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还是礼貌道:“那多谢夸奖了。”

昭露见他终于接了话，心里暗暗舒了口气，追问道:“那你女朋友在你身边一定觉得很安心吧？”

这问题问得太过没有来由，几乎是才听了他的回答就一鼓脑地蹦了出来，以致于她听着自己的声音说完便后了悔，只得赶紧又补了一句:“那个，我那朋友刚好没男朋友。算是替她问问。”说完，她便干笑了几声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尴尬。

对他而言，打架从来不是为了帅，也没想过帅。只不过是多年来保证温饱，不至于在街头被人打死或是饿死的生存手艺罢了。可在眼前这个出身富裕的女孩看来却只是一个“帅”字而已。

看着她表情愉悦满足的样子，与自己上次从医院离开时不省人事的模样简直就是两个人。林一不禁笑道:“你出院后就没吃饭吗？”

“当然不是，只是我男……”昭露顿了一下，将刚说了一半的“男”字又吞了回去，道:“我朋友都不爱吃辣，平时就吃得少。”她的声音发虚，才一说完就又喝了口豆奶。

“刚才在工作室我的朋友好像认出你了，”她假装不经意地说道:“就是上次和我一起在酒吧的那个，你还记得吗？”

林一没有片断迟疑地答道:“不记得了。”

昭露觉得是，尤其是想起那些午夜时分总被有他的梦魇吓醒时她恨不得警察立即抓了他枪毙。

可是几番相遇下来，他好像却是没有那么可怕了。

林一点点头，问道:“吃完饭你还是回工作室吧？”

“对。”

“嗯，我要去那边。”他说着，朝门外的抬了下下巴。那个方向正与昭露工作室的方向相反。

昭露明白他的意思，便笑了笑:“我吃好了。那我自己回去了。”

两人像是有一种默契般，没有什么客套的不好意思，出了火锅店门便各自朝着自己要去的方向走去。

才一回了办公室，昭露就被薛雅兰按在了沙发上，自己则坐着一旁的沙发扶手，眼神从头到脚地将她盯了个遍。她被盯得浑身发麻，不由自主地朝沙发里缩了点，才假装怯怯地问道:“你干嘛？”

薛雅兰并不立即回答，先在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道:“我想起来了，那个男的就是那晚在酒吧帮我们的那个。”说着，她俯下身来凑到昭露面前，“就是那晚把我们都留在酒吧却把你一个人拉走的那个。”

昭露听着心中一阵乱跳，躲开她的视线，说道:“是他，那天多亏了他，请他吃个饭表示感谢也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啊。”薛雅兰直起身，一副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解释这些的表情，昭露顿觉自己掉进了她的圈套。

果然，薛雅兰接着说道:“问题在于，既然是感谢他那晚帮我们，为什么不叫上我和乔安？而且……”她拉长了最后一个字。

“而且你一直都不告诉我们那晚你们走后又发生了什么，你怎么第二天就进了医院。”

昭露的确没有对她讲过那晚的事，甚至于她而言，那晚就像只存在于记忆中的幻境。加油站也好，满天的星也好，偷来的饼干的滋味也好，所有都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她认为可能是发了几天烧的缘故。

“我不是都说过，那天跑得匆忙喝了许多凉风，所以就发烧进了医院。”她略微提高了点音量。

“那他到底为什么突然把你拉走啊？”

但她自己却实在不好意思，悄悄借着去厕所时候在那片模糊得只能看个人形的镜子前略微整理了一下妆容和头发。等她回来，林一也注意到了这些细微的变化，不禁笑了笑。

这些话倒都确是薛雅兰和许乔安说的，只是她们原话说的是并不是打得很帅，而是长得帅。她故意将这样的说法隐去，是怕被林一当作一个花痴，更何况像他这样的模样，日常里夸他帅的女孩肯定也不少。

林一却真是第一次听到“打得很帅”的说法。平时真动什么大手的时候其实并不算多，但却因为他每次出手都果断而狠辣，凡是被他打过的到下一次见到皆是绕道而走。除非像上次那样落了单。

“好啊。”看她发窘的样子他觉得有几分有趣，却也不忍心再逗她，便重新坐直身子，又恢复了冷淡疏离的模样。

不过是随口的一答，他知道自己与她们之间存在怎样的差距。这种从出生就决定的距离并不会因为两三件事情所改变，当然，也没有人想去改变。更何况他还是曾经绑架过她的绑匪。

昭露不算话多的人，林一的话更少，两张嘴只得忙碌在食物上，一餐饭吃得飞快。虽然被辣出了一头汗，昭露却还是十分满足。

昭露讨了个没趣，可还是继续说道:“上次你在酒吧帮了我们，回来她夸了你很久呢。”说完，她顿了一顿，以为他会问夸了什么，却是只等来一阵沉默，只好硬着头皮说:“说你打架太厉害了，而且……打得很帅。”

他就像游走在阴阳边界，往左一步叫人看到阳光，往右一步又拉人坠入深渊。她不禁对他好奇起来。

昭露一愣，不安地盯着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立即收敛了嘴角，正色道。

昭露平时都是画淡妆，不管当时被林一绑架也好，还是这次被呛得眼泪鼻涕也好，脸上一花也只是相当于把眼线晕开成了淡淡的烟熏，眼中含泪的样子加上瘦削的肩膀，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他的相貌其实十分清冷俊秀，不笑或是故意冷脸时常让人不寒而栗，一笑却又有几分大男孩似的清爽。这样的反差齐聚在一个人身上让人觉得既矛盾又莫名的好奇，就像他既能做出绑架杀人的事，也在各种其它的情况下帮过昭露一样。

他是个坏人吗？

林一先是一愣，然后眼中敏锐地察觉了她的尴尬，心中思忖了一下，故意往前探着身子笑道:“你觉得呢。”

他笑得极散漫，若是换个场景，或者中间没有这张火锅桌子的间隔，她甚至觉得这几乎是一种漫不经心的挑逗。当下便红了脸，略低下头，结结巴巴道:“那个，我那两个朋友后来还问起过你，你不介意的话还想当面感谢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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