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骞等人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随着禹安先生大笑起来，脸容变得轻松而愉悦。

虞定微勾了一下唇角，似那层层寒雪融化了些许，因小孩儿的表现而点了点头。

谢家这一对姐弟，都很不错……

安静的房间内，突然想起了禹安先生洪亮的笑声，那笑声中的肆意与洒脱，带着难以形容的感染力，似能让人心里所有的尘埃都脱落下来。

“砰！”的一声响，谢暄直直跪了下来，眼眶通红道：“我……我愿意伺候先生三年，不，多少年都愿意！”

不管禹安先生怎么想，也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谢暄竟然就这样叩了一个头。

以最优秀的表现，以最高的标准，凭此拜入禹安先生门下，这就是他的本心。

于是，他抿了抿唇，再一次说道：“我想，但是我还不行。”

清河郡公是禹安先生的弟子，现在又将他带到了禹安先生跟前。

总归，是有原因的。

其实，原本他是想叩三个头，但是想到只有拜师才能叩三个头，便叩了一个头来表示自己内心的感激。

禹安先生……竟然让他身边伺候三年，这……这不是做梦吧？

还在房间内的韩震，也瞪大了豆大的眼睛，一手下意识抚摸着嘴角边的黑痣，露出了一副呆滞而略猥琐的神情。

他的心其实现在还没有平复下来，还在想着小少爷的马车怎么会脱缰，又在想着怎么清河郡公的士兵会这么及时来到……

但是没有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他就见到了小少爷跪下感谢的那一幕。

小少爷和禹安先生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但是……禹安先生怎么就愿意收留小少爷三年了呢？

说是伺候，其实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哪里可以伺候得了？名义上是伺候，实际上却是教导了。

小少爷竟然有这样的福气，竟然被禹安先生带在身边教导？！

老天爷，这是您终于开眼了吗？终于是对小少爷作出补偿了吗？

韩震忍不住双手合十，嘴中念念有词，豆大的鼠眼竟然湿润了。

在这么多人的愕然激动中，唯有虞定看了自己的老师一眼，随即便半垂着眼，周身的寒意消散得更多了。

竟给人一种雪后初霁的感觉。

禹安先生似有所感，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自己的弟子一眼，继续抚着胡子微笑起来。

他这个弟子啊，玲珑心思，实在过于剔透了，如此也好，原本也没有打算能瞒过弟子的。

禹安先生早就决定，不管此次有没有收到关门弟子，都会将虞封和虞藏带在身边教导，为自己的弟子减少后顾之忧。

早在六年前，他能为自己弟子做的，就已经很少很少了。

在虞定最为艰难的时候，他恰好在外游历，正在一处偏僻的乡镇授学解惑，待他回到京兆的时候，一切都早已定局了。

他最为疼惜的弟子，率领着仅剩的虞家军，将夷赶出了大德朝，并且血洗国朝勋贵，拥立他的大弟子登基为帝。

并且，一夜白头，身体也变成了那个样子。

他能为弟子做的，已经很少很少了。

现在……

虽然他不知道弟子为何会有那样的梦境，但想来这是一个预兆，他总归要做些什么的。

虞封和虞藏，是他弟子最看重的两个人了，得虞家军的保护，又在徐州大营长大，在“武”这一方面是足够的了。

所欠缺的，唯有一点“文”而已，而这，恰好就是他能为弟子做的。

至于眼前这个小孩儿……

他起了一丝怜惜是真，觉得他还不能成为关门弟子也是真，但他更知道的是，他的弟子已经答应了谢家姑娘，要护着这个小孩儿三年。

既然如此，那么这三个人就都留在他身边，也能为弟子减少一些麻烦了。

他活到了这六十多岁，自认还有几分本事，教导这三个小孩儿还是可以的。

顾不骞、韩震所不能明白的原因，归根到底，还是禹安先生的为师之心。

师者为父，禹安先生无妻无子，所牵挂的不过是弟子与师侄而已。

能为他们做一点事，自然要去做的。

“三年，三年之后再说吧。”禹安先生这样说道，忍不住抚了抚谢暄的头顶。

三年之后，我都快七十岁啦，是不是活着都不知道呢！

禹安先生将谢暄留在身边三年的事情，此刻在刺史府中的谢隋珠还不知道。

她所知道的，就是她弟弟所乘坐的马车出了意外，差点落入了西湖之中！

即使，姐姐对他寄予厚望，即使他无比想为娘亲和哥哥报仇。

他直起来了腰身，低头打量着只到他腰身的小孩儿，再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虞定，不禁抚须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谢暄瞬间瞪大了眼睛，嘴唇抖动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禹安先生说什么？让他在身边伺候三年，那……那就是说这三年内，他都能跟在禹安先生身边学习？

就算不是禹安先生的关门弟子，但是这三年的时间，只要禹安先生提醒他一字半句，他就受惠无穷了。

禹安先仍旧保持着低头询问的姿势，闻言，眸光再次闪了闪。

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他都不希望因此而影响到禹安先生收徒的标准。

可是，不行就是不行，他也相信自己并不是禹安先生的人选。——他更不愿意因为清河郡公之故，令得禹安先生降低标准。

是的，尽管谢暄年纪还小，但是接连经历了伏击刺杀，他的心也比旁人剔透许多了。

假以时日是什么，谢暄自己并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现在的自己还不能成为禹安先生的关门弟子。

更别说，有个一心为他着想的姐姐，恨不得将种种事情掰开揉碎了告诉他，就算是蠢蛋，他也能知道多少了。

他已经能敏锐察觉到，清河郡公的那个人情，有着诸多不合时宜的地方。

这时，禹安先生点了点头，开口说道：“的确，做我的关门弟子还差了那么一点点。既如此，你就跟在我身边伺候三年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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