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砚正玩着《PUBG》,在训练场测试枪支。听到这话倒是愣怔。她没和王菲儿讲过曲墨用来挡箭牌的人是她。以前是觉得没必要讲，她不想和曲墨有过多牵扯。现在倒是更说不出来，反而有一种被点醒的感觉。

难道，从这个时候起，曲墨就已经对她抱有想法了吗？

曲砚猛地摆摆头，鼠标点击又砰砰地朝着远处的靶子射出去几枪。

“现在帖子里都是扒黄毛之前在学校里泡妹的事。我瞧了眼，谈论的最多的...曲墨。曲墨之前被李立缠过吗？”她问了一声，许久后才等来右边一声轻嗯。

“就是这个IP。你眼熟？”电脑店里的人瞧着他这惊讶劲，连问道。

“这是我家。”李立呆住了，刚才找出那爆料的小号他就有点震惊，但还是不死心，来找了玩电脑的大佬。

“你妈的？说谁呢？”李立被这长篇大论激到，刚想骂出口，就听见电话滴的一声挂断了，他满处的怒火无处发泄，又踹了两次门。

手机里叮铃铃的响起电话，李立看了界面的名字，心里一咯噔，是叔叔，叔叔是学校的教导主任，他知道了那不等同于这件事确实已经在学校里传开了吗？他慌里慌张的先把电话给挂了。

妈的，越想他越气，到底是谁搞的他，他平常也喜欢和其他人炫耀几下，但还没有到这种程度，有的图只保存在他自己的电脑上，怎么会一下子被发到网上？

“把贴吧关了！快他妈把贴吧关了，草，这他妈谁弄的？原贴你都不知道是谁？干什么吃的？要你有屁用！！”

“这是你家？哇，那这人不简单，你的照片也是在电脑上？”大佬操控鼠标在□□图上转了两圈，嗤笑道：“这人应该是破了你的电脑，然后远程操控，这种情况查到幕后的IP很难的，那人是个黑帽。劝你回去赶紧把电脑格式化，然后关机，这电脑就暂时先别用了。”

李立感觉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真的查不到吗？”

大佬点了根烟：“这情况有点麻烦，我就算查到了估计也是个假信息。报警也没什么用。你到底从哪惹来这种人？”

从哪惹来？李立双手抓头，将头发揉成一团，他怎么知道，他往常看谁不顺眼都是打，李家家大业大，他也不怕谁。除了曲家，上次因为曲墨那事，他被老爷子抓住罚跪到昏迷。其余的那么多人？他从哪知道？

刚才已经接了叔叔的电话了，他的那个大学刚要被办妥，怎么就出了这档子事？现在一学校的人都在看他的笑话。大学的负责人也推脱着不要他。

他惶恐不安，直打了个哆嗦：“只要电脑关了他就不会再弄了吗？”

坐在电脑旁的人吹出一缕烟，照着屏幕模糊看不清，像是把那些照片打了一层膜，半晌持烟之人又低笑道：“这谁知道，保不准他已经把你的东西都保存好了，你要是害怕，就道个歉，给点敬礼。”

李立听这话抬起了头，头发已经被他抓的乱糟糟，整个人带着灰白之气：“怎么弄？”

“这好办，我一会儿给你手机上发个链接，你回去之后，把这个链接复制放在电脑桌面上。等这人来了，收了东西，他会把你这个链接删掉，没删掉的话，那估计就是不要你的钱。”

李立乖乖地把钱打进大佬的手机里，看着一些复杂的代码在电脑上出现，他舔了舔嘴唇，眼睛里露过一丝邪光：“他收了钱真的不会再这样了吗？”

“不会，这是行业规矩。”

李立又把一笔钱打进大佬的卡里：“趁他收钱的时候，给我查出来他的地址，不管真假。”

叼着烟的人裂开嘴笑了，手上未停，却抬起头看了眼李立：“我就喜欢你这种不会任人宰割的人。有趣。”

他转眼看了下坐在前台的老板，拥着齿间的烟转了一圈，筛掉烟沫：“虽然我们这的规矩不让私自接单，但我...从不守规矩。”

