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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0

  • 作者:五十弦声
  • 类型:穿越重生
  • 更新时间:2024-04-19 04:06:26
  • 章节字数:88214字

“是。”卫骋肯定地答道。

起码跟他昨天知道的时候相比,王爽平静到?好像已经?当过?无数次爹,毫无新鲜感似的,完全?没有?他那种被雷劈通天灵盖,震惊过?后想环医院狂奔200圈并向全?世界宣告他要当爹了的心情。

谢轻非看?他这样子还以为?他在忧心案子,安慰了句:“你要实在好奇,审讯的时候可以来旁听。对于王爽这个人,确实需要你帮忙判断。”

“他视频里的反应虽然不足以当做证据,但必要时可以拿来重?新试探他的态度。”谢轻非并不知道短短几秒卫骋内心经?历了何种惊涛骇浪,还把视频放给他看?,求证似的问,“你说是不是有?问题?”

“王爽跟我?是同?一届的,但我?们?俩专业不一样,我?认识他还是因为?我?舍友。”梁思颖回忆着,“他俩谈过?半个学?期,后来我?舍友实在受不了提了分手,当时王爽跑到?我?们?宿舍楼下来挽回她,要死要活的还爬上天台用跳楼威胁她,闹得半个校区的人都知道。最后人是劝下来了,我?舍友吓得不清,还为?此?办了休学?。”

谢轻非道:“他们?为?什?么分手?”

谢轻非却严肃道:“如此?,我?觉得王爽在通过?使张燕流产而获得照看?她的机会?之前, 本来就是不希望她生下他的孩子的,血缘羁绊可以使张燕对家人予取予求, 这个孩子当然也会?成为?变成张家人对王爽的挟制工具, 即便张燕死了,只?要孩子在, 他也摆脱不了这家人……这些他从一开始就考虑到?了吗?”

卫骋:“!!!”

然后他端上身为?前男友疏离冷漠的架子状似不经?意地走到?她身边, 想来个意外偶遇, 没料到?她东西掉在了地上。帮她捡也是下意识的反应,谁知道会?猝不及防地看?到?那行字。

该是什?么反应?所有?花言巧语此?刻都没什?么效用,卫骋抬头, 不怎么敢看?谢轻非的眼睛, 还有?点害羞:“大概、大概会?很惊讶, 然后开心, 然后担心, 再开心……”

梁思颖有?点为?难,语气尴尬道:“你们?能帮我?保密吗?别跟别人说是我?告诉你们?的。”

谢轻非:“当然。”

“我?舍友其实就是顺手帮了他个忙,两人才认识了。他长得还挺帅的,人又?温柔,告白?后我?舍友半推半就答应了,其实也不是因为?喜欢才和他谈……哪知道他那么上头。他对我?舍友可以说是百依百顺,经?常送她东西,还给她规划学?习任务,可以说是二?十四孝好男友了,但我?舍友毕竟没那意思,觉得挺愧疚的就提分手了,他接受不了。”

谢轻非朝旁看?了一眼,卫骋对她微微点头。

梁思颖又?道:“其实我?个人感觉王爽这人控制欲太强,他们?谈恋爱那会?儿我?舍友忙得跟上班似的,每天的日程都被他安排得满满当当,都没时间和我?们?逛街吃饭了,也就是他长得帅,用现在的词儿怎么说来着——对,霸道总裁,他就是挺霸道的,但凡稍微丑一点我?们?早都得劝分……我?前两年刷到?他老婆的vlog,虽然十几年没见了还是一眼就认出他了,看?他们?两口子相处挺甜蜜的,可能这种类型的男人有?他的受众吧。”

说罢,梁思颖小心翼翼问道:“王爽怎么了吗?”

谢轻非冲她一笑:“没什?么,今天谢谢你了。”

梁思颖知道这意思就是不方便透露,遂摆摆手:“小事。”

回到?车上,卫骋没急着启动:“你怎么想?”

谢轻非道:“和你一样。”

情侣间相处,性格磨合很重?要,大多数人喜好自由,不爱被他人管束,一旦发现自己在一段感情关系中被加上了禁锢,而这禁锢与他惯有?的生活习性相悖,伴侣间就会?产生矛盾,或妥协隐忍,或不愿迁就最终分手,像梁思颖那个舍友一样。按理张燕应该在相处中发现王爽的不对劲,然而她因没有?健康的成长环境,心理本身就处在弱势,又?过?于依赖王爽,把这些控制欲都误认为?是王爽对她的呵护与爱,歪打正着促成了两人的结合。

两人又?去了趟王爽长大的孤儿院,当年的院长早已退休,还记得他的人不多,但稍一打听还是得到?了条重?要线索——

在王爽6岁时,他曾被领养过?,后来因不得养父母喜欢又?被退领了。

因为?从被领养到?关系解除都在他8岁之前完成,所以这一切都无需征求他的同?意。成年人的一场“试用”,估计就跟7天无理由退换一样,完事儿后记不记得都难说,可却是孩童心中播下的种子,会?发芽、会?长大,一个不小心就变异了,不至被寄生者死亡不能枯萎。

“啧,被抛弃两次,换成是我?也乐观不起来。”谢轻非想到?这里,顿时明白?王爽为?什?么唯独和张燕走到?了一起,“在张玉衡出生之后,张燕也算是被家人抛弃了,这才是他俩的情感共鸣之处吧。否则以王爽这种不以纯粹爱情为?初衷建立交往关系的人,恋爱期间受到?张家人的阻拦,完全?可以分手另找对象,何必和张燕纠缠这么多年呢?说到?底张燕对他而言还是不一样的。”

卫骋闻之一笑:“我?以为?你不会?太考虑爱情方面的因素。”

“是吗?分析嫌疑人的犯罪心理当然要把每种可能都考虑在内,我?确实觉得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追究爱与不爱早不是重?点,但这个客观事实是不能因为?我?的个人看?法而被忽视的,否则就是我?的业务能力有?问题。”谢轻非打量他几眼,“以前你就怀疑我?共情低下,好像我?是多么冷血无情的人一样。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尊重?爱情?”

“被你爱过?的人肯定不会?产生这种想法,迄今为?止只?有?我?有?资格证明这一点。”卫骋弯了弯唇,流露出些许洋洋得意,但很快又?平静下来,似乎勾起些令人落寞的回忆,“但我?这不是被甩了吗,再跟你谈爱情未免太可笑。”

谢轻非沉默着看?着他,他们?是如此?亲近,以至于常常不需要直白?的言语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可有?时她又?觉得他离她很远,所有?言行举止都是观察她行为?后做出的有?针对性的反馈,虽然结果总能让她感觉满意,可仔细想想,他的自我?却早被排除在外了,“心照不宣”成了她单方面的幻觉。

难得他将几句嗔怪之语挂在嘴边,明明白?白?表示“你这么做让我?很不开心”,谢轻非反而觉得轻松。

卫骋见她居然没因为?自己的讽刺愠怒,看?他的眼神甚至还带着种可以算得上慈悲的关爱,一时都想不起要说什?么了。

而谢轻非接着从他手里把车钥匙勾走,非常温柔道:“辛苦啦,回去路上我?开车。”

卫骋:“……”

他有?点不敢相信她刚才的温柔,追上去问:“你其实就是想开一下我?的新车,对吧?”

谢轻非:“对对对。”

天宁分局。

席鸣趴在桌子上睡得天昏地暗,谢轻非从他旁边经?过?,把搭在椅子上的外套给他盖在了身上,而后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五分钟后,席鸣迷迷瞪瞪睁开眼,伸了个大懒腰,扭头看?见卫骋面无表情的脸,吓了一跳。

“你怎么不出声啊?”他抱怨道。

卫骋把他额前竖起的毛按下去,语气柔和道:“看?你睡得这么香,不好意思打扰。”

“假客气。”席鸣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想起什?么,道,“你怎么来了,难道我?师尊下午说的有?事,是和你在一起?”

卫骋:“是啊。”

“还真是你啊,凶男人。”

卫骋:“?”

“我?中午看?见我?师尊接电话,像在被人批评,我?问她谁这么大胆子,她说是你。一开始我?还不信呢!”席鸣语气夸张,“你把她都训蔫吧了。”

卫骋自我?怀疑起来:“不会?吧?我?也没说什?么啊。”

“那就是你脾气太差自己意识不到?,”席鸣不由分说地批评道,“我?师尊很辛苦的,你对她也该温柔一点。就算分手了也可以好好当朋友嘛,你们?好歹认识这么多年。亏我?师尊听说你生病还为?你担心,你为?什?么不能也为?她考虑考虑?”

卫骋微怔:“担心我??”

她明明……不怎么在乎他。

席鸣还在继续道:“虽然她嘴上不说,但是被调离一线这事儿对她还是很有?影响的,说是挫折也不为?过?。你也不想想,就我?师尊这种人物,好端端地被扣上一口莫须有?的大锅,让人里里外外毫无隐私地调查一通,和羞辱又?有?什?么区别呢?人站在高处的时候听到?的都是好话,不管是真心还是顺承,总归都是有?所顾忌的。但有?一天你身上出现一丁点的‘不好’,虚怀若谷都成了恃才傲物,做出再多的成绩都能被扭曲成‘案底’,那即便是铁打的人也该有?情绪了。你没发现她这几个月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吗?肯定是心情受影响了啊。”

卫骋还是没吭声。

谢轻非是极少数的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心态贯彻到?方方面面的人,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样样都能争得第一,自我?价值极高,觉得天底下数她自己最牛逼,所以压根儿不在乎外人对她的评价,再难听的话到?她耳朵里也跟狗叫一样不痛不痒,所以卫骋并不认为?这件事会?对她造成打击。

能让她变得反常的,就只?剩一点原因了。

席鸣已经?三天没挨过?打了,难得今天狐假虎威说到?这份上也没见他哥回嘴,不由得寸进尺,教育道:“所以你这当人前男友的,不说像死了一样安静,也该少给人添堵吧?”

然后喜提一记暴栗,外加卫骋的一句“没大没小”。

“嘶——你完了,以后别指望我?替你说好话!”席鸣抱着头控诉。

卫骋又?多看?了他一眼,抬手一拨,把他身上披的衣服打落在地。

席鸣奓毛:“别以为?你生病了就能为?所欲为?!你是前男友,我?可是现徒弟,快点给我?道歉!否则……你也不想我?师尊知道你三天两头偷偷去她家楼下偷看?她的事吧?”

卫骋不再搭理他。

谢轻非帘子没拉,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她办公室里面的景象。

就这一眨眼的工夫,他眼睁睁看?着谢轻非拧开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喝掉几口后把两袋速溶咖啡粉掉进去,格楞格楞完就着这杯自制美式完成了提神醒脑的全?过?程。

非常新奇的操作。

席鸣也看?到?了,“哇塞”了一声:“好办法,我?怎么早没想到?!”

然后就翻抽屉找食材进行实践。

卫骋总算忍无可忍,脚步沉重?而迅疾地走进她办公室,在她不知所以的眼神下关了门和百叶窗。

谢轻非:“怎么了?”

“我?……”卫骋一时不知道从何开口,纠结几秒后站定,视死如归般说道,“你的生活习惯再不改改,对孩子不好。”

空气中一阵寂静。

卫骋看?她没什?么表情,当她是秘密被人拆穿后暂时吓到?了,接下来再开口语言组织就流畅了许多:“当然我?的意思不是关心孩子,我?是担心你,毕竟它是要靠吸收你的营养生长的,本身就是对你的一种伤害,一想到?你要因为?孕育它而承担更多健康方面的风险,我?就、我?就很难受。但既然你决定要留下它,我?会?尊重?你的选择。我?不是想要干涉你的生活,只?是觉得哪怕是为?了你自己也好,现在总要比以往更小心点。”

谢轻非确实吓到?了,虽然卫骋的普通话非常标准,音色也怪动听的,但怎么这些个常用字词组合在一起听起来就这么陌生呢?

于是她发出灵魂的疑问:“啊?”

卫骋会?错意,慌忙解释道:“我?也不是说我?不关心这个孩子,毕竟它也是我?的孩子,我?的意思是和你比起来,我?更在意你。它还只?不过?是个胚胎,至多算你的一个器官,重?要性不能和你相提并论。怀孕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即便现在医学?那么发达我?也不觉得该存在幸存者偏差,心安理得地让你受罪。你不告诉我?肯定有?你的道理,但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负责任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让你一个人去面对这些危险。”

谢轻非也实在是脑子机灵,听他这长篇大论完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匪夷所思地看?向他:“卫骋,你难道……”

卫骋:“对,我?知道你怀孕了。”

谢轻非:“……”

不等她解释,他一把夺过?她的“咖啡杯”,把人按到?椅子上坐好,自己弯腰蹲在她膝边。

他的头垂得很低,沮丧两个字都写在了脑门上,想要拉拉她的手,又?因为?再没身份资格不敢动,在半空中局促地舞了舞,最后只?好搭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胎儿会?摄取母体的营养,出生后又?要依赖母亲的呵护,而父亲说到?底只?在提供精子阶段起点作用,甚至生孩子都不是你的本意,这点作用与伤害也没区别。就算意外不可避免,让你承受这些也都是我?的错。”卫骋愧疚到?声音都矮了下去,“我?昨天一晚上没睡,查了很多资料,可没有?一条告诉我?该怎么替你分担这一切。我?学?了这么多年的医,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没用,对不起。”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沉默。

谢轻非着实为?他这番话狠狠震惊了下,联想到?他从昨晚开始到?现在的种种异常——原来只?是因为?这个。

再望着他忐忑不安的表情,她简直哭笑不得:“不用对不起,我?根本就没有?怀孕。”

卫骋惊讶地抬头,夸赞道:“你演技真好。”

末了又?补充道:“既然我?答应过?你不会?干涉你的工作,就一定会?在最大安全?范围内满足你的所有?需求,所以你其实不必对我?隐瞒什?么。你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就算你再厉害,肯定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你真的不要觉得有?负担,我?不会?用孩子要挟你和我?复合,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吩咐我?,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是我?对不起你,害你受苦。”

谢轻非被他灼灼的眼神烫了下。

然后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

卫骋虽然不解,但没抗拒,乖顺得像犬科动物,接着就非常顺理成章地牵住了她的手指头。

“你也太可爱了,”这次谢轻非彻底被他的表情逗笑了,本来还想将错就错逗他玩玩,突然有?点不忍心了,“我?真的没有?怀孕!我?们?都分手四个月了,我?怎么可能现在突然怀孕?”

