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李二这个向来信心满满的男人这会儿却长长叹了口气，道，“朕知道你刚才说得也有道理，小孩子摔摔打打，只要不出大乱子，大多会比文文静静的孩子要硬实一些。你虽然瘦弱，却几乎没有生过病。稚奴也是这般。只是……唉……”

李二接二连三叹气的模样让李祐很惊讶。转头再看长孙皇后的时候，竟发现这个母仪天下向来大方得体的女性竟然留下两行清泪来，嘴里喃喃道：“是我！是我连累了兕子！”

“兕子怎么了？”李祐顿时紧张起来，李治刚咬了一口梨肉，闻言连嚼都忘了，嘴巴鼓鼓的像仓鼠一样眼睛盯着李二。

长孙皇后却依然充耳不闻，只怔怔盯着空处，一副放空的模样。李祐便将目光再看向了李二。

而李祐也忽然之间想明白了一个问题。长孙皇后的“气疾”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平日里肯定是十分注重保养的。李二南征北战的时候长孙皇后撑过来了、玄武门之变的流血夜长孙皇后撑过来了、七次怀孕生产都撑过来了、主理后宫的十年时间里长孙皇后也撑过来了，那为何明明现如今身体还不错的长孙皇后忽然之间在今年的七月里就逝世了呢？要知道，长孙皇后现在才三十六岁而已啊！

李祐一直以为是某件事情引发了长孙皇后的病情突发，所以才把速效救心丸弄出来。现在看来，恐怕兕子的病情也是引发长孙皇后病情加重的原因之一！正是因为为小女儿的身体担惊受怕，所以三四个月的时间里面病情不断加重，最终才香消玉殒的。

说完“呸呸”两声将嘴里的梨肉吐了出来，顺手将咬了一口的梨子扔到了一边。按节气梨树这会儿刚刚挂果，立政殿摆出来的这些是去年的果子，放在冰窖中藏了大半年了，口感极差。

“哼！你什么时候看到课业不头疼？”李二奚落道，“你小的时候倒是调皮得紧，和宫中的侍卫都敢放对，现在不也是细胳膊细腿，风一吹就倒的麻杆样子？”

李二正在立政殿中，看到一身泥土的李治被李祐扯进来，脸都黑了。

“你就不能好好照顾你弟弟？！”李二没对玩儿疯了的李治发火，反倒是对着李祐横眉瞪眼，“一个好好的大唐亲王，在宫里的时候安分守己，去了你那王府就变成了泥猴子！”

李祐咬了咬嘴唇，悄悄去后面的寝殿看了看熟睡中的兕子。小家伙这会儿依然脸色苍白，嘴唇紧紧抿着，小眉头也微微皱着，每次呼吸鼻翼都要鼓起一点儿，仿佛也在用力一般。李祐看了一会儿，见兕子睡得还算安稳，便又回到了李二面前。

一尊琉璃佛像加一尊崔家老太爷的琉璃造像，每一座都有大概三十来斤。大兴善寺的和尚和崔家的纨绔少爷出手大方，用等重的黄金来换一堆沙子烧制的东西，给李祐带来了大概一千两黄金。崔家为了装满箱子，面子上好看，额外还加了两千两的白银。

长孙皇后如今也已经习惯了李祐在李二面前“没大没小”的样子，李二嘲笑李祐以前做过的傻事的时候惯常也会参与进来调笑一番的——不过她调笑的对象倒是以李二居多就是了——可是今天很奇怪，长孙皇后满脸心事重重的模样，对于李二和李祐爷儿俩的话充耳不闻。

“母后今日可是身子不舒坦？”李祐便不再搭理李二，转而对长孙皇后问道。

“现在如何了？”李祐皱着眉头问道。

“太医用了速效救心丸。”李二落寞道，“现在倒是好些了，正睡着呢。”

李祐之前就知道，兕子和长孙皇后一样，心脏有毛病，原本的历史上兕子也仅仅活到了十二岁而已。当然，这和李二这位亲自上阵抚养子女的皇帝有很大的关系。因为历史上长孙皇后在今年去世，李二便把李治和兕子带到了身边亲自抚养。外出巡幸的时候也带着兕子，每到皇后生前所游之地，便会告诉女儿，“公主闻之，不胜哀泣”。心脏有疾病，时不时还要被李二刺激得伤心一场，对兕子的身体十分不友好。

对于李二时不时的嘲笑李祐已经免疫了，反正自己这便宜老爹不会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打自己板子。不过今天奇怪的是，父子俩说了半天有的没的，长孙皇后却一直没开腔。

“您也别生气。”李祐草草对帝后行了个礼，没等李二让他起来便自顾自站直了身体，顺手从李二手边的果盘中摸了两个梨子，一个递给李治，另一个塞进嘴里啃了一口，含含糊糊地道，“小九儿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就是应该跑跑跳跳摔摔打打才好，能长得更结实一些。小学里的那些课业，我现在都看得头疼，读书都读成了书呆子，有什么用？”

李祐对阴弘智这个琉璃销售代表表示非常满意，当场就把属于阴弘智的百分之五的提成给付了。阴弘智虽然嘴上说着客套的话，下手却一点儿也不慢，抱起装着金银的小匣子用袍子下摆一裹，也不用李祐继续招待，便上了马车自己走了。临走的时候还带走了一本图册，是李祐让人用素描技法画出来的带到长安准备出售的琉璃器的图样，上面连尺寸重量都标记了，明天阴弘智可以拿着这本册子去满堂春“看图说话”，先收钱再送货。对于这项工作，现在阴弘智非常有干劲儿。

眼瞅着太阳落山，李祐便让人赶了架马车出来，把三个混成泥猴儿的小家伙赶上马车，李祐也跳了上去，准备把他们一一送回家去。

“祐唐 (.)”！

老房还没下班，李祐和迎出来的房遗直客套了两句，连房府的大门都没进，便回转马车，往太极宫里面去了。

原本以为老房还在加班，李二这个大老板恐怕也不得清闲。不过到了立政殿才发现从古至今一条颠扑不灭的真理：你觉得忙死的时候，老板可能正玩得嗨；凌晨四点发消息叫你起床的老板不一定是在加班，可能仅仅是玩了一晚上到了凌晨觉得有些无聊而已。

“午后朕来立政殿休息，见兕子正醒着，便逗弄了一会儿。”李二神情落寞地道，“兕子哈哈大笑，忽然之间便喘不过气来了。幸好太医来得及时，否则……唉……”

兕子去年十月才刚刚出生，现在还不满一周岁。出生时这个小家伙便十分羸弱，李二和长孙皇后在她身上倾注了大量的心血。长孙皇后怀兕子的时候正赶上李渊驾崩，长孙皇后这个儿媳在国丧中劳心劳力，太医也只含含糊糊说兕子羸弱是胎里的毛病，并不敢用药，只精细养着。以前李二和长孙也只觉得小家伙瘦弱一些而已，还专门给小家伙取了个“兕子”的小名儿，又把大唐的龙兴之地晋阳封给兕子做了公主封号，就盼望着这个小家伙能够健健康康长大。没想到李二粗心大意之下差点儿把自己的亲闺女给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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