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重新陷入一片沉寂，除了风声树声心跳，什么听不清。

“为什么要叫我回来？”池妄低声问。

苏敛残存最后一分理智，口不对心：“想提醒你路上小心。”

苏敛的手悬在空中，犹豫了几秒，才缓慢地收拢，回抱住池妄。

他缓了口气，又艰难出声：“但是，我的在努力。”

池妄感觉心脏被轻地刺了一下，酸胀厉害：“，我知道了，是我太心急。”

池妄微微低头，贴人的耳朵笑了一声：“么晚, 叔叔还不睡, 坏我事。”

他抿了抿唇, 上面还残留刚才的触感，软，烫。

苏敛被猛然吓了一跳，下意识头一偏，那吻就落在了耳垂上, 烫惊人。

“我爸在。”苏敛胸口起伏, 嗓音哑几乎出不了声。

“对不起。”苏敛眼睛里起了浓重的雾气，方才不容易压回去的情绪又重新涌了上来。

在经历了今晚样的变故之后，他反复告诉自，不要考虑太多，学会珍惜眼前人。

但每次说服完自，对于未来的害怕无措，仍然是无法避免的难捱。

他在两种情绪中拼命挣扎，反复拉扯，要被撕裂成两半。

明明时光回溯时候心脏的疼痛是难受，但现在却觉痛苦几乎喘不上气。

如果，今天躺在那里的是池妄，他又无法再度回溯的时候，要怎么办。

眼前抱的人是温暖的，可是他曾经触碰过池妄无比冰凉没有知觉的身体。

苏敛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池妄『揉』了『揉』他的脑袋，低声说：“不许说对不起，我不喜欢听。”

“，我不说了。”苏敛低头，在他的肩上轻地蹭了一下。

“早点睡不，我看你进去再走。”池妄从脖颈上解下围巾，全绕在了他的脖子上，“借你，周一再还给我。”

苏敛点头，围巾挡住了尖尖的下巴，声音散进风里：“，那我进去了，你赶紧回家。”

“嗯，晚安。”池妄倚在门边，看那道门打开，屋里的阴影晃出来了一瞬，又缓缓关上。

苏敛抬手『摸』脖颈上的围巾，上面还残存池妄留下的温度。

他后背抵门，缓缓地蹲下去，把自扔进无尽的黑暗里。

后面几天，池妄发现苏敛像在躲他，没有表现明显，是在肢体碰触的时候，会悄悄挪开一点距离。

不知道是为那晚差点碰上的吻，还是为那失控的情绪。

池妄觉无解，却不敢多问。

两人像在小心翼翼维持彼此的关系，谁不敢再触碰那个敏感的界限。

是一样的情侣手链没摘，藏在冬天厚重的衣服里，偶尔做题的时候抬起手腕，会『露』出一截银『色』，池妄就会重新安心。

他想，苏敛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元旦前一天是各个年级的表演时间，上完下午的两节课后，高二的同学陆陆续续进入礼堂，按照班级的位置挨坐下，等观看各班的文艺汇演。

池妄挨苏敛坐下，手指碰上他冰凉的手腕，低声问：“紧张吗？我在第五个上场。”

“不紧张，就当他是田里的萝卜。”苏敛抬眸看他，神『色』淡定。

池妄乐了：“样说人家，同学听了会想哭。”

顾安久凑过来一脑袋，压低声音：“我刚去群里偷瞄了一眼，多其他年级的人过来了，看到礼堂后面站那群姑娘了么，全他妈是来看你俩的。”

苏敛轻轻回头，那群激动万分的女生打了个照面，又收回视线：“我俩没什么可看的。”

“你不懂她种嗑cp的快乐，正主一起演出，不用四舍五入，就是结婚现场。”顾安久混群已久，饭圈小词一套一套，“我看到有人还拿了具专业的拍摄器材，的牛『逼』。”

