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感知探见的不是砖砌成的墙，而是无边无垠的黑暗。

黑暗中充满气感，仿佛有谁在吞息吐纳。

里面充斥着各种杂乱的声音，热闹得跟京城最繁华的大街有得一拼，有吆喝声，有叫卖声，有吵闹声，甚至还有打斗声。

青灵小心翼翼地伸出鱼鳍落在城墙上，放开感知。

青灵决定炸它一下试试看。

她释放出大量的玄阴之气牢牢地攀附在城墙上，自己躲得远远的才引动玄阴之气。

青灵甩着自己的鱼尾巴在水里游得正欢，忽然，旁边水草里蹿出一条两尺多长的鱼扑过来，一口把她吞了下去。她再次甩尾，震碎鱼脑袋，贴着墙角继续游。

按照常理来讲，无论是房屋宅院，还是城池，都得修有排水口，把积水排到河里去，雨水、掏米洗菜的水总得有地方排。

大沧国京城的城墙都没它修得气派。

河底布满淤泥、石头,遍布骸骨,长相千奇百怪的鱼类在底下钻来蹿去,除了水尸外，还有似人似鱼的怪物。那怪物呈人形，脑袋、躯干、四肢跟人的差不多，但浑身布满鳞片,脚趾有蹼，耳后有腮,嘴里长有獠牙，眼瞳呈扩散状，灰蒙蒙的,挺像死人的眼睛。

猛烈的爆炸在水底炸开，掀起的气流冲上水面，扬起一丈多高的水花，近处的螃蟹水怪甚至连逃命都来不及便被卷在了爆炸中，稍远处的水生物、石头被炸飞。

与此同时，望山城的城墙爆发出翻滚如浓雾般的煞气，将城墙全部罩在里面，空气中传来震颤的嗡鸣声。

青灵释放出玄阴之气渗进黑雾中，一波又一波连续不停地炸着城墙。

大量的煞气从爆炸中升到空中，聚成巨大的黑云，呈黑云压城之势覆盖在望山城上空。

她又施展操水术，引动河里的水，再配合从地煞蛇那学来的神通，将河水化成滔天水幕升到高空中。她随着升起的水幕飞到空中，望向城中，只见身着黑色甲衣排列整齐的军队飞快赶来。

城门口阵列的军队，更是立起了盾牌、长戟的戟尖朝前，呈战斗之势。

青灵在水中甩动尾巴，先往城里泼了通水。

河水落到一半，便似撞在无形的罩子上，被蒸发干了。

水泼不进，自己也飞不进去。

她调头落回到河里，换个位置又一次释放出玄阴之气炸城墙，再次炸得城墙震颤不已，浓黑的煞气直冲高空。

恐怖的气势从望山城涌出，如排山倒海般压向四方。

望山城的上空，毫无预兆地出现一座一模一样的城，下一瞬间，便带着轰隆之势朝着爆炸处飞来。

青灵的头皮发麻，在水里拼命地甩着尾鱼往前游，转瞬间便蹿到对岸。

猛烈的撞击声伴随着爆炸声从身后涌现，面前这段河的河水、里面的水怪、水草、石头、水尸全被震飞到空中，露出干涸的河床。

青灵刚飞到河岸边，便感觉到有沉重的气势压下，巨大的危机使得她不管不顾地扭头蹿到了渡桥下，藏在桥墩中。

巨大的望山城法相虚影落在了面前，要不是有渡桥挡住，只怕这会儿，她已经让法相虚影给压扁了。

它比沧城都还大，不仅将面前的护城河填满，连另一侧的岸边都占了去。

迫人的威势压得青灵喘不过气。

她紧紧地贴在渡桥的桥墩上，一动也不动，藏着。

汨汨水流声响起，渡桥往外溢出黑血。那些血液并没有流到地上，而是飞快地把桥面覆盖起来。一个不辩男女的声音响起：“滚，你压到老子了。”

桥也成精了！

青灵怪不得把自己埋到土里去。

望山城的法相虚影在护城河、河岸边来回流动碾压。河岸边原本开得红艳艳的花全部被碾成了泥，渡桥被压得桥体下陷。

渡桥震颤不已，有愤怒的情绪涌荡出来，把护城河和城外的土地来回践踏。

横跨护城河的渡桥彻底怒了，它飞起来，在空中划过一道巨大的弧线，重重地砸在望山城法相上。

望山城法相爆发出更猛烈的气势，把渡河掀飞到空中。

渡河在空中翻滚好几圈，停下，又重重地砸向望山城法相。

青灵的头上突然空了，沉重的力量将她压到了河岸边的泥里，连法相都快要压碎了。她顾不得曝露，释放出护体气罩保护自己，飞起来，迅速往战斗圈外飞去。

两道视线同时落在她的身上。一道是渡桥的，一道是望山城法相虚影的。

她心说：“完了，被发现了。”飞得更快了。

那两道视线又齐刷刷地收回去，一城一桥继续扭打在一处，谁都没有把这么一条小鱼放在眼里。

青灵暗松口气，心说：“法相小也有好处，至少不起眼。”心念未了，身后忽然响起沉重的破风声响，强大的力量撞在她的身上，护体气罩瞬间破了，她不受控制地飞出去，情急之下，只能匆忙地再次结出个防御气罩，跟着便一头撞在地上，防御气罩又一次破了。她趴在了坑底，头上还有土和碎石子掉下来。

