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缪听到爱子如此言语，脸色似乎有些怒意，语气傲然的说道：“太原第一世家又如何，我杨家必能成为并州第一世家。”

杨建连忙恭维着说道：“父亲此言有理，只要有父亲在，又有谁能抵挡我杨家前进的步伐。”只是暗自在心中诽谤不已，太原第一世家不就是并州第一世家么，这老匹夫太过热衷于虚名了，看来自己得早做打算了。

杨建见父亲看着自己略有些期待的神情，心中暗笑一声，说道：“父亲，宋瑞为人太过凶狠，逆之者如王允全族尽灭，吾杨家切不可如王家那般愚昧，父亲还需早日向宋瑞示好，以避此祸。”

杨建随意的拿过父亲放在桌上的书信，翻开来看了看，亦大笑着说道：“孩儿在此恭喜父亲，王氏覆灭，我杨家成为太原第一世家已不远矣。”

宋瑞见天色不早，太阳已经将要下山，心中也颇有点烦躁起来。父亲怎么还没到？莫非出了什么意外？宋瑞心中略微有些着急。

就在宋瑞胡思乱想的当头，从西边方向一辆马车出现在众人眼中，望着这支颇有些寒颤的队伍，苦等已久的众人不由露出失望的神情。

李愈看着旁边胸有成竹的儿子，心中颇有些感慨，这就是自己的儿子，确实令人骄傲。可是李愈心中又有些隐晦的阴霾，这个让别人羡慕无比的儿子确是太过出众了，已经不自觉开始威胁到自己的位置。虽说仅是一个家族族长之位，但李愈心中仍将其视为珍宝，绝不会让人有分毫染指，即便自己的亲儿子，除非自己有一天死去。

李愈微微沉思了下，听说他暗地里组建了几分势力，而且在家族部曲中威望很高，看来是该多做提防了，语气有点严肃的说道：“此事毕竟关系到家族的兴衰，不可不慎之又慎，你先下去，且容我再做思量。”

“不知父亲可否让孩儿一观？”李翔心中虽有些想法，但并不十分确定。

李翔脸色沉重的翻看着手中的竹简，其中的许多果真与自己设想的不谋而合。李翔叹了口气，语气颇有些不屑的说道：“父亲，王允自取其祸，着时太过愚蠢。我李氏家族切不可步其后尘，今当屈心侍奉宋瑞，如此方能免于此难。”

马车终于驶到近前，看到马车上抢先下来的张小柱，宋瑞微微邹了邹眉头。

宋瑞迎上前去，躬身对着马车里面的人说道：“孩儿长久奔波在外，每思及父亲，尝羞愧而无地可容。今番终于有一倚身之所，方能接过父亲。不孝孩儿于此愿为父亲踏垫，以略微缓解心中的愧疚。”

宋存在马车上很有些感动，虽心中明白这其中或许有些做戏的成分，但听着儿子如此这般动情的话语，作为父亲的自己又如何能不为之感动。

宋瑞看着父亲又现几分苍老的面容，只觉得心中酸酸的很有些不是滋味。

“父亲，孩儿用人不当，致使父亲出行如此这般寒碜，孩儿罪莫大焉。”宋瑞说完很有些怪罪的瞪了张小柱一眼。

“此事不怪小柱，实乃为父的要求。你刚至这边，万事草创，怎可肆意铺陈。家里的杂物为父均已将其出售，换得些许钱财，或许有用得着的地方。”宋存微微笑了笑，有些洒脱的说道。

听到宋存此言，宋瑞心中很感动。又见宋存头上多出的那几缕刺眼的白丝，宋瑞只觉得心中激荡难耐。于是再不敢多言，带着远道赶来的父亲在一旁陪侍官绅的簇拥下向府邸走去。

11月，宋瑞于并州置州牧府，以宋存为州牧府第一任主管，以徐庶为副主管，同时对外大肆招贤揽士。

至从父亲宋存到来后，宋瑞心中的很多筹划终于可以顺利展开。毕竟徐庶虽然贤名在外，但怎么说也是个外人，自己有时候仍须提防一二。可父亲就不同了，必定是死心踏地向着自己的。

州牧府显然是宋瑞用来统管并州政务的一个权力机构，面对这个一飞冲天的机会，一时间众多破落的世家子弟及少数寒门书生纷纷涌向并州。

11月中旬，并州州牧府终于草创完毕，宋瑞即迫不及待的令其对并州王氏家族的庞大家资财产进行统计。有父亲宋存和徐庶互相牵制，又加上张小柱于暗处监视，并州的政务终于走上正轨，宋瑞彻底放下心来。于是将全部政务都扔给州牧府，自己则一头扎进军营，开始对全军进行整备，以迎接未来的挑战。