李立嘴上打着哈哈，身子往后一挪。

这人是老板介绍的，说是店里玩电脑还不错的，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衣服，在灯火通明的电脑店带着帽子，头发很长，差不多遮住全脸。他只能瞧到中间的鼻子，此时正着转过来脸，他才看到这人厚重刘海下骇人的横跨了右眼的几道疤。

真是个怪人。

李立的事在学校里火了，围绕着他身边的八卦也被淘上一轮，王菲儿每每遇见这种帖子都要和她讲讲，颇有一副大快人心的感觉。

曲砚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出气，倒也没多说什么：“东西收拾完了吗？”

瞧见对方着急忙慌的掏出一个小白鸭的包包，飞奔到内室，过了半晌背着鼓鼓的鸭子出来了，身上还穿了件蓬蓬裙，活像个郊游的富家小女生。

“你做什么？”曲砚疑惑地看着对方又不知从哪掏出来一个草莓帽子戴到头上。

王菲儿嘿嘿一笑：“你帮我也拍一套呗。哎，我可不是因为照顾你生意，我们学校需要这种写真图。你算是锻炼下我的硬照功底嘛~”

王菲儿校招过了B大旁边的电影学院，主业学的表演。曲砚在遇见她之前，她已经学了挺久了。

“可爱吗？”女生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贴在眼尾的亮片一闪一闪。

“可爱”曲砚面无表情地转过眼背上单反包，“出发吧。”

王菲儿的一腔可爱用错了地方，盯着她的背影生气地直跺脚。

去的是郊区的一处公园，正值周一，顶着大热天的也没多少人。

曲砚领着王菲儿见了客人，是穿着一身汉服的情侣。手上还持着把油纸伞。对方提了要求后，算是正式开拍。

王菲儿嫌热，就坐在一旁的亭子里等着，刚开了一把王者就被女生推了吧：“去外边玩，拍照要用这里。”

她嘟着嘴出了亭子，在树底下铺了餐步盘膝而坐，一边的曲砚忙着指挥两个人摆动作，左跑右跑的调换位置。

这还是她的第一单，虽然之前拍过照片，但那都是肆意而又生动。生意还真不同，她总是要把握好每一个角度，逼迫自己照出客人最美的照片。

情侣中的女生是有些偏胖的，但长得挺好看，男生因为有些高，从侧面拍着多少有些驼背。这些都是拍照需要注意的，虽然说后期可以P好，但她更趋向于原态。这对镜头的把控要求就越高了。

她从侧面拍了两张，暗自里摇摇头。一张照片何之谓好，就在于在这张照片中会有意境或者故事，让照片不仅仅是照片，而是作为承载体，每个看到的人都会有自己的想象，就像画一样，将自己的所想而画。

曲砚低头瞧了眼单反里的照片，又望了眼亭子里的两个人。这两个人应该是第一次约单，两个人面对镜头都有些拘谨。

既然拘谨......，曲砚突然想到妙点。

“你不如靠在柱子上，然后望着你女朋友笑，想象你俩第一天谈恋爱你见到她的那种欣喜。”她快速的从包里翻出来提前准备的一把折扇，递给那个男生，又指挥他的站位。

曲砚转过头量了下距离，拉着女生站在亭口的台阶处，将女生手里的油纸伞调整到不会挡到镜头的位置：“你就抬头望着他，羞涩但又喜悦的表情。”

