性的山钟砚幽幽道:“那不正常来说呢?”

道维斜睨他爹一眼,这一眼叫山钟砚心下警铃大作。

“我今儿上午不是给出答案了吗?爹你和我一起科举啊!咱读书做官,打入朝廷内部!和朝廷是一家人了,还剿啥呀?”

山钟砚当即没好气道:“这时候还有心情拿你爹开涮,皮痒了是吧?”

老寨主却郑重的看着孙子:“小维你是认真的吗?”

道维凑近他爷爷,小声道:“咱们先这样……然后……之后我和爹去科举这事儿就成了。”

只听到最后一句的山钟砚:“……”

说啥了就成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7章 这样那样

虽有了具体打算, 但这事目前仅限他们一家四口知晓,免得人多口杂坏了事。

老寨主盯着儿子严厉道:“若有第五人知晓此事,老子亲手拧下你的脑袋!”

山钟砚觉得他被针对了, 又找不出证据,嘀嘀咕咕道:“我告诉朝娘都不行吗?”

道维他奶气的直接动手拧儿子耳朵:

“朝娘有主意有见识老娘不知道啊?我们倒是想问问她的意见呢!可你眼瞎了还是咋的?她身体都那么差了, 哪儿还能操这心?你是觉得她死的不够快是吧?”

山钟砚被亲爹娘连消带打一顿收拾,在院子里鬼哭狼嚎, 道维转过脸假装无事发生,为了不让自己看见亲爹日常被收拾的惨剧, 提脚进了后院母亲那屋。

道维进屋时,杨朝儿瞧着迷迷糊糊的刚醒, 见是道维来了,露出一个疲惫的笑朝他招手, 用干瘦却温暖的手握住道维一双粗糙的手, 声音很是柔和:

“才几日没见,瞧着又长高了些,袖口也短了。娘整日昏睡, 一件单衣从春日断断续续缝到现在, 还差袖口没收边呢。”

语气里满是遗憾。

道维扶着人喝口温水, 笑着宽慰:

“您是几日未见儿子,但儿子却日日趁着您睡着之时来瞧您, 今儿瞧着气色比往日更好了些。爹上午从山下请了位神医回来, 那会儿您还睡着或许不知, 人神医说了,您这都是小问题, 按时吃药很快就能好的, 放宽心吧!”

杨朝儿苦笑一声:“这世上哪儿那么多神医还回回都叫你爹给撞上了?单是两月都请回来三神医了, 别叫你爹再花冤枉钱了,娘的身体娘心里有数。”

说着轻叹一声,抚着道维小脸道:“娘除了舍不得你和你爹,这辈子没什么遗憾了,生死有命,娘看得开,你和你爹也看开些。”

道维不跟她争论这些,只说:

“过几日爹打算带我下山瞧瞧热闹,听说最近朝廷颁布了不少法令,山下集市都开了,我们的山货拿过去或许能换些日常物件儿。顺便我再打听打听省城的好大夫,回头请人家上山给您瞧瞧。”

趁方才的空挡道维替母亲把过脉了,身体亏损有些严重,但遇到好大夫好生调理将养几年,和正常人一样生活没问题,可惜山上连像样的药草都凑不齐。

道维和他爹下山当然不是陪寨子里的人卖山货的,临行前老寨主叮嘱孙子:“以自身安危为重。”

见道维认真应了,这才看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儿子,“照顾好小维,要是他掉了一根头发,老子打断你的腿!”

山钟砚早习惯了他爹的双标,连争辩都懒得说。

两人一路大大咧咧进城,山钟砚更是大摇大摆的给甚少下山的儿子介绍,周围不时有巡逻士兵经过,他跟没事人似的,丁点儿没有身为土匪的自觉:

“前头那是贵宾楼,一顿饭一两银子起,论抢劫咱可抢不过人家。旁边那茶楼水卖的死贵,但有个说书老头儿嘴皮子可利落,要不是人家不愿意,爹恨不能直接把人带回山。

还有街上这些五花八门儿的小玩意儿,瞧着稀奇,看多了也就那样……”

末了评价一句:“说起来是比前几年繁华了,搁几年前咱兄弟们往街上一站,整条街空荡荡连只鸟都没有!”

道维细心观察周围地形,最后拉着他爹上了街边一家茶楼。在二楼选了临窗位置坐下,叫了一壶清茶。

山钟砚在小二面前充大爷,给钱那叫一个爽快,回头周围没人了朝儿子呲牙:“娘的,真会抢劫!”

道维:“……”

他算是看明白了,对他爹这种一穷二白还没有私房钱的男人来说,抠是常态,只有在他娘身上才显得格外舍得罢了。此时还不忘给他爹疯狂喂洗脑包:

“等咱们这票干成,回头打入朝廷内部,每月领朝廷俸禄,到那时咱花的是皇帝老子的钱,用起来才不心疼!”

见他爹想提出不同意见,果断截断他的话头:“时间不早了,待会儿该怎么做您还记得吧?”

山钟砚拍胸口表示:“放心吧都安排好了!只要你不跟爹说读书科举的鬼话,这天底下就没有你爹搞不定的事儿!”

