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今天当作是最平常的一周末，仿佛只是平日连着五天的课后，难得的忙偷闲。

先回中，放假的学校几乎没什人，两人大摇大摆的从林荫道逛到桃李湖，生怕没人看见两只牵在一起的。想到次偷情差点被抓，四目相，笑得不行。

第二站苏敛提出去游乐场，那是他曾经再也不想踏入的地方。可是这次有池妄陪着，好像把小时候的那份孤单一点一点被抹去，只剩下过山车肆意的尖叫。

两人拉着，从山下来，谁都没再提起拨的指针和自己的担忧。

大概故意在以这种高调的方式，向着全世界宣布他们的喜讯。

天『色』逐渐暗下来，苏敛勾勾牵一整天的说：“最后一站，天台，们该请大喝喜酒。”

一向高冷的少年卸下伪装, 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在爱人面前。

池妄把人抱进怀，抬抹掉他眼尾的『潮』湿，心疼道, “大喜日，哭什。”

像是说给苏敛听，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苏敛把眼底的酸涩压下去，强装笑意：“都交换戒指, 是不是该庆祝一下？”

他嘴说着玩笑，眼含着将落未落的眼泪，眼眶红得厉害。

池妄点点头，嗓音沙哑说：“好，信息叫他们过来。”

这一整天，他们俩都看起来特别开心，不停的笑着闹着，开着玩笑，好像喧闹的夏日永远不会结束。

可是他们知道，当月亮升起的时候，他们终究要面那可怕的未知。

几好友收到信息，重聚天台，热热闹闹如平安夜那一晚。

楼下的网吧已经易，这却仍然是他们的一方天地。

绕着小桌子坐一圈，林衍勾开啤酒罐，视线落在两人指的戒指：“订婚？”

“嗯，所以请大喝酒。”池妄拎着一罐啤酒，往边一碰，“网吧的事儿，谢谢你愿意卖掉。”

“都是兄弟，客气什。你们现在情况怎？”林衍关切问道。

池妄含糊不清带过：“他们挺好的，都很好。”

今天是值得高兴的日子，他暂时不想再提起那些伤心事，惹得苏敛难过。

顾安久一勾住一人，笑嘻嘻说：“妄爷还是牛『逼』，还没高就把们敛哥套得死死的，恭喜二位人，祝长长久久。”

苏敛偏偏头，跟小胖子碰杯：“谢谢们的媒人。”

“在哪儿求的婚啊，说出来让参考参考。”林衍抬眸，好奇问道。

池妄语带炫耀，笑着回答：“前那寺庙，酷不酷，整雾城，绝找不出第二。”

“你、你们是要结婚吗？”宋嘉词很是震惊，“哇，真的好酷。”

苏敛捏着啤酒罐，指尖被冻得有些青，笑着回：“暂时还没有，但会有那一天的。”

“不管，四舍五入就是要送入洞房，这高兴的事儿，你们不喝交杯？”

顾安久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人相当于整啦啦队，不停的起哄，“交杯！交杯！交杯！”

池妄笑着看向苏敛，缓慢眨一下眼：“喝一？”

苏敛勾过他的，把酒罐送到嘴边，好像真成他们的婚礼现场，在众人的起哄下喝着交杯酒。

池妄一饮而尽，罐子见空：“谢谢大来参加们简陋的订婚礼。”

“哪、哪简陋，记得天台还有们前买的灯。”宋嘉词边说着，小步跑到旁边按下开关，星星点点的灯光绕着天台亮起。

淡黄『色』的灯光闪烁成一片，煞是好看。

顾安久抬，伸开双臂说：“抱一，让们也沾沾喜气。”

一向讨厌被人碰触的苏敛，抬回抱住他，笑着说：“今天们看到大前挂的结缘铃，你也会找到属于你的另一半的。”

“『操』，你突然这煽情，说得有点儿想哭。”顾安久突然撇撇唇，目光落在两好看的少年身，感叹说，“真好啊，真好，以后你们俩要秀恩爱，绝不再多说一句。”

