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栖低头瞅了瞅耗子洞，还有点疑惑他之前的剧烈反应，“呃，大孙前辈是怕耗子吗？”

孙哲平好笑：“我能怕它？”

“那怎么那么激动呀。”

完全不想理会熊孩子的孙哲平伸手把小姑娘扶正，上下看了看，明明他老妈每次看到耗子也是要吓得尖叫一下才能调整过来，这小丫头一点反应都没有，还真是胆儿挺肥的。

“还没站完”

“要站到什么时候？”

乔栖默默低下头，刚好看到一只灰不溜秋的小耗子从自己脚尖前溜过去，钻进洞里甩甩尾巴就没影了。

小姑娘眨了眨眼，半天没动。

“……”孙哲平睨了她一眼，见她一点脸红心跳的正常女孩子反应都没有，估计这丫头真是不拿他当外人了。

男人手里还端着空碗，臂弯靠着个半大不小的姑娘，硬是稳得一点动静都没有，晃都不晃一下的。

“站到全家都认同，这我爹订的规矩。”

“？！”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显然是没听过这样的家规，不过想想孙伯父刚刚气势汹汹抄起晾衣杆的架势，心里也有些发怵。

乔栖收起下巴，缓缓抬头，看了看正午的大太阳，然后下一秒就往屋里跑。

“我去求情！大孙前辈你往阴凉地儿站站！”

“……”

听完这句话，孙哲平也没应声，直接转回去面壁思过了。

灰瓦上落了一道道紫藤条，七年过去，墙没什么变化，只有孙哲平长高了。以前两眼一摸黑的地方，现在抬抬头就能看到隔壁院，至于其他，院里院外都没变。

从K市回来的这三年，自己在B市又学到什么了。

绷带缠得更利索了，然后算是学到了点照顾人吧，照顾小丫头。

随随便便学到了。

随随便便就习惯了。

习惯到连那贼眉鼠眼的耗子都容不下了。

送机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事，两人没多含糊，说完就走。

孙哲平送完乔栖后又在机场站了一会儿，听着引擎声渐行渐远，沉默许久，还是驱车去了医院。

第五赛季开始没多久，孙哲平就退役回B市接受治疗了。在半年康复训练后，他的手被确诊为不能进行精细作业，于是他也放任自流，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来复健，只要手不疼，他就肯定不会过来。

主治医师张老先生问的那些问题，孙哲平早都能背下来的，不用想都能回答，什么不疼、没感觉、没问题，答得比反应得都快。

张老医生原本是挺满意，顺便问，“怎么突然来了？”

孙哲平说，“参加了线下赛。”

“……“

这先斩后奏的混小子！张老医生做了三个深呼吸缓了缓气，然后颤着手让他赶紧去拍片子，从肩到手都必须要拍。

拍出后，张医生眼睛一瞪，指着片子问：“这什么东西？你骨裂了？”

孙哲平一看，“哦不是，项链，忘摘了，你凑合看吧”

张老先生差点被他气出一口血，“还带项链？怎么着，不打游戏转行当时尚男孩了？”

每次来都会被训一顿，孙哲平早就习惯了，现在听着也就是掏掏耳朵，顺手把穿链子上的戒指拎出来，表示自己是实话实说。

张医生瞥了眼，“还是个戒指？要结婚了啊？就你小子？”

“订婚戒指。”

孙哲平随口解释了一下，也没管对面的人是不是震惊得笔都掉了。

但既不是说谎，也不是含糊，本来就是乔栖自己拿着戒指跟他说，如果有一天她能拿冠军，一定要他去看的。

小姑娘怀着歉意跟他说，虽然知道他不会开心，但在看到他那些收藏后，她就是非常想拿冠军给他看，冠军奖杯、冠军指环还有冠军专属的键盘鼠标套装都想拿给他看，所以，如果他能去决赛现场的话，她一定会用冠军戒指来换他手里十五块钱俩的小戒指。

这话说得孙哲平都笑了，要说在决赛现场看着别人拿冠军这种事，他真是要多不愿意就有多不愿意，要是搁过去，那更是头可断，血可流，冠军不能送。

但孙哲平得承认，自己这些年还是有变化的。

他还是接受了手不能恢复如初的现实。

孙哲平说，可以，但丑话先说在前面，我可不会给你加油。

孙哲平不会给任何人加油的，别说张佳乐乔栖，就是他自己一手创建的百花都是不可能的。只要不是他孙哲平自己的队伍在上面，谁夺冠他都不会支持。

冠军戒指这东西，孙哲平要是真稀罕，他完全能自己定做个比职业赛还贵十倍的冠军戒指，有什么必要呢。

他要的是戒指吗？他要的是冠军。

但小丫头想送，孙哲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能的。

反正他都带了一个了，接下来再换两个三个什么戒指，那也只会是她的，就算不是，他也会让她是的。

“是订婚戒指。”孙哲平说。

“结婚那种？”张老先生甚至不确定孙哲平会不会写结婚俩字儿，别写成荣耀吧。

“不然呢？订婚戒指不结婚还能干嘛。”

