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呢，上有老下有小，家里有七个孩子要养，老大的学费都指着这画呢！”

“……”杨老师默默看着张扬。

那表情，仿佛在说：你看我傻吗？

“杨老师，不好意思。”

早说不会强买强卖嘛。

等画收起来以后，杨老师突然站起来，冲着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就算出名，最多也就是博物馆和杨老师出丑。

至于造假的张扬，只会变成通报里的“张某”。

民间收上来的东西，进馆前会被专家团队和各种机器，轮流的检查一遍。

一旦发现问题，不仅买东西的钱会被追回，张扬人也会被警察带走，调查个一年半载的都很正常。

“走吧，我带你去登记处登记。”

“不当面提点一下，我怕那些登记的人，不知道你这件东西有多珍贵。”

“那就辛苦杨老师了。”

张扬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福利。

这一百块的门票挺值的，能让专家有这个服务态度。

不过总感觉有点怪，但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

张扬拿着画，跟在杨老师身后，一路上到了三楼。

刚出电梯，三楼前台那个穿西装的男人就迎了上来。

在两人面前点头哈腰的说道：

“杨老师下午好，是又有什么珍贵的拍品吗？”

“对，是这位张先生带来的。”

“一幅珍贵的书法作品。”

“伱安排个房间，把拍卖相关的文件拿过来，顺便把冯经理叫过来。”

“好的，请跟我来。”

西装男子带着张扬两人，到了101号房间。

他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份《拍卖须知》，交到了张扬手上。

冯经理过来还要一会儿，杨老师让张扬随便看看。

这是张扬第一次送拍古董。

好歹是笔大生意，他看得非常仔细。

结果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上面写着，元代以前的文物不能拍卖？可黄庭坚是宋朝的呀！”

“没错，但写【引首】的徐霖，是明代的。”

“书法作品是这么算年代的吗？”

这种冷知识，张扬还真不知道。

“当然了。”杨老师笑着解释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汉砖砚，就是用汉代的砖头做成的砚台。”

“汉砖砚是清代好古风的读书人制作的，本体是汉代的砖头，实际却算做清代的古董。”

“你这幅作品也是如此，卖是卖它一个整体，上面祝允明、沈周等人的字，也算在了总价里。”

“应该很好懂吧？”

张扬还没来得及回话，房间的门突然开了。

一位穿着西装的短发女人走了进来，看起来应该四五十岁的样子，非常的职业。

她就是杨老师要找的冯经理了。

寒暄过后，马上步入正题。

冯经理一边敲着电脑，一边问杨老师：

“你对这幅字的估价是多少？保留价、建议起拍价又是多少？”

“估价暂时不好说。”

“不好说？为什么啊？”

“因为市面上，找不到最近五年内、真品黄庭坚书法作品的拍卖记录。”

“那件最有名的《砥柱铭》，已经是14年前的事了。”

“嘉德几年前，倒是有一份黄庭坚款的诗卷成交，但是成交价只有3万。”

“你觉得3万能当参考价吗？”

“这……”

杨老师的问题，直接给冯经理问沉默了。

半晌她才重新开口：

“那您这边给出的建议起拍价呢？我拿那个价格上浮30%，当作估价。”

“十万。”杨老师果断的答道。

“多少？”

张扬怀疑自己听错了。

铺垫了半天，来个这么低的价？

“张先生你别紧张，书法作品的拍卖就是这样。”

“不信的话，冯经理，你帮忙找一下记录。”

杨老师非常耐心的给张扬解释了起拍价这么低的原因。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没人做担保。

拍卖会不保真，又没有专家出具的鉴定报告，这幅字上拍的时候，冯经理他们甚至不敢注明年代。

只会写一个【黄庭坚（款）】。

张扬听完解释，深深的看了杨老师一眼。

原来这老头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刚才杨老师口口声声说，这是真迹，还想替博物馆买来着。

结果现在当着人家经理的面，马上把说法换成了：

“有可能是真迹，但不能保证”。

不过人家就这么说，张扬还真拿他没办法。

拍卖会近在眼前，今天好像已经是拍品征集的最后一天了。

“起拍价十万太低了，还是五十万吧。”

张扬想了想出声说道。

这个价格，才和他的劳动价值相匹配。

“张先生，您确定吗？”冯经理问道。

“您坚持自己定起拍价的话，如果最后流拍，要交3%的流拍费。”

“当然确定了。”

张扬心说，自己流拍费还是交得起的。

看得出来，杨老师听到自己的话，一百个不情愿。

但在他的坚持下，冯经理还是同意了这个方案。

很快，双方就签好了合同。

……

等张扬走后，还是在101房间，杨老师和冯经理又见面了。

不过这次，冯经理坐在了杨老师的腿上。

这种情况，任谁都不可能想到。

毕竟有陶老师珠玉在前，谁能想到杨老师的品味这么高级呢？

“老杨，我们前天不是刚给一个客户保证说，这次拍卖就一件黄庭坚的作品吗？”

冯经理有些疑惑的问道。

“我当时说的是尽量，现在不是有意外嘛。”

“明白了。话说回来，你找我干嘛？这会儿还在上班呢。”

“当然是有正事。”

“给你通个气，刚才那件黄庭坚的书法是真品，价值估计在千万级。”

“又是真的？老杨，你没看错吧？”

冯经理捂着嘴问道，脸上掩饰不住的惊讶。

“前天不是刚看到一件真品吗？”

“这个……确实有点蹊跷。”

“我大胆地猜测，应该是岛上的那个故宫博物院出问题了，馆藏文物被盗，流到外面的市场上来了。”

杨老师摸了摸下巴，一副懂哥的样子。

作为专家，他只相信自己的眼光。

既然是黄庭坚的真迹，那么根据“奥卡姆剃刀原理”，博物馆的真品被盗就是最好的解释。

“你这说法，确实有点大胆了。”

“不过同样是真品，怎么这件，你只定10万的起拍价啊？”冯经理不解的问道。

“因为今天送拍的那小子，明显不识货啊，我当然要想办法把它低价拿下！”

杨老师开始给自己的姘头，讲解着脑海中构思的方法。

他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这种事儿还真有。

所以他才会觉得，眼前这个杨老师，是不是恨博物馆里的谁啊？

想闹出一档子丑闻，把大家的绩效搞没？

“没必要，我们又不会强买强卖。”

杨老师摆摆手，示意小助理帮忙把书法卷轴给收起来。

张扬嘿嘿一笑，心说，我说的这么夸张，还不是怕你装糊涂么。

这种情况，张扬以前亲眼见过，里面的门道他可太清楚了。

至于出名什么的就更别想了。

以前故宫的专家，就被仿制的北魏陶俑骗过。

但那都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

高仿被当作真品送进博物馆？

别听现在杨老师说得好好的，一副只要张扬便宜卖，他就要代表博物馆买回去、送进馆里展览的样子。

但张扬在博物馆工作过，知道压根不是这么回事儿。

“老师你不信吗？我现在可以给家里人打电话。”

“行了行了，别打扰葫芦娃了，还七個孩子，你自己才多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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