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十分危险的。

从那天开始，a01渐渐很少出现薛慈面前。

薛慈并没有意识到不对劲。

独属于它的玫瑰。

观众席上全是其他车队的粉丝，唯独他是澄一白这个跑来砸场的孤狼的朋友。

于是所有人对这个不懂规矩的少年怒目视，却看到少年弯起唇瓣笑意烂漫，和那双落星辰的眼睛时微微晃神，稀里糊涂地跟着鼓掌起来。

这种脱轨, 早之前……甚至是薛慈还那幼小柔软的时候，它第一次现身薛慈面前时开始的。

薛慈对它来说是特殊的。

——但总之，a01的计划当, 当然不包括和薛慈的第一次互帮互助。

它全知全能、没有感觉的化身, 之前，有了超乎它控制范畴内的变化。

澄一白拿了第一，对着薛慈也拼命挥手。或许是因为刚从赛车上下来，还没从刺激心惊缓过神，那张脸颊上也缓缓浮起一点殷红，热度从面颊抵达了耳垂。

薛慈和澄一白系开始亲近起来。

a01都看得见。

还看见澄一白偷偷去牵薛慈的手，给他写了一封无病呻『吟』的情。

薛慈回到家里才拆开情。

他没有排斥，反倒很高兴。

“澄哥说他喜欢我。”薛小少爷端正坐位置上，紧捏住信纸的一角，仰头和a01说话，“他问我，要不要做他的男朋友。”

“我也很喜欢他。”薛慈说。

少年人殷红的唇瓣微微弯起来，满盈的喜悦：“a01，觉得呢？”

薛慈只是习惯了，下意识询问一下a01的意见。不过他心里也早做了决定，比这个时候，不等a01的回复，他迫不及待地说道：“反正我想，明天答应澄哥。”

a01依旧没有表情。他很清楚，薛慈对澄一白的喜欢只是来源于一个愿意陪伴他的朋友的感，青涩的像是两名小学互相许下天长地久的承诺。等到两人一起后，才会发现诸多不合适和罅隙，不必它多注，两人都会很快分开。

兴致结束以后。

但是这时候，a01还是出现了。

它平淡地凝望着薛慈，教导他。

“薛慈，不要早恋。”

薛小少爷略微愣了一下。

他说：“我都十七岁了，还吧，哪里像早恋？”

他一直知道a01也有像大人一古板的时候，微微抿唇，赌气一般地滚到被褥当，用被遮住头。

“啦，我要睡觉了。”

a01不发一言。

它夜『色』当，站薛慈的床边，漫长的像凝成了一座雕像。

第二天的薛慈没能愿答应澄一白，因为澄一白写的情被他哥发现了。

薛浮有的时候是很迟钝一人，根本没发现兄弟居然偷拐他的弟弟。

当他发现澄一白居然拱自家阿慈的时候，说是勃然大怒也不为过，只差拿起什么打断这狗兄弟的腿了，直接把澄一白赶出薛家，还蹲守门口，骂骂咧咧。

薛慈当然也心虚，他拦着兄长，说道：“可以了哥哥，对澄哥什么气？我们是自由恋爱啊。”

薛浮那张素来冷冽的脸，更被气得微有些扭曲。他着急上火地说：“啊。现帮着他，反抗哥哥了？还我发现的早。才多大？我把澄一白当兄弟带回来，他这么带坏？”

澄一白很狼狈，但还是试图解释：“怎么能说是带坏？浮哥，我是真心的！”

他的叫嚣薛浮一个字都没听进，光顾着气了。

“还有那封情，肉麻死了。什么没了要死……”薛浮平静地冷笑一，“那让他去死了。”

薛慈：“……”

这种话被薛浮当众说出来，也实是有些羞耻。

至少薛小少爷脸红了。不说话。

这事后面连薛父都知道了。

薛正景的态度也很直接，和澄家那边交代过，还认真和薛慈商讨过。

现还小，不适合联姻或者订婚。且算是联姻的话，父亲也更属意某家、某家，或是某家的名门淑女——当然，真正确定下人选，还是由自己决定。

薛父一本正经，但薛慈却更羞耻了。

早恋的事能被宣扬的天下皆知。

薛小少爷低垂着头，手背身后。他的睫羽深深地压下来，不停地颤着，后闭上了，雪白面颊上很快浮起似云雾一般的殷红。他喏喏说道：“知道了，我还没有这个意愿。”

