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衣娱亲，听说过吗？”李祐怜悯地看着李承乾道，“子女和父母撒娇不是坏事儿，也并不可耻。”

“为兄终于知道为何父皇和母后会对五弟另眼相看了。”李承乾羡慕道。

“算了，撒娇什么的，为兄真的学不来。”李承乾还是摇了摇头，“不过你之前说的借口倒是能拿出来用一用。若是将来为兄心中憋闷，定要到齐州找五弟厮混一番。到时候五弟可不能不欢迎！”

“五弟你是认真的？”李承乾看李祐的表情并不是调笑，而是确确实实在一本正经考虑如何教自己“撒娇”，表情都有些崩溃。

“父皇曾经教导为兄，世家门阀乃是皇家心腹之患。”李承乾小声道，“为兄心中也清楚这世家门阀的危害在何处。只是五弟在朝会上所说的移民之策，真的能行？要知道，这天下到处都有世家门阀啊！百姓移民，也不过是从一个大门挪到了另一个大门下面去了而已。”

“门阀靠什么圈围百姓？”李祐问道，不待李承乾回答，便自己开口答道，“土地！说到底，是生计！不过现如今大唐还没到门阀世家能够用土地兼并大规模影响百姓生计的时候，因为历朝历代皆是如此，立国之初，土地充足而人口不足。但是千年世家的名头怎么来的呢？靠的是人！世家子弟自幼读书，而平民百姓忙于生计，小小的孩子也要当成劳力使，成才的机会远远不及世家子弟多。所以朝堂上绝大多数的臣子都是世家子弟出身，而世家子弟盘踞朝堂的坏处显而易见：他们制定的治国之策是保护世家利益的！于是每个朝代的中期都是世家大规模聚集财富和土地的时候。到了天下财富、土地九成归于世家，百姓吃不饱饭，自然就要造反。所以想要破除千年世家绵延，最重要的便是要让朝堂上出现平民子弟。”

“一国储君，哪里能这么简单就能离开长安？”李承乾闻言苦笑着摇头，“为兄委实羡慕五弟。”

“能不简单嘛？”李祐摇头，“关键并不是什么礼法，关键在于父皇。你只要能说动父皇，这天下之大去哪里都行，谁能拦得住你？你就说想兄弟了也行，说想要去齐州视察一番也可以，说想要出长安体验民情也行。甚至你跟父皇撒撒娇，就说你想出去散散心，不让去就撒泼打滚儿都行！”

李祐心思转了这么多，李承乾嘴里的轱辘话也已经絮絮叨叨说了不少了。看起来李承乾的酒品也就是中等偏上——喝醉了不闹事儿，但就是嘴巴闲不下来，比不上那些喝多了蒙头就睡一点儿也不打扰别人的“好”酒鬼。

李承乾话里话外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兄弟你明白我的，我就是想要过些清静自在的生活怎么地了？为什么这么多人总是打着‘为了你好’的幌子说这说那？兄弟你是好人，以后就跟着哥们儿混了，这话我就和你一个人说说，实在是憋屈的很！”

所以是长孙无忌让李承乾来找李祐的。

“你不会？”李祐挑了挑眉毛，“皇兄从八岁就开始做太子了，从小就被母后绑在椅子上学礼节，小弟理解，可怜的。”

李祐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道：“不会可以学啊！皇兄看看，小九儿就会，你跟小九儿好好学学。其实我觉得四哥应该也会，只不过我没见过。不过这也提醒了皇兄一点，要是撒泼打滚儿，一定要挑父皇心情好的时候。再有就是，不能让别人看到，父皇和母后在场无所谓，最多再加上刘寅，连舅舅都不能让他知道，魏征那小老儿更要严防死守！”

李祐便在李承乾手上拍了一下。兄弟俩相互看了一眼，忽然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说笑了一会儿，李承乾的酒也醒的差不多了。他用力错了搓脸，对李祐道：“五弟今日在朝会上说的事情，为兄还有些不懂，五弟可能为我解惑？”

“皇兄但言无妨。”李祐点了点头，道。

“撒娇？撒泼打滚儿？”李承乾目瞪口呆。

李祐微笑着抿了一口茶水，笑着对李承乾道：“皇兄若是日后心中苦闷，小弟又不在长安，倒是不如禀明父皇，到齐州去散散心。”

李祐眯着眼睛想了想，长孙无忌此举很大可能并非因为这几个月李祐干的事情觉得威胁到了李承乾太子的身份，让李承乾交好李祐，可能并不是怀有恶意，便慢慢放下了心思。

本来嘛，知道历史进程的李祐清楚，现如今李承乾这个太子虽然他自己觉得苦闷无比，但在朝臣眼中，李承乾这个太子做得还是不错的。而长孙无忌作为朝堂重臣兼李承乾的亲舅舅，现如今是李承乾天生的支持者。李祐虽然这几个月做了不少事情，帮着李二出谋划策干的也算是不赖，但李祐毕竟是庶子，天生和李承乾不是一个档次的。而且自请就藩远离中枢，平时搞点儿小动作玩点儿小把戏还行，但最多只能影响到皇帝，而不可能拉拢到朝堂重臣。再有，长孙无忌已经明确知道李祐就是李二对付世家门阀的一把刀，前途其实难料，哪怕李祐未来真的做成了什么，也已经自绝于朝堂了——毕竟百年才能树人，长孙无忌对于世家门阀的理解和李二差不多，短时间内绝对不可能将门阀子弟驱逐出朝堂。在大唐未来的三十年到五十年的时间里面，哪怕皇帝下手再狠，只要不想真正引发天下大乱，那就必须留下一部分门阀子弟在朝堂中。而只要门阀子弟在朝堂中占据了一部分力量，就不可能允许对付世家门阀的一把刀继承皇位。

“祐唐 (.)”！

李祐不想坐那个位置，所以不管是对李二出谋划策还是暗暗积蓄力量准备来一刀狠的，都没有任何的心理压力。而长孙无忌无疑也能看明白这些，所以让李承乾来和李祐交好，而不是将李祐当成未来李承乾的竞争者就很正常了。

或许长孙无忌还存了别的心思，比如未来的长孙世家什么的，不过李祐只要想明白长孙无忌此举并无恶意，也就放到一边了——左右长孙氏其实也并没有成为下一个世家门阀。

“放心，别的没有，美酒管够！”李祐笑着道。

“那便一言为定！”李承乾郑重地朝李祐伸出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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