这解释毫无可信度,卫骋当即就道:“你忘了吗?上个月席鸣过?生日,是我?送你回家的,然后我?们?……”

那才是他们?分手后第一次见面。

当时感觉已然不可追忆,总之两个人都没喝酒,也没有?其他会?让他们?失去理智的外物掺和,但就好像两团火苗靠近后火舌势必会?勾缠在一起并愈烧愈旺一样,有?些东西没了压抑的必要后自然一发不可收拾。残存的理性顶多让他们?事后默契地不再将此?事提起,谁也不去追究是谁率先乱了呼吸。

谢轻非猝不及防被死去的记忆攻击到?,顿生赧然,极小声道,“可是我?们?那晚也做了安全?措施啊。”

卫骋一副专业科普人员的样子:“避孕套的避孕效率最高也只?有?98%,这还得是在温和且单调进行的情况下,但我?们?那晚不仅……”

“……”

“还……”

谢轻非倏然抬手,一只?捂住他的嘴巴,一只?挡住了自己的脸。

卫骋还在挣扎:“所以过?程中很可能不小心把避……唔唔唔!”

谢轻非使了点力,确定他不会?再口出狂言,她深吸一口气,面红耳赤地道:“那也不可能!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坚定地认为?我?怀孕了啊?”

“你就是怀孕了。”他又?把她的手抓回去。

“我?都看?到?你的B超单子了,上面说你怀孕6周。”卫骋不知道事到?如今她干吗还不肯承认,把证据贴到?她脸前,“你的门诊大夫是张玉衡吧?我?看?见你和你堂姐从他诊室出来的,后来我?还特地问他刚刚来的人是不是真的怀孕了,他说是,不然去妇科就好了怎么会?来产科。而且你每期体检报告我?都认真看?过?,没有?别的问题,所以只?能是怀孕了啊。”

谢轻非:“那你猜猜我?为?什?么和我?堂姐一起去,如果真是我?自己……去个医院而已我?用得着找人陪?”

卫骋愣了愣,从她的表情看?出她真没撒谎。

“你等会?儿,”他感觉脑子有?点乱,零碎的记忆在脑子里拼凑成型,变成那张病人信息栏被挡住一半的b超单,“你堂姐……叫什?么名字?”

谢轻非意味深长道:“谢轶南。车失轶,南北的南。”

卫骋:“……”

谢轻非。

谢轶南。

谢轻非。

谢。

啊哈。

Chapter15

“所以, 你确定自己没看错报告单上的名字?”谢轻非知道这种时候不该笑,但她实?在忍不住。

卫骋的脸色五彩纷呈,谢轻非上次从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还是在他隐瞒自己比她小三个?月的事情被发现的时候。

“刚才?的事情就当没发生,你能不能失忆啊?”他丢脸丢到了太平洋, 短时间内是捡不回?来了。

谢轻非生出点不忍,安慰道?:“别难过,至少你还体验了一次生育的感觉,也算有所收获吧。”

卫骋一点都没被安慰到,他都想哭。

其实?他不是没有为此窃喜过, 如?果谢轻非真的不再爱他, 那这个?孩子恐怕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纽带了,他多少也能父凭子贵,不至于与她老死不相往来。可后来真正体验到了生育的艰苦, 他对自己自私的念头只剩下唾弃, 他无法接受谢轻非也要经历比这更痛苦更具危险的生产过程。

更何况这也不是她所愿。

没怀孕其实?是好事, 可这也意味着, 他们之?间的纽带再度断裂了。

“你赶紧把?张玉衡抓起来吧, ”卫骋掩下心底晦涩,故作玩笑道?,“不管他讨不讨厌我,我现在是恨上他了。”

“别迁怒啊, 是你自己想多了。”谢轻非想想还是觉得太有意思了,脱口而出就道?, “我如?果真的怀孕了, 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啊。”

卫骋顿然安静下来,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好。”

谢轻非笑容一顿, 往椅背靠了靠,用了点力气才?把?手从他掌中抽回?。

“好什么好,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

差点又被他带歪了。

正当她不知?道?怎么圆场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两个?人齐齐看向门口。

卫骋站起身,谢轻非总算松了口气。

“应该是程不渝那边结果出来了,我先过去。”

卫骋点点头,给她让了道?。

“谢轻非,”他又叫住她,望着她的背影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的,你该明白的吧。”

谢轻非背影僵了僵,本来不打算回?答的。但他刚才?那几番话说完,不动容是不可能的,只是感动过后也再开心不起来。

“你以为我怀孕了,却没有来直接找我确认。”谢轻非站定在原地,手边的办公桌上还放着那瓶矿泉水速溶咖啡,她苦笑着轻声问,“如?果不是觉得我饮食作息有问题,你是不是打算一直假装不知?道??”

卫骋微怔:“我以为你不想告诉我……”

“是啊,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告诉你?”谢轻非回?身看他,一字一顿道?,“因为你知?道?我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很清楚我不是没你不行?,所以你认定这些事情没有和我商量的必要,我给出的答案只会是拒绝。”

“你是这么想的,对吗?”

卫骋被说中心事,无言以对。

看他默认的神色,谢轻非心头酸得更厉害了,挤出个?笑容给他:“卫骋,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和你分手吗?这就是我们分手的原因。”

卫骋凝视她几秒,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可又捋不清头绪,很多话哽着说不出口。于是他也笑笑,手指举到唇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

找人的是吕少辉,他和戴琳看了半天网上的讨论,发现有案发时在场的群众拍了事故后的视频发布在短视频平台上。

正要处理,戴琳在画面?角落发现个?细节。

“谢队你看,这个?人在大家都关注坠楼事故的时候很突兀地避开人群从角落走?了,只是手机拍摄的分辨率不高无法看清人脸。我又找了街边其他角度的监控,看到他上了辆车牌是升A·E8201的宝马,这是王爽的车。

“而这个?鬼鬼祟祟的人就是王爽本人。”

席鸣摸着下巴道?:“他说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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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刚到病房不久就接到工厂电话说有事要他去一趟,可这个?视频的拍摄时间是警方?到现场处理张燕尸体之?后,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没立刻离开医院。那这段时间他都在干什么?”

“大概是处理犯罪证据吧。监控还在整理,总有一个?能捉到他。”吕少辉道?,“这家人怎么一个?个?的嘴里没一句实?话,我都怀疑是不是他和张玉衡联手作案一起害死的张燕了。”

席鸣:“你还别说,中午的时候小赵也这么想,但我还是觉得张玉衡不会害张燕。”

仿佛为了应证吕少辉的话,法医的人来说DNA比对结果出来了,医院找到的烟头上的DNA并不是王爽的,而是属于张玉衡。

化验室。

程不渝调出数据:“张玉衡是不是说他当初并没有把?烟头带离现场?”

“张玉衡这个?人……就算冲动之?下杀人,也没那个?脑子会记得要处理现场。他没说谎。恐怕是凶手想要嫁祸给他,刻意做了这一出。”谢轻非道?,“镜子上提取的透明物质验出来是什么了吗?”

程不渝脸色肃然:“跟我来。”

解剖台前,张燕残破不堪的尸体静静躺着。

因为见过了视频中鲜活生动的她,谢轻非再度看到她如?今的样子,不免唏嘘。

“那部?分物质检验出来有聚乙烯吡咯烷酮和聚二甲基硅氧烷,这些是发胶发蜡中的常见成分。你再看这里。”程不渝指向尸体颈部?,那里竟浮现出五个?红印。

谢轻非讶然道?:“昨天还没有。”

“有些皮下外伤并不会在造成时立刻出现,一般在24小时内才?会显现。死者高坠,身体外伤本来就多到数不清,今天也有其他位置接二连三出现了淤青,但这里明显不是磕碰导致的。”

谢轻非比划了下形状,道?:“被人扼颈?”

“对。所以我重点查看了她的颈部?,在指印处提取皮肤组织,确认其中的微量元素和镜子上的是同种物质,都是发胶。”

谢轻非回?想了下案发卫生间的布局,这种半公开场合,要是一点手印脚印没留才?更奇怪,一堆熟人的指纹已然不能作为判断嫌疑人的证据,加上洗手台收拾得那么整洁,让人先入为主?觉得并没有发生过打斗。

“死者可能和凶手产生了极大的矛盾,让她怒不可遏地推了凶手一把?,对方?在未设防的情况下没能站稳,撞向洗手台时头磕到镜面?,留下了发胶痕迹。然后他当然要摸摸自己疼痛的地方?,手指也便?沾上了发胶成分,还手时扼住死者脖颈,留下指印的同时也将发胶过渡到了死者的颈部?皮肤上——那是不是说明他的指纹也可以找到?”

程不渝却遗憾道?:“因为机械性?窒息并不是死者的最终死因,所以扼她喉咙的人应该只是泄愤,没有想要她的命,之?后死者自己也触摸过颈部?,我们没法提取到凶手完整的指纹。”

“没关系。”这条线索已经十分可贵,“我在王爽家里看过他的日用品,里面?就有发胶。既然他和死者有过冲突,我们就可以以此为由要求他配合调查。”

谢轻非正打算喊席鸣一道?上门抓人,却接到赵重云的电话。

他语气慌张至极,带着惶然无措道?:“谢队,王爽他……他死了!”

……

谢轻非披着夜色赶赴医院,就看见赵重云手足无措的样子。

“到底怎么回?事!”

“我一路上都好好跟着他的,他和那个?女人从商场出来后进了家酒吧,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他醉醺醺地被扶出来,换成那个?女人开车送他回?家。然后、然后……”

赵重云磕磕绊绊说着,脸侧有一道?红痕从眉尾延伸至下巴。

谢轻非倏然打断他,语气很严厉:“我让你回?局里叫个?人和你一起,你叫了吗?”

赵重云脸色登时一变:“我、我是觉得我一个?人也可以……”

谢轻非寒声道?:“可以什么?可以在执行?任务期间打盹,正好也没人会打扰你睡觉?”

赵重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慌张变为无地自容,战战兢兢站在一旁,头几乎埋进地里。

这是个?谁也没想到的意外,原本他们在24小时内梳理完案件线索锁定了嫌疑人,就待证据出来能够师出有名地将人抓走?,也是为了能够尽快平息网络舆论。而在这节骨眼?上,重点嫌疑人王爽却出事了。

抢救室灯灭没多久,席鸣从人群中挤回?来冲谢轻非摇摇头:“说是一氧化碳中毒,没救回?来。”

赵重云怔怔地跌足靠在了墙上。

“你……”谢轻非说话时眼?前一晕,席鸣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她借力站好,面?无表情道?,“你继续说,那个?女人把?他送回?家,然后发生了什么?”

赵重云知?道?问题大了,一点细节也不敢隐瞒地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下午两点多钟的时候,王爽两人从商场用完饭出来。三点不到进了一家小酒馆,开的是独立卡座,室内音响音量高且杂,赵重云并不能听清两人说什么,只知?道?王爽心情不好,全程喝了很多酒,边喝边在哭。他的女伴起初还在安慰他,但这人情绪太旺盛恐怕引起了对方?的厌烦,赵重云发觉女人态度渐渐变得很冷淡。五点多,两人从酒馆出来开车回?家。

王爽所住小区安保严格,外来车辆也一概不得入内。赵重云看着车子进了地下车库后想跟过去的,然而保安不让他进,哪怕他亮出身份,对方?也以“没见过一个?人出警的,你是骗子吧”为理由拒绝了他,于是赵重云就在附近便?利店找了个?位置坐下,十分钟不到看见女人步行?出了小区,他觉得王爽既然已经抵达家中,估计不会出什么事。

“然后我就、就打了个?瞌睡,醒来已经七点多了。看到你给我发的消息后我还想去王爽家里找找别的线索,正要和门口保安商量,就看到他们围在一起讨论说地下车库有异常。”

王爽的车子停在他自己车位上,车灯亮着,人却没下来,六点多钟的时候陆陆续续有邻居下班回?来,透过车窗看见他趴在方?向盘上觉得奇怪,敲车门也没人理会,心知?不好,便?通知?了保卫处。赵重云趁机跟上去,等保安撬开车门后才?发现王爽早已没了呼吸。

“至于他的女伴,全程都用围巾挡着脸,哪怕在酒吧也没有摘掉。我这个?距离只能拍到些模糊的画面?,不知?道?能不能查到她的身份。”赵重云说到最后已经完全没了底气,时不时偷看谢轻非一眼?。

随后谢轻非接了个?电话,独自走?远了些。

席鸣趁这会儿责怪赵重云道?:“你这才?上几天班就学会阳奉阴违了?当自个?儿是孤狼啊?”

赵重云无法反驳,只是重复说着那句话:“我只是觉得这点小事我一个?人也可以……”

“可以个?屁!保安都知?道?出警得要俩人否则是骗子,你警务常识怎么学的?还你可以,你太可以了小赵,你知?不知?道?你这点个?人英雄主?义?害我们一天的辛苦都白费了!”

“我可以负责!”

“你拿什么负责?”

“我……”

“吵什么?”谢轻非已经挂了电话,冷冷瞥了眼?吹胡子瞪眼?的两个?人,“跟我回?局里。”

路上还是席鸣开车,赵重云缩在后排角落斜对着看谢轻非,也不听她开口说一句话。

自个?儿忍了许久,他实?在受不了车里的低气压,道?:“你骂我吧。”

谢轻非眼?皮都没抬。

“谢队,你骂我吧,这次是我做得不对,我承认错误,也愿意为我的行?为负责。”赵重云耷拉着眼?皮,“是我太自大了,还不遵守纪律,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对不起。”

席鸣小声道?:“马后炮。”

赵重云脸色涨红,又很不服道?:“但在我跟着他的一路上都没有发生任何异常,我也想不到他人都进了自家小区了还会出事,我以为他已经回?家了。再说,他是嫌疑人,只有他杀人的份,谁知?道?还能把?自己作死了。”

回?到局里,谢轻非果然第一时间被上级叫走?了。

赵重云也没脸待在办公室,脚底发虚地跟到局长办公室门口,隔着道?门都能听到里头人的大嗓门。

“谢轻非,谢大队长!你还想不想回?刑侦队干了?”黄局堪称痛心疾首地批判着,“你知?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这桩案子本来是给你归队的机会,结果呢?”