之后便是薛慈拒绝了澄一白的恋爱邀请，说认真考虑过后不还是先做朋友。

澄一白也并不气馁。可惜他虽然有意想接近薛慈，继续追求，却被薛家严防死守，只能被摁门外。

薛慈安静地长到十八岁。

薛家小少爷的成人礼势浩大，洲城稍微有些权势名的权贵都认得了薛小少爷，送来贺礼。

薛家没怎么收，一概婉拒，只收了有亲缘系的几家的来礼，隆重宴会后，又举办了一场私人家宴。

只有薛正景、薛浮、和薛慈。连着的几位亲朋都未邀请。

不过严格算来，其实是有四个人的。

薛慈的足尖踢到了桌底某个地方，a01坐他身边。

薛小少爷对着a01笑了一下，眼真正落星辰般明亮。他像有点得意，今天是自己的日，a01答应了不会欺负他，于是薛慈有事没事轻轻拿脚碰它一下，充分昭示了自己的存感。

力道倒是真的不重，和小猫拿肉垫拍人似的，一下又一下，是安静不下来。

薛慈许了愿。

a01很不讲道理，直接读心，窃取了薛慈的心愿。

十八岁的薛小少爷什么都不缺，有家人和朋友的爱。哪怕母亲早逝，薛父也会每一年的祭典上告诉薛慈，母亲很爱。小小的薛慈靠着这一点母爱飞速成长起来。

所以他的愿望也很简单。

和爸爸、哥哥、a01每年都一起。

a01收回了读心功能，仿佛被一片火海烧灼，烫得它失措无防。

许愿完了是分蛋糕。

薛浮看见弟弟多切出来了一块蛋糕，便多问了一句。

薛慈一本正经：“我要吃两块。”

然后他把另一块端端正正放旁边，直到家宴结束也没去。

薛慈心里很清楚。

那是给a01的。

参加了一天宴会，薛慈当然也有些疲累。

薛慈进了浴室，热水当充分地放松了自己的肢体，瘫软得像一块融化的软糖。洗浴干净后，薛慈换上睡衣，又躺到了床上。

a01看他一眼，薛慈的头发弄干。

薛慈困得厉害。他知道a01会帮他把湿发吹干，于是『露』出得逞的笑容，说了句“谢谢”，然后心满意足地蹭了蹭枕头，准备进入梦乡当。但是a01还站床边，问他：“有什么愿望？”

这个位面待了这么久，a01已经顺利接受了日是可以许愿的设定。

薛慈『迷』『迷』糊糊地说：“啊，永远能和……”

a01打断了它：“要可以实现的愿望。”

它想到之前窥探薛慈心愿的时候，听到的愿望。

薛慈似乎有些茫然。

他半睁开了眼，黑沉的瞳还含带着一年困倦的雾气。近乎有些无奈地说道：“那a01永远陪着我吧。”

薛慈当真只是随口一说。后面几个字的尾音越来越低，几乎都已经要带入梦乡。但是a01略微的沉默过后，平静冷淡地说：

“薛慈。要可以实现的愿望。”

“……”薛慈睁开了眼。

他近乎是强行地自己从甜美睡梦当挣扎出来，眼里困倦雾气浓重得像是泪花一般。他略见茫然：“为什么？”

薛慈爬了起来，认真地质问道：“a01，不会永远陪着我吗？”

神明的意识是学不会说谎的。

所以a01只是保持了沉默，然后近乎是残酷地说道：“睡吧，薛慈。晚安。”

薛慈还是挣扎着睡着了，一晚上都睡得很不安分。成年人的第一天，薛慈被迫接受了即便是从小陪着自己的“守护神”也会离开的现实。

当然更糟糕的是，守护神从来不是守护神。

薛慈十九岁的时候，这个世界濒临崩塌。

溢出的能量几乎要撑裂每一处空间，a01不能每天陪薛慈身边，它奔赴于每一处裂隙诞处，用能力修补极不稳定的空间。然世界位面还是已经临近崩溃极限、千疮百孔。

它已经无法等待了。

唯独选择新，或者毁灭。

a01收到了来自于“神”的催促。大概所有的执律者都会疑『惑』，从来效率高的a01会一次任务当消耗这漫长的时间，甚至位面世界都要濒临崩溃了——

于是某个平平无奇的早晨，刚修补完空间的a01它来到位面世界的原因，还有这个世界后走向的轨迹，都告诉了薛慈。

薛慈一开始当然不想、也不敢相信。他的脸『色』苍白，尽失血『色』，指尖很轻微地颤抖着。

a01是神明的意识，它说出世界本质时会被赋予“法则”的力量，即是让所有人类都天然信任它所说的话。薛慈很快接受了事实，并对应上了a01口所说出的角『色』位。

“所以……”薛慈的唇微微抿紧，“我是那个核心？”

