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就是这个道理。”李祐点点头，“如果稍微加一点儿醋，或许效果会更好。”

孙思邈了然地点点头，又道：“那若是血液中缺乏铁质，又会得什么病呢？”

“面色苍白，嘴唇缺乏血色，容易头晕，容易伤寒得病。”李祐道。

“所以殿下之所以用铁做锅，就是为了让铁锅中的铁质能经年日久融入餐食中？”孙思邈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展颜笑道。

“倒是有个胡思乱想的法子。”李祐咬了咬嘴唇，道，“但实施起来极难。”

“哦？”孙思邈精神大振，赶紧道，“殿下说说看！”

“没错，是铁锈味。”李祐点了点头，对孙思邈道，“所有人的血液干涸之后都会有浓重的铁锈味。所以，小子有个推断……”

“血液里面有铁！”孙思邈接口道。

“血腥味而已。”孙思邈皱了皱眉头，道，“老道是医者。”

“您不觉得这种腥味和另外的一种气味很相似吗？”李祐笑着问道。

“输血！”李祐道，“翼国公身体造血机能出了问题，身体没有足够的血液维持健康，所以要从外部补充血液，将别人的血输入翼国公的体内！”

孙思邈两眼一眯，面色怪异地看着李祐，小声道：“殿下说这话……难道不怕被别人攻讦？”

“道长不觉得我这话乃是怪力乱神之语？”李祐反问道。

“呵呵……”孙思邈捋须轻笑了两声，双眼发亮地道，“老道这些年走南闯北，什么奇怪的治病手段没见过？虽然大部分都是巫蛊之术，但确有不少手段极有效果。但是老道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不敢轻用，更不敢记录在医案中遗祸后人罢了。”

李祐了然地点了点头。

便听到孙思邈接着道：“殿下这法子虽然听起来骇人，但细细想来，也是有些道理的。若是殿下提出来用这种法子给翼国公治病，恐怕要遭攻讦。但若是老道舍出这张老脸，大概就不会有许多人说什么了。不过这毕竟是殿下想出来的……”

“谁想出来的无所谓。”李祐摇头，“若是真能治好翼国公的病，那是侥天之幸。但小子说的极难，并非是害怕所谓的攻讦而已。”

“莫非殿下担心救一命伤一命？”孙思邈神态祥和地点头道，“但这世间受伤流血之人何其多也？些许失血，对人影响并不太大。若是一人之血不够，多寻几个人就是了，每个人少取一些供给翼国公，想来应该无事。况且翼国公在军中声望颇高，军中健卒必有愿意为翼国公献血之人。”

“也不是这个。”李祐苦笑摇头，“这输血之法的难度，第一在于传染病，也就是所谓的疫病。之前跟孙道长说过，导致疫病的原因，就类似于田野间的害虫，我们暂且将之称之为病毒。这病毒就有可能存在于人体的血液中，输血极易引发某种疫病的传播。”

“选健康无病之人也就是了。”孙思邈皱着眉头道。

“还是不行的。”李祐摇头，“还是类比害虫，这某些害虫长在豆田中或许并不为祸，但一旦进了菜地，就可能将青菜吃个精光。病毒也是如此，寄生在某个人身上也许并不会让此人发病，彼此相安无事，但一但传到另一个人身上，就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确有这种可能。”孙思邈点了点头，“最凶恶的时疫爆发之地也必有人幸存，大概便是殿下所说的这种情况。”

孙思邈这理解不是太正确，但也没差太多，李祐便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还有一点便是，道长如何确定这天下所有人的血都是一样的？”

孙思邈一愣，微微摇了摇头，失落道：“这一点比隐藏的病毒更难解决。唉，难道就要看着翼国公这等英雄病殁不成？”

李祐看着陷入沉思的孙思邈微微有些失神。这位孙神医的思维方式和李祐预想中的完全不同，在李祐说起“输血”的时候，原本以为孙思邈会立刻怒发冲冠，指责自己心思恶毒呢。没想到他竟然是在不断和自己商讨这种治疗方法的可行性！怪道人说“不疯魔不成活”，看来在孙思邈眼中，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不如人命重要！

孙思邈的医院如今虽然还在筹备之中，但李二已经决定现在就把孙神医留在长安城了。

“所以干涸之后的血液变成褐色，其实是和铁生锈一个道理？”孙思邈瞪大了眼睛扬着长长的白眉毛问道。

“或许吧。”李祐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血液为何会变色，李祐记不得了，便只能这样回答孙思邈。

“那殿下可知如何恢复？”孙思邈追问道，“医方中确实有温补气血的方子，老道也给翼国公用过，但效果并不太好。”

“孙道长，您是医者，我只不过是个喜欢胡思乱想，有些异想天开的小子罢了。”李祐苦笑道，“之前说的这些还不知道好不好用、对不对症。您还真把我当成同行探讨医学不成？”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孙思邈微微笑道，“况且今日老道所见所闻，殿下虽然只是胡思乱想，但无不切合医道本源。”

李祐点了点头，道：“没错，血液里面有铁。这并不是疾病，相反，小子倒是觉得，血液里面必须要有铁才行，血液中的铁少了，人才会得病。”

孙思邈疑惑地看了李祐一眼，又仔细嗅了嗅白纸上面那已经干涸的一抹血迹，迟疑开口道：“铁锈味儿？”

但是孙思邈没去住李二给他安排的豪宅华府，而是跟着李祐回了狭仄的齐王府。

“殿下今日让将作监铸造的炊具，远比之前使用的炊具要薄，老道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便是热气上得快。但是铸铁极脆，殿下为何不用铜做锅鼎？老道也知道铜比铁贵，但是皇宫里面做几口锅而已，应该拿得出来吧？”孙思邈坐在李祐的书房里面，端着李祐专门给他沏的茶，陶醉般嗅了一口茶香，才问道。

“祐唐 (.)”！

孙思邈并没有问假使以后普及到民间，这样的炊具的成本问题，因为不管是铜锅还是铁锅，如今都没有在民间大范围普及的可能性，没办法，这个年代金属实在是太短缺了，民间百姓使用的更多是陶器。在孙思邈看来，如果用铜制造炊具，要比用脆硬的铁更好，因为用铁的话，可能厨子一不小心就砸锅了……

李祐也明白孙思邈的意思，他朝孙思邈要了一根银针，在自己的手指上面试探了一下，还是没狠下心来下手，于是叫过在门口伺候的亲兵，在他的手指上面扎了一下，挤出血珠来涂抹在一张白纸上。等血迹干了，递给孙思邈道：“道长闻一闻。”

孙思邈微微点头，没问李祐是如何得知的，但老道士紧皱的眉头却说明，这位神医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殿下觉得，翼国公的病，是不是也是因为血液中缺乏铁质？”

“有这个可能，但小子觉得这倒不是天生的。”李祐道，“翼国公早年南征北战身强体壮，但受创极多，小子觉得，大概是身体的造血功能出了问题。补充铁质大概能稍微改善翼国公的身体状况，但根结还是在造血功能的恢复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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