谢轻非道?:“我负全责,实?在不行?我就先不回?来了。”

赵重云听得心头一跳,刚想推门进去,就听黄局喟叹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个?小赵……也值得你这么替他担责任?”

谢轻非:“我不是替他担责任,而是这责任本来就是我的。是我事先没安排好,不该明知?道?赵重云经验不足还答应让他参加行?动,更没有返回?局里确认是否真有人陪他一起。”

黄局恨铁不成钢道?:“你当我看不出他什么心思?”

谢轻非很是镇定:“他什么心思,我比您清楚。黄局,赵重云不是个?急功近利的人,其实?我一早就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但没有及时阻止,致使他犯错,确实?是我这个?当师父的没做好。”

黄局只是叹道?:“你糊涂啊!你不就是因为他死去的大哥才?处处包容他?他和他哥根本没法比!”

门口的赵重云捏紧了拳,一股酸涩即将冲破眼?眶。

却听谢轻非道?,“如?果我真要因为他大哥而优待他,随便?给他点轻松的活儿让他混日子不就行?了?黄局,我手底下不养闲人,赵重云只是赵重云,我不觉得该用和别人作比较的方?法来判断他的价值,也不认为他比不上谁。”

“你……算了,趁早解决这件事,别再出岔子了。”

接着黄局又问了点案子的进展,赵重云都没再听进去,他沉默地转身,走?进阴影里,内心一片怅然若失。

出了门,谢轻非冷不丁看见角落里蹲着的青年,吓了一跳:“怎么,还没睡够,打算在这儿打地铺?”

赵重云腾地站起身,嗫嚅道?:“不是。”

“不是就跟我去开会。”谢轻非走?到他面?前,犹豫了下,还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走?吧,没事了。”

她其实?从头到尾都没过分凶过他一句,眼?下甚至为了安慰他还特地放缓了语气。谢队平时没什么领导架子,官腔偶尔打,玩笑话说得却更多,连祈使句都很少用,真要插科打诨席鸣也不是她的对手,是以常常让人忘记她还是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成熟女性?,有能力也有底气,从她嘴里说出的“我负全责”四个?字分量远超其他人。

赵重云眼?圈微微红,无声地落在她身后。

走?廊的白炽灯仿佛泼了一把?碎银子在她发丝上,她疑惑地转过头,眼?神问他怎么还不跟上来。

于是那层银色的波纹也镀上了她优越的侧脸,朦胧了她鼻尖的一粒小痣,自深邃的眉骨至微张的饱满的唇。明明是具有攻击性?的美貌,却偏偏在此刻透出一股子温柔。

赵重云定定地看着她,忽然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谢轻非奇怪道?:“我对你很好吗?”

“你……愿意做我师父,还请我吃早饭。”

“不是吧,两根油条就感动了?你可吃点好的吧。”谢轻非笑道?,“席鸣吃了我这么多顿也没唱上一句《感恩的心》,我倒要问问他是不是没心肝了。”

赵重云不由自主?就示弱了,他委委屈屈地把?自己的心事全部?对她剖白:“其实?,从我来报到的第一天就知?道?大家对我不一般。那会儿你还不在,大嘴哥很少安排事情让我做,席鸣也对我挺客气,还有其他前辈。我心里都明白,我哥是烈士,我是烈士的弟弟,来当警察就是继承他遗愿的,所以大家都要照顾我也必须照顾我,这是对亡人的交代。

“我不想要这样的照顾,这只会让我觉得我是靠我哥才?有的今天。”

谢轻非刚刚站着挨完训,这会儿腰又不舒服了,索性?往窗框上靠了靠,懒懒问道?:“你公务员考试是自己考的吧?”

赵重云:“当然!”

“你凭自己本事考进来的,你哥再怎么也不能托梦给你漏题吧?那又有什么想不通的。至于他们,不是和你哥共事过就是当过同学,知?道?你是他弟弟,对你有点关心很正常。谁都不是冷血动物,你总不能剥夺人家念旧的权利吧?少辉是怎么给你安排工作的,你也看得出来刑侦队平时有多忙,很多案子一查几个?月也是常有的事情,人员固定,不可能中途插进去一个?你。你新来的要学的地方?很多,程序了解吗?人脸认齐全了吗?你难道?觉得这些‘小事’都不重要,不值得你费心去学学吗?今天不出事,你是不是还以为单独行?动没毛病?”

赵重云哑口无言,动了动唇,小声道?:“对不起。”

谢轻非捂住耳朵:“行?了啊,我今天不想再听到这三个?字了。”

“我会好好学!”面?孔尚且青涩的青年红着脸连忙保证,“我……不会再让你失望。”

谢轻非却没像他期待的那样给予任何嘉奖,只是道?:“抠叩君羊私贰尓二五九衣肆器看更多万结文关我什么事,你对得起自己就行?。”

会议半个?小时结束,法医那边提供了初步的尸检报告。

“死者男性?,40周岁,口唇发绀,尸斑呈樱桃红色,体表未见挫伤,也没有机械性?窒息的痕迹。案发现场车辆的门窗紧闭,还开着暖气,www.youxs.org,碳氧血红蛋白饱和度28%,属于轻度一氧化碳中毒。”

席鸣疑道?:“轻度中毒为什么会死?”

谢轻非道?:“王爽说过他有慢性?支气管炎,冬天发作最严重。”

“这样就很合理了,”程不渝道?,“通常来说碳氧血红蛋白饱和度达到50%以上才?会致死,但如?果王爽是慢性?呼吸系统疾病者,20%以上的浓度也有一定概率致其死亡。要知?道?在密闭空间内只要空气中的一氧化碳浓度达到1%,10分钟就能致死。再加上他还喝了不少酒,呼吸中枢被乙醇麻痹,两种毒性?相协同,当然就救不回?来了。”

席鸣看了赵重云一眼?:“那他的死岂不就只是个?意外?”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吕少辉是从现场回?来的,“他车位附近的监控坏了好几天了,物业没及时换,我们只查了行?车记录仪,从对话里可以知?道?王爽被送到停车场时人还算清醒,同车人毕竟是个?女性?,力量不足以扛他上楼,他还跟人家说不用管他,自己歇会儿会回?去的,然后那人好像就走?了,剩他一个?留在车里,谁知?道?酒劲上来他睡着了。”

席鸣抓抓后脑勺:“怎么这么巧我们刚找到证据他就挂了。”

赵重云却一个?激灵,忙不迭道?:“不、不是的!我亲眼?看着这两个?人上车,王爽喝了酒不能开车,驾驶座上坐的明明是那个?女的!”

“那个?女人——”谢轻非也同时道?,“查清楚到底是谁。”

“已经在找了,从王爽的手机里找到了她的联系方?式。”说到这个?吕少辉嗤了声,“还真是他在外养的情妇,微信备注居然叫什么永永水面?店,聊天记录都删得很干净,我刚看到的时候也没注意,真以为是卖面?条的,偏偏对话框又出现在顶上,让戴琳恢复了下数据才?知?道?压根儿没那么简单。”

这时,戴琳抱着笔记本进来,道?:“查到了,账号主?人是名女性?,名叫秦永慧,24岁,是死者王爽厂里的一名会计。”

谢轻非盯着照片看了会儿,莫名觉得眼?熟。伸手挡住她半张脸只看眼?睛,一点角落里的记忆陡然冒出来。

旋即她打开微博翻到当时医院坠楼事故的那条博文,底下七嘴八舌的讨论还没被站方?屏蔽,是以她毫不费力就找到了一条已经获得高赞的楼中楼评论——

【傻逼,滚你爹皮炎子里狗叫去。】

当时没注意,以为只是网友义?愤填膺之?语,现在一看这名网友IP也在升州,而头像中遮住半张脸的模样,和这个?秦永慧一模一样。

她的网名叫作:思燕燕2014。

Chapter16

“哦呦, 好优美的中国话,”席鸣看?着谢轻非的手机道,“她ID里的这个燕燕……该不会是指张燕吧?”

赵重云惊讶地看着谢轻非:“这、这么多相关新闻和议论, 你?怎么知道秦永慧在这里评论过?”

谢轻非随口道:“看过就记住了。”

见赵重云一脸难以置信,席鸣顿生一股与有荣焉:“我师尊有记忆宫殿, 这点小线索估计就在门口鞋架子上放着呢,你?没有吧?”

赵重云:“难道你?有?”

谢轻非看?了眼已经恢复正常的赵重云,又打开张燕的b站评论区,找到下午翻到的那条质疑王爽的评论,虽然?ID差不多, 但在这个?平台她用的是原始头像, 两?年前社交平台发布内容还?不会显示IP地址,所以谢轻非没能第一时间将两?者联想?到一块。

戴琳查了下账号信息:“是同一个?人。可这条的日期……她早就认识张燕?”

谢轻非道:“王爽家那张合照右下角有日期,2014年是张燕和王爽相识的那年。当时张燕为?了调查善款下落, 亲自跟随慈善机构去了趟被资山区。”

戴琳立马道:“秦永慧就是那个?地方的人, 14年的时候她15岁, 年龄上是在被捐助女童范围内的。”

吕少辉道:“怎么个?事儿?她该不会那时候看?上了王爽, 长大后找过来才发现王爽结了婚, 然?后为?爱做三,两?人联手害死原配?”

谢轻非和戴琳都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吕少辉不明所以:“我说得?不对吗?”

戴琳难得?发表了一次自己的观点:“她粉的人是张燕,接收到的捐助也是张燕给的,思?燕燕、爱燕燕, 和王爽李爽的有什么关系?不是两?个?女的一个?男的在一块儿,就一定存在女人争夺男人的戏码。”

谢轻非跟着道:“为?什么她就不能是为?了找张燕报恩, 在张燕死后又为?她报仇的?”

吕少辉愣了愣, 道:“是有这种可能。但她事先难道不知道王爽和张燕是夫妻?那两?人相恋多年,她只要?接触到其中一方, 就能知道对方伴侣的身份,可她做什么了?聊天记录也摆明了她当人小三是实锤啊,怎么看?都是恩将仇报。再说了,她真?要?报仇怎么会搞这么突然?,感?觉……就很没计划,像临时起?意。”

“临时起?意”三个?字提醒了谢轻非,她忽问道:“张玉衡现在还?在治安大队看?守所吗?”

席鸣打了个?电话一问,才道:“被他爸妈保释回去了,就刚刚。”

“张玉衡可能有危险。”谢轻非猛地站起?来,“把他们追回来,快点!”

一队刑警立马出动,谢轻非同时也给张玉衡打了电话,提示是暂时无法接听。于是她又转而打给了张父,这回倒是打通了。

“我是天宁刑侦队谢轻非,你?儿子?张玉……”

“怎么又是你?们啊,有完没完了?”完全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张父一听来人身份,劈头盖脸一顿骂,“我儿子?又没犯法,你?们总找他的事儿干什么!罚款我们都交了,张燕的死和他也没有任何关系,别以为?你?们是警察就了不起?,没有证据别再来烦我们了!”

说罢就挂了电话,再拨回就是关机,张母的手机自然?也是打不通的。

席鸣顿时很想?骂句脏话,好在戴琳已经趁这段时间定位到了张父的手机,几人也立刻动身。

天宁区一共五条主干道,张玉衡一家三口要?回家需要?经过天王大道后过跨江大桥。

已经到了晚上,路灯明亮,视野到底不如白天好。显示器上的红点定位越来越靠近道路拥堵地段,席鸣踩着油门速度飙到100码,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报告,目标车辆已进?入第一匝道。”

“报告,周遭未发现可疑车辆。”

“报告,路口人员已到位,随时可以拦截。”

“报告,目标人物住处已安排布控。”

赵重云拉着车内扶手,忍着呕吐吐槽道:“你?到底会不会开车?”

席鸣也紧张出一脑门汗,不忘回答:“以前飙车的活儿都是我师尊干的,我是第一次啊啊啊!”

他师尊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应对这种车技还?坐得?四平八稳,头脑冷静地分析着情况:“临时起?意,如果张家人也是她为?张燕报仇的对象,做炸弹是来不及了。”

赵重云努力跟上她的节奏:“同事们说秦永慧住处没人……拐弯你?倒是稍微减点速啊!科目三怎么过的……张玉衡家也是空的,这人该不会要?当街撞张家的车吧?!”

席鸣暗骂了一声:“这会儿可是下班高峰期,真?要?是……我这个?月剩下的几天都要?在写报告里度过了!”

后排,谢轻非正一目十行浏览秦永慧的微博主页。

就是一个?普通的日常账号,和同龄人一样会追热门剧、转发当红明星的美照,她会拍摄路边的小花小草,也会吐槽工作,大早上说上班如上坟。

一切和平停止在张燕事出当晚。

她在微博写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一晚她的情绪明显严重失控,连续发了好多条微博,一直到凌晨才停止。

【我羡慕过你?,但从来没有嫉妒,我知道你?的命也很苦。你?善良的灵魂是要?上天堂的,我不知道要?怎么向你?赎罪,因为?我注定只能下地狱,永远没机会再和你?见面了。】

【那么高的楼,你?竟就跳下去了。那一刻你?在想?什么呢?你?一定对他很失望,觉得?他不是个?忠诚的丈夫,觉得?他辜负了你?的真?心?,觉得?……我有什么立场为?他辩解。你?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是个?卑劣的女人,抢走了本属于你?的幸福,可我从没想?过要?害你?,对不起?。】

【姐姐,姐姐……】

她最新发布的内容在今天傍晚,恰好和王爽出事的时间段对上。

【姐姐,我大错特错了。原来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当你?得?知他的真?面目时,一定和我一样绝望。姐姐,我好痛苦,我宁可死掉的人是我也不想?接受这个?事实,我没有一刻怀疑过他!我好恨啊,我恨这些伤害过你?的人,也恨我自己,我太蠢了。】

【你?放心?,我会把他们都拉进?地狱,绝不让人再打扰你?安眠。】

随着各路口人员的到位,消息不断传至谢轻非的耳麦。

“道路已疏通。”

“没有可疑人员。”

“没有可疑车辆。”

一切都显得?异常太平。

转过最后一个?路口,席鸣一眼看?到了不远处大奔的车屁股,刚要?喊谢轻非,就听她道:“秦永慧没有自己开车,她就在张玉衡的车上,立刻截停!”