道维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这些天他多方收集消息,几番斟酌,最后制定了一个可行性非常高的策略来拯救他们一家的小命。

正想着,街上传来喧哗之声,隐约是有扒手偷别人钱袋子被发现引起的骚乱,道维兴致勃勃的往下看时,他爹早就从二楼窗户跳下,中途几个借力,几乎是一眨眼功夫就干脆落地,准确照着人群里扒手位置一拳头过去,扒手当场倒地不起。

众人亲眼看见人跳楼的惊慌之声卡在嗓子眼儿还没咽回去,很快又转为一片叫好。

就见他爹在一片叫好声中,被两个身穿官兵服的小兵请到一边酒楼说话。

道维希望他爹能稳住。

说实话,山钟砚这会儿面上虽镇定,但心里还是有点慌的,毕竟他们事先查了很多天,才确定唯有今天有机会能近距离接触杨回,唯有这种方式才能引起杨回此人的注意,进而有机会和对方面对面谈判。

如今计划实施的很顺利,他如愿站在了杨回对面。

山钟砚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稳住别慌!

便听杨回坐在酒楼大堂内,满眼欣赏的问他:“观侠士身手不凡,又不似庆安府人,敢问侠士高姓大名?”

山钟砚按儿子教的,老老实实回:“山钟砚。”

对面人眼神一闪,语气越发温和:“哪个山?”

“熊鱼山的山。”

这下不仅杨回觉得可疑,便是他身边亲兵的眼神也厉了起来,当即有人抽刀防备,将杨回与山钟砚中间用人墙分割开来。

山钟砚浑不在意的模样,直直看向杨回。

杨回哈哈一笑,叫周围人退下,问他:“你是特意来找本官的?”

虽是疑问句,但语气很肯定。

山钟砚也不矫情,直接点头。

杨回来了兴趣,示意山钟砚说说看。山钟砚此时却不再多言,只坚持道:“大人还是寻个安全处,咱们慢慢说,免得我这一嗓子嚷嚷开,坏了大人的好事!”

杨回隐隐被威胁了却不气恼,反而被山钟砚给勾起了兴趣,当真起身叫人带山钟砚回府。

两人回府说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山钟砚最后被守备府的管家客客气气送出门,走的那叫一个四平八稳不急不缓,让人一看就是特靠谱之人。

直至离开守备府街,行至熙攘街道,第一眼便瞧见在马车旁等他的儿子,整个人连背影都松了口气的活泼起来,朝着对方快步奔去。

这叫不知情的见了,还真说不好两人谁才是年长的长辈。

道维见他爹这样就知道事情谈成了,但还是让他将两人见面的场景细细讲了一遍,确保没出差错。

山钟砚整个人现在都是兴奋的,四仰八叉躺在租来的马车里,有点儿劫后余生的对儿子说:

“幸好咱没想和朝廷剿匪的那帮人硬碰硬,我今儿瞧的清楚,那守备杨回身边的亲兵身上的装备,还有他们行走时不自觉露出的气势,士兵互相之间的配合都很不俗,要动真格儿的咱还真不够给人家送菜!”

道维心说,虽然守备杨回手底下的士兵确实不赖,可跟他身边千里挑一的亲兵比,那还是有参差的。

但这话他不会告诉山钟砚,就让他脑补去。

山钟砚一骨碌翻起身,目光炯炯的看向儿子:“你说说你咋知道爹那么说,杨回肯定会答应帮咱们的?”

今儿经历这一遭,山钟砚后知后觉,他儿子或许真能读书当官呢?小脑瓜子竟然能将守备杨回的反应给算计的清清楚楚,反正他们老山家祖祖辈辈没这么个能耐人!

道维从袖中摸出一包话梅含在嘴里减缓晕车的不适,这才在他爹的催促下缓缓解释:

“爹你知道西北剿匪大军统帅谢行止是皇帝心腹,可皇帝人家不可能只有一个心腹对吧?刚好这庆安府守备杨回也是皇帝心腹。

而这些心腹为了争夺皇帝的信重,为了从皇帝手里获得更多兵权和话语权,互相之间肯定有龃龉,会互相使绊子。正正好,杨回和谢行止便是这么敌对的两人。

谢行止的任务是在整个西北剿匪,放眼西北咱熊鱼山算老几?眼巴巴送上去人家都不一定重视。可杨回不一样,咱熊鱼山的存在对杨回这个安庆府守备来说就是心头重担。

眼下他有个既能卸下千斤重担,又能立功,还能恶心谢行止的机会,他为何要拒绝呢?”

道维说了许多,他爹只有一个问题:

“儿啊,所以你是怎么从收集来的那些烂七八糟的八卦中,知道谁是谁心腹,谁和谁不和,什么样的出场方式能吸引杨回,怎么说话杨回会感兴趣的?爹想听听这个!”

道维又含了一颗酸话梅,用十分怜悯的目光看他爹:“就是看一看,然后想一想,便清楚明了了啊,还要怎么讲?难道爹你不是这样吗?”

山钟砚:“……”

这糟心儿子不能要了!朝娘到底都给儿子教了些什么东西啊?以前朝娘教的时候他也听了不少,咋就没这样那样然后就想明白了的脑瓜子呢?

心情有点抑郁,对着儿子说不出口,指着旁边一个包裹转移话题:“这是啥?”

“找大夫给娘开的药,人家说了,按时吃,不出两年保准能活蹦乱跳!”

