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跟你说了喝家里熬的鸡汤才有奶，医院这个不行，网上都这么说。”

人二土彻底无语，他能理解小美现在哪哪都不舒服，说几句胡话撒撒气都可以理解，但是让母亲受她这份儿委屈他这个做儿子的是受不了这个的，“你不能胡赖吧，医院的东西怎么说也比咱自己家瞎琢磨的要科学和营养吧？”

“网上都那么说，反正我现在奶水不足，你儿子吃不饱，咋办？”小美似乎更在乎人二土的态度，而不是事实。

“我妈没熬过鸡汤，而且这几天忙忙叨叨的她也没那个心思和精力熬那玩意儿，等你回家踏实了她再熬也来得及。”人二土其实很心疼母亲，他知道母亲在家一定也没闲着，至少要管小美父母的饭，而且里里外外的打扫和洗洗涮涮她也肯定不会放下，再加上家里医院来回跑，快六十的人了实在是不容易。

“你跑哪去了？”能听出小美口气不是很好，虽然她已经极力压低声音，应该是怕影响到同病房的其他人休息。

“在外面转悠，凉快凉快。不是熄灯了嘛，你说我一个男的还在那儿待着合不合适？”

“怎么说也是躺着嘛。”

“到时候看吧，反正明天上午我就能回家歇半天，无所谓的。”人二土其实心里是没底的，但是现实情况如此，没有单人或双人病房，他又不能离开小美身边，只能硬抗，抗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

“到时候再说吧，不行我就靠着椅子眯一会儿就行。”人二土其实挺绝望的，这四人间病房永远是满满的，连一个空床位都没有，想偷偷去别的床躺一会儿都没机会。

“我听说住院楼一层有睡觉的地方，那儿有长椅。”

“回来吧，医院没说不让陪床吧。”

“行吧。”

人二土轻声捏脚的推门进去，来到小美床前坐下，又看了看酣睡中的人五五，他发现另外三张床的产妇好像没有提出什么异议。一点前人二土状态还是不错，但之后困意就排山倒海般的袭来，他试着后仰睡，趴桌子睡，都是别扭的要命，而那时人五五这个闹人精又不知怎的发作起来，哇哇的哭个不停，

“也没拉没尿啊？”人二土看了尿不湿后跟小美说。

“怕不是又饿了吧。”

“你先抱着哄一哄试试？”人二土已经被那哭声烦的有点肝火上升。

小美抱着哄了哄效果不好，看来人五五还是没有放过他们俩的意思，“这咋办啊！”人二土抓耳挠腮陷入了崩溃。这时旁边床的产妇小声提醒：“应该是饿了，喂点奶就好了。”

“我没奶啊。”小美说的时候很是怨恨：我要有奶不早就喂了嘛。

人二土看情况又把人五五抱起来到走廊，他这人其实很是在乎别人的眼光，尤其是怕因为自己的问题影响到别人，这会让他会觉得特别难堪。

十分钟，二十分钟。。。人五五越哭越厉害，虽然病房里没人抱怨，但是能通过人家的轻声哀叹和不断翻身感觉出那种理解但还是烦躁的情绪。人二土最讨厌这种无声，他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妈的！不是有奶粉嘛，冲点算了。”小美起身到走廊跟人二土斩钉截铁的说。

“刚出生就喝奶粉以后就得一直喝了呀。”人二土确实有点心态失衡，再加上连日的劳累，才会对小美这么说。

“那我就是没奶这么办！”小美显然被人二土刺激到了。

“你还好意思说！”人二土那怒火也一下顶到了脑门儿。“给你！我去冲奶。”人二土把人五五甩给小美，自己进病房床底下拿出箱子，找出奶瓶和奶粉。

“先用热水把奶瓶和奶嘴儿烫一烫。”小美看着他奔向水房的背影说。

“嗯！”人二土头也不回，他那时还在气头上：大半夜的折腾着冲奶粉，真是！

那时人二土还不知道奶粉和水的比例，而且他也实在没心情去研究那么细，只是靠着感觉把奶冲好拿回来，“现在有些烫，得晾一晾等凉一点再喝。”