话音刚落,众人还?未来得?及行动,前方的大奔方向突转,轮胎与柏油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伴随喧闹的杂音,在距离跨江大桥还?有百米的时候,大奔却出乎众人所料地避开了密集的车流从小路径入,撞破围栏冲进?了江中。

红蓝爆闪灯集聚江边,警笛划破了幽蓝的夜。

……

跨江大桥突发车祸,车上三人轻伤,一人重伤。同路段无人员伤亡。

救护车到来将人送走时,谢轻非看?到了秦永慧的真?容,她竟在对警方微笑。

因她实在是太年轻,看?起?来比证件照里更加清秀俏丽,弯弯的眉,眼睛也像两?扇月牙儿,唇角有天然?翘起?的弧度。这是一张洁净而不谙世事的面庞,任何人看?到她都不会将她与“杀人犯”三个?字联系到一起?。

与张燕一样,纯善。

据张父张母交代,她是以王爽员工的身份前来将一家三口接走。因为?两?家人本就有生意上的来往,对于秦永慧这张脸,张玉衡不认识,但张父却不眼生,自然?就相信了。这个?年轻的小姑娘办事很麻利,协助打点完一切,主动提出要?当司机。

张父张母体谅儿子?辛苦,加上习惯了使唤王爽的人,没多想?就交出了车钥匙。然?而即将到跨江大桥时,一路上逢迎拍马逗得?一家人眉开眼笑的女孩突然?从大衣中拿出磨得?锋利的水果刀,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时刻对准副驾驶的张玉衡刺了去。这一刀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张父张母顿时疯了,从后座扑过来与她,这期间车辆失控,秦永慧拼命夺回方向盘,带领车辆冲入了江中。

医院内。

张玉衡的父母因在后排受到的冲击小,救援来得?又及时,只擦破了一点点皮。两?人身上湿漉漉滴着水,裹着毛毯冻得?瑟瑟发抖,但任由警务人员怎么劝都不肯离开手术室。

看?到一帮身穿警服的公安簇拥着谢轻非过来时,张父凶神恶煞般冲到她面前,指着她鼻子?骂道:“你?们警察究竟是怎么办事的!啊?!我儿子?到底怎么得?罪你?们了要?受这种罪,他要?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谁给他偿命!”

赵重云和席鸣眼疾手快地将人拦住,没让他碰到谢轻非分毫。

谢轻非掸了掸身上被溅到的水渍,面无表情地将手中报告举至张父面前,冷冷道:“偿命?不如先解释解释你?们为?什么要?伪造张燕的签名购买巨额保险。难道你?们早就预料到了她会死?她的死也和你?们有关系吗?”

张父登时一窒,与妻子?面面相觑,方才的威风瞬间被浇灭了。

手术室里有护士出来,看?着乌泱泱一群人压力有点大,只得?对离得?最近的张父张母道:“病人严重出血,但我们血库里B型血前两?天为?救事故伤员都用光了。”

张父急道:“我们两?个?都是AB型,可以吗?”

“拉倒吧,直系亲属又不能输血,”席鸣按着人道,“我是B型,抽我的吧。”

赵重云睁大眼,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你?疯了?他……”

他是千万个?不赞成,但刚要?和谢轻非说什么时,却发现她面色有点发青。

不待询问,就听她道:“小赵你?陪席鸣一起?去,少辉跟我去看?看?秦永慧的情况。”

完事后席鸣按住针孔,赵重云围着他转得?脚底冒烟,十分气?愤道:“你?怎么想?的啊,为?什么要?给张玉衡这种人输血?”

“那也不能就让他死了吧?”席鸣对他的情绪激动很是奇怪道,“再说了,平时献血也不知道用在什么人身上,目的只是救命而已,人命还?分贵贱吗?就算躺里头的是王爽我也照救啊。”

“可是这种人他就活该……”赵重云知道他说得?有道理,但又不想?认同他的话。在他心?里张玉衡确实不是个?好东西,姐姐还?活着的时候不知珍惜,人死了还?想?从对方身上谋利。如果他哥当年没有牺牲,他恨不能够掏心?掏肺对他好呢,哪会跟张玉衡似的身在福中不知福。所以如果张玉衡能和王爽一样……岂非也是给死去的张燕出了气??

“行啦,瞅你?那样,嘴巴都能挂油桶了。”席鸣打趣道。

嬉皮笑脸的,棉球还?按在针眼上呢,怎么就笑得?出来。

赵重云有些生气?道:“你?还?有闲心?开玩笑?”

“没开玩笑,哥给你?上课呢。”席鸣笑完了正色起?来,“张玉衡确实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起?码在我们看?来他自私又小心?眼儿——哦对了,他还?说我哥坏话。但如果仅因为?这些事就用善与恶给他下定义也太有失偏颇。”

赵重云怪声怪气?道:“哦,难不成他还?有优点了?”

席鸣:“你?怎么确定他没有?”

“我……”赵重云一时语滞。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优点,或许有吧,师尊说过他是个?好医生,这一点算不算?”

席鸣估计自己胳膊上的小眼儿愈合了,做了个?投篮的姿势把棉签往垃圾桶里掷,无奈准头太差没扔进?去,只得?灰溜溜地走去捡起?来重新丢。

“法律都没给张玉衡定罪,你?就先别仇视人家了。与其想?着我献血救了个?没良心?的畜生,换个?角度想?我救的也是条对社会还?算有贡献的生命,会不会好过点?”

赵重云自我消化了下,问道:“这也是谢队教你?的吗?”

席鸣道:“这我哥教我的。他说了解一个?人的前提是尊重对方,所以就算对待嫌疑人也不能直接把他当作坏人看?待,因为?在把别人定义为?坏人时你?自己内心?就已经产生负面情绪了,个?人的心?情受到影响,还?怎么保持判断力的准确?你?一个?警察总不能比罪犯还?激动吧。”

赵重云还?在沉思?他的话,随即感?觉后背被拍了一下,他莫名其妙地看?向席鸣:“打我干吗?”

席鸣围着他转了一圈,自个?儿笑得?不行:“我就纳闷你?怎么一天到晚这么正经八百的,脑回路是,腰板也是,穿背背佳了?”

“什么玩意儿。”赵重云瞪了他一眼,背过身去懒得?搭理他。

“小赵,”席鸣在他身后低低道,“我们是警察,确实拥有一点普通群众没有的权力,但这也是法律赋予我们职业的,并不是我们本身有多高人一等。既然?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给死去的人讨个?公道,那就应该更加该尊重生命才对。”

赵重云双唇颤了颤。

正经了没几秒,席鸣伸了个?懒腰,调子?又变回了轻扬戏谑的节奏:“这次可不是我师尊和我哥说的啊,纯属本人亲传,你?好好吸收。”

赵重云道:“别给自己涨辈分。”

这种当前辈教育新人的感?觉非常的爽,席鸣登时满血复活,到了走廊外想?找师尊求夸夸,却发现谢轻非正不知和吕少辉说完什么,心?不在焉地站在原地,面上表情罕见地颓然?。

他的脚步顿在原地,后跟上来的赵重云险些撞到他,疑道:“怎么了?”

故也看?向谢轻非,话头顿时灭了。

她一直也没对涉案人员发表过过分主观的看?法,表现得?就像席鸣刚刚说的一样。也唯有她能在众人都以为?张玉衡是凶手并对他展开审讯时,和和气?气?叫上一声“张医生”,和他闲话家常。

然?而这时,两?人却从她身上读出了莫大的无能为?力和沮丧。

“师尊……你?怎么了?”席鸣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是担心?张玉衡救不活吗?”

“张燕是O型血,”谢轻非漆黑的双眸转向他,扯出个?略带嘲讽的笑,“两?个?AB型血的父母,怎么可能生出O型血的孩子?呢?”

Chapter17

半个小时?后, 吕少辉夹了几瓶矿泉水来,一人?一瓶分完,在谢轻非旁边坐下。

“那老?两口我都问过了, 看着这么横吓唬两句就什么都说了。张燕确实不是他?俩亲生的,老?张年?轻的时?候查出?弱精症, 迟迟没要上孩子?。老?一辈嘛,就觉得没孩子?的家庭不完整。当时这不计划生育,同乡有户人?家多?了个闺女?,交不出?超生的罚款,本来都准备悄摸儿弄死了, 让这两口子?偷偷领回去记在名下了。但弱精症毕竟不是绝症, 生活条件好了身体调理得差不多?,就有了张玉衡。”

想也不用想,有了亲生孩子?还是个儿子?的张家, 会如何对待这个本来就是外人?的张燕。

谢轻非:“那保险是怎么一回事?”

吕少辉:“张玉衡发现张燕有抑郁症之后和他?爹妈说了, 一开?始夫妻俩确实没当回事, 那年?头?网络也不算发达, 抑郁症压根不被人?重视, 尤其是这种年?纪大的家长,就觉得是矫情病。结果前两年?他?家邻居的姑娘跳河自杀了——这事儿你们有印象吧?”

席鸣稍一回忆,确实听过这么个新闻。

“产后抑郁那个吗?”

“对。那姑娘其实一直有点抑郁的症状,生产之后因?为家庭各方面原因?情况加重了, 趁一个人?回娘家的时?候跳了河。邻里邻居的,张父张母私下了解的情况更多?, 一听说抑郁症这玩意儿真能要人?命, 才记起来张燕好像也有病。正好当时?张燕第一次怀孕流产,情绪低落得很, 他?们怕她?哪天也想不开?轻生,就给她?买了很多?保险,受益人?写了张玉衡的名字,什么意思不用我说了吧。而王爽某次在张家发现了保单,追问后这俩老?的肯定不敢说真实图谋,毕竟王爽那么爱重妻子?,指定不站他?们这头?,闹不好还要吵架。谁知道王爽也没什么表示,还顺应他?们说自己都理解,愿意私下出?钱让他?们继续买,但千叮咛万嘱咐不让这事儿被张燕知道,怕她?多?想。”

赵重云不敢置信道:“他?、他?一直都知道?”

“还不止。昨天上午张玉衡向王爽借钱时?确实刚得知自己‘身价不菲’,问了父母才确定有这回事,所以下午接受审讯的时?候才急着希望我们以自杀结案,好让他?尽早得到赔偿金。不过到了晚上他?回去之后,王爽也在张家,说明当初在岳父岳母买完之后他?自己又另出?了钱追加了几份让张玉衡当受益人?的高额保险。张玉衡这脑袋瓜子?一转那可了不得了,自己恐怕要从?千万富翁变成亿万富翁了,那张燕不是被谋杀也得想办法成为被谋杀的,否则这level不定能升上去啊。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同时?还因?涉嫌参与网络赌博被治安大队查了脱不了身,着急忙慌要求见谢队,为的就是让我们快点改自杀为谋杀换一换案件性质,免得耽误他?发财。”

“我靠,”席鸣道,“这小子?心这么黑,我的正义热血输给他?肯定都要被污染了。”

吕少辉拍了把他?的胳膊,道:“我琢磨着,是不是王爽早就想好要把张燕的死嫁祸给张玉衡了,买保险也好,早上吵架故意向他?透露保险的事情也好,都是为了让张玉衡‘杀姐骗保’的由头?更加充分。毕竟张玉衡技能点全点工作上了,心机根本不够看的,他?只图钱的话,王爽这招指定一激一个准。”

赵重云实在不理解:“既然王爽这么讨厌这家人?,离婚不就行了?为什么费这么多?事?”

席鸣道:“王爽的工厂是和张燕一起成立的,但当时?他?们没有结婚,这些都被归属于王爽的婚前个人?财产了,结婚的时?候不知道张燕是怎么想的,居然还签了婚前协议——其实也好理解,她?不是老?觉得自己对不起王爽吗?也知道自己家里人?是什么臭德行,估计是为他?考虑才签的,傻女?人?啊。这下两年?婚姻期间?的所有收益也都和她?没关系了。

“而她?又没工作没收入,活着的时?候每个月还能从?王爽那儿得到点生活费,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外人?眼里她?没有正当理由同意和王爽离婚,所以怎么都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张燕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这段婚姻的事,可王爽到底是出?轨了,万一张家人?起疑调查,王爽搞不好要输官司,所以离婚这条路当然不能走。”

赵重云当即露出?个恐婚的表情。

“而且离婚了也不代表两家人?关系彻底断了,人?情往来是斩不断的线,你小孩儿不懂也正常。已知不管是离婚还是什么,张燕都没有个人?的或共同的财产带走,只要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她?死了,王爽还不承担任何赡养她?父母的义务。也就我们这些打工人?觉得几百万的投保金额是天价,但对于王爽来说这未尝不是最优解,毕竟花点钱买小舅子?当他?的替死鬼,和往后几十年?都被这家人?缠着吸血比起来,肯定是前者更划算。”吕少辉说完吹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谢队,你觉得呢?”

谢轻非大喇喇靠在椅背上,仰头?凝视着顶部?的灯,丝毫不觉刺眼似的。

吕少辉叫了她?几声,她?才像刚回过神,缓缓道:“你们说的这些流程里,最关键的一环是张燕得在不惹人?生疑的情况下‘意外身亡’,否则一切都是白搭。王爽既然有这么缜密的布局,连我们调查时?会怀疑到张玉衡都预判到位了,怎么没给自己算到个好结局?我认为……王爽昨天也是临时?起意要杀人?,时?机不对,处理也不完美,才被我们发现了他?的嫌疑。”

然后又问:“秦永慧情况怎么样,醒了吗?”

吕少辉道:“还没有。医生说她?伤得不重,但不知道为什么醒不过来。她?……怀孕了,三个月,孩子?没保住。”

谢轻非点点头?,又见三人?都盯着自己,道:“今天先到这里吧,等她?醒了一切就都清楚了。”

吕少辉闻言不由自主打了个呵欠,也不再客气:“行,那我先带席鸣走了。小赵你怎么说?”

赵重云看着谢轻非:“我……先不回去。”

谢轻非瞥向他?,道:“那你去守着秦永慧的病房,可以吗?”

赵重云忙点头?:“当然可以!我这次一定会好好看着,不再打瞌睡了!”

谢轻非:“好,去吧,我眯一会儿。”

“在这儿?”赵重云不赞同道,“你是不是很累?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这里多?冷啊。”

谢轻非笑笑,无奈道:“你还真是不听话。”

赵重云立马噤声,也不再坚持,须臾道:“那我先走了,你、你自己小心别?着凉了。”

他?一步三回头?地,最后不得不拐弯,就再也看不到谢队的身影了。

整层都有公安把守,不难看出?形势特殊。赵重云快到秦永慧病房时?,角落里突然冒出?个五十来岁的妇人?,怯怯地看着他?,问道:“你、您是谢警官的同事吗?”

