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传武回应:“嗯。”

萧玉官将托盘往桌上放的同时询问:“老西头，昨晚你去哪里，我怎么整晚都没见到你？”

老西头目光闪烁:“昨晚……有事出去了一趟。”

倒是一旁的老西头，脸上分明是被训过的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萧玉官看在眼里，先端着托盘与霍传武行了一个礼:“师父早安。”

萧玉官说:“您赶紧喝，等会儿该凉了。”

霍传武这才将醒酒汤拿起来喝了，将碗放下:“若没其实事你先下去，我与老西头有些事要说。”

飞扬的马尾，瘦削挺立的身姿，迈着轻盈的脚步跨入了霍传武那院子。

叩叩叩

什么八王爷的恩宠？

赵东升没说其他，继续阴阳怪气哼着曲儿走远了。

看霍传武一脸正经的样子，这人该不会完全记不得昨晚他喝醉后说过的话吧？萧玉官伸手去拿空碗:

“徒儿告退。”

萧玉官走到门口，转身询问:“我晚上有两场戏，师父要过来吗？”

“今晚不得空闲。”霍传武回答得很直接。

萧玉官听得不是很顺耳朵，但还是说:“那师父得空就来吧。”

出了门，萧玉官低头看手里的空碗默然片刻，又扬眉一笑，不管是他酒醒了对昨晚说过的话不好意思，还是真断片了，但说出那话总不会是假的吧？这么一想萧玉官还是心情不错。

“小红孩！”阿满朝他跑了过来，见他不回话才搔了搔头说，“抱歉，忘了你现在不喜欢别人叫你小红孩。”

萧玉官颔首:“你确实不该叫我小红孩。”

阿满撇嘴，显然对他的反应不满意。

萧玉官补充一句:“你该叫我一声哥哥吧？”

阿满诧异片刻，咧嘴笑了:“小红孩哥哥！”

萧玉官没好气道:“给你机会选个好听的叫法。”

阿满咬唇笑了笑，叫他:“玉官哥哥。”

萧玉官不置可否，只是上下打量她一眼:“都十六了吧，还整日穿着男孩子的衣裳，不打算嫁人了？”

阿满是被老西头捡回来养的孩子，也学不来杂戏，只能在戏班干杂活，阿满无所谓地说:“反正整日跟男孩打交道，有什么就穿什么呗。”

萧玉官想了想:“你跟我来。”

萧玉官带着阿满进了一家玉春堂经常去的绸缎庄，店铺里卖绸缎布匹，也卖成衣，见他进来掌柜的自然是格外热情，全场都在陪同，还一口一个“玉官公子”，看得阿满一脸羡慕。

萧玉官说:“今日不是我要买衣裳，掌柜的挑选几套适合我妹妹穿的衣裳吧。”

掌柜也应是，再道:“在下将内子叫来，这样方便些。”

看掌柜暂时离开，阿满立即拉萧玉官的衣袖说:“玉官哥，我不需要买衣服，而且这家店的衣服太贵了，咱们还是走吧。”

萧玉官一直记得，当时老班主被烧死时，不少人怀疑到他头上，但阿满始终相信他，他这人不怎么的，但受过的恩情总不会忘记，萧玉官也不迂回直接了当说:“我给你买。”

阿满连忙摆手:“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真不用。”

“给你买衣服的钱你就当时大风刮来的吧。”

以前在杂戏班，萧玉官挣得也不少，但他只拿给他母亲过日子跟养老的钱，根本不会多拿一分，还一心要给杂戏班多挣，多省。

但在京戏班不一样，戏子一红，上台就不是杂戏班打赏的那些小钱了，就好比昨晚张晓春口中的贵人，光给的那块羊脂白玉价值就价值不菲。

他这一两年挣得确实很多，平日又除了练功就是练功，钱财除了往家里给母亲之外也没其他地方花。

“我……”阿满要再拒绝，掌柜带着他夫人出来了，她怕自己表现得很太拘谨，大家会觉得她没见识，又或者会折损萧玉官的颜面不敢再拒绝。

掌柜夫人不仅帮阿满挑了衣裳，还给阿满好好的打扮了一下，平日都是男孩子模样的阿满，看着镜子里漂亮的自己笑得都没能合上嘴。

出门后还忍不住跟萧玉官说:“没想到我竟也这么好看。”

萧玉官忍不住莞尔。

阿满嗔怒:“我是没你好看了，但我也好看啊！”

萧玉官闻言认真问阿满:“你真觉得我好看吗？”

阿满仰头仔细地看:“嗯，昨晚我看了你唱戏之后，一闭眼睛都是你举着朱伞，穿着轻易，身后一绺长长的头发的样子，你就像戏文里走出来的美人。”

萧玉官倒也不谦虚，背起手再问她:“那你说，班主会觉得我好看吗？”

阿满想了想:“不知道。”

“以你所见。”

“我不敢见，玉官哥，你真不觉得班主可怕吗？我每次都不敢看他，也有其他人说他可怕……”

“哪里可怕？”

“就是……”阿满摆手，“你不懂，班主是你一个人的师父，他那么疼你，你当然不觉得他可怕了。”

“班主疼我吗？”

“当然啊，从来不收徒的班主只收你为徒，而且你不在戏班我们连见到班主的机会都没有，你一回来班主就回来了。”

萧玉官听了这话心情特别舒畅，他快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过好心情了，他开心笑着轻敲了阿满的额头:“哥给你买胭脂去！”

街头人群熙熙攘攘，林秋鹤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一眼就看见人群之中的萧玉官，他见过萧玉官笑的，但那些笑容就好似他演的戏那样，好看，逼真。

若非今日对比了他对着那姑娘的笑容，他只怕永远都看不出他以前笑容是戏……

“六爷，还要去成衣店吗？”

还去那作甚？林秋鹤放下马车的床帘，说:“罢了，回去吧。”

平日天天早起练功的人，今日破天荒没练功，匆匆梳洗就往厨房跑。

屋里就传来低沉的男人声音:“进来。”

这声音听着很清醒，萧玉官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推门进去，果然霍传武已经起身，身上的衣服穿得规规整整，身上早已恢复正气凛然的姿态。

老西头立即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继续笑道:“小红孩是长大懂事喽，都知道照顾师父了。”

萧玉官看着霍传武，嘴角抿起笑容。

霍传武只道:“放下吧。”

他轻敲了几下门。

罢了，管他说什么呢，他还没功夫打理他呢，萧玉官也哼起欢快的小调去了厨房，亲手准备了一碗醒酒汤，给他师父端过去。

半道碰上张晓春的第五个弟子赵东升，出于礼数他必须停下来对他行礼:“五师兄早安。”

赵东升似乎是宿醉才回来，他顶着朦胧醉眼上下扫了他一遍，阴阳怪气地说:“哟，玉官师弟今日看起来春光满面的，想来昨晚过得很开心呢。”

萧玉官整晚都在兴奋，睡不着，次日一早就神清气爽的起了身。

萧玉官心情确实好，再跟他拱手行礼道:“多谢五师兄关心，昨晚我是很开心。”

赵东升冷嘲热讽就笑了:“果然是得了八王爷的恩宠就变得不一样喽。”

“难怪没见到你。”萧玉官与老西头说完，将碗放在了霍传武的面前再说，“师父，这是醒酒汤，您趁热喝了。”

霍传武看了一眼醒酒汤，再看向老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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