事实上方子是道维自个儿开的,还因为贫穷,尽量抓的都是便宜的平替药。

山钟砚大大咧咧一人,闻言眸子暗下来,“省城有点名声的大夫都请过了,你娘她……要真有神医就好了。”

道维心说看来还没傻透,知道以前请的神医都是自欺欺人。

他也不多说,反正有他在,人想死都死不了,到时候自会见分晓。坐直身体,语带严肃:“回去怎么说还记得吧?”

作者有话说:

第118章 女主傻眼

这天夜里无风无雨, 对寨子里大多数而言是非常普通的一夜,他们劳作了一整日,熟睡中做着某些一辈子不可能实现的美梦。

而对少部分人来说犹如一道惊雷炸响在头顶, 叫他们震惊不已。

道维家的小院里,老寨主对他们讲了朝廷剿匪之事, 又说了之前孙子给他分析的那番话,成功将众人惊住, 让他们惶恐不安。

但他们对朝廷已经失望了几十年,且在寨子里过了几十年安稳日子, 对现状很满意,不想做出任何改变, 或者说有人恐惧改变。

这个年代,对他们来说任何与朝廷有关的改变, 可能都要伴随着一家老小的性命。

没人能轻易做任何决定。

众人一筹莫展, 心思各异,道维窝在人群中间给他们添茶倒水顺便观察众人神色,等事情说的差不多了, 老寨主看了孙子一眼, 长长的吐出口气, 语气沉重:

“大家回去都想想办法吧,就说万一朝廷来真的, 咱们该怎么办?”

众人愁眉苦脸的踏着月色走了, 不出一盏茶时间, 又有几人小心翼翼避着人进屋,仔细一瞧, 正是方才离开之人中的几位。

对上这几位, 不仅道维态度亲切了许多, 便是老寨主面上也放松了些在。

面对这几人,老寨主态度更加明确,表明不可能和朝廷大军硬碰硬的决心。

几人言辞间相当支持老寨主,说直白点儿便是唯老寨主马首是瞻。

值得注意的是,之前和众人的谈话中,那些对时局的一切分析都是老寨主和山钟砚主导,而在这些人面前则不同,老寨主嘴里,孙子道维的存在感异常强烈。

众人听完后对道维能如此聪慧虽有惊讶,却不觉奇怪,甚至理所应当道:

“当年朝娘子便说小维这孩子有灵性,可惜没有名师指点,咱还不当回事,说学那么多东西有啥用,种地又用不到!眼下瞧着果然读了书的就是不一样!”

就此草草带过,着重对老寨主表忠心:“您是何打算?咱们都听您的,您老说咋办咱们就咋办!”

“对,都听您的!”

老寨主满意的点头,然后将目光看向孙子,几人视线也随之转至道维身上。

道维也不客气,站在几位坐着的长辈中间丝毫不慌,确定了这几人的立场后,便将今日下山和他爹做了什么告诉几人。

几人像听话本一样听了全程,像是重新认识了道维一样。

看向道维的眼神也是一变再变,从前只当道维是个有几分聪明讨人喜欢的晚辈,老寨主一番话后,觉得道维是个读了书跟寨子里目不识丁的文盲们完全不一样,他们这辈子都到达不了的层次的孩子。

可这种聪明,他们寨子里人达不到,外面读书人那么多,肯定有能比肩者。

眼下完全不同了,几人认为道维的聪慧,到了外面读书人都无可比拟的程度。他们再没见识,也知道不是谁都能随便引起守备的注意且成功和人家谈判。

道维给够了几人反应的时间,这才继续:

“从守备杨大人那里得到确切消息,朝廷大军还有五日便会进驻安庆府,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接下来需要各位叔伯鼎力相助。

眼下局势非常明确,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各位,留在山上将来和朝廷大军对上无非死路一条,下山虽前途未卜,但爷爷和我会为大家尽力争取,有什么困难咱们一起度过!”

几人对视一眼,齐齐朝老寨主跪下,道:“我等誓死追随您!但听您吩咐!”

很好,这样一来道维也能放心把一些工作交给其他人处理,不用事事亲力亲为。

第二日一早老寨主召集寨子里所有人把事情说了,在众人议论纷纷的之际,抬手下压,语气沉重道:

“你们的想法我都明白,我的意思说的也很清楚,想跟我走的给你们两日时间准备,不想走的也不勉强,散了吧,都回去好好想想。”

下面有人大声问:

“寨主,您能确定朝廷这次一定会开打吗?其他寨子的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呢!就咱们跟着瞎着急,万一朝廷还是和以前一样走个过场,留在山上的人没事,跟您下山的人过什么日子还不一定呢!”

“是啊是啊,一旦下山可就要和官府打交道了,谁知道官府的人会怎么对咱们?万一这是人家骗咱们下山的阴谋呢?”

“就是,即便真和您说的,官府给咱们分地,让咱安稳种地,那山下的地可是要交税的,哪儿有现在种多少都是自个儿的舒服?”

老寨主不动声色,再次抬手下压,等众人议论声小了,这才语气严肃道:

“我什么都不能保证,我唯一能保证的就是下山后尽量为大家争取好的条件,日后和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所以要不要跟我下山,由你们自己决定。”

人群里议论声更大了,道维站在高处将下面的一切尽收眼底,和旁边一人对视一眼,那人悄无声息的混入人群。

站在道维旁边来观察敌情的方映晴都傻眼了。

这,说好的她是来打入敌人内部,瓦解他们的武装力量,刺探情报,里应外合的呢?