紧接着，林衍和宋嘉词也挨给拥抱，他们以为是两人的祝福，但在苏敛和池妄看来，更像是一场密不可喧的道别。

苏敛醉眼看着近处的亮灯，和远处的灯火，笑着笑着就心开始泛酸。

这群见证过他们喜讯的朋友，在时光回溯后，也会忘得一干二净。

在指针拨的那一刻，就再也没人会知道，两年轻的少年在山顶的寺庙私定过终身。

他们年轻的人生最重要的一笔，将被人迅速遗忘在时光的尘埃。

但没关系，自己记得，池妄也记得。

夜『色』低垂，池妄看眼时，已经快到十二点。

每多过一天，大概要承受的痛苦就更多一分，他不敢赌。

于是笑着赶人：“差不多就撤，别打扰们共度良宵。”

“撤撤撤，不当你们的电灯泡。”顾安久拖开凳子，快速收拾桌面的残羹，桌布一裹，天台又变得干干净净。

“快开学，大学校见。”林衍捏着宋嘉词的后颈往楼下走，又回头说，“等开学，你们就得去隔壁班，挺舍不得。”

“没关系，反、反正总能见到的，吧？”宋嘉词歪着脑袋，笑着回。

看着好友们的笑脸，苏敛点头，嗯一声，喃喃重复道：“总能见到的。”

几人下天台，方才还喧嚣的地方突然陷入安静，他回头看一眼池妄，轻声提醒道：“池哥，十一点半。”

“知道。”池妄叹口气，双唇抿地很紧。

他做一天的思想准备，试图用那些欢乐掩盖住自己的紧张，但这一刻终究是要到来。

苏敛从口袋拿出老旧的表，指尖捏紧表带：“要不，们一起。”

“来吧，你不是每次拨几分钟都疼得厉害吗？说不定一点事也没有，们自己吓自己。”池妄笑着从他拿过表，佯装轻松说，“还挺期待。”

苏敛沉默。

“池哥。”许久，他才低低地叫一声，剩下的话堵在喉咙，没余音。

然后被人佣入怀中，池妄贴着他的耳朵回：“在，别害怕。”

苏敛失去往日淡定，只是不断的提醒：“如果扛不住，你就立刻暂停，别逞强。”

他顿顿，声音更哑些：“真的不想再失去你一次，已经承受不起。”

“知道，你别担心。”池妄抬抚他的后背，一点一点的安抚，“不会有事的，们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做，再说，今天刚拜神佛，他们会保佑们一切顺利。一定记着你的话，如果不行，会立刻中断，好不好？”

苏敛眨眨眼，抓着衬衫的指尖几乎是僵硬到泛白，良久，他才从鼻腔艰难地出一声应答。

“苏苏，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连死亡都不能把们分开。”池妄抬着下巴，艰难把眼底的湿意压回去。

两人站在夜风，安静地注视着方，挪不开眼，想要把彼此的子刻入骨髓。

池妄捏着他的后颈，深深吻下去，再次尝到一点咸湿。

这大概是他们在一起后最无望又最用力的一吻。好像想要证明，他们相爱，就可以战胜一切。

苏敛松开指尖，声音的颤抖仍然未减：“回到六月二十一号，那天，们也在这天台。”

这是他从未尝试过的长时跨越，整整两月的时，不知道池妄将要面临怎的痛苦，也不知道自己将会面怎的结局。

一切都是未知。

”开始。“池妄垂着眼睫，指尖拨表，缓慢地移指针。

周遭的景『色』变得模糊不清，他被席卷进时空的隧道，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呼吸逐渐加速。

指针卡顿在零点的地方，他瞬出现在二楼的卧室，而苏敛并不在身边。

池妄滑指针，艰难继续往前移，从二十四小时前开始，接下来的每一秒，都伴随着心脏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指尖颤抖得厉害，几乎没有力气再继续拨表。