赵重云今天没再傻乎乎穿制服,只有脖子?上挂着工作牌。虽然只是个实习警察,但他?外表看来太正经,年?轻的面孔上端的是正义凛然,和公安宣传片上的形象十分吻合,就让人?觉得肯定是个挺靠谱的警察。

“对,我姓赵。”赵重云看她?面生,疑道,“你是?”

“赵警官好,我叫刘淑珍,”妇人?道,“我儿媳妇就住在张燕隔壁病房。”

她?这么一说,赵重云就正色了许多?。

头?回被群众喊“赵警官”,他?心里头?免不得飘飘然,但想到谢轻非略显疲惫的样子?,赵警官还是决定自己先和刘淑珍聊聊。

两人?在走廊的长凳前坐下。

“阿姨您别?紧张,有什么情况慢慢告诉我。”

刘淑珍望了眼不远处病房前守着的公安特警,咽了口唾沫,小声道:“我看新闻了,出?车祸的……是张医生吗?”

赵重云微愣,反应过来她?说的张医生是张玉衡。

这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点点头?:“是他?。”

刘淑珍哀声道:“我听护士台的人?说,张医生可能是杀害他?姐姐的凶手,否则警方不会把他?带回去调查。而且他?今天也没过来上班,多?半是……”

赵重云没承认也没否定,只是静静看着她?。

刘淑珍叹息一声:“其实昨天上午,我在卫生间?洗衣服的时?候听到张医生和他?姐姐在隔壁吵架了。”

赵重云眉间?一凛:“昨天上午……他?们都说什么了?”

刘淑珍:“张医生希望他?姐姐给他?20万块钱,因?为他?买手表透支,钱还不上了。”

张玉衡有事求人?,大概预料到张燕会生气,特地把她?拖到卫生间?才开?口。

“我就差20万,求你了姐你就先借给我吧,等我手头?宽裕了会还给你的!”

张燕气笑了:“张玉衡,你看我像有20万的人?吗?你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为什么要买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东西?你觉得你该买吗?”

张玉衡这时?还在好声好气地哄着:“我就是喜欢,一时?冲动,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会……”

“一时?冲动”“再也不会”这种保证可信度几乎为零,然而张燕看着弟弟哀戚的脸,心中?还是犹豫不决起来。父母偏爱弟弟忽略她?,但弟弟也同时?是这个家里唯一给过她?温暖的人?,她?对他?的感情非常复杂,看最新完结文加Qqun吴尔寺九呤吧衣灸贰爱中?掺杂怨,恨又难恨得纯粹。

几经思考,张燕还是退了一步:“购买单据还在吗?”

张玉衡:“在的。”

张燕:“在就好,待会儿姐姐陪你去把东西退掉。”

“姐!”张玉衡急道,“我不要退,我就是想要这个手表!我同事都有好几个,可我一个都没有,你这让我怎么见人?啊!”

张燕道:“你和人?家攀比什么?我就不信好好的人?会因?为你没个破手表就不待见你,那只能说明你们两个不是一个世界的,这朋友也别?做了!”

不知道哪句话把张玉衡惹毛了,他?光火道:“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是吧?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啊,爸妈是怎么教你的?你敢不给我钱?”

张燕失望道:“我不仅这次不会给你,以后也不会再给你一分钱了。”

张玉衡不敢置信道:“你、你说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我就是太清醒了。”张燕努力平复着情绪,道,“这么多?年?我为家里付出?了很多?,自问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要车子?我给你买了,要房子?,我也努力凑了首付,因?为你是男孩子?,需要这些资产才好找对象,我都能理解。玉衡,为了你将来更好地生活这些姐姐都能给你,可你也要懂事一点,体谅体谅姐姐。我也是人?,我有自己的丈夫,即将会有自己的孩子?,我不可能一辈子?养着你。你好好矫正自己的消费观,因?为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再这样挥霍下去,你就等着自生自灭吧。”

张玉衡冷笑一声:“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给钱是吧。什么为家里付出?,没有对不起我,这些本来就是你该做的,不然爸妈生你干什么?你现在提这些是觉得我欠了你吗?白眼狼。”

到底是从?小疼到大的弟弟,他?说话难听,张燕也忍了,劝道:“你去把东西退了,等我身体好了去陪你重新挑一个。太贵的真的没必要,两三万也可以买个好手表了。”

“两三万?”张玉衡像听到什么笑话,“这种寒酸玩意儿我可戴不出?去,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张燕无比难过:“玉衡,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爸妈知道你……该多?伤心。”

张玉衡猝然道:“你敢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我弄死你!”

刘淑珍道:“然后、然后就没什么了,张医生开?了窗户抽烟,我怕被他?发现就赶紧躲开?了。”

赵重云眼睛睁得圆滚滚:“就这点事?昨天谢队问你你为什么不说?”

刘淑珍艰难道:“因?为张医生是我儿媳妇的救命恩人?。我儿子?在外地打工回不来,上个礼拜我陪儿媳出?门散步,她?不小心让路过的小孩撞倒了,是张医生看到后载我们去了医院,又忙前忙后地帮我们安排住院。张医生……是个很好的人?,我老?婆子?什么都不懂他?也没嫌弃我,医药费全是他?预先垫付的,他?说他?姐姐也是孕妇,温柔漂亮又热心,到时?候要是住在一层楼,还能和我们相互照应着。你说我怎么能……我也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段对话。”

“后来大家都说张医生杀了人?,我也亲耳听到过他?说要弄死张燕。一边是恩人?一边是良心,我要怎么选?我怕啊。”刘淑珍抹了一把眼泪,道,“谢警官说张燕可怜,八个月的身孕就这么连人?带孩子?被害死了……我儿媳也快生了,就当是为我孙子?积德,我、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

赵重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顿时?堵得慌。

送走了刘淑珍,赵重云打算返回去找谢轻非。他?想问问这到底是为什么,张玉衡究竟是人?前装出?善良的样子?还是他?本人?就是个拧巴的奇葩。更多?的,他?还想告诉她?自己真的知道错了,可能也理解了席鸣所谓的人?命不分贵贱,可是好人?和坏人?究竟要怎样分辨呢?人?生一张皮,看不穿摸不透,襟怀坦白者也有可能表里不一,实在是个复杂的命题。

总之,他?有许多?话想问,也只想听她?说。

赵重云步履飞快,心情罕见地轻松了许多?,一直到了最后一个拐角处刚要开?口时?,他?看见谢轻非旁边多?了个人?,脚步倏然就停在了原地。

卫骋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谢轻非还闭着眼,他?脱下自己的大衣小心披在她?身上。只是她?大抵是在闭目养神,立刻就睁眼了。

四目相接,卫骋顿时?进?退为难。

赵重云犹豫着要不要过去,他?已经知道这两人?分手的事情,谢轻非一定也不想看见前男友总出?现在她?眼皮底下。而且……不知怎的,他?觉得此刻站在谢轻非旁边的应该是自己才对。然而刚迈出?两步,就看见谢轻非拢住身上的衣服,倾身靠在了男人?的身上。

她?说:“我好累啊。”

Chapter18

卫骋腹上传来?温热, 定了两秒,他?才伸手轻轻抚在她的头发上。

“笨啊,累了是可以休息的。”

谢轻非鼻息间尽是他的气息, 隔着一层薄薄的毛衣,贪恋地感受他?的体?温, 闷声“嗯”了一声。

两个人就这么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许久,谢轻非直起身,眼?皮泛红。

“你没回?去啊。”她?把衣服还?给?他?。

卫骋垂着眼?眸,道:“不说点别的?”

谢轻非抵着唇笑, 故意戳了戳他?的腰:“腹肌练得不错。”

卫骋被她?戳得脸红, 板着脸到旁边椅子上坐下:“这还?用你说。”

沉默了会儿,谢轻非嘴角的笑意渐渐散去。

而后?卫骋听她?道:“张燕不是张氏夫妇的亲生?女儿。”

卫骋一愣:“那她?是……”

“抱养的。”谢轻非三言两语解释了下。

卫骋听罢:“所以你才难过?”

谢轻非扬了下眉:“要不要这么敏锐啊卫医生?,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知?道我难过?”

卫骋嗯了一声:“你这辈子都找不到第二个比我更了解你的人。”

谢轻非难得没有反驳。

许久, 她?道:“我刚得知?这点的第一反应是觉得不值, 张燕这条命被所谓的家人扒皮吸血到这份上, 不过是因为血缘。她?是女儿是姐姐是妻子, 所以承受了这一切。可?是……即便没了这层血缘又能怎么样呢?不是她?也会是她?, 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恐怕连我也不是个例外。可?没有人生?来?就该被这样对待,没有任何理由她?们该接受这些。而这种现?状不会因为谁的死而有任何的改变,今天、明天、未来?, 看不到的地方有无数个张燕,她?们的公道谁来?给?呢?”

她?只?是发发牢骚, 也没指望得到他?的回?应, 这种时?候卫骋就知?道该保持缄默。

谢轻非又开始叹气,捧着自己的头边晃边道:“累死了, 真累。查案子累,当警察更累,我不想只?能给?死人正名,真没什么成就感可?言,我就希望活着的人都能好好的,一辈子也不会遇上这些腌臜事,这才是我职业的意义不是吗?”

她?以前从来?不会说这种话,毕竟“维护世界和平”一言太空泛了,破案和解谜才是她?的职业认同,她?沉浸在这一过程中图的是给?自己找乐子,越是复杂的案情越能让她?兴奋,因此连共情都显得毫无必要,她?从不认为自己有多善良,吝于对遗憾的人和事交出同情心。

至于什么犯罪心理和犯罪行为,都是无聊的定义,既不能使受害者死而复生?,也勾不起犯罪者零星的悔意,不如让这些人早点坐牢或被枪毙来?得解恨。

“卫骋,”她?说,“其实一有警情发生?就已经?代?表我们失败了,或许哪天我的价值不再需要被珍惜后?,才是我最该有成就感的时?候。”

卫骋面上流露出些许意外,谢轻非侧眸,却发现?他?在笑。

“什么意思,很好笑吗?”她?扬起眉。

“没。只?是别人都说你好像变了,就我坚持说没有,现?在你亲自证明了我才是对的。”

谢轻非似乎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可?能是被理解的感觉太美好,她?竟觉得这些日子以来?总笼罩在心头那团乌云散开不少,负担一下子轻了似的。

卫骋又想开口,谢轻非却先一步捂住了耳朵,闭着眼?睛道:“安慰人的话就别说了,我不爱听,我也不是来?找安慰的,你就当我刚刚是……”

“我知?道。”

谢轻非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看他?,疑道:“你知?道?”

“我知?道。”卫骋把她?的手拉下来?,很认真地说道,“谢轻非,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管你的选择是怎样的,我……你的朋友们都会支持你的。”

谢轻非眼?睫颤了颤,被他?圈住的手腕感觉热乎乎的。她?小?幅度挣了下,很轻松就挣开了。卫骋拢了拢空虚的掌心,也没说什么,神色淡然?得好像刚刚自他?眼?里涌现?出的一切情感都是虚幻。

然?而尽管他?改口改得很及时?,谢轻非还?是没漏掉他?卡顿的那个字。

“那你呢?”她?低声问。

“嗯?”卫骋侧眸。

“我好像从来?没听你说过工作上的事情,”她?道,“你是没什么想说的,还?是只?是不想跟我说?”

卫骋显然?不想聊这个话题:“没什么好说的,病人情况都得保密,你瞎打听什么?”

“我不是问你的病人,而是你,”谢轻非没让他?浑水摸鱼过去,“你在医院的班次很满,据我所知?今年还?多了教学任务,难得的休息日你也要来?警局继续工作,可?这份兼职除了挤占私人时?间外给?不了你任何助力,日复一日听别人发泄负面情绪,还?要耐心地提供安慰和建议,喘气的时?间都欠奉……你觉得累的时?候怎么办?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又怎么办?”

“我……”卫骋停滞片刻,下意识避开她?的眼?睛。

谢轻非语气沉下来?,像看穿了他?的心底般叹息道:“你不该为了我多承担一份压力。”

卫骋立刻道:“我没说过,你少自恋了。”

谢轻非“呵”了一声:“你觉得在我面前说谎有意义?”

大意了,明明是他?在开导她?,居然?反被她?带了节奏。

卫骋哑口无言,真恨她?太聪明。

他?看到她?搭在膝上的左手,指甲剪得光秃秃的,指缝间也是光秃秃,戴了几个月的戒指再摘掉,痕迹也不过三五天就散了。可?感情这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怎么偏偏就能在人心上打上一辈子烙印呢。

越想越不服气。

她?敢这么质问他?不过是因为笃定他?爱她?爱得死去活来?,偏偏确实被她?猜中了。

卫骋重新看向她?的眼?睛,不甘示弱地反问道:“我听席鸣说你不怎么愿意回?局里?为什么?”

谢轻非一愣:“他?又告状?这小?子怎么两头当叛徒。”

卫骋笑笑:“他?在你面前都怎么说我的?”

谢轻非:“我又不是叛徒,怎么可?能告诉你。”

卫骋:“啧,看来?没说什么好话。所以你怎么想的?该不会是因为我以前……”

“和你没关系,”谢轻非立刻打断他?,“我发现?你也很自恋,还?想左右我,我怎么可?能是那种色令智昏的人?”