苏敛哦了一声，算是回答。

他视线看前方，第一个节目是一个无聊的小品，讲了什么内容没太在意。

四周传来稀稀拉拉的笑声，显整个场子是尴尬，苏敛笑不出来。

从平安夜开始，他的情绪就变是反复，宋嘉词的出事像是一个引线，把他想要压制的情绪几乎全面引爆。

在那晚差点擦枪走火的吻后，几天他几次已经快要松口，想要不管不顾，却在无数次面对池妄的时候，又欲言又止。

害怕自无意泄『露』的喜欢给了期望，再表现出胆怯退缩让人失望，他不想反反复复，一次又一次伤害池妄。

不管怎么样，苏敛决定今晚表演，就当是给他池妄，留下一个最的青春记忆。

节目缓慢进行到了第四组，李国庆过来招呼他去后台准备。

老李同志视线在大家身上扫了一圈，深寄厚望：“期待你的表演，争取给我拿个第一回来。”

池妄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信：“那是必然。”

架子鼓悄无声息地从舞台的右侧挪了上去，几个少年对镜子整理仪容，等待登场。

宋嘉词抱吉他，小脸微皱，是紧张：“我、我要是忘记谱子怎、怎么办？”

“没关系，还有我在。”林衍抱同款的吉他，手指轻轻拨弄琴弦，把音准调整到最佳。

“还有我呢。”顾安久扬三角铁，哐当哐当敲了两声。

大家笑东倒西歪，气氛是热闹。

池妄吐了口气，站到苏敛面前，抬手帮他整理衣领：“苏敛，马上要进入新的一年，开心一点，多笑一笑。”

“嗯，我会努力笑的。”苏敛以为他在说表演，艰难扯出一个笑容，比面无表情还要难看。

“下面由高二六班的同学带来乐队表演《你不是正的快乐》，有请。”

主持人报幕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音未落，紧接是满场压不住的尖叫声直接覆盖过去，几乎是要掀翻屋顶。

在片嘈杂的热闹中，池妄轻地摇了头：“我说的不是个，你之前选了首歌，我天想了久，觉大概是你想要表达的心情。不管我俩会怎么样，不管你有什么顾虑或者过往，我希望你能快乐，知道吗？”

一开始选首歌的时候，大家是拒绝的。虽然节奏感强烈，但歌词内里太过悲伤，不太适合在新年样欢乐的氛围。

但苏敛怎么不听，执意要选，他是觉，首歌几乎是原封不动的描述了自此时此刻的境地。

那他对池妄密不可宣的情感，那往日的甜蜜今日的痛苦，挣扎妥协，无奈心动，全表达在了歌里。

为说不出口，就能唱给他听。

虽然他隔多多不可共通的记忆，但在一秒，他觉池妄完完全全懂了自的心情。

苏敛嗯了一声，抬手帮他把衬衫的最上面一颗纽扣扣紧，『露』出一个心实意的笑：“，我上台。”

幕布拉开，五人登场，前往各自的位置站定。

林衍宋嘉词背吉他站在一起，顾安久拿三角铁，冲观众笑无比灿烂。

池妄敞长腿坐在架子鼓边上，仍然是一身的黑，酷过分。

是回衬衫的质地改成了缎面，稍微动作，衣服贴皮肤，隐约就能看见精壮的线条，有一种矛盾的矜贵与『性』感。

苏敛一身衣，在舞台中间的筒架前站定，像是遥不可及的高岭之花，拒人千里，孤傲冷清。

他把半边下摆扎进了长裤，另外一半垂落在外，松松垮垮的，在那份高冷之外，平添了几分慵懒。

灯光从黑暗中落下，在舞台上形成一个个的光点，台下一片压抑不住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他爱的青春飞扬的少年，正站在台上，耀眼像是今晚跨年的星光。