但，仍然需要继续。

此时此刻，他完全感同身受苏敛每次回溯的痛苦，像是有一只狠狠地掐着心脏，难以呼吸，弹不得。

在这一瞬，也明白苏敛一开始是抱着怎牺牲的心情和准备，来面这一次长时跨度的跳跃。

随着回溯的增加，记忆开始出现混『乱』的卡顿，很多的碎片砸入脑海，混沌不清。

第十圈。

他看到苏敛蹲在躺在花坛的自己面前，眼神带着关切：“同学，看你脸『色』不好。是医学生，要不要带你去医院？”

说这话的时候，池妄看到那双漂亮的眼睛，在阳光下像是琥珀一的闪着光。

好看到，直接击中心脏。

第二十圈。

苏敛站在天台摇摇欲坠，他在暴雨盯着遥远的人，颤抖地像一只沾湿翅膀的蝴蝶。

心脏疼痛得更是厉害，好像此刻也站在那场雨，惊慌失措，生怕苏敛从自己眼前消失，再也不见。

他顾不瓢泼的大雨，慌『乱』地天台，拽着人的腕一把拉进怀。

暴雨淋湿两人的衣衫，他艰难开口：“别做傻事，池哥以后管你。”

第十圈。

他们站在拥挤的人群，四周吵闹得不行。他盯着苏敛的侧脸，目光温柔地落在唇。

想吻他，但是不敢轻举妄。

零点的钟声敲响，苏敛偏头朝着自己靠过来，吻唇角。

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吵，吵到要盖过四周的喧嚣。

第四十圈。

狭小的出租房，苏敛挤在小厨房捣鼓着什。他踱步过去，从背后抱住人，抵着肩头开口：“在做什？”

“研的养生粥，这次味道肯定不错。”苏敛没回头，任凭人抱着，作不停。

他看到自己在笑，眼底都是宠溺：“反正你做的，都喜欢。”

第五十圈。

周遭都是一片纯白，呼吸减缓，每一分空气都很艰难地钻进鼻腔。

缠着各种仪器，苏敛靠在病床的另一边，拿着刀削着苹果。

他强撑着笑意，看向自己：“池哥，今天去拜佛的时候，碰大师，求来一平安符。据说很灵，你记得天天戴着。”

明知道都是无谓的挣扎，自己仍然艰难点头，嗓音沙哑说一声好。

第六十圈。

已经没办法再呼吸，每一口都牵扯着五脏六腑剧烈的疼痛。他看到自己那张苍白的脸，和瘦削的背。

苏敛哭着抓着他的，哽咽又无助：“你再撑一下，求你再撑一下好不好？”

“不起，食言，苏苏，忘吧。”

他心脏疼得厉害，为自己的言而无信，也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黑暗中，传来苏敛渐渐远去的声音：“说好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不会忘，永远不会。”

从此阴阳相隔，一在人，一在黄泉下。

的指针啪嗒一声，从中断裂成两半。

池妄缓缓闭眼，无数的回忆交织着钻进脑海，从片段逐渐连接成画面，甜蜜的，煎熬的，青涩的，吵闹的，像是一部很久远的电影，在霎那快速播完他和苏敛前世的所有记忆。

原来，他和苏敛，曾经真的那相爱。

原来，自己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一见钟情。

此时此刻，他终于完完整整拥有苏敛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天台边，苏敛张皇失措，缓慢扶着地大口喘息的人，低声问：“池哥，你还好吗？”

“们好像都回来。”池妄嘴唇白得厉害，几乎是毫无血『色』，他艰难出声音，“苏苏，是不是成功？”

“嗯，现在是六月二十一号凌晨。”苏敛亮出机的日期，给他查看时。

六月二十一，夏至。

池妄终于长长松口气，后背起一层薄汗，浑身都没力气。

他张开臂瘫在地，仰头看着夜『色』，今晚月『色』清明。刚经历劫后余生，却仍然觉得心难受得厉害。

苏敛指尖抓着池妄的不放，反反复复地不确定问：“你哪不舒服？疼不疼？”

“没什，不是很疼。”池妄违心说，又瞥一眼心的表，“指针断。”