青灵挣扎着再次结出防御罩，两条鱼鳍在地上一划一划地，挣扎着从坑里出来。

面前是一座茶棚，茶棚里摆着六张桌子。

最靠外的那张桌子上坐着朝悟道和紫衍。他俩齐齐望向从坑底爬出来的小胖鱼，目瞪口呆。

朝悟道满脸呆滞地回过头，把面前的茶水咕隆一口气喝个底朝天，对紫衍说，“紫衍，我好像看到小胖鱼了。”

紫衍说：“不是好像，是确实。”他盯着青灵，极其无语，“你……”手指向望山城方向，“你好端端的，干嘛把城灵炸出来？望山城的城灵，虽然只是地圣级别，但有天尊实力。”

青灵觉得自己的样子有点狼狈，于是把本体吐出来，小鱼法相钻回到身体里。她去到两人的旁边坐下，问：“你们怎么在这？”

朝悟道说：“渡桥要吃人，水里又有守桥尸兵，我们过不了河，在这里等船。”

青灵说：“我过了河，但进不去城。城门口全是兵，结成气罩，把城门罩得严严实实的，溜都溜不进去。”

朝悟道好奇地问：“你怎么过的河？”

青灵说：“游过去的呀。”

朝悟道问：“尸兵呢？他们不出来咬你呀？”

青灵说：“施展控水术把他们抡晕就好了呀。”

紫衍皮极其无语地呵呵两声，说：“控水术哈！抡晕了尸兵哈！那些尸兵是养来防守护城河的，是望山城的第一道防线，你把他们的第一道防线掀了，当然得出城迎敌。”

朝悟道想了想，问：“你还要去找望山城七雄算账吗？”

青灵“嗯”了声，“不止去算账，还想长点见识。望山城像是活的，会呼吸。”

紫衍诧异地看向青灵，“会呼吸？活的？”

青灵点头，“我本来是想在墙角掏个窟窿进去的，但……感觉不对劲。它不仅会呼吸。我用玄阴之气把墙炸开后，并没有墙砖掉出来，而是变成了煞气。”

紫衍的表情凝重起来。小胖鱼是先天法相者，哪怕没有了转生前的记忆，其见识也远不是他们能比的。她在这方面的判断，基本上不会有错。

朝悟道问：“活的城，会怎么样？”

青灵瞥了眼朝悟道：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还问我？

紫衍说：“物件成精，你说呢？”

依依向物华定定住天涯

朝悟道琢磨了下，顿时牙疼地“咝”了声。物件成精，得修炼吧？修炼得吸收气吧，一座城修炼吸收的气从哪里来？

一艘三丈长的船来到河岸前的水码头处。

卖茶的老翁见状，过来招呼三人，“客官，船来了。”

紫衍掏出两颗地煞珠付了茶钱，招呼上朝悟道和青灵，去到码头处。

码头很小，只供一艘船停靠。

一个浑身煞气缭绕的壮汉站在船上打量他们仨，目光从吃了转煞丹的朝悟道和紫衍身上扫过，满脸嫌弃地看着青灵：“怎么还有个修炼清气的小丫头？我这船载活人可是要加钱的。”

青灵问：“加多少？”

壮汉说：“载地灵族过活，五枚地煞珠，活人过去，五百！”

青灵叫道：“你抢啊！”她才不坐这船。她的小鱼法相飘出头：“我游过去。”

壮汉满脸惊奇地看着面前溢散着玄阴之气的小胖鱼法相，挠头，“身体是清气，法相是玄阴之气，怪哉。”

青灵收了法相上的防御气罩，露出小鱼法相的本来样子，最内层是紫气萦绕，外层则是水蒙蒙的清气灵光，瞧着就极为不凡。

壮汉满眼惊叹，说：“你，继续用玄阴之气罩住自己，我收你五枚地煞珠。”

青灵将法相世界掀开条细缝，从里面摸出五枚地煞珠扔给壮汉。

紫衍和朝悟道付了船钱，三人一起上了船。

他们仨在船下的时候，没感觉到船上有人，待过了船舷走到甲板上，才看到船里的煞气浓得有如实质，从船舱到甲板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壮汉大声喊：“往里挤挤，挪一挪，里面的再往里走一走。”