苏敛侧过脸，冲池妄点了点头，示意开始。

音乐前奏响起，池妄微微扬起下巴，踩下低音大鼓，同时干脆利落抬手敲下两个吊镲。

青春肆意的少年一向是大家注意的焦点，一连串节奏感的鼓音响起，直接把方才还沉寂的场子推向热『潮』。

苏敛卸下往日的高冷，脸上带淡的微笑，一手扶筒架，微微垂头，轻轻地唱。

少年的声音清亮温柔，在激烈的伴奏中不紧不慢，像是娓娓道来的诉说。

歌词每一句，像是钝刀戳心，在心口缓慢的凌迟。

在失去过池妄一次之后，他的确觉不会再心痛或者心动，从那一天开始，把自封锁进了一个隔绝的世界。

他无法解释清楚那没来由的封闭悲伤，于是借歌词，完完全全的唱给了池妄听。

鼓声渐重，歌声轻，一动一静，明明矛盾，却又融合。

台下的人听不懂当中的酸涩绵长，是为歌曲有名，渐渐地跟，全场一起加入合唱。

年轻的脸上带没有忧愁的笑意，仿佛未来永远是灿烂盛大的，而曲中人才知道其中的曲折情长。

唱至情深之处，苏敛控制不住地看向右侧敲鼓的池妄，缓缓出声：

“我站在你左侧，却像隔银河。”

“难道就的抱遗憾一直到老了。”

“然后才后悔。”

那个少年像是有所感应，抬眼四目相对，冲他扬起温柔的笑，十几岁二十几岁的模样缓慢重叠。

在一刻确信，他就是同一个人，从来没有变过。

苏敛目不转睛地跟他视线交缠，多过往的记忆像是片花一样，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倏地想起池妄去世的时候，他坐在墓碑前的一天一夜，看照片上年轻英俊的脸，分分秒秒在懊悔，在自责。

没来及多几次主动的亲吻拥抱。

没来及补上做手术耽误的约会。

没来及给他做上一顿吃的饭。

没来及在耳边说上几句我爱你。

多多的可能，在池妄心跳停止的那一刻，成为了那时候永远的遗憾。

而现在他在年少重逢，过往那么多的遗憾，是不是应该大胆相爱，重新弥补。

在现在对视的一刻，不知道是场下的尖叫刺激了冲动，亦或歌词的内容触及了心脏，还是那人定格的视线太过温柔。

苏敛发现，他后悔了。

不该为胆怯未来而拒绝那天山顶的告，应该在池妄生日当天给他最想要的答案。

他想要告诉池妄，从来不是他一个人的痴心妄想，是两情相悦，是念念不忘。

是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他的生命能够持续多久，一年，三年，五年……..

他愿意再勇敢一点，去学热烈大胆的喜欢。

音乐声停，突然加了一段节奏重复，是之前排练没有过的段落，苏敛愣在台上。

池妄停了架子鼓声，万籁俱寂，全场安静，寂静地仿佛可以听清台上两个少年为青涩的喜欢而鼓动的心跳。

池妄把鼓棒放到一边，顺手拿起旁边的筒，下一秒，一声低地清唱传出来：

“你值正的快乐，你应该脱下你穿的保护『色』。”

“为什么失去了，还要被惩罚呢。”

“能不能就让悲伤全结束在此刻。”

“重新开始爱。”

苏敛从来不知道，池妄唱歌么听，低音炮一样的嗓子，像是耳语。

无暇顾及台下的反应，他看池妄离自越走越近，眼睛起了雾气，酸涩地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的确是在用之前的苦难去惩罚自，惩罚池妄，他什么没有做错，是为命运的捉弄失去了彼此，却为段悲伤的过往彼此折磨。

台下尖叫声几乎要盖过筒声，苏敛笑中含泪看他，在一刻，所有的折磨终于释然。

他还尚且年轻，要勇敢相爱，就能战胜一切。

音乐声逐渐低下去，林衍快速拨弄了几个音，重新起了一段伴奏，跟前一段无缝衔接。

池妄跟苏敛并肩站在一起，唱完最后一段自新的词：

“我遇上你是源于天意或是宿命。”

