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多！一点都不。”

只见这红箱里，铺满了折叠工整的黄色符纸。上头皆是用朱砂，龙飞凤舞般画着些不知所谓的图案，许是放置太久，甚至已经有点褪色。

轻捧起一张符图，只见上头有的能分辨出是文字，有的却似兽形一般，歪七扭八，不得其意...

“多吗？那便不...”

再快点！

符图一成，莫灵杉马上在手中结印，口中喃喃诵念咒语。这些深刻进记忆的咒文，是她在后山没日没夜练习的成果，只是刻苦的努力却并没有换来一丝的成就。

“祖母，就让杉儿试试吧。”

“唉，罢了，你莫要再偷练。”轻叹了声摇摇头，祖母从里屋床底翻出了一个陈旧的红木箱，应是闲置许久的缘故，木箱上头积了一层灰。接着又从腰间一串钥匙中挑出了毫无特色的一把。

“杉儿，巫法并非人人学得，以你的资质并不适合。”

“可从未尝试过，怎就知道不适合？”

莫灵杉怀疑过，能否驱动符阵，或许与祖母的骨镯有关。但祖母并不解释，只是摘下骨镯，手中结印，轻松驭了一个符阵，这才让莫灵杉心服口服。

“杉儿，现在肯放弃了吗？”

“为何？明明我都记下了符文法决。”

“符文法决众人皆可习得，但巫法从心，巫灵才是根本，你尚且缺乏最核心之物，如何能驱动高阶巫阵？”

“倘若，我也使用骨镯呢？”

“这骨镯虽聚灵，能辅助人驱动巫术，但终归只在一时，若无巫灵控制，片刻爆发只会让使用者遭到反噬，百害无一利。祖母是为你好，才从不让你接触它。”

...

虽不知这骨镯如今为何到了莫灵杉的手上，但也只能靠这个搏一搏出路了。

哪怕，真的遭到反噬。

念咒的声音起初还有些颤抖，但随着不断重复的诵念，莫灵杉的吐字愈发清晰坚定了起来。

很快，骨镯似受到感召一般，竟有股暖流涌动，一波接一波地从手腕扩散至全身。

在这暖流的浸润下，莫灵杉仿佛置身于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五感反而更加敏锐起来，周遭的一切波动开始随她的意念驱使。

朱唇轻启：“起！”

如同重锤敲击空气，巫阵已成。

随着最后一声咒念，莫灵杉感觉到其中一个手下，在触碰到自己的一刹那，便身形顿住，接着就是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传来。

只见手下整个人似乎被一个无形的力量缠起至半空，四肢正胡乱踢蹬着，突然被什么东西猛地一折，双臂竟生生脱臼了，无力垂落摇摆。

仔细一看，缠住手下上身的竟是从屋顶延伸下来数条垂幔。这垂幔似活了一般，将两个手下分别困住，在空中流淌起来，速度越来越快，直至将他们向屋子中央的阴阳交界点摔了过去。

“啊——”那原本爬起的宁昆被其中一具身体猛地击中，虽有体重撑着，却还是被撞得向后踉跄了几步，重重地后脑着地，摔在地上。

眼见三人均被压得倒地不起，垂幔随波游动着，很快便缠绕上他们的脖颈，薄纱蒙住了他们的脸。

“救命——呃——”随着垂幔越缠越紧，空气愈发稀薄，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他们的喉咙。

他们双手紧紧抓住脖颈处的垂幔，拼命挣扎着，试图找到一丝逃脱的机会。

呼救声在薄纱中变得微弱而模糊，莫灵杉却似毫无察觉一般，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此刻的莫灵杉，站在漩涡之外，绿杉衣袂纷飞，由手腕骨镯处延伸至指尖的红光竟是比初始浓亮了许多。

但见莫灵杉的眉间此刻却是紧紧蹙着，皱成了深深的川字沟壑。她的双手虽保持着结印的动作，浑身却在使着劲儿。额上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仿佛在与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抗衡着。

只听她口中嗫嚅着的早已不是先前的巫咒，而是交替着两种近乎分裂的，模糊的声音。

一边在哀求：“停...停下...住手！...”

一边在狂欢：“哈——快，勒死他们，勒死他们！哈哈哈！”

失控了。

怎么停不下来？

一开始，随着巫咒的诵念，骨镯带来的暖意让莫灵杉沉迷了进去。这是一种从未感受过的，仿佛从血液里流淌而来的舒适，让她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处险境。

“这就是灵吗？”

巫阵达成，周遭的一切似乎放缓了速度，让莫灵杉能轻而易举地用意识去拨动，去变幻。

直到，视线的黑暗深处，那抹金色光影，再次闪烁。

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是，这次不再是单一的光影在舞动，而是数个光亮的点如鬼火般在空间中游走，无规则地聚拢又分散，点缀在无尽的黑暗中。

只是莫灵杉能够确定，每当周遭发出凄嚎时，光点竟也会跟着暴闪。

类似...欢呼？

这让莫灵杉不由得想到之前被捆于祭台时，以为光影与她一样犹如困兽一般。如今想来，说它是在兴奋舞动也并不违和。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更令人不安的是，在这光影出现后，莫灵杉感觉自己变得有些不太对劲...

虽然闭着眼，但她能感知那三人的痛苦挣扎，能听到那渐弱的呼救，能知道他们快要被勒死了。

莫灵杉并非嗜血之人，今日之事，诸多疑点还待追究。只要自己能逃离魔爪，她并不打算杀死这三人。

还有这个巫阵，明明是个困阵，是从何时起竟变成了杀阵？

从锁灵变成了灭灵？

“唔——救...命...”透过纱幔，三人的脸已被勒成了猪肝色，无助得蹬着腿，濒临死亡。<

“祖母，求求您了，教教杉儿吧！”梳着双鬟髻的小丫头拽着祖母的衣角轻轻地摇动，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略带娇憨地恳求。

“你若能默下这些符图，此事便有的商量。”

“这...这么多啊？”

眼看宁昆暂时被糊了双眼，无法看清方位，莫灵杉紧绷着身形，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紧咬着下唇，全神贯注地画着符咒。

莫灵杉感受到了身后的威胁，但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心跳如擂鼓般急促，但她必须在两个手下扑上来之前完成这个符咒，这是唯一逃生的希望。

快点...

箱子打开，一股成年朽木的气味涌了出来，让人不禁皱了皱鼻子。

“可是...”

“杉儿乖，此事莫要宣扬，待你及笄后再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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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后。

“祖母？祖母可还记得答应杉儿的事吗？”少女站在那儿，一袭翠微襦裙，坚定眸光中满溢着期待。

正如，今日画的这水咒困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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