“水房不是有凉水嘛，对着瓶子冲凉啊，这么晾得等到啥时候？”小美对人二土说。

“那！那能行吗？”人二土感觉自己像是办了个傻事，但还是往回找补，“自然凉不是。。。应该会比较容易消化吧？”

小美彻底无语，拧着五官看着他。“行行行！我去拿凉水冲去！”人二土气冲冲的又跑去水房。

怒气往往都来自于问题得不到好的解决。当奶嘴儿一进人五五的嘴世界一下就清静了，人二土和小美的情绪也随着逐渐见底儿的奶粉而回归正常水平，

“嘿嘿，吃的真快啊！”

“可不！还打嗝，哈哈哈。”人二土和小美似乎也跟人五五这个小家伙一样，吃饱了就不哭不闹。

本来小美母亲想替人二土一晚，觉得他实在太累，人二土哪会答应？怎么敢答应？就算他想答应小美也不会答应，她是个内心阴质的人，最见不得的就是人二土独自享受和快乐，除非是跟她一起：我在医院住着你好意思回家宽床软枕的睡一宿？

“不行还是吉野家吧，有味道又不刺激。”人二土建议。

“也行吧，上午你妈在医院给我买的那个乌鸡汤把我吃的都要吐了。都跟你妈说了不要医院的不要医院的，要自己熬的鸡汤。”

没有人告诉人二土熄灯后他一个男家属还能不能在病房里待着，他也没好意思问，只能先在外面转悠略显彷徨，一个小时的时间他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听着院外面车水马龙的声音一点点变得寂静，只留下昏黄闪烁的灯光和偶尔汽车疾驰驶过的声音。

一个小时的清闲对他来说实属难得，因为小美熄灯前就给人五五喂了奶，还嘱咐人二土检查一下尿不湿，人二土学着母亲的样子打开看了：确实这婴儿的肠子是直的。小美觉很快，应该在人二土去护士那问单人病房的时候就睡过去了。

正当人二土在刚刚清凉下来的空气中发呆时，小美的电话就到了，人二土连忙接起，

睡不好吃的一定要跟上，人二土看了一下周围的饭馆儿：好吃的还真不少，但是小美能吃的却不多，毕竟是刚刚生完孩子，按医生的指示应该严格吃医院专属产妇吃的月子餐，但是小美这性格什么时候听话过？

“那个长椅屁股都坐不满，哪还能躺下？”

不过人二土也顺着这话给自己找了个机会，“明天吧，明天上午你们过来我回家洗个澡补一点儿觉，下午我再过来替你们。”他觉得自己这已经算是鞠躬尽瘁了：连熬两个晚上，澡也没得洗，而且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晚上六点多母亲和小美父母离开了病房，人二土借着送他们出去的机会又抽了一根烟，那是那三天中他唯一缓解疲劳的方式。回到病房他看小美正对着孩子发呆，

小美在海淀妇幼一共住了三个晚上，都是人二土陪着。第一夜是孩子出生，怀着巨大的期待很难入眠；第三夜则是憧憬着医生说明天终于可以出院回家的承诺而充满希望，相对比这两晚第二夜毫无亮点，就像一周中的周三早上起床，充满了艰难和绝望的气息。

“他们回去了，你看什么呢？”人二土问小美。

“没什么，今晚你怎么办啊？”

人二土不说话，他怎么会知道咋办？奶水不足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不是你们当妈的该考虑的事儿吗？当然他没有那么说，“要不就等孩子饿了让他嘬着，可能他。。。”人二土觉得破孩子大半夜的不睡觉饿什么饿？纯属自找烦恼。

过了十点病房的灯就熄灭了，人二土在之前十分钟又去问了有没有单人病房，哪怕双人也行，那样至少他能有睡觉的机会和地方。但是得到的结果依旧是没有，值班的护士还给他看了登记排队的表，人二土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信息心里拔凉，虽然他也没看见自己到底排第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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