她给这套图片定的主题是确定恋爱后的第一次见面。男生用扇子遮着下半张脸，眼睛却直直地望着自己心爱之人，女生抬头看着他，却有些僵硬，但不多会儿，两个人盯着对方笑了。

曲砚连忙啪啪地拍着，从才开始两个人之间的拘谨，到最后相视而笑浓情蜜意，整套图下来十分融洽。

接下来也是按着这个主体思路而拍摄，贵家公子和小姐见面后，一起郊游，一同玩耍，这是属于两个人的私密约会。

王菲儿停了游戏，拿着手里的棒棒糖舔了一嘴，站一旁啧啧地直点头。

曲砚正蹲在地上，举着单反照着两人透过草丛的拥抱的身影。拍完了远景，她才起身，想要拍两人的特写半身。

“你们正对着就行，还是抱着对方，不过要面对面，对，近一点。”两个人拉开了中间的些许距离，才把后边落日的光揽入怀。

曲砚迅速地找好镜头角度，啪的拍一张。上一秒刚拍完，她还没喊结束，就见到男生慢慢靠近女生，对方倒是没拒绝，也凑近了些。

曲砚愣住了，倒也没喊停，她啪啪地拍了几张，背对着光的两人有些许的看不清，但拥吻的姿态却被照的一览无遗，松开时，唇间的光芒一下子落入曲砚的单反中。

男生红着脸搓了搓后脑勺：“不好意思，她一靠那么近，我就情不自禁。哈哈哈,没有妨碍到您拍照吧？”女生害臊地用油纸伞打了打他的腿。

曲砚闻言一怔，她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把唇，“没事，挺好的，我拍出来也好看。”

接近五点，她差不多拍了几十张图，送走了客人，她才虚虚地坐下来喝了饮料，王菲儿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堆吃的，放在餐布上,嘴里叼着棒棒糖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手机上划着。

“随便吃啊，都是我刚才订的，吃不完就坏了。”

曲砚也不客气，她拿起蛋挞，把下边的底盘去掉，一口喂到嘴里，塞得两边鼓起来，这才算是呼出一口气。

“靠自己的手挣钱爽不爽？”

曲砚双手枕头，望向天空，舒坦的眯眼笑了，含糊不清：“爽。”

王菲儿撑着手臂低着头遮住她一边的天空：“你倒是爽了，你爸妈又跟我打电话了。”

曲砚神色幽暗，“他们已经不是了。”

“好好好，李女士和曲先生又联系我。”

“说什么？”

女生也躺倒她旁边，望着天空：“能说什么，问我你在哪，你怎么样，让我帮忙劝一劝。”

曲砚嚼着嘴里的蛋挞，等咽下去后才开口说道：“不用管，你要觉得麻烦，就拉黑他们。”

王菲儿：“还是算了吧，我一向不敢得罪长辈，没事，也不麻烦。”

旁边的人不吭声了。两个人心知肚明，一同望着天空。

曲砚望着天空中染上夕阳的火烧云，那种鲜亮的颜色将与不久后消失不见，等着一昼夜后再重新到来，但每天的云彩都肯定与之前的不同。这种自然天气带来的美景，总是要靠运气。

以曲毅的动作，怎么可能不知道曲砚到底在哪，说到底只是试探，想要曲砚自己回头向他们道一声对不起，是她错了。

两个人都不相信一向沉稳乖巧的曲砚会坚定地离开曲家，和他们断开联系。在他们看来，她只是耍了小脾气，不久后就会归家。

他们不理解曲砚真正的想法，这玩意估计难的比天天忙来忙去的事业还要难。

她就在这，可是没人过来寻她。

曲砚小时候看了场电影，不知道是谁将那部恐怖片放在电视旁，她一时好奇，便把光盘推了进去。

小时候并不知道恐怖为何物，她觉得有些怪，等着那鬼从一旁的井里伸着惨白的手爬出来，她还睁大眼睛看着。直到影片结束许久后，她窝在沙发上不敢动，四周早已一片黑暗。门被人开启，李秋红抱着曲墨，和曲毅回了家，她才放心的一头扎进李秋红的怀里哭，哆嗦着身体。

现在回想起当时，她早已忘记那女鬼长得什么样，只残留着家里空无一她谁也求救不了的惊慌失措。

她总是在等着李秋红和曲毅能走向她，询问她的情况，她可以也说一句她很不好，也可以像曲墨一样耍赖在李秋红的怀里不起来，也可以坐在曲毅的腿上，和他一起玩着五子棋。

现在她不想等了。

爱咋咋地。

休息了差不多，曲砚便拽着王菲儿起了身，正巧配着漂亮的火烧云拍了一套图。

王菲儿之前说的锻炼硬照能力其实都是假的。作为表演生，她首先接受的便是形态。这是需要经常对着镜子调整自己的形态，确保拍摄的时候有更好地一面。

眼下确实不用曲砚帮她摆姿势，她自由发挥曲砚就可以拍到好几张可以的。

照片上的女生穿着嫩黄的蓬蓬裙，过膝的白色袜子却将细直的小腿勾勒出顺滑的弧线，女孩一手紧紧抱着小白鹅，另一只手俏皮的卷成望远镜，盯着镜头，她的身后，是一片粉红色的火烧云。整个人被光照射的像误落入人间的小精灵。

曲砚拍完后阅览着这一套图不吱声。

王菲儿还以为是不是拍的不好，急忙忙地问道：“怎么了？没拍好？”

下一刻便看见这人慢悠的晃着头，大有其事地叹口气：“你这个身高呀......”

