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纸的韧性远远比不上后世的打印纸，又是醋又是水地来回折腾，还在火上烤了好几回，稍微用力打开一些便沿着李祐折好的折痕碎开了。边角也被硬毛刷子弄得毛毛糙糙的。李祐倒是并不在意，反而还有些得意洋洋。他另外拿了一张厚实的皮纸，上面刷上清水，小心翼翼地把这张早就显得残破不堪的竹纸贴在了上面。先前被刷下来的残破边角同样找到地方给贴上，才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一边。

然后将今天买回来的旧书大略翻了一遍，正好找到一本也不知道何人抄写的《神农本草经》，立刻如获至宝。仔细看了又看，把封底和最后一页的边角用刀切了一小条，还故意切得歪歪扭扭的，就扔到一边，回卧房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李祐将昨天弄出来的破烂小心收好，再次来到了太极宫，求见李二。

这么折腾了半天，天都黑了，李祐终于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李祐一边说着，一边给李二展示自己隔开的封底和最后一页。李二饶有兴致地接过来看了看，道：“这两页原本是粘在一起的？”

“对！”李祐点了点头，又掏出一张纸，递给李二。那是自己昨天折腾了半天的那张麻纸，因为碎的太厉害，就这么贴在皮纸上拿给李二看。

写完看了一遍，除了故意弄出来凑合事儿的笔墨看着不那么漂亮，整体看起来还是不错的。特别是拿出上辈子因病不能出门苦心练就的元白老爷子的自成一体的书法，配合上淡黄色的麻纸，很有些韵味。

不过这还不够。李祐先把墨迹在火上烤干，上面蒙上一层薄纸，便用醋在背面刷了一层，再次在火上烤干，轻轻揭下来，又上下各蒙上一层薄纸，再用浓茶水刷一遍。等烤干揭下蒙纸，那麻纸的黄色便显得更加明显，上面的字迹也因为晕染，显出了层层叠叠的墨韵，不过字迹倒还看得清楚。

把所有人都赶出去，李祐从书案上的一叠纸张中挑了一张最上面的微微泛黄的麻纸，对着光仔细检查了半天，没有暗戳也没有水印，才仔细裁剪一番，放到了面前。

又磨了一滩墨，故意多放了水，用大了力，让墨色既淡又不匀，才从笔架上挑了支不太顺眼的毛笔，先用指甲掐，又用牙齿啃，把好好一支簇新的毛笔弄成开叉无锋的秃笔，才沾着淡墨，在麻纸上书写起来。

李二接过来打开，大略扫了一眼，便笑道：“我还以为是哪一代的大家族留下的财宝兵甲什么的，原来只是个秘方。不过这字迹倒是有点儿意思，不同于任何书法大家，有些自成一脉的意味。”

李祐无语，果然是造反起家的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被隐藏起来的兵甲。

“父皇，您看看这是什么秘方。”李祐提示道。

李二再仔细看了一遍，眼神立刻就不一样了，也不管李祐，直接大声喊道：“传御医！”

不一会儿功夫，一个白胡子老头背着药箱气喘吁吁跟着黄门进了殿，原本焦躁的神色看到李二好端端站在殿里就先安稳了许多。老御医俯下身子刚要行礼，李二便急声道：“卿家快来看看，这方子可是有道理？”

老御医一听这话也不行礼了，结果李二递过来的纸，眯着眼睛看了又看，嘴里念叨了好久，方才道：“回禀陛下，这方子中只有两味药，其中川芎为血中之气药，上达巅顶，下通血海，中开郁结，旁达四肢。冰片通窍醒神，能升能散，是为药引。若是情势危急用来保命，确实有些道理。但是正如这方子中所言，此方能保命，却不能治病。能给病人争取一线生机，却需要温中补气的药剂方能延续疗效。而且此方没有言明剂量，尚需不断尝试才行。”

这就想不明白了，自家王爷来东市除了喝酒闹事，啥时候有了买书这种新的爱好了呢？不过这也不敢问啊，要知道，每次王爷闹了事儿，除了王爷受罚，他们这群亲随同样免不了责罚，出宫这一年的时间，王府的内官换了好几茬了。

将这张纸小心叠好，用力将折痕碾得更严重一些，便拿起洗衣服的硬猪毛刷子反复刷了好几遍。

已经被折腾久了的麻纸早就不堪折磨，稍微用力一些便在边缘破了不少。李祐也不管，哪怕字迹笔画少了一些都无所谓，只要能认出是什么字、不会产生误读就好。

“哦？”李二笑了笑，“又有什么鬼心思？”

“这次真不是鬼心思。”李祐一边说着，一边掏出那本被自己割了好几刀的《神农本草经》。

“这是我昨日在东市书铺中找到的书。”李祐道，“当时就发现这本旧书有点儿不一样，为了不让别人怀疑，我还故意把那里的旧书统统打包了。回去才发现，这本《神农本草经》里面不知道被谁藏了点儿东西。”

再在背面刷上一遍清水，从买回来的旧书中找了一本厚实点儿的，将打湿的麻纸小心展平，架在书本中间，把书本整个放在火上小心烤了一会儿，再拿出来的时候，已经干燥的纸张便平整了许多。

“川芎、冰片二味，炮制得法，糅以成小丸，舌下含服，治心痛、气疾昏厥。若有因大怒大忧大喜大悲大恐大惊而至心悸气短，亦可含服。只可救急，不可常用。切之！”

李祐可不管他们胡思乱想些什么，带着刚刚淘回来的不知道哪朝哪代的旧书，匆匆回了燕王府，进了书房。

燕王府的书房就是摆设。书案上笔墨纸砚倒是齐全，还全都是高档货，但毛笔簇新、砚台积灰，笔洗里面的水都干了，靠着墙壁的书架上也空空如也——倒也不是那么空，还有好几只蜘蛛在上面结了网。说起来燕王府这不大的地方，前身唯一没来过的地方估计也就这书房了。

不仅是书铺的掌柜满脸不可思议，就是李祐的亲随拎着一大包袱旧书同样满脸不可思议。

李祐穿越过来半个月也没来过——前身从来不来的地方，贸然来了让人怀疑。不过以后就无所谓了，反正都跟李二摊牌了。

结果刚进门就被扑面的灰尘呛了个趔趄——王爷都不来，谁闲着没事儿干还来打扫书房啊？赶紧让人匆匆打扫一遍，让人去厨房弄了半碗醋，又找来侍女洗衣服用的猪毛刷子，还让人浓浓煮了一大锅茶——特意交代就只放茶叶，葱姜一概不要，连着炉子都给送进了书房。

“你不好好准备就藩的事情，又跑到宫里来做什么？”过年期间大家放假，李二也没有奏疏要处理，这会儿懒懒散散躺在榻上，见李祐进来，坐直身子问道。

“儿臣昨日在东市找到了点好玩的，拿进宫给父皇看看。”李祐见殿里也没别人，马马虎虎冲李二行了个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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