她还啥都没来得及做,甚至连寨子里的基本势力都没摸清楚,这就,敌人自己抢先一步要投降了?

投降?

不对!

方映晴猛地想到关键处:这群人要下山?下山后去找谁?要土地,要户籍,那肯定是要找安庆府的父母官啊!父母官是谁?好像是杨回!那可要糟了,是谁都行,就杨回不行!

想到这些,方映晴后退一步,想快速将情报传递出去,谁知转头发现,她已经在方才走神的片刻,被人悄无声息的包围了。

方映晴惊讶极了。

这时道维才缓缓转头看向她。

“对不住了方小姐,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这几日便安心待在屋子里歇着吧,免得被波及。

等我们寨子里的事处理好了,在下定然会主动向父母官解释清楚,您不是我们寨子之人,想必父母官深明大义,不管我们寨子前途如何,也牵连不到您身上。”

方映晴错愕的看着道维。

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把这孩子当做重要人物放在眼里,谁知竟是看走眼了!

刚要挣扎,便见一人气喘吁吁上前,对道维说:“按照您说的,下山的路都被封死了,没有三十个人合力打不开!

山上养的鸽子老鹰等能往外界送信的东西全部收缴让人统一看管起来!

下山的路上也安排了人守着,一旦发现异常,第一时间放信号弹通知其他人!”

这下便能确保山上的人即便有其他小心思也要憋着,直到道维他们带着人安全离开熊鱼山那一刻。

道维:“很好,接下来的事还要劳烦三叔多费心!”

被称为三叔之人点点头又急匆匆离开。

道维笑眯眯的看向愣住的方映晴,说了句毫无诚心的抱歉:

“方小姐,真是对不住,想必您也听见了,下山的路都被封死了,想提前送您离开都不行,还得委屈您几日功夫。”

方映晴人设不能崩,咬牙假笑道:“哪里的话,我从家逃出来,好不容易有个能收留地方,感激还来不及,哪会日日想着离开?眼下还想厚颜求您离开时带着我一起呢!”

道维似笑非笑:“是吗?”

在方映晴还想继续表演的时候,挥手让人将她带去早就准备好的屋子,派人看守起来。

解决了会捣乱的人,道维问急匆匆赶来的四叔:“昨晚提前离开那几位都让人跟着了?”

四叔兴奋道:“果然不出您所料,那几人打从昨晚离开便不安分,连夜在寨子里串联,已经鼓动了好些人跟着他们一起闹事!

方才老寨主讲话时出声捣乱的好几个都是他们的人!”

说到这里四叔又有些气愤道:“果然老八想当寨主之心不死!当年没当成寨主,表面上没啥,背地里一直不死心!这不一有苗头,立马儿开始作妖!”

还不忘夸道维英明:“多亏了您想的周到,否则等他们私下串联全寨人,把老寨主架空了咱们都不知道!将来即便咱们下山,老寨主也得是说一不二的村长,这事儿没得商量!”

道维:“……”

四叔想的还挺多。

但道维要提醒他一句:“四叔,我认为八叔想当寨主没错,但他可不想当村长!关于这点您可得看紧点儿!”

四叔一愣反应过来,气恼道:“他还想鼓动大家伙儿留在寨子里侍奉他当寨主逞威风?这跟留大家在这里等死有什么区别?”

在他们看来是没区别,因为他们相信道维和老寨主的分析,但有些人他不信啊,而有些人即便信了还是抱着几分侥幸心理。

毕竟山下被人管束,年年缴税的普通老百姓,哪有山上无拘无束,周围百姓害怕,过路商旅主动孝敬,官府还不管来的自在?

“八叔他们想做什么都不重要,四叔,咱们尽量带想离开的人平安离开,能争取的全力争取,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谁都不想看他们留在山上等死,那样大家心里都不好过。

私下里的劝说一定不能停,还有,密切关注八叔他们的动静,防止他们狗急跳墙!”

毕竟爷爷在寨子里的威望很高,要是四叔他们再劝动更多人跟着离开,八叔一看寨子里都没人了,这寨主还咋当?可不得急眼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9章 下山之路

八叔确实急眼了, 在发现事情比他想的还要棘手后,连夜召集几个兄弟一块儿商量:“二叔还是一贯的刚愎自用,寨主当久了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他说朝廷会打过来就真的会打吗?他想过下山后官府出尔反尔的话, 咱们要面对什么吗?他这是要带着大家伙儿去送死啊!我万万不能看着这样的事发生!”

眼前这些人都跟八叔一个心思,盼望已久的事终于能实现, 容不得任何人破坏。

有人恨恨道:“寨主要下山就下呗,咱们谁都不拦着, 可他想带走寨子里的兄弟们,这事儿我头一个不同意!”

“要我说山二叔他就没资格做寨主, 这个位置除了八哥我谁都不服!咱这些年过的都是啥日子?从天亮干到天黑,一年到头就围着几亩地打转, 辛辛苦苦一年,最后也是个勉强糊口的结果!