这是a01来到他身边的原因。

a01以前不会做世界本质告知核心这无聊的事，直接核心用来构建逆向世界足够了。毕竟让曾经的天骄等待着自己噩梦般的未来，尝不是一种折磨。

但是a01这件事告诉了薛慈。

并且第一次的，做出了规则以外的事。

“还有一种方法。”a01平静无波地叙述着，“世界意识的偏爱，核心的能量，自愿交给和联系紧密的个体，让‘他’来代替。”

“我会用‘他’来构建逆向世界。”

这的方法算是钻了漏洞，但也不算是违规。不管是对于a01还是位面世界言，只要后的世界能趋向平衡，算是任务完成。至于过程，并不重要，只是从来没有执律者会做这多此一举的事。

薛慈似乎刚从打击回过神来，他的眼里还是带着许茫然，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浮木。他试图向a01伸手，要牵住它的衣袍，但后来又放了下来，雪白手腕上青筋毕现。

音低哑地问：“代替我？”

“谁来代替我？”薛小少爷略微颤抖地重复道。

紧密联系者——

“薛正景，或者薛浮。”

薛慈这世界上拥有血脉联系的两人，心灵上依赖亲近的两人。

父亲，或者兄长。

薛慈顿住了。

他的唇瓣被无意咬得殷红，脸『色』却苍白不见一丝血『色』。窗帘遮住了外面的朝阳曦光，他的面颊被掩阴影当。

“不要。”

薛小少爷冷静地说：“a01，我不要。”

他是薛家的小少爷，受万千宠爱，本来应当被养得任『性』一些也无妨。他可以贪怕死，可以天然怯懦，甚至可以觉得自己的命是比其他人要贵重一些——他不想死，可以对着父亲和兄长哭泣，只要掉几滴眼泪，薛正景和薛浮恐怕都会心疼得为他去死。

可是薛慈被教养得很。

甚至有了不合时宜的胆气。

薛慈说：“我去做核心的话，爸爸和哥哥不会有事，世界也不会毁灭？”

小少爷叹息地道：“拯救世界，听上去酷啊。”

“a01。”

“那让我做一次英雄吧。”

薛慈以为他身为核心，让a01构建逆向世界，是一种死亡的含蓄说法。

所以临到头，还是忍不住害怕，忍不住抱着a01一只手偷偷流眼泪。

“死的话是不是很疼？”薛慈说，“我们系这么，a01，还是不要让我太疼。”

a01说：“不是死亡。”

“薛慈，会继续活下去的。”

但会活得此艰难。

放置能量的逆向世界，和世界位面出于同源，但却相反背离。受位面意识所偏爱的核心，逆向世界变成了受位面意识所弃。

他身边的一切都与正面世界相反。

更残忍的是，薛慈是意识不到这点的。

他爱意当，永远心怀热忱。于是诞逆向世界的时候，仍留存着曾经的痕迹，他敬仰亲人，重视朋友，祈盼爱意。

他对所有一切心怀善意，一次次受挫，次次谨小慎微地试探，但受到的反馈却永远和本应得到的相反。

——逆向世界当，薛慈是唯一一个正向行走的人。

他格格不入，是扎进血肉的骨刺。

但当这根骨刺被拔除的时候，留下的痕迹已经永远淡化不掉了。

构建逆向世界后，a01的任务应当完成了。

但是它来到神的身边时，却提出了一个极不合理的要求。

它要变成人类，去往“逆命”的逆向世界当。

作为神的意识体之一，a01前往逆命世界，只能采用化身方法，才能不引起下等级位面的崩溃。

作为“逆命”衍出来的、由它一手构造的、更加不稳定的逆向世界，即便采用化身来削弱能量，也依旧会引起位面的崩塌。

简单的方法，是变成人类，进入到逆向世界当，成为它的本源之一。

神并不固执。

作为继承了祂大意识体的a01，祂甚至充满了宽容。只是对待a01的一意孤行，充满了叹息地告诉它。

“变成人类，失去记忆。a01，对‘他’充满恶意的逆向世界当，能确定自己不会被同化，适得其反地伤害‘他’吗？”

“我不会。”a01说，“我永远不会伤害他。”

我答应了薛慈的愿望。

我会永远陪着他。

神叹息着通过了a01的要求。

a01愿以偿。

他也并不知道神所预见的未来。

a01所化身的人类，叫做谢问寒。

逆向世界当，世界意识无法隔绝这个错误的、对薛慈拥有善意的存，于是两者都它的针对当。谢问寒被更改命运，从白家的继承人到流落外的少爷，他一困苦，受尽磋磨。十八岁因杀死继父锒铛入狱，终其一，从未见过薛家小少爷薛慈。