朝悟道叫道：“你这生意可真好。”他的头皮直发麻，可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挤。

青灵见状，不想跟人挤，径直飞往朝悟道的肩膀。

紫衍手里的折扇伸出来，挡住青灵，说：“你落在我折扇上。”那萦绕周身的玄阴之气要是沾在朝悟道身上，肩膀都得给它腐蚀了。

青灵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直接趴在了船舷上。她想了想，对收船钱的壮汉说：“我这么小的个头，为什么也要出五个地煞珠？”

壮汉悄悄比划了下她的大小，说：“我们按个数算，不按个头算。”他说完，冲驾驶舱喊道：“人齐了，开船。”

青灵长这么大，第一次坐船，还挺新鲜。她趴在船舷上，好奇地望向水底。船底的水花涌动，黑色的水里，不时掀起白浪，又有阴影划过。

壮汉见状，喊：“小丫头，别盯着水里看。水里的东西多了去，当心把你勾下去。你要是掉河里，我们可不管捞的。”

青灵“哦”了声，回头，便见到旁边站了具骷髅。这骷髅只有骨架，连点皮都没有，眼睛里布满浓浓的黑气，有煞气也有玄阴之气，头颅内部有一个黑色的旋涡。她好奇地抬尾一卷，把那旋涡拽了出来，骨头哗啦一下子散架掉在了地上。

周围的人刷地一下子朝她看过来。

青灵赶紧把旋涡塞回去。

那骨架又哗啦啦地立起来，愤怒地抡起拳头就朝青灵砸过去。

青灵甩着尾巴，飞到桅杆上。

骨架气愤地拨开人群，要往桅杆上去。

壮汉一把拽住它：“你还想上去？她多大点，你多大？你没看出她的道行比你高吗？”

最的一句话果断劝住了骨架，转身回到原来的位置上，想想，这地方不安全，又往人群里挤去，换了个地方。

蓦地，船体晃动，似卷入了大浪中。

青灵站得高，看得远，一眼看见前面的一城一桥还在打，战斗余波卷到下游河流处，把船都推了起来。

壮汉爬上桅杆，探头望去，惊声哎呦一声，冲下方喊：“调头，快，调头，回刚才的水码头，前面打起来了。我去，望山城跟渡桥打起来了，这城和桥都成精了！”

船上的人立即嚷嚷起来，议论纷纷。

“什么？望山城和渡桥成精了？”

“就说渡桥天天吸人血，肯定迟早要成精。”

“哎呀，快让让，我也要看看。”

……

不少人施展神通，飞到空中，去看是什么情况。

行驶在河面上的船则迅速调头返回刚才的码头。

青灵：“……”

紫衍：“……”

朝悟道：“……”

她绕过城门口军队集结的地方，面前是煞气腾腾的大河，高耸的城墙直直地插进河里。汹涌的河水拍打在城墙上,掀起好几尺高的浪花。墙角下靠近水的地方,爬着大量的巨型螃蟹。

青灵沿着望山城的护城河游了一圈，没找到能进去的地方，决定自己从河底掏个小窟窿游进去。

她去到城墙底部靠近淤泥的地方，找了处有石头遮掩住，正要释放出玄阴之气去破开墙砖，却忽然看到表面覆盖着的煞气在动，它并不是呈流动状，而是像谁在呼气、吸气，一会儿往外涌出两三寸，一会儿又收进去。

青灵释放出玄阴之气小心翼翼地绞碎面前的墙砖。

墙砖碎裂，变成浓郁的煞气，还有黑色的血淌出来，墙体像是会疼，还轻微的收缩了下。

墙成精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地底不下雨，地灵族可能不需要吃饭，靠吸煞气过活，竟然没有排水口，甚至连墙缝都没有一条。

它正掰开一只磨盘大的螃蟹壳，在掏里面的蟹黄吃。那蟹黄黑乎乎的，宛若烂泥。

这些螃蟹最小的也有簸箕大小,最大的仅蟹壳都有丈余宽,再衬上粗壮蟹壳，显得格外凶悍。它们的壳上覆盖着浅浅的绒毛,细细密密的,宛若钢针。

每一个墙垛后都站有守卫，防卫森严,想要翻城墙飞过去的可能性极低。

青灵毫不犹豫地放弃从大军封锁的城门进去,打算看看有没有墙缝、地洞之类的地方可以钻过去。

青灵潜到河水中，打算看看墙角底下有没有缝隙可以钻。

城墙露在水面上的足有七八丈高，淹在水里的部分有三四丈,地基深处河滩淤泥之下两丈多深的地方，一直到了岩石层。

青灵有种感觉，这墙洞掏进去，指不定会到哪呢。

不过来都来了，掏掏看呗，大不了见势不对赶紧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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