再瞧瞧别的山寨, 大鱼大肉, 美酒美人儿,下山横着走,杀人放火官府都怵他们, 多威风?!”

“就是, 这日子过的太憋屈了, 还庆安府第一山寨呢,外人要是知道咱过的是啥日子怕是要笑掉大牙!”

“我支持八哥您当寨主, 以后带兄弟们吃香的喝辣的!”

八叔满意众人的态度, 语气温和了些许:“那依大家看, 此时该如何?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寨子里不少人被二叔蛊惑, 已经在收拾包袱准备下山。”

而老寨主定的离开日子, 是后天上午。

有人眼珠一转, 语气里不自觉带出几分狠绝,试探道:

“无毒不丈夫,到了这时候就不该讲什么道义,我听说这几年朝娘子身体越发不好,单是延医问药就掏空了二叔家底,却不见朝娘子身体有任何好转。

甚至近两月根本下不了床,怕是马上要不行了。你们说,要这时候朝娘子没了,他们家还有心思下山吗?”

那自然是没了,按照山上的规矩,家中亲人去世,最少停尸三日,看重死者的话还会停留更久,从山下请人帮忙念经,请风水先生寻找风水宝地,请八字合适的人帮忙挖墓,一整套流程下来,用时至少半个月。

几人对视一眼,最后齐齐将目光对上八叔。

八叔状似难以抉择的闭上双眼,等睁开时眼含沉痛道:

“就当是咱们对不住朝娘子,回头我亲自去她墓前磕头请罪!等二叔一家在山下遇到困难时,咱们一定帮她多多照应。这件事就交给柱子去办,切记小心为上!”

在场之人将全部期望都压在了柱子身上,柱子瞬间觉得迎来了他三十多年的人生高光时刻,脊背不由自主挺直了几分。

八叔想了下又道:“既然事情都做绝了,便干脆做个双保险吧,栓子你和柱子分头行动,互相打掩护,顺带把小维那孩子带过来玩儿几天。

等二叔一家离开山寨,我这做爷爷的自会送他与家人下山团聚。”

栓子觉得他八哥不愧是几人里最聪明的,瞧这坏主意,真是眼珠子一转就冒出来一个,不愧是天生的坏种做山匪的料,他喜欢!

然而出师未捷身先死。

道维虽很久没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了,但该防的一点儿没少,特意叮嘱三叔让人在看押女主方映晴的时候,顺带将旁边的他娘房间也严防死守着。

就怕他们在前头干的轰轰烈烈,结果一回头发现家被偷了,那才是真搞笑了。

所以在柱子行动的当晚,被三叔他们人赃俱获。

至于向道维下手的栓子,那更不好意思了,竟然在道维洗澡的时候直接闯进去,道维能给他好脸才奇了怪了!

被人赃俱获的两人刚开始还嘴硬,但他的行为彻底惹恼了山钟砚这个妻子命不久矣,儿子还未成年的心酸中年男人。

当下不管不顾对着他们一顿拳打脚踢,而两人被五花大绑毫无招架之力,不到一炷香时间,就气息奄奄,痛苦不跌的把事情原委交代了个清楚明白。

这下所有人都不淡定了,他们想过八叔会各种搞破坏,但万万没想到八叔竟然会直接谋杀人命!绑架孩子!

说真的现场都是老老实实种了半辈子地之人,平日最多和人吵架拌几句嘴,实在气不过揍几拳就顶了天了,哪里想过直接让人去死?

简直颠覆了他们的三观。

震惊过后便是无尽的愤怒。

山钟砚要直接提刀去杀了八叔,被道维拦住:“爹,您现在去只能打草惊蛇,将矛盾进一步激化,先冷静下来听我说!

这仇咱们一定要报,甚至等朝廷大军围剿之时,不用咱们动手他们都没几天好日子了!可眼下的首要目的是尽可能的带走更多人,别让大家留下陪他们等死!”

道维没说的是,老寨主带下山的人越多,他们在守备杨回那里的话语权才能越重。

要是只带了眼前这七八人去杨回跟前,大喇喇跟人家说:“我们下山来投诚的,希望你看在我们主动自首的份儿上,给我们安置个好点儿的地段,让我们安安生生过日子!”

杨回要是能同意,才是脑子有问题了!

这点三叔他们不清楚,但道维跟他爹分析过。

山钟砚被这一提醒,气恼的直拍大腿:“要是能直接跟大家伙儿说明白,让他们二选一就好了!”

道维说:“爹您别做梦了,八叔那边除了私下收买的人,还拿了很多人的把柄,要真把事情摊开讲,依照八叔的为人,肯定会把把柄公之于众,让那些人日后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他们肯定会恨八叔,但同时也会恨上逼他们做选择的咱们,心里装着恨的人即便跟咱们下山了,谁还敢放心跟他处啊?”

三叔他们连连点头,烦恼的直打转。

“一个寨子里生活了几十年,谁家还没点见不得人之事?可老八早早的私下收集别人把柄,牢牢捏在手里随时准备为己用,狼子野心啊!这实在是太上不得台面了!”

虽卑鄙,可有用。

现在不是评判八叔的时候,道维也没心思整顿寨子里风气。按道理,朝廷大军还有四日便进驻安庆府,可若那边迟迟得不到方映晴这个打前阵之人的消息,谁知道会不会加快进程提早打过来?