“你妹的曲砚！！”女生招呼着手里的大白鹅砸向曲砚。

曲砚闪过身，低笑道：“别，够用的，身高够你用了。”

“过来，我一定要把你的腿砍断！！！让你嚣张。”穿着蓬蓬裙的女生不淑女的卷起裙边，追向先逃走的曲砚。

她今天穿的是王菲儿特意要求的亮色衣服，整个人与往常的黑色系大不相同。胸前被王菲儿刻意搭配的项链随着她的脚步一晃一晃，闪着光泽。

曲砚持着单反长手长脚的跨过遮住道路的树枝，偶尔还停下脚步，望向身后艰难扒开杂物的女生，待人追上后，又是一阵追赶。

她扯着嘴笑的很大声，直到两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穿蓬蓬裙的女生也不嫌脏，一屁股的做到草地里，裙瓣随着动作铺落满地。女生就像是从草丛中盛开的一朵漂亮的小花精。

曲砚定神，拍下这一幕。连带着拍了好几幕快要下山的夕阳。

半晌，她停下手，微风拂过她脸边的碎发，将被树林遮盖住的落日抚开让她看得清楚。

曲砚吸了一口气，是山木的清香，抬眼是落日的震撼。

她忽地轻笑一声。

生活还这么有趣，她没时间去伤春悲秋。

等待她的，是排队而来的美好。

包间里的人嬉嬉笑笑围着中间人手机看，时不时用眼神瞄一下被人粗暴打开的门。厕所里被人上了锁，下一刻有人“呯”的一脚把垃圾桶踢飞到门上，洋洋洒落一地的卫生纸。

“你别刷了。”曲砚伸手把一旁的手机挡住。整整十几分钟，她瞧着满屏的□□深觉自己的眼睛有些痛。偏偏这人一直乐此不疲地在她旁边刷着。

“哎哎哎。我好不容易扒到一个瓜楼，让我看看是哪位勇者发的图。”王菲儿往旁边一躲。眉眼带笑：“这个黄毛砸了你的车，现在这算是倒大霉了吧，也不知道是谁发的图，找出来我一定私底下谢谢他。”

曲墨怎么可能那么单纯的喜欢她。

等下了定论，安静许久的王菲儿突然出声：“我靠，帖子里有人截图了之前发图片的号，有人在下边爆料这是李立自己的小号。我天呢？他自己发的？”

“什么？”李立瞧着电脑上被解析出来的地址，猛地叫出声。

“妈的！到底是谁整的老子。草，老子跟你没完。”他盖上帽子。也没回包间，灰溜溜地从侧门出了酒店。

谁知刚还低声下气的负责人轻笑了一声，鄙夷不屑的说道：“这是学校贴吧，关不关要上报学校负责人，贴吧人群混杂我怎么知道？我劝李立同学还是管好自己吧，少拍点照片来污琢我们的眼睛。啊，说不定还是李立同学自己爆的图，想趁着毕业之后火一把。”

“草！”

“我管你怎么办！！赶紧他妈的给我删除了！！”

Z市，常梁街酒吧里。

电话里传来贴吧负责人左右为难的喏喏声：“李立同学，你不要着急，关键这不是一个人发的，这是大家自己发的，原贴好像已经删除了。我们贴吧已经在禁止贴图了，但这是咱学校大贴吧，人流量很多，这是我们不能左右的呀。”

李立气的火冒三丈，他捋了把自己的头发，今天和兄弟们搞一块喝酒，顺便还想泡一下新认识的小妹，刚喝了两口，什么都没干，倒是让一圈人看了他的笑话。

像曲墨那种步步为营的蜘蛛，为了得到想要的不惜一切代价。怎么会突然喜欢上她。喜欢上一个女生？喜欢自己名誉上的妹妹？

她一点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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