“断就断，反正希望以后永远也用不。”苏敛心疼地看着他额头的汗，伸拨开他额前『潮』湿的碎，“需要去医院吗？”

池妄缓慢摇摇头，控制着自己的表情看去很是轻松。他抬捂住心脏，感觉紊『乱』的频率逐渐变得平和，一点一点恢复到正常的心跳。

只是明明已经结束穿越，却仍然觉得心疼。

池妄看不清苏敛的表情，他的嗓音很轻，夹在夜风，听起来让人心脏酸软。

“苏苏，们曾经相爱1764天。那时候你爱的子，记得。”

听到这精准的数字，苏敛僵在原地，不确定道：“你真的都记得？”

池妄微微点头，看着眼前的少年，很多话堵在嘴边，不知道该说哪一句。

心酸涩得厉害，他在后来那些记忆反复自责，辈子实在欠苏敛太多太多。

欠他一场盛大的婚礼仪式，欠他长情的陪伴岁月，欠他照顾一辈子的承诺，欠他满满当当的整余生。

池妄一眼不眨地凝视着他的眼睛，和记忆中初次见面一，很漂亮。

只是现在，那双眼睛蒙一层浓重的水雾，满满的都是自己的担忧。

无论如何，他活着重回到苏敛的面前。

苏敛嗓音带哭腔，微微偏头看向他，像是久别重逢的开场：“池哥，你终于回来。”

是彻彻底底的，完整无缺的，回到他的身边。

“苏苏。”池妄缓缓抬，抚被泪水沾湿的眼尾，喉结紧得厉害：“不起你。”

吾在泉下泥销骨，君寄人雪满头。

自己离开后，那的寂寞孤独，苏敛到底是怎熬过过来的，他不敢想。

这句道歉来得太迟，直到断气的前一秒，他心都是无尽的自责和遗憾。

往事明灭，但神爱世人。

唯有庆幸，还好庆幸，他们生离死别，又初遇重逢。

“真的不起。”池妄声音更哑些。

苏敛摇摇头，哽咽道：“能再见到你，已经是天给最大的恩赐。”

池妄静静地盯着那双漂亮的眼睛，久久不愿挪开眼。

他记起在弥留际，自己亲下的墓志铭：

死于二十五岁末，言而无信，遗憾终生。

妄想来世重逢苏敛，再次结为宿命恋人。

彼此的戒指也会重回到池，今日的一切, 都不复存在。

很难得从苏敛口中听到抱怨，池妄语气带宠溺：“好，们今天就把全城都玩一遍。”

苏敛点点头，交缠的指握得更紧，嗓音沙哑的“嗯”一声。

两少年在雾城最炎热的夏季，走街串巷，漫步过斑驳的老城，拥挤在吵杂的街区。

好像恨不得时再多一些，把以前还未完成的事情一并做完。

整整一天，从日出到日落，他们的都紧紧握着，没有松开。

苏敛扬起嘴角，嘴硬道：“这是喜极而泣，好好约会一天吧，最近你冷落好久。”

话音未落, 一颗眼泪砸在背。

但他们仍然执着的完成誓言, 只要方还记得，那就够。

池妄拉住苏敛的 , 十指相扣：“苏苏, 这不算是正式的求婚，不够隆重, 不够盛大，以后一定给你补一更好的。”

苏敛和池妄心都清楚, 一旦穿越回去，这仪式就会抹平在时。

“下次换来, 一人一次，很公平。”苏敛鼻尖一酸, 感觉视线越的模糊，艰难笑着说，“不许拒绝。”

“都听你的。”池妄声音也带哽咽，低低出声, “苏苏, 们还有很多的未来, 一定会的。”

然后是看流星的山顶，所有美好的记忆都留在这。苏敛看着群山，又看向池妄，目光勾勒着少年的侧脸，想把这人牢牢的记在心。

紧接着是呼啸而过的轻轨，逐渐涨『潮』的江边，和他们曾经去过的大排档，还有无数次牵走过的门前的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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