山上部分人还想着摆脱老寨主的管制,好痛痛快快做土匪。

这他娘的要不是需要人头在杨回跟前争取话语权,道维恨不得全家连夜扛着他娘逃走,管别人去死!

况且今晚的事着实惹恼道维了,他有心拉寨子里人一把,是看在他们几十年来一心耕种,从未主动犯事抢劫的份儿上,谁料那些人不知好歹,竟把主意打到他娘一个将死之人身上。

着实可恨。

道维起身在屋里走了两圈,最后下定决心,对老寨主道:

“爷爷,山下的局势日息万变,咱们封了下山的路,虽杜绝了八叔他们联合外人的可能,可同时也绝了杨大人向咱们传递消息的路子,此事宜早不宜迟,咱们不等后日清晨了,直接明日一早下山!”

三叔几人也是被老八今晚的举动吓着了,当下开口:

“寨主,我觉得小维说的有理,咱们一日不离开便多一日风险,老八都能做出这等事了,谁知道他一计不成,还会干出什么?”

四叔道:“今晚兄弟们辛苦些跟大家伙儿通通气,咱明日早早下山,其余拿不定主意的在咱们和杨大人正式交接之前下山,咱们都接收,您看这样行吗?”

老寨主也是被今晚的事给惹火了,老八对他糟老头子下手他都能接受,但对他们家唯一的独苗苗下手,简直是在他的雷区疯狂蹦迪!

要不是为了大局,他早在儿子动手前就提刀跟老八拼命去了。

当下便起身:“我跟你们一起去,多个人多把力气,还有哪几家最是摇摆不定,我亲自上门说道说道,顺便,这可能是这辈子最后一面了,怎么着都得认真告个别!”

于是第二日日头刚升起,草尖儿上还沾着露珠之际,八叔的院子外便传来惊慌的喊叫:

“八哥,大事不好了!”

“八哥,柱子和栓子到现在还没回来!”

“八哥!老寨主昨晚连夜带人下山了!”

“八哥!寨子里现在空了一大半儿,这可怎么办啊?”

八叔在这一声更比一声高的叫嚷中,从刚娶回家的小媳妇儿炕上爬起来,披了件外衣匆匆出门,着急道:“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其他人:“……”

他娘的他们要是能说清楚,还来找你干啥?

几人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通,八叔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猜到昨晚的行动多半儿失败了,于是烦躁道:

“先去老寨主家找找柱子和栓子,在派人去山下打听消息,稍安勿躁!”

说到这里思绪终于回笼,八叔嘴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若官府坑害了他们,那是他们自找的。可若官府真给了他们好地好屋让他们过活,那才正好呢!我会叫整个安庆府的人都知道他们是咱熊鱼山的人。

届时谁还敢跟他们打交道?官府迫于压力,肯定会派人牢牢看守他们,而他们逼不得已,最后还不是要重新回来?”

说到这儿,八叔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

“去,让人将下山之人的院子先搜刮一遍,咱不是还有很多兄弟家小挤在一起住吗?这就重新分院子!我要叫他们知道下山容易上山难!”

“是!”

“八哥英明!”

道维等人还不知道八叔在山上做什么美梦呢,此刻守备杨回直接出面接见他们,然后亲自指了人带他们前往道维一早便划分好的地段。

一行人浩浩荡荡,开始建设他们的新家。

第120章 一份大礼

在与杨回的见面中, 道维送了杨大人一份丰厚的见面礼,他让三叔把方映晴送到了杨回手里。

嗯,还是女装毫无违和感的方映晴。

三叔的说辞十分模棱两可:“大人, 这位姑娘是前些日子因家里变故逃出来,被我们的人顺手搭救带回山上的, 我们寨子,哦不, 我们村子如今一切要从头开始,条件艰苦, 短期内名声可能也不好,跟一大帮糙老爷们儿一起住影响姑娘的婚配。

希望您能帮忙给她找个轻松的活计, 在这里小的先替方姑娘谢谢您了!”

三叔虽把人交给了杨大人,其实心底是不乐意的, 回头还跟道维唠叨:

“您就是小孩子家还没到年纪才没感觉, 要我说咱就该把方姑娘留在村子里,您瞧村子里打光棍儿的适龄男子一大堆,都是见了大姑娘眼珠子不会转的没出息玩意儿!

再说了咱可是要建村的人, 往后村里和外面人打交道, 免不得要个能写会算的。往更长远了想, 杨大人答应帮咱们上书,请朝廷允许您和大砚参加科举, 到了咱们下一代, 全村孩子都没了限制, 只要有本事都能读书科举,方姑娘可不是现成的夫子吗?”

其他人听了纷纷点头。

三叔说的很有道理, 想的也很长远, 道维肯定了他的想法。

但同时也给出了自己这么做的理由:

“咱们一切都得从零开始, 相对于一个读过书的夫子,更需要的是实用的工具,粮食,以及和官府良好的往来关系,相信杨大人见了方姑娘后不会让我们失望的。都加油干吧,不出三日,咱们担忧的东西杨大人都会贴心为我们准备齐全。”

见这些人听的云里雾里,道维不好点破,又说:

“况且方姑娘人家继母再不好,她爹也是秀才公,家里有仆妇伺候,打小做的最累的活儿就是洗衣做饭,那样的娇小姐适应不了咱们村繁重的田地劳作。

这点您看看我娘就明白了,我娘她多能吃苦啊,可惜空有心力,身体跟不上也白搭啊!”