卫骋长长“哦”了一声,满意道:“原来?你还?贪图我的美色。”

谢轻非:“……”

岔来?岔去,到最后?谢轻非也没回?答他?那个关于为什么不想回?局里的问题,甚至因为被他?戳穿某样心事隐隐有些恼羞成怒,对他?的指控自然?也这么不了了之。

卫骋识趣地不再问起,不动声色地往她?方向靠了靠,肩部微侧。

吵累了,她?也慢慢把头靠上去,接触到坚实的质感后?暗叹他?俩都是巴普洛夫的狗。

洁净的玻璃窗上映出两道人影,不久卫骋就听到她?平稳绵长的呼吸。

这会儿他?才注意到身后?拐角阴影里的赵重云,初时?还?以为他?有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谁知?这小?孩儿又不知?道耍的什么脾气,臭着一张脸扭头就走。

“……”

走了就走了,如果不是因为赵重云和谢轻非有点关系,他?连他?的名字都懒得记,更别提在意他?的心情。

卫骋把刚刚没穿上的大衣重新给?谢轻非盖上,她?感觉到温暖后?下意识往他?身上贴了贴,黏黏蹭蹭的,没点当人前女友的自觉。卫骋唇角不由扬起,恐她?这么靠着不舒服,刚想伸手去够她?另一侧的肩,却看到她?领口一点银光闪过,好像是项链。

警务人员一般不允许佩戴首饰,只?是她?现?在不同以往,着装规范不必再那么严格恪守,但戴项链好像也不是她?的风格。卫骋尽管好奇,也不可?能真把那玩意儿拽出来?看,小?心翼翼地给?她?摆弄了个舒服的姿势,才安然?地扮演起一张床。

十点多的时?候谢轻非手机震了下,她?跟着醒过来?,看到消息说张玉衡脱离危险了。

卫骋抬了抬眉毛:“怎么样?”

“死不了。”她?眯这么一会儿觉得更困了,张口不自觉道,“几点了?我们回?家吧。”

说完自己先一愣,悄悄抬眼?,发现?卫骋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了。

“我……”

“嗯,我送你回?去。”他?难得没说怪话,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一路无话。

到了楼下,谢轻非离开前忽然?问道:“卫骋,你喜欢吃什么?”

卫骋莫名道:“啊?”

“八大菜系,甜口咸口,或者哪家店的哪样菜,你喜欢什么?”

他?就报了几样。

谢轻非点了头,电梯到达家门口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他?说的这几样难道不都是她?喜欢的吗?谢队长心思敏感,爱情之上也并不迟钝,知?道不会这么巧是因为他?们喜好一样。

她?独自站在空荡的入户大厅前,地上的影子欢迎她?回?家。影子没有说话,但窗外的月亮还?是听见了一声浅浅的叹息。

早上八点半。

医院通知?说秦永慧已经?醒了,张玉衡情况也很稳定,用不了多久也会醒过来?。

“居然?被他?捡回?一条狗命。”席鸣假装气哼哼地道。

吕少辉揶揄道:“你们兄弟俩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了。”

席鸣很配合地哀叹道:“造孽啊!”

“走了走了,”谢轻非从办公室拿了东西出来?,不忘吐槽,“你们两个好戏精。”

出门路过传达室,大爷率先喊住了人。

“谢队,昨天下午有人送了个信封说给?刑侦队,哎呦我都忘了交给?你。”

谢轻非道:“送信封的人长什么样?”

大爷边从一堆文件里翻东西一边道:“和你一般高,是个姑娘,长得……长得蛮好看的。”

吕少辉眉毛一动:“秦永慧?”

“哎,找到了。”大爷将东西递过来?,不好意思道,“昨天忙忘了,你们快看看别耽误事儿。”

谢轻非:“没事儿,谢谢您。”

信封轻飘飘的,打开后?里面掉出张小?小?的内存卡。本来?警方已经?不抱希望找到这个东西了,王爽既然?在张燕出事后?还?在医院逗留那么久,处理这么个小?玩意儿应该很容易。

席鸣惊道:“王爽还?真把这东西给?了秦永慧啊。”

谢轻非捏着内存卡放到他?手心:“你不用去医院了,把这个拿给?戴琳。”

席鸣:“好咧!”

升州市人民医院。

赵重云从洗手间出来?,脸上还?挂着水珠。看到同事们过来?后?神色如常,一一问了好。

谢轻非多看了他?一眼?,这小?孩脸上一惯藏不住事儿,只?是没等她?开口问,赵重云就主动交代?了刘淑珍跟他?说的一切。

听罢谢轻非倒没多意外,吕少辉似笑非笑道:“还?好这人还?有点医德,席小?鸣这血也算没白给?。”

病房内,秦永慧面如死灰地躺着,空洞的眼?神紧盯天花板,听到有人叫着“谢队”才勉强转动眼?珠,直勾勾看着来?人。

她?清醒后?一直询问张玉衡死没死,没人回?答她?,都说一切事由得等队长来?了才能告知?。眼?下队长总算来?了,秦永慧一把扯掉手背上的输液管扑过来?:“张玉衡死了吗?张家人死绝了吗?”

谢轻非忙扶了她?一把,手腕被她?抓出两道红印。

她?靠近的一瞬间周身的气息也传来?,秦永慧不由自主望向她?的眼?睛,双唇抖了抖:“姐姐?”

谢轻非一愣,猜到大概又是因为昨天和谢轶南接触过,身上沾染了她?与张燕一样的香水味。

“你先冷静一点,”她?说着,和护士一起把人按回?床上,“听你这意思,车祸是你故意造成的?”

不知?是受熟悉的气味影响还?是别的,秦永慧果真安静了,一双灵动的杏眼?微微眯起,目光却是冰冷的。

“对啊,我就是要他?们全家给?燕子姐姐偿命。”她?轻飘飘地说。

谢轻非道:“为什么?难道你认为张燕的死和张玉衡有关系吗?”

秦永慧定定地望向她?,须臾轻嗤了一声:“不是只?有捅刀子杀人的才叫凶手,燕子姐姐这么多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不都是张玉衡害的吗?那一家人,不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吗?”

谢轻非:“可?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秦永慧愤恨道:“他?们伤害燕子姐姐就是和我有关系!”

谢轻非未掩讽刺地低笑一声:“哦?你这么在意你的燕子姐姐,却背着她?做她?丈夫的情人?”

“我……”

秦永慧登时?一窒,旋即痛苦地摇摇头:“我当初不知?道啊,我不想要这样的。”

谢轻非又恢复漠然?:“你和王爽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和他?在一起是大概、大概一年前。”秦永慧瑟缩地抬眼?,见对方表情无异,才继续道,“但我其实早就认识他?了。”

秦永慧出生?的小?村子正是张燕资助的慈善机构所负责的区域,王爽作为该机构的工作人员之一,每年都要前往运送物资,他?长相俊朗人又温柔,回?回?来?都被小?孩子们围着玩闹,因此秦永慧自小?就知?道他?。但她?性格内向文静,并不和其他?小?孩一样去亲近他?,只?习惯躲得远远的看着,对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秦永慧一直知?道有人资助她?上学,对此她?十分感激。因为家中兄弟姊妹多,如果没有这份资助,无论如何她?也没有上学的机会,这个好心人等同于她?的再生?父母——不对,父母可?没有这么豁达,他?们巴不得自己没学可?上,好省下钱给?弟弟们买点好吃的。

但资助人身份是不会被透露的,她?也不可?能有张燕的联系方式,若不是那年张燕亲自来?当地查看,她?这辈子也不会知?道是哪个好心人让她?有了读书?的机会。

见一面,知?道了她?的名字,记得了她?的样子,这是恩人。

高考之后?秦永慧只?考上了个普通的高职院校,学费一年一万多,家里人当然?不支持她?外出读书?。可?秦永慧总觉得不该让张燕失望,对方无私付出了这么多的金钱,她?却最终也没走出大山,难道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恩将仇报吗?张燕如果知?道肯定也会很失望。秦永慧不愿接受这样的命运,既然?与家庭协商不妥,那她?也可?以背弃这个家庭,反正她?不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与其被父母以婚姻名义卖给?村里某个男人当生?育机器,不如拼一把。于是她?带着自己不多的行囊和寥寥无几的积蓄踏上了去往升州的火车。

她?记得张燕就是升州人。

一个无所依靠的山区女孩独自来?到大城市,下了火车连出站口朝哪个方向都认不明白。来?来?往往的人都步履匆匆,没人在意一个衣衫淳朴的小?姑娘的归处。高楼大厦的阴影沉甸甸地压在她?脊梁上,个个都阴森得可?怕。就在她?不知?所措,几乎要被这些深重阴霾钉进地里时?,一道温润的男声从她?身后?响起。

尽管已经?有几年没见过面,秦永慧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是王爽。

但王爽并不记得她?是谁,他?大概只?是看她?孤零零一个人可?怜,好心问了一句需不需要帮助。然?而秦永慧却像见到了希望,全心相信他?,乃至依赖他?,因为她?知?道眼?前的人是个好人,且是这个城市里她?唯一算得上相熟的对象。

她?编造谎话说自己是个孤儿,没爹没妈,从外地来?打工,人生?地不熟,问可?不可?以帮忙介绍住处和工作。这要求实在有点过分了,全是靠对对方的盲目信赖才开的口,结果竟也没遭到拒绝。王爽对她?的经?历表示万分怜爱,当天就帮她?租了房子,他?带她?逛商场添置新衣,教她?该如何打扮自己,一点一点洗去她?的卑俗与土气。得知?她?还?未成年,他?就帮她?找了个饮品店兼职来?过渡,许诺日后?再为她?做更详尽的职业规划。

自此两人便常来?常往。他?的付出好似完全不要求回?报,不像家里的父亲和弟弟,分文不给?还?总将她?当奴隶使唤。自秦永慧记事起,没有遇到过第二个如王爽这般对她?好的男人。她?年轻,见识浅薄,他?也不介意她?的粗陋与无知?,他?大她?十来?岁,样貌英俊儒雅,身材高大挺拔,事业也逐渐起步,为人又是那样慷慨温和,对他?产生?恋慕之情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秦永慧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她?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接触到的男人唯他?一个,已经?彻底陷进这段不知?该如何定义的关系里无法自拔。等到她?适应了城市生?活,王爽又鼓励她?重新参加成人高考,为她?出学费生?活费,在她?读书?期间给?予了无穷的耐心与陪伴。她?毕业后?,他?的工厂也已有了稳定的规模与运行,他?又亲自带她?去人事部给?了她?工作,履行了当初的诺言。

“一直到这时?候,我都不知?道他?有妻子,更不知?道他?的妻子就是燕子姐姐。”秦永慧道,“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实在没有资格再索取什么。我不是没想过他?可?能有家室,毕竟我们的年龄和身份差得这么多,他?哪怕有孩子都正常。可?是没有他?,我恐怕还?只?是个打工小?妹,所以哪怕没名没分又怎么样呢?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可?是……可?他?的妻子怎么能是燕子姐姐?他?怎么可?以对不起燕子姐姐?”

王爽两年前结婚,厂里所有工人都在贺喜老板老板娘,秦永慧当然?也在这时?得知?了消息。当时?只?是庆幸没有和王爽真的打破那层纱,暧昧归暧昧,可?两个人到底没越界,明面上依然?是上司和下属,免去好些尴尬。她?也好奇过老板娘的身份,但听同事说老板娘身体?不好,很少外出,见面恐怕要等到婚礼了。

结果在王爽婚前,秦永慧逛街的时?候遇到了张燕。

她?已经?不再是山区里那个贫困少女,在王爽的教养之下她?变得阳光自信,有了学识与阅历,气质和城市女孩并没有区别,她?欣喜地叫住了张燕,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下主动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告知?她?,自己就是她?当年资助过的女孩子之一。

张燕根本不记得她?是谁,那么多由她?资助的女孩子其实都只?一张可?怜的面孔,但这不妨碍张燕听完对方来?历后?感到由衷的欣慰,当即就找了家咖啡厅两个人坐下聊天。

问她?。

读书?怎么样?

生?活怎么样?

工作怎么样?

秦永慧离家太久了,在异乡也没有朋友,见到张燕就像见到亲人,诉说起自己这些年的不易与艰辛。张燕得知?她?当年没能去上大学时?非常愤怒,听说她?自己从家逃了出来?,惊讶担忧之余还?有羡慕,焦急地问她?之后?如何。

之后?当然?是得遇贵人,一帆风顺。

秦永慧说着那个男人对自己多么多么好,而自己又是如何如何爱慕着他?,说着说着发现?张燕脸色变得古怪。

张燕问她?,这个男人是否有家室?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秦永慧实话实说,但到底不想给?恩人留下坏印象,又强调自己无意插足对方的婚姻。

可?张燕却说最好的办法是离开那个男人,彻底断绝与他?的往来?,因为如果不是有所图谋,一个男人绝不会无端对一个女人好,更遑论你二人年纪阅历相差太多,你怎么就笃定他?是好人呢。你年轻又聪慧,靠自己未必不能在大城市站稳脚跟,若不然?我就继续供你读书?,千万,千万不要沉湎于一时?的安稳。

可?秦永慧哪里听得进去。她?将王爽当成她?的天,绝不相信这几年的交往只?是场骗局。

如果他?真的对她?图谋不轨,有无数个机会可?以利用,可?他?不是什么也没干吗?没表过白,没求过爱,连亲密举止都未做过。或许助人为乐就是他?的天性,而这段感情怎么看也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

张燕听得冷笑连连,说她?不该自轻自贱,明明好不容易逃离牢笼,怎么就甘心走上这条路,这么多年的书?到底是白读了。

两个人谈不拢,就这样不欢而散。

秦永慧看着张燕一脸失望地离开,心里也很难过。她?觉得如张燕这样从小?家境富裕的人根本不能了解她?对待王爽的感情。她?人生?的起点太低,开局就注定是失败,任何一个决策上的错误都会导致未来?的万劫不复,这已经?是她?能够为自己挣到的最好的生?活了。

或许离开王爽她?还?会有更多选择,但眼?下这个结果她?也并不后?悔啊。

她?不服气地追随张燕的背影,就看到玻璃门外,一辆熟悉的车子缓缓停在了张燕面前,下来?的人正是方才话题中央她?心心念念的男人,他?殷勤地接过张燕的包,温柔地亲吻她?的额头,牵紧她?的手。

阳光照在他?们身上,耀目的银光几乎灼伤秦永慧的眼?睛,她?才反应过来?适才张燕的无名指上也戴着戒指,她?就是王爽的新婚妻子。

Chapter19

“所以?呢, 恩情与爱情你选择了什么?”谢轻非打量着?这张年?轻的面孔,也懂得了张燕当初为何那么生气,甚至口不择言说她自轻自贱, “你既然说你和王爽是一年?多前在一起的,说明你还是选择了王爽。”

“我也……不知道。”秦永慧落下两行泪, 破碎的病容如此看来更?加显得楚楚可怜,“我不知道该怎么选。”