“喜怒哀乐从此被你左右牵引。”

“欢乐悲伤藏进了你的眼睛，我捉『摸』不定，但没关系。”

“你就站在原地，等我朝你走去。”

声音温暖至极，歌词藏了四字表，在近千人的见证下，几乎是直地表达爱意。

苏敛想，样温柔又炙热的池妄，大概世上没人能够拒绝。

追光落在池妄身上，浑身像是在发光，他不是月亮，是耀眼而温暖的太阳。

十几岁总是横冲直撞，勇敢无畏，一腔喜欢大胆进词里，唱给他喜欢的少年听。

曲终，灯亮，落幕，满场喝彩。

为了掩盖住年少青涩的喜欢，五个少年站成一排，像是玩闹一般手拉手，向台下深深鞠躬。

苏敛池妄在众人的注视下，终于正大光明牵在一起，掌心里是一层一层的薄汗。

台下掌声热烈绵长，像极了他幻想的婚礼上高朋满座的祝福。

他曾经陷入过热恋，经历过苦难，爱过恨过，到过失去过。兜兜转转，年少重逢，却一个情深意长，一个念念不忘。

幕布落下，笑退场。

苏敛握紧仍然交缠的手，眼眶通红，胸口的情绪汹涌地像是要炸开，脑子里却是一片空。

他不发一言，转身拉池妄大步出了后台，侧身躲进礼堂边上昏暗的过道。

长长的走廊空旷无声，两人久久无声地对视。手指在昏暗不清的角落里肆意纠缠，傍晚的余晖把两个少年亲密无间的影子拉长。

池妄后背抵墙，微微垂眼，眼睛里藏不住爱意：“苏敛，你刚听到歌词了吗，我在任何场合想要告诉你，我喜………”

音未落，嘴唇被温热的吻封住，没了余音。

上一世，他在新年的钟声中私定终身，一世，他在跨年的庆典里青涩拥吻。

苏敛心想，也许他池妄是命中注定。

他莽撞地吻池妄的唇角，在轻颤的试探中呢喃：“池哥，我喜欢你。回应太迟，久等了。”

月光之下，两个少年的鼻息交缠在一起，在寒冷的空气中氤氲成淡的雾气, 嘴巴张合之间, 稍微再往前一寸，就要碰上。

“么害羞，以后怎么办。”池妄轻叹了一声，抓他的手腕，把人重新『揉』进怀里，“我看出来了，你心情不。”

被结结实实搂进那件黑『色』的大衣，像漂浮了一晚上的灵魂，终于落到了实处。

他是乐意花时间跟他样拉扯纠缠，是今晚气氛太，突然就贪心地想要多。

想要走进他荒芜的心里，种上一株永不凋零的玫瑰。

“池妄，我没办法跟你描述我现在的感受，但是……..”苏敛把他抱紧了，像在寒冷的冬夜里，需要他隔『毛』衣的体温，才能取暖。

“算了, 你走吧。”苏敛伸手抵住人，没用什么力气，是把人往巷子里推。

太久没有亲近过, 哪怕是稍微靠近一点距离，就觉心跳快到要失去控制。

太近了, 近可以看清睫『毛』的弧度, 听到克制的心跳，像是放肆前理智未断的平静。

苏敛感觉到围巾衣领之间那段『裸』『露』的后颈被轻地捏住, 那块皮肤灼热要起火。

池妄将围巾从脖子上解开了一圈, 将另一头缠绕上苏敛的脖颈。

他对上池妄的眼睛，明明今晚也没喝酒, 却像是跌入了微醺，彼此的情绪有失控。

池妄缓慢靠近, 还差一点就要碰上的时候，里屋传来一声翻身的响动。

池妄执道：“你刚刚还说是平安夜快乐，现在又变了？”

他像隐约触碰到了苏敛那股惶惶不安的情绪，却不想再退缩。苏敛的『性』格太过敏感，轻轻一碰，就会把他之间不容易拉进的距离又重新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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