“……那你媳妇儿，不是，未婚妻呢，没跟你一起来？”

“她有她自己的事，等她忙完再说。”

“谁信你啊，”张老先生冷哼一声，“你小子能这么耐心？怎么没见你对自己手就耐心点？”

“我够有耐心了。”孙哲平说。

这是实话。

无论是对自己的手还是对乔栖，孙哲平都已经用尽了第二赛季的自己绝不可能有的耐心，不然他现在要么躺在医院病床上，要么就被锁在监狱里了。

张老先生信不过地睨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直接把看完的片子交给他，“行了，这次没事，自己回去休息休息手就行。”

孙哲平还挺意外：“这回没事？”

“这话该我问你，怎么？总算学会写适度复健几个字了？还是你比赛输了？”

“输了，亚军。”

“啧啧，没卸了你这五根手指跟人家拼命？”

“这次没。”

“？”

这回张老医生真有点意外了。

打从孙哲平第一次阴着一张脸踏入诊室，一直到他现在隔三差五就放鸽子不来复检，算算也有三年了，张老医生还是很了解孙哲平什么性子的。

就这傲了吧唧的脾气，他要打上头，谁能拦得住？

张老先生问，“怎么着，还嫌比赛打得不尽兴？”

孙哲平摸摸后脑勺，想说那比赛确实没什么好玩的，切对手比切西瓜都容易，他动都不想动一下，全程就当指挥了，直到最终赛才亲自上了下阵。

虽然那个有点意思的最终赛在开局五分钟后，也被某人给强行掐断了吧……

某个人啊……

孙哲平放下手，叹气，“因为遇上个倔脾气吧。”

张医生：“比你还倔？”

“我倒希望她能倔到那程度。”

“嗯，我也希望。”

“啊？”

张老医生头都没抬一下，低头收拾片子，“啊什么啊，我也希望有个比你还倔的人快点来管管你，你来我这儿不嫌花钱多，我还嫌见你烦呢。”

烦人的孙哲平：“……”

“你自己也是知道自己这回打得比较适度就没及时过来吧？”

“哦那倒不是”

“什么，敢情你小子是故意不来的？”

“也不是，忙着带孩子呢。”

“……？？？你小子还没结婚就先搞大人家肚子了？还落地了？”

“……”妈的解释不清了。

孙哲平是个干脆人，解释不清就不解释了，直接问：“所以按这个状况练习就不会有问题了是吧？”

“对……嗯？？？”

张老先生的注意力一下子被拽回来了，“怎么着你还要练习？！还打比赛？”

孙哲平嗯了一声，“跟人约好了，还要再打一场”

“跟谁约好了！哪个脑子进水的敢让你打比赛！”

“就是您刚才说要让她管管我的那个倔脾气呗。”

“？？？那你的妻儿呢！手废了你后半生怎么办！”

“我妻儿也让我去打比赛。”

“你就睁着眼睛说瞎话吧”

孙哲平：……我妻儿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啊。

在孙翔之后，乔栖贴身接触过的异性只有孙哲平和张佳乐两人。但大概是相处距离一直都很近，真到了彼此相贴时，反倒是连羞赧都升不起来，只觉得自己像只在迁徙中找到了落脚点的海鸟，无比安心。

“没有，”乔栖摇摇头，闷声说，“我就是没想到大孙前辈家里还有杰瑞呢。”

孙哲平：敢情全世界的耗子都叫杰瑞。

这是什么习惯，难道他小时候经常躲耗子吗？乔栖没明白，可见他说得一点都不上心也就没再开口问。

孙哲平也不见外，把空碗塞回姑娘手里，“再来一碗”

乔栖摸摸鼻子：“大孙前辈回屋吃呀”

孙哲平以为她被吓傻了，还问：“你怕耗子？”

他扬了扬下巴，“耗子。”

其实乔栖自己是在惊讶的，她也没想到短短两周的时间就会对这两个人安心成这样……

好像……

紫藤树下，乔栖半靠在孙哲平怀里，除了这人手臂确实很结实外，实在没什么别的想法。

都有点超过小翔了呀……

等乔栖消化完自己的反应，然后才抬头唤了一声，“大孙前辈。”

“习惯了。”

孙哲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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