自打和张燕见过之后秦永慧也私下探听她的消息,摸索到?她的视频账号后才得知张燕并不是和她以为的那样生活顺遂。她也有个弟弟。她之所以?资助女童,是自己?没有得到?过关爱。对她的选择失望,也是因为当初上大学的梦想没能圆满。她们两个虽然出生在不同的家庭, 实则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秦永慧的良知告诉她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恩将仇报, 那一条一条记录生活的短视频是夫妻二人携手走过半生的铁证,可同一时间?内王爽对她也如视频中对待妻子?一样柔情似水,这又是为什么?后来张燕怀孕了, 半是试探半是故意, 秦永慧会在那些宣誓幸福的视频底下留言, “不经意”地质疑男方的感情。如果两人感情真的无坚不摧, 一切都是她自己?自作多情, 那这三言两语也激不起什么水花。反之,也可以?警示张燕,助她早点认清现实,脱离虚假的婚姻。

这是她给自己?找的理由。

在张燕意外流产后, 王爽颓靡过一阵子?。因为他?将这次意外归咎于自身?,觉得无颜面对妻子?, 那段时间?都很?少回家。某天夜里秦永慧听到?敲门声, 打开发现是他?。

这个自己?一向仰慕崇拜的男人眼下是多么脆弱,他?对她诉说他?婚姻的失败、为人丈夫的失职, 他?是怎么孤身?一人走到?如今,又是怎样应对妻子?娘家的种种压迫。他?将所有弱点一一摊开在她眼前,乞求得到?安慰与理解。秦永慧记得自己?起初只?是想抱抱他?,谁知汹涌的情愫将她底线冲垮,酿成了个无可挽回的苦果。

事后王爽再三保证会负责,说自己?也爱她,妻子?只?是陪伴自己?起家的战友,而他?的爱只?给过她一个人。前者是责任,后者是真心,为何不能两全呢?秦永慧听到?他?说爱她后就糊涂了,有种夙愿成真的感觉,几乎让她拾不起理智。其实这些年?来王爽始终将她带在身?边,她逃离家庭后没有真正吃过社会的苦,所有的价值观都由他?亲自灌输,所有认知也是由他?亲手塑造,心中唯一求不得的事情有了回应,好像……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于是她一边觉得愧疚于张燕,一边又沉湎于和王爽的交往,整个人的灵魂都像被割裂般煎熬。

“你和王爽还挺般配的,”吕少辉听她弯弯绕绕说这么大一圈,没耐心理解小女孩的文艺爱情观,一针见?血道,“都一样自私。”

提到?王爽,秦永慧的表情瞬间?变了。她将要反驳,嗓子?眼里却像卡了东西,使?她无法出声为自己?辩解。

吕少辉还在道:“你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的思想。难得你还记挂着?张燕的恩情,说明你骨子?里还是个有道德的人,怎么一遇到?王爽就跟鬼迷日眼了似的。退一万步讲你年?轻不懂事,他?难道还不懂吗?他?要努努力孩子?都能跟你一般大了,你信他?说爱情?你们这些个小女孩子?真是傻的。”

秦永慧最终只?是无力地抬了抬唇角,应和了他?的话:“是我太傻了。”

谢轻非看到?她的手不自觉抚上自己?的小腹,迟疑片刻,还是道:“你肚子?里的孩子?……”

“没了就没了。”秦永慧出乎意料的冷静,掀起眼皮淡淡看了她一眼,“我不会生下杀人犯的孩子?,与其让它长大后被人指指点点,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让它来到?这个世界。”

谢轻非揪住她的字眼:“杀人犯?”

秦永慧点点头?,果断道:“警官,我要作证。我证明是王爽把张燕推下了楼,他?亲口告诉我的,这一切我都有录音证明。”

听完她方才的叙述后又听到?她这样决绝的语调,病房内的公?安们都挺惊讶。

吕少辉尤其不解地挠挠头?:“我以?为……你会觉得开心,毕竟张燕死了你就能和王爽光明正大在一起了,这不也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秦永慧像听到?什么笑话,诧异地看着?他?:“是因为王爽说了会和燕子?姐姐离婚我才有了和他?在一起的念头?,可我从来没想过代价是燕子?姐姐的命啊。王爽该死,张玉衡该死,就连我也该死,可燕子?姐姐是无辜的,她又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死的人是她?”

时间?拨回到?昨天下午。

王爽在把上门的三名警官送走后,就联络了自己?的情人秦永慧。

秦永慧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她年?轻又健康,三个月来没吃什么苦。王爽对这个孩子?的降生无比期待,哪怕亡妻还尸骨未寒,也不能阻止他?与情人相见?的脚步。

两个人一起逛了商场,去母婴用品商店挑选小宝宝的衣服和玩具,说起这个孩子?,王爽有止不住的热情。见?到?他?如此珍视自己?和孩子?,秦永慧虽然在知晓张燕“跳楼自杀”一事后难过了整晚,但还活着?的人对自己?的关怀仍在,心情得到?抚慰,对他?的依赖感更?加强烈。然而在两人走出商场大楼时,王爽脸色却陡然变得很?差。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秦永慧什么都没发现,于是纳闷地问他?怎么了。

王爽看见?了赵重云的身?影。

因着?上午那场交谈,他?不难看出这个年?轻警官对自己?的怀疑和敌意,恐怕在对方心里已经笃定自己?就是杀害张燕的凶手了。他?不确定是否已经将当初留在现场的痕迹都清理干净,但也知道,如若警方有了确凿的证据,不会多此一举亲自上门,这举动只?能说明他?们无法证明自己?有嫌疑。

王爽一边庆幸,一边在看到?赵重云跟踪自己?后觉得烦躁。

看了那么多法制电影电视剧,他?不知道是否真如剧里所说的,凡事总会留下痕迹,游移不定间?,秦永慧抱住他?的手臂,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王爽看着?她青涩的脸庞,这将是他?未来的妻子?和孩子?的母亲,他?们都有不被祝福的出身?,是无父无母、被抛弃过的人,全世界只?剩他?们还是一个阵营的了。于是他?犹豫了许久,将贴身?藏着?的相机内存卡交给秦永慧。

“燕燕的事,警察已经怀疑到?我头?上了。”

秦永慧一惊:“为什么会怀疑你?不是说、不是说是张玉衡……”

怎么会是张玉衡呢?他?那么一个孬种、懦夫,如果有杀人的决心,也不用拖到?如今了。

面对她的惊愕,王爽只?是道:“因为昨天中午,我去给燕燕送饭的时候……她发现了我们的事情。”

秦永慧当即觉得浑身?血液一凉。

“她这人没什么安全感,所以?一直都知道我手机的密码。当时我把饭菜给她放好后去了趟卫生间?,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你给我打了电话……”

秦永慧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她还记得自己?在电话里都说了些什么——

“爽哥,你今天还来看我吗?我和宝宝都很?想你。我们不是说好要去给宝宝买新小鞋子?吗?”

张燕死都想不到?自己?会听到?这样一句话。

电话那头?一听不对劲,果断就挂断了。

在王爽急匆匆从卫生间?冲出来时,张燕质问他?电话那头?的女人是谁,话里都是什么意思,宝宝又是怎么一回事。

出轨的事情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发现了。王爽知道张燕平时有拍摄视频的习惯,看到?床头?放的相机,也不确定是否处在开机状态,就先把人拉进卫生间?。

解释、狡辩、哀求。

所有出轨男人该做的忏悔他?都做了,但他?平素是个多么完美的丈夫,更?是张燕的精神?支柱,她自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两人爆发了剧烈的争吵。最后张燕失望地背过身?去,站在窗前望着?城市街道来往的车辆,平静地提出要离婚。

王爽不可能同意离婚,她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

“更?何况,出轨又是什么天大的罪过,难道我天天被你娘家人吸血的损失还抵不过这点小小的过错吗?你知不知道你的好弟弟今天又来找我要钱,你是不是觉得我的钱都是天上掉下来的,我是个傻逼ATM机啊?”

张燕无法对此进行反驳,她并不知道张玉衡上午向她索要金钱未遂后就去找了王爽,愤怒变成羞耻,变成强烈的自卑,却也坚定了她要离婚的决心。

王爽想不到?自己?提出这事后效果适得其反,继续争取,结果推搡之间?,张燕就不小心从窗口摔了下去。

“他?说,这只?是个意外。”秦永慧眼眶里的泪已涌出,胡乱擦了两把后,她看着?谢轻非道,“他?说了,我就信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他?对燕子?姐姐的好我都看在眼里,没有爱情也该有亲情吧,我不信他?会主动去杀人,可是……”

可是直觉作祟,秦永慧总觉得事情不简单,正因为王爽对张燕太好了,哪怕再冲动也不可能闹出人命。所以?她看着?满脸愧疚的男人,压下心底里的惊涛骇浪,提议让他?暂且宽宽心,就带他?去了酒吧放松。

她对王爽太了解,知道他?酒量差劲,正好王爽自己?心情也压抑着?,主动喝了几杯酒下肚,也就能套出话了。

“我问他?,燕子?姐姐真的是自己?不小心摔下楼的吗?”

秦永慧静静地陈述着?,双手的颤抖暴露了她的情绪。

“当然不是。这个疯女人可能是犯病了吧,不仅推我,还说要离婚。我怎么可能同意呢?所以?在她背对着?我的时候,我就这样——”王爽当时还做了个姿势为她展示,“她上半身?抵在窗框上,我没怎么费力就把她抱起来推下去了。”

他?还揭开自己?手背上的创可贴,把叠着?刀划痕迹的伤口给她看:“我说做饭的时候弄伤的,警察也没有怀疑,所以?你不用担心。”

秦永慧颤抖着?问:“你……你能保证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吗?万一……”

“他?们要怀疑也该怀疑张玉衡。”王爽说,“你以?为我这么傻,不知道处理现场吗?我已经留下了能指向张玉衡的证据。老天爷也帮我,让他?在我走之后也去找了张燕,时间?正好对上了。这也是他?活该,哪怕他?平时对燕燕稍微好一点,嫌疑恐怕都不会那么大。可他?是什么德行?”

秦永慧说起时仿佛又回到?了昨天亲耳听到?王爽坦白的场景,恐惧与难以?置信将她包裹得密不透风,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我不明白啊,”她看着?谢轻非,“就为这么点小事,他?、他?就要杀人吗?燕子?姐姐是他?的结发妻子?,是他?孩子?的母亲,就算……他?怎么能眼也不眨地就把她从楼上推下去?他?甚至……一点都没有懊悔。所以?我就问他?了。”

“他?说,他?没想过现在就让燕子?姐姐死,这在他?的计划之外。如果不是我们两个的事情瞒不住了,而燕子?姐姐又突然情绪失控,如果不是张玉衡上午又从他?这里拿走20万使?他?心情不佳……他?不会这么傻现在就和她起冲突。

“我就问他?,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他?说燕子?姐姐的抑郁症很?严重,前几个孩子?的流产给她的打击特别大,如果这次的孩子?临产前再没了,她一定会想不开的。他?还告诉我他?早就问清楚了,子?女的配偶不属于法定赡养人,只?要燕子?姐姐在他?们婚姻关系存续期间?死亡,他?就不用承担对岳父岳母的赡养义务,到?时候我们两个就能好好在一块了。

“我问他?……你为什么这么笃定燕子?姐姐会流产,为什么她流产就一定会想不开?他?告诉我,因为每一次都会这样。从他?决定放弃燕子?姐姐之后,就从来没有想过要让燕子?姐姐生下他?的孩子?。至于其他?的……他?的妻子?多愁多病,精神?状态又差,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所以?哪怕她想得开,也可以?变成想不开。”

秦永慧无法描述她得知真相后的心情。

王爽说着?说着?流出眼泪,翻看手机相册里和张燕的合照,啜泣着?说:“其实我真的很?爱她,一见?钟情的那种爱,我为她付出的那些都是真心的,从没有后悔。我也知道她有多么爱我,全世界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像她一样爱我了。”

他?头?一回在她面前坦白对妻子?的爱,秦永慧知道这回不是哄骗她的花言巧语,所以?更?加痛苦:“你爱她,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爽讥讽地看着?她,好像她问了个十分可笑的问题:“你以?为爱很?伟大吗?爱情在现实面前狗屁不是。怪只?怪她生在那样一个家庭,怪她爸妈,怪张玉衡这个弟,是她自己?命不好,可我要救我的命啊。”

秦永慧的手被他?拉住,他?在她手背上细细地吻着?,满眼缱绻深情:“慧慧,你不用害怕,这事查不到?我的头?上。你在家乖乖养胎,等事情过去我们就领证,将来我们的儿子?出生,就不会被这些人和事打扰了。”

秦永慧僵硬地抬起头?,声音破碎无力:“儿子??”

“你喜欢女儿?”王爽笑了笑,“女儿也好,假如你肚子?里这个是女儿,那过两年?等你身?体恢复了我们就再生个儿子?。我们的儿子?一定很?可爱,我不会让他?像我一样从小得不到?关爱。我、你还有我们的女儿,都会给他?全部的爱。”

话音刚落,秦永慧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父亲的影子?。她的女儿也要像她一样做“姐姐”吗?王爽……他?也那么渴望要个儿子?吗?巨大的羞辱将秦永慧扼住,连同肚子?里这个此刻还不知性别但已经被决定命运的孩子?一起。

她看着?这个自己?爱了这么多年?,抛下自尊和道德也要在一起的男人,忽然觉得真像一场梦,眼下梦境坍塌,暴露出背后真实的现状。其实她并没有走出大山,眼前的荣华富贵也都不再,她只?是个因为得到?资助可以?继续上学,捧着?新发的课本激动到?双手都在颤抖的小女孩。

她是为什么来到?的升州?支撑她逃离家庭的最终动力又是什么?

这些错综复杂的画面在眼前翻滚,最终定格为她15岁那年?,远远看到?的张燕的笑脸。

Chapter20

病房内冷冷清清, 看守的警员们都一板一眼穿着工作制服,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每一个角落。然而不知何人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像平静湖面上泛起的一抹涟漪般, 将这沉寂打破,也让秦永慧紧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 倒头倒回了靠枕里。

“我开车把他送回家,他醉得不省人事?,我把他推到了驾驶座上。我以前看过因为没开车窗导致一氧化碳中毒的新闻,他有支气管炎,冬天发作最严重, 本身也受不了太闷的环境。那个?时间段没什么人会来?停车场, 你们派的那个?警察估计也进不来小区,等有人发现他的时候,他应该早就死了吧。”

秦永慧语气平淡地叙述着:“这就是真相。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只要是我知?道?的都会说。”

吕少辉道?:“张玉衡也是你设计的?”