原本还想反驳的众人听到这儿齐齐打了退堂鼓。

说起道维他娘朝娘子,人品和吃苦精神那真是没的说,但身体也是真的不行,老寨主家条件算好的,都被朝娘子给拖垮了,他们家可养活不起一个活祖宗!

算了,这福气不是他们该享的!

道维见他们大受打击,指着周围热火朝天打地基的众人对几人道:

“如今正是夏日,之前村民留下的年久失修的茅屋还能将就挤一挤。还有四个月庆安府就进入冷秋,咱们一定要赶在那之前搬进暖和的新家。单让你们照指示干活儿挺没意思的,来,瞧瞧以后咱村儿建成后的效果图!”

道维刷拉一下展开图纸,扑在一块儿相对平整的大石头上,众人瞬间被他在山上熬夜画的效果图惊呆了。

道路规划有序,按照村子所在地形带状分布,道路两旁是排列整齐的二层民居,家家户户房前屋后绿树掩映,还设置了中央广场,闲时娱乐,忙时打场,尤其学堂和祠堂的存在,瞬间让人莫名看到了希望。

整个图纸打眼一瞧仿佛进了世外桃源。

除了早就被震撼过的老寨主一家,其余人都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呼:“这真是咱以后要住的地方?”

“感觉进了仙境一样!”

一群人争抢着看图纸,三叔嫌弃的挥开,小心翼翼把图纸卷好收起来,催促道:“都挤这儿做什么?难道干等着房子能凭空冒出来?”

说着对旁边小伙子屁股就是一脚:“还不赶紧滚去干活儿等什么呢?”

众人兴致高昂的走了,道维又细细跟三叔他们把之后的安排仔细核对了一遍,确定各方面都没问题,这才放心下来:

“之后这边的事就交给三叔你们看着了,距离恩科还有不到一月时间,我得带我爹好好复习。”

此次恩科是为朝廷广罗人才,为了给往前三十年天下大乱那会儿被耽搁没法儿考取功名的读书人一个出人头地报效朝廷的机会,当然也是朝廷收买天下读书人的一种手段。特允许各府州自主命题,选拔优秀人才,之后统一进京参加考试。

三叔一愣,真心实意道:“您参加恩科我自是有信心的,可大砚……”还是别折磨孩子了,大砚和他们一起长大,一读书就头疼谁不知道啊!

不知不觉间,三叔他们已经将道维当成了主心骨,开口自觉用上了“您”这样的敬称。

这事道维有他的考量,三叔是自己人,因此不太隐晦的暗示了一下:“爹他参加科考,是和杨大人说好了的。”

意思就是只要山钟砚考卷上不答的太过分,就一定能给他糊弄个功名,哪怕是最后一名吊车尾呢,都是当初谈的条件之一罢了。

真正要实打实参加科举的只有道维一个,而道维这个参考名额原本是没有的,但杨回出于“即便有机会参加考试也不可能中”的考虑,卖给山钟砚一个面子。

三叔愣住。

随即大笑:“妙,妙啊!本来我还担心咱们身份特殊,难免和周围村子打交道时要隐忍几分,要忍受偏见和歧视,如此一来甚妙啊!”

何止这些,若让周围村落知道他们山匪的身份,可能会联合起来联手抵抗,官府最多做到两不偏帮,那时他们会很被动。但村里若是有个有功名的读书人存在,情况将大大不同。

三叔心情甚好,催促道维:“那您快带大砚读书去,这里都交给我!”他是真担心后门开到如此程度,大砚却在考卷上写些狗屁不通的东西,最后功亏一篑。

“至于让杨大人帮咱们解决目前困难的事儿您就别操心了,我和老四他们会看着办的,当年咱们在山上也是啥都没有,还不是都置办齐全了嘛!”

道维摆手。

那真不至于,送了杨回那么大一份儿礼,杨回即便是出于恶心谢行止的目的,也会帮他们一把的!

果真如道维所料,杨回不是熊鱼山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匪,一打眼就知方映晴来历不简单,绝不是随便什么穷酸秀才家能养出来的气度,面上笑眯眯的应了三叔,回头让人一查,查到的消息直叫他喷水。

“你确定消息真实无误?”杨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下属也急的抓耳挠腮:“大人,小的也觉十分不可思议,核实了好多遍才来回复您!若我们的推测是真的,这事儿他棘手啊!”

可不棘手嘛!前朝居安伯,如今的礼部员外郎方仲文,放眼整个京城那也是一奇人,历经两朝,奋斗半生,家里前后纳了半百妾侍,生了三十多个闺女,膝下始终只有一嫡子方映晴有人,可谓千亩良田一根苗。

简直是京城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画像呢?画像带来了吗?这事儿得谨慎。”杨回问。

下属忙将画像展开置于书桌上,杨回前后看了好几遍,最终兴奋的击掌:

“妙啊!他谢行止公然带女子进军营,视军纪为无物,且帮其隐瞒女子身份,对其加以重用,这是要干什么?这事儿一定要拿到圣上面前好好说道说道,让满朝文武给个公道,看军中弟兄们能不能答应!”