谢问寒出狱的时候，孑然一身，什么也没有。

某日去祭拜母亲时，路过一座山上公墓。有一处坟墓十分破败，只有干枯蜷缩的假花，烧了没两片未燃烬的纸钱。

谢问寒心有所感地看了那墓碑一眼。

他头疼欲裂，还没看清，眼睛便突然渗出血来，只模模糊糊看清了那上面的两个字。

“薛慈”。

薛慈之墓——

后来谢问寒回到白家，忽然便发了疯。

他争权夺利，成为了人人敬远之的恶鬼阎罗，但得到白家后，又饮.弹自尽，死后财产都捐献给了慈善机构。

但作为谢问寒的一结束了，a01的一却还没有结束。

他看着趋向稳定的世界位面，能量分薄给了薛慈残存的魂魄，一力他带回了正面的世界。

他要薛慈带回去。

到他开始诞的地方。

这一步消耗了a01一部分的能量，剩下的大部分能量都留存薛慈的体内，护住他剩下一点未消散的意识。大概要稳定约十年的时间，薛慈才不至于因此消耗。

耗空能量的a01已经无法从人类变成意识体了。

他的人类身份“谢问寒”和其他人不同，是凭空出现逆向世界的，没有对应正向世界的位置。果继续留这个位面，只能继承逆向世界当，谢问寒的悲惨命运。

但a01选择了留下。

他的同事a02找到了他，并且表示，出于同事情，它会提供一点帮助。

a01拒绝了。

a02很不解：“要永远留这个位面吗？”

a01想，永远是个很的词。果能永远和薛慈同一个位面，似乎是不错的选择。“无所谓。”

a02：“但是挑选的人类身份很不。”

a02也见过沉溺位面世界、人类社会当的意识体，但它们挑选的人类身份都相当优异，不外乎王侯相。

但a01说：“无所谓。”

a02：“吧，我只是想提醒，把能量永远给予一个人类是违规的。”

a01：“我定了一个期限。”

a02：“什么期限？”

“一个心甘情愿的吻。到此为止。”

a01漫不经心地说。

这像是他为数不多的浪漫细胞，但按照命运的轨迹，他应该永远等不到这个期限。但是谁乎？他遵守了诺言，他的能量会一直留薛慈身边。

他会作为谢问寒老病死，痛苦无依，然后经历无尽轮回转世，直到薛慈停止这一切为止。

这更像是一种轰轰烈烈的自.残和报复。

a01想到逆向世界当，他被澄一白追求，对方超出寻常的热烈爱慕，让他觉得诡异奇怪。

后来谢问寒知道，澄一白薛慈当成过他的替代品。少年人的初恋无疾终，什么也不剩。

他从来没有见到薛慈，却依旧成为了伤害他的一把刀。

a01要结束这一切。

他想薛慈是他的珍宝，他的玫瑰，他从空『荡』『荡』躯壳当出的血肉和心脏。

他要带他回到人世。受万千宠爱。

诸薛慈的第一次哭泣, 第一次撒娇，第一次吵架扭，第一次外出旅游, 第一次病。他是薛小少爷第一个朋友, 第一个时时刻刻都陪伴他身边的人。

神明的意识体, 无情的执律者，它漫游无数位面边缘, 却这个世界位面上，有了对它言意义不同的牵连。

那是它所看着从花苞长成的一枝玫瑰。

薛慈还认识了哥哥的朋友，澄家的大少爷，每次来都会带各种合他心意的礼物。

澄一白天外向，英俊又嘴甜，可以轻易讨任一个人的喜欢。面对薛家小少爷，他更发挥长项，每次都薛慈逗得唇角没有放下来过。

薛小少爷被他拐带地瞒着哥哥出门，一起去看了海，回来又绕路看了澄一白的赛车比赛，澄一白能领先人半圈，看得薛慈怪激，站起来给他鼓掌：“澄哥厉害！”

从一开始对人类幼崽的奇怜惜，到漫长时间过去，无发酵为某种情感。

a01终于意识到了某种事物正脱轨。

薛父有忙碌工作, 兄长也要刻苦学习继承人的修养功课，他们疼爱薛慈, 给予他全心全意的爱，却总不能整天陪伴他身边。

a01不一。

a01陪伴过很多薛慈的第一次。

它来到这个世界，是为薛慈来的。

虽然这并非是一件事。

以前的a01也不是每次都会回应他的请求的。况薛慈升上高, 身边簇拥着更多喜爱他的朋友同学。他的每一秒时间都被邀约占满, 也要学习更多专业精深的领域，时间像每天都不够花。甚至薛家的门限都被放宽到了晚上八点，薛父都宽容允许小儿可以晚一点回来。

拥有更多让人眼花缭『乱』快乐时间的薛慈, 自然很难意识到他的第一个朋友对他的冷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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