“你是说车祸?”秦永慧想了想, 摇头, “我原本打算载他们回到张家之后再?动手, 毕竟街上那么多?人, 误伤到无辜怎么办?”

没想到她把车开进江里的原因居然?是怕伤及无辜,吕少辉愣了下才继续问道?:“那你们……”

秦永慧:“是因为他们一家三口在车上对燕子姐姐出言不逊,说她晦气说她应该死得远一点……她人都死了还要被他们这么轻慢侮辱,我实在忍不了。尤其?是张玉衡……他居然?还在责怪燕子姐姐没给他钱的事?情, 真是……真是该死。所以我忍不了了,拿出座椅下面提前准备好的刀捅了他, 本来?以为那两个?老的也会只顾保命不会求饶呢, 毕竟他们对燕子姐姐的死是多?么冷漠,谁知?道?宝贝儿?子在他们心里分量这么重, 不惜冒着车祸风险也要来?跟我抢方向?盘,所以我只好临时改变计划把车往江里开。”

吕少辉记录的笔尖顿了顿,继而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做这些会受到什么惩罚?”

秦永慧一脸无所谓:“我不在意,因为我本来?就想好要和这一家人同归于尽。”

她又说自己该死,又说要和张家人同归于尽,其?实除却道?德上面的问题,她也没做什么天大的恶事?,觉悟未免有些太高了。

谢轻非看着她,忽然?道?:“那天中午你明知?道?王爽在张燕的病房,是故意给他打电话的吗?”

秦永慧浑身一僵,猝然?望向?她。

谢轻非面无波澜,语气与其?说是询问,不若说是在为自己早已笃定的猜测求证:“你打电话的时候,其?实是希望被张燕接到的,对吗?为什么?究竟是想警示她还是想宣示你的存在?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你没想到直接激化了那两个?人的矛盾,使得王爽冲动之下把张燕推下了楼。你觉得张燕的死和你脱不了干系,良心发现了,才想要为她报仇后再?自杀?”

她很了解王爽的生活习惯,自然?知?道?他每天去病房与妻子见面的时间。一个?身份见不得光的第三者?,再?怎么思念情人,又怎会挑这么不方便的时间点打电话过去?在得知?王爽临时起意杀人的真相之后,秦永慧意识到自己和张玉衡其?实并没有区别,她那一通幼稚的宣告主权的电话,也是另一把刺向?张燕胸口的刀。

谢轻非周身的气息依旧淡淡的徘徊在她鼻息间,这味道?也曾属于一个?善良温柔的女人,一个?本可以好好活着的女人。

秦永慧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

确认过笔录无误之后。

走廊外。

吕少辉道?:“唉,刚那事?儿?你何必挑明呢。”

谢轻非道?:“什么事??”

“就秦永慧是张燕死亡的间接凶手……她虽然?是故意打电话过去的,但肯定也想不到王爽会因此?杀人。”吕少辉说到一半,又自己摇摇头,“算了,不重要。”

谢轻非却道?:“错了,这一点恰恰是最重要的。”

她看着一门之隔,形容憔悴的秦永慧,低语道?:“至少对她来?说,挑明了是一种解脱。”

席鸣很快赶来?了医院。

内存卡有损坏,一时半会儿?数据恢复不了,席鸣转达了戴琳的话,才隔着病房门上的透明玻璃看了眼,问道?:“啥情况啊,怎么样了?”

吕少辉三言两语跟他说了,也挺唏嘘。

末了嘲讽道?:“可惜王爽死了,不然?他要知?道?秦永慧家里的真实情况,表情一定相当精彩。秦永慧只是从家跑了,又不是和家里人断绝关系了,我们手头的资料显示她弟去年酒后开货车撞死了人,赔偿款是她爹妈找到升州来?向?这个?当姐姐的要的。她弟以后还得娶媳妇儿?吧,娶媳妇儿?又要多?少钱?她也没比张燕幸运多?少就是了。”

况且秦永慧论年龄只比席鸣大一岁,眼前这小子穿着警服还能偶尔犯二,秦永慧未必比他成?熟到哪里去,会萌生报仇心态已经?算是出人意料。

席鸣一行行看过笔录,忽然?对谢轻非道?:“师尊,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你昨天告诉王爽张燕不是一尸两命之后他会是那个?表情了。他该不会是觉得反正张燕知?道?这消息后也会承受不住,生死就这两天,根本用不着他亲自动手吧?所以他才后悔……因为他本可以不沾人命就达成?目的。”

张玉衡为了顺利要到钱故意隐瞒了胎停的消息,秦永慧的电话使婚外情曝光,王爽等不及动手自以为是一尸两命……最终促成?了张燕的被害。倘若没有发生这些事?,张燕真的因为孕晚期胎停而抑郁复发,神不知?鬼不觉的“想不开”,恐怕还真没人会怀疑到王爽身上去。

她会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至死也不知?道?枕边人的真面目。王爽的原本计划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达成?,从此?和情人过上他想要的日子。就连张玉衡和他父母,都能得到巨额的保险赔偿金。

可这些事?既然?发生了,她依然?没能逃脱死局,无论怎样都脱离不了这道?深渊,好像她的死是必然?,是对所有涉事?人而言都皆大欢喜的结局。这些人甚至都不会想到,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谢轻非还没开口,一个?脸嫩的警员小跑过来?,苦着脸道?:“谢队,张玉衡他爸妈闹着要找秦永慧拼命,闹腾得要命,这可怎么办啊。”

谢轻非皱眉:“人又没死,闹什么?”

警员有点说不出口,小声道?:“就是,张玉衡不是腰子上面挨了一刀吗,然?后车子掉江里的时候又受到了撞击,刚刚医生复查时候说……他以后不能生孩子了。”

吕少辉:“啊哈!”

席鸣差点没忍住幸灾乐祸:“那老张家香火岂不是断了?这可是大事?,赶紧让这老两口抓紧时间再?努力努力吧。”

谢轻非道?:“问问他们,公共场合闹事?是不是想被拘留。”

警员点头说好,又为难道?:“那张玉衡……”

吕少辉积极道?:“我去我去!”

“这就叫报应。”人走干净后,席鸣低声对谢轻非道?。

这起案子倒没什么难度,只是破了以后人心里也轻松不来?。

席鸣复又长叹了一声,道?:“可惜张燕和王爽这一死,还是轮到张玉衡发财。保险赔偿拿不到,退款下来?也有不少钱。王爽那么多?的产业后继无人,多?半也是要被张家吞掉的。少那两个?蛋又怎么样,一辈子衣食无忧已经?够爽了,还再?也不用被催婚。”

谢轻非冷哼一声:“一辈子衣食无忧么,也得建立在他懂得知?足的前提下。但你见过几个?赌狗回头是岸的?”

“也是。他要还那么大手大脚,多?大的家业也败光了。”席鸣说完,问道?,“怎么没看见小赵啊,他没来??”

他这么一提,谢轻非也发现赵重云消失很久了。

正要问,吕少辉发了条信息来?说赵重云跟他在一块,两人才放了心。

张玉衡已苏醒,得知?自己的伤情后大脑一时宕机,傻了一样不说话。

张父像老了十岁,面着墙角站立着不说话,病房内张母的哭声震天动地,尖锐刺耳地折磨着所有人的耳膜。

她起初说着“我苦命的儿?”,到后来?变成?“我的命真苦啊”,等到吕少辉他们到了,她的哭诉已经?变成?“张燕这个?扫把星,当初就不该把她领回来?”。

张玉衡灰白的眼珠动了动,声音还是沙哑的:“妈,你刚说什么?”

赵重云不知?何时走到了他床边,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口吻端的是公事?公办:“张燕不是你亲姐姐,她是你父母从乡下抱养的。”

张玉衡愣了几秒,转头看向?父母:“怎么可能!爸、妈,他说我姐是……你们就任由他们胡说八道?吗?!”

父母用沉默告诉了他答案。

张玉衡腹上有伤,情绪稍微激动点都得大喘着以平息疼痛,他满脸极度的不敢置信,怪笑着道?:“我姐不是我姐?你们,你们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要瞒着我!”

他突然?想起了姐姐的好。

自记事?开始,一直是姐姐在陪伴他,明明自己也是个?孩子,却给了他数不尽的温柔与耐心。她会牵着他的小手,用本就不多?的零花钱给他买冰淇淋。上学后需要寄宿,姐姐总担心他照顾不好自己,吃穿的行囊给他收拾出一大堆。他长大了,姐姐也不再?年轻,却依然?当他是小孩,新年时的压岁钱次次不落,她将沉甸甸的红封递到他手上,笑眯眯说:我们玉衡有出息了,姐姐今后要跟着你享福啦。

他总会很骄傲,拍着胸脯说姐你放心吧,我以后肯定对你好。

他会做到的呀,他对外再?多?不真诚,说这些话时一定都是真心的。一家人之间本来?就不必过分计较得失,或许他有不好的地方,但……他也没有那么坏,为什么不能等等他,多?给他一个?机会呢?

可姐姐死了,死前他们甚至还在吵架。

“我们是怎么对她的啊……她是我最爱的姐姐我是怎么对她的啊!你们就这么残忍!”

张玉衡气得连手背上的针头都要挣掉,张母慌忙去制止他的动作,哭得一副天都要塌了的样子:“你还惦记那个?扫把星干什么!要不是因为她你怎么会躺在这里!”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姐?”张玉衡看着母亲的脸,心头顿涌出一股陌生的情绪。

可这话又那么耳熟,他应当听过的。从小到大姐姐受到的批评指责乃至谩骂,他都听过无数次了,为什么偏偏今天才觉得刺耳无比?

吕少辉把护士叫进来?给张玉衡重新戳了针,也是看他这半死不活的模样可怜,顺手帮他垫了下枕头:“行啦,对于张燕来?说她不是亲生的反而好接受点,不然?谁家亲爹亲妈亲弟弟这么对闺女,那真是倒霉死了。”

说罢顿了顿,叹息道?:“可惜她没能知?道?。”

这话说起来?是安慰,实则还是把张家人给骂了,张玉衡此?时却没计较自己的什么名声,眼泪唰地淌了下来?,肝肠寸断地喊着“姐姐”。

他哭,他妈也跟着哭,哭得要死要活,拉拽着张父边打边抱怨,说当初就该让张燕被淹死得了,好心收养她做什么呢?养出个?讨债鬼。

张玉衡烦躁地打断她,嘶声怒吼着:“我恨你们,我恨死你们了!都是你们害死了我姐!”

吕少辉象征性地劝了两句,闻言嘀咕道?:“真的假的。”

赵重云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他,心底平静到可怕,他第一次觉得人类是很复杂奇怪的动物?,不管是因为头顶的法律还是肩负的道?德,他们都知?道?任何时候都不应该伤害无辜的人。张玉衡这样自私的小人对“张燕既然?不是他亲姐姐就不该被这样压榨索取多?年”的道?理竟也是理解的,他上过最好的大学接受过最精英的教育,智商在人群中也是偏上一层了,可假如?张燕是亲生的,他又觉得自己无辜了,既不会悔恨自己身为既得利者?从姐姐身上压榨的资源,更不会因此?多?流一滴眼泪。

赵重云抽了两张纸递过去,对上张玉衡苍凉的双眼,他忽然?道?:“你去看过你姐姐的遗体吗?”

张玉衡一时愣怔。

“你姐姐是从13楼掉下来?的,13楼,一百多?米的高度。”赵重云语气没有丝毫起伏,“我赶到现场看见她的时候……那已经?不能叫作人了,我看一眼就忍不住吐了,现在回想依然?心有余悸。还是后来?她的身份信息查到我才知?道?,哦,原来?这位女士生前长得这么漂亮,她讲话的时候声音那么温柔,一点也不可怕。”

“小赵。”吕少辉唯恐他说出什么不合规矩的话,出声提醒了下。

赵重云却没再?开口,顶着张玉衡直勾勾的视线出去了。

“哎你这小孩儿?,”吕少辉到底没拦,把剩下的情况一并交代好,“嫌疑人目前已经?认罪,后续会交给检察机关一并处理。”

说到秦永慧和王爽的关系,张母咬牙道?:“我就知?道?这丫头长得妖里妖气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果然?……”

“你就少说两句吧!”张父抱怨道?,“反正也不关我们的事?了。警官,本文由Q群幺污儿耳七雾耳吧椅整理本文上传我女婿……王爽的他害死燕燕,甭管他现在是死是活,我们肯定要追究到底的。”

吕少辉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王爽死了,案件会撤销,你还要追究什么?”

张父皱皱眉,显然?不了解这个?情况,又道?:“那赔偿的事?怎么算?”

张燕纵然?血缘上与他们家无关,毕竟还是他们法律上的女儿?,作为家属理应得到杀人犯的赔偿。

吕少辉明白过来?张父的意思,险些喷出血,也不想再?就如?何拿下王爽遗产的事?情和这一家人多?说,捂着鼻子就走人,生怕慢一步都被这屋里的浊气熏到脑子。

接下来?的几天警方整理了案情所有的相关内容,过程并不比调查阶段轻松多?少。

张家人忙着“商战”,安安静静没再?来?闹腾。

谢轻非被他问得一愣, 以为?他是没听清楚,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卫骋:“……”

他又?坐了回去。

“走吧,去福利院之前,我?们?先见见这个同?学?。”

该同?学?名叫梁思颖,目前是某建材公司的一名会?计。

对于警察找上门一事梁思颖非常意外,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还以为?是公司账目出了问题被查了,直到?谢轻非表明来意,询问她是否认识王爽时,她才松了口气。

卫骋:“???”

他也意识到?自己说话没逻辑了,暗示道:“我?也不太清楚,我?还没体验过?。”

又?来了。

新一轮的考验比他预计的来得还要快,看?来谢轻非还是愿意多给他几个机会?的, 这一次一定要好好回答。

Chapter14

卫骋踌躇地望着脚下,飞快组织着措辞。

他想起那天在医院遇到谢轻非, 其实他老远就看?见她了,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自带什?么只针对她一个人生效的GPS系统,否则怎么回回都能第一时间发现她,好像周遭的所有人物与景色都是黑白?的,唯她艳丽夺目。

卫骋还能说什?么,他望着眼里只?有?工作没有?爱情的前女友,认命道:“好的谢队。”

谢轻非手机又?响了,戴琳发来了所有?资料,那条弹幕的主人也确实和王爽有?关系,两人是大学?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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