下属也很激动,但勉强保有几分理智:“大人,小的估摸着谢大人那边可能也不知情,方家瞒的这么紧,方大人本人可能都不知道他儿子其实一直是闺女的事实呢!

若是谢大人那边把事情全都推给方家,他顶多就一监察不利的罪名,于他而言无伤大雅。咱们却可能同时得罪方大人和风大人。”

方仲文一小小礼部员外郎不足为惧,可他岳父风大人是户部侍郎,老狐狸一个,万一让那老狐狸抓住把柄卡他们的军需物资,得不偿失啊!

杨回冷哼一声:“谢行止不知情又如何?谁叫方家这丫头艺高人胆大,不仅混成了谢行止跟前的红人,还大喇喇穿女装上熊鱼山刺探情报?

这可是无数人亲眼目睹的事实,说不是他谢行止支使的有人信吗?怪只怪他谢行止太不谨慎,什么人都敢用,这次一定要从谢行止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你这样先替我办件事。”

下属自然知晓上司和谢行止不合已久,理所应当的认为此次事件上司抓住把柄,要大力针对的是谢行止。

然在杨回心底,他其实要对付的首要人选是方仲文。

众所周知,方仲文是死了前妻,后又娶了继妻,搭上老丈人的关系,才扒上当今圣上的大船。如今继妻娘家风光无限,自然很少有人提及前妻之事。甚至连方仲文自个儿都以为,他那前妻一家早就在战场上死光了。

可实际上,方仲文前妻杨京出身武将世家,否则也不能嫁给身为居安伯的方仲文。不过那些年天下大乱,杨家一门相继战死沙场,杨京也因接受不了接二连三的噩耗,苦熬了几年离世。

而杨京唯一的孩子,方仲文彼时不过十三岁的嫡女也在战乱中杳无音信。杨回作为杨京最小的弟弟,杨京离世那年,刚满十岁的杨回正带着仅剩的几个亲兵疲于奔命,等能喘口气联系姐姐的时候,才知姐夫方仲文早已另娶。

杨回便彻底断了和方仲文认亲的念头。

虽没实质性证据,但杨回对姐夫方仲文那真是百般看不顺眼,能有机会让方仲文不舒服,他乐意的很!

想到这里,杨回大手一挥,吩咐身边人:“熊鱼山那帮人好歹也是主动投诚,给庆安府大大小小的匪寨们做了一个好榜样,咱也得让人知晓咱们对此的支持态度。

那边不是正在打地基吗?工具,石料,土方,木材,瓦片,看看他们缺什么都给送去,别忘了大力宣传,让周围匪寨都看到投诚的待遇!”

杨回送来的东西比道维预想的要多,他让人大大方方接收了,顺便让他爹愁眉苦脸抓耳挠腮的写了封热情洋溢的感谢信,让人带去聊表谢意。

如果让他爹写几个字就能换来这些好处,除了他爹本人外,其余人都很乐意。

三叔他们尤其兴奋,事情果真被道维给料中了,这让他们看道维的眼神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敬意。

作者有话说:

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 老牌家族向家激烈的内斗终于向世人展开了冰山一角。

所有人都被他们画出来的大饼吸引,选择了继续跟随,支持。毕竟公司内部隐隐传出余总的大公子正在和向家大小姐交往之传言。

越是这种朦朦胧胧叫人抓不到实处的东西,才能叫人更加信服不是。

倒是余父,直接上手抽了发疯的余相杰一巴掌,巴掌声在整个房间回响,余相杰细腻白皙的脸上快速肿起高高的五指印,伴随着余父的一句厉声质问:“闹够了没有?够了就滚回房间反省去!”

长这么大从未挨过打,甚至从未被父母用如此严厉语气说过话的余相杰,像是终于知道怕了一般,捂着脸没敢看余母一眼,咚咚咚跑回楼上。

余母已累的说不出话,捂着腹部疲惫的瘫坐在地,面色是昂贵的化妆品也遮不住的苍白。

未来一年,他们将搭上向家财团的大船,带领辉煌娱乐扬帆远航,圈占更大的商业版图!

辉煌娱乐的大公子余相杰夹杂其中, 甚至在前头排不上号,真就应了那句话——想爱我的人多了, 你算老几啊?

可仅仅通过这冰山一角,也足够人们窥见其中的波涛汹涌。

内行人看门道,外行人只注重热闹, 人们的目光很快就集中在向家大小姐和她的几十位高富帅支持者上。群众津津乐道的是向家大小姐真乃顶级白富美。

第101章 孽力反噬

女人觉得向家大小姐会投胎,情商高, 勾勾小手指,各路高富帅纷纷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恨不得让她出一本撩男指南,届时大家一定去书店买。

而男人们深恨平生无法得见这位传说中的顶级白富美, 更甚者与其发生一段不可言说的美妙邂逅,捶胸顿足, 抱憾终身哪!

结果一回来就看到余相杰不好好养伤,竟然在一口客厅砸电视,砸花瓶玩儿!各种玻璃碎片掉了一地,客厅宛若残兵过境,家里佣人早不知躲哪里去了,剩下余相杰面色狰狞可怖,跟往日温和可亲,玉树临风的样子相比,简直像鬼上身。

余夫人恍惚间觉得眼前之人如此陌生,面对此情此景,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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