傍晚时分，晋阳城外一处戒备森严的军营里。宋瑞终于看完桌上的卷抽，心中松了一口气，情况比自己想像的要好多了，微笑着看向众将。

高顺率先起身，恭敬的说道：“主公，我军虽因前次战争伤亡惨重，但经过这月余时间的补充，已经基本整备完全，只是恐怕尚需一段时间的训练方能再上战场。”

宋瑞点了点头，知道这是应当之事，毕竟上次战争消耗实在太大。不过宋瑞也并不惧怕手头没有兵马，经过王氏家族庞大财产的补充，宋瑞手上再也不缺乏钱粮。又加上现今冀州局势混乱逃亡过来的难民极多，兵员很是充足。

宋瑞有钱粮在手又不愁兵员，本可大肆招兵买马。但一方面担忧此举会过于刺激朝廷，另一方面也是老兵消耗甚大，所以只好缓缓扩兵。

想到王氏家族的资产，宋瑞心中喜悦不已但又有点忧心。王氏家族实在太过庞大富足，宋瑞拿到手的钱财竟已破二十万两白银。其散布在外面的资产更是难以计数，可惜宋瑞的官吏系统太过薄弱，到如今对王氏家族外面资产的清点竟不到十分之一，这也多亏王凌的全心相助，否则绝难达到这个程度。

要知道太原王氏鼎盛并州已有百余年，散布在外的店铺、田地实在太多。这也是宋瑞只诛首恶其余的分支概不理会，否则恐怕根本难以进行。可惜王凌并非太原王氏的嫡系子孙，只是因为其自身相当出色而被王允招进本族的，否则恐怕能发挥更大的助力。

听闻高顺的汇报，宋瑞满意的点了点头，将目光看向最下首的一个陌生的将领，微笑不语。

韩暹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议，心中颇有点紧张。见众人的目光望过来，赶紧起身毕恭毕敬的说道：“白波军经过一番整编，按照将军的要求淘汰其中半数老弱，现余万余人，皆是敢战之辈，将军大可放心使用。”

看着韩暹紧张的样子，宋瑞笑着宽声说道：“韩暹，你做的很不错，只是军纪问题还需要多多注意，切不可掉以轻心。”

韩暹听见此言大松了口气，宋将军着时有点喜怒无常，让人颇有点胆战心惊。想想当初的情景，自己同杨奉一同投降。当宋将军问杨奉是否愿意投降时，杨奉仅是稍稍犹豫了下，竟就被宋将军直接当场斩杀，想想杨奉死不瞑目的目光，韩暹都觉得心跳有点加速。

其实这也是韩暹并不知道宋瑞内心的真实想法，在宋瑞心底杨奉颇有几分忠于汉室之心，这种人宋瑞不愿招揽，也不敢招揽。倒是如韩暹这般纯粹的反贼，宋瑞更愿意招揽。

经过一番仔细斟酌，宋瑞将现余兵马分为四大营。以高顺为第一营主将，统领所部一万精锐士卒。张猛为第二营主将，郝昭为第三营主将，韩暹为第四营主将。

宋瑞看着手下的四员大将得意的笑了笑，有此四万雄兵在手，还有何事能让自己惧怕。又看了看一旁略有些颓丧的满宠，宋瑞笑着说道：“伯宁勿忧，吾怎会忘记我军的大功臣。”接着，宋瑞忽然转变语气，肃声说道：“满宠听令！”

满宠心中确实有些怨意，自己每战必奋勇前行，从不退缩，怎么说也是有大功之人。现在连降将韩暹都被封为一营主将，主公是否有些赏罚不公。

满宠心中正怨念丛生，忽听宋瑞之言，虽心中疑惑但也不敢怠慢，急忙上前行礼说道：“末将满宠在此，主公但请吩咐。”

宋瑞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伯宁骁勇善战又不乏机变，吾必当重赏。今封你为第五营主将，你可愿意？”

满宠连忙恭敬的答道：“主公之令，吾必然遵从。”虽然心中很有些疑惑，但满宠也不敢怠慢。

看着众将疑惑的目光，宋瑞笑着说道：“第五营从何而来？”

接着，宋瑞指了指东南方向，微笑的看着众将，语气满含霸气的说道：“于毒小儿，欺吾太甚，今虽假意投降，但其心众人皆知。如今我军整备完全，正好拿他开刀，顺便也可以让新兵见见血。”

满宠听到宋瑞此言心中大喜，知道如果剿灭黑山军，自己必然会成为黑山降军的主帅。要知道黑山军可要比白波军强悍多了，虽然现今被主公屡次打压，势力已大不如前。但那其中也有很大原因乃于毒根本没法统合整个黑山势力，毕竟其得位不正，黑山大部分首领仍然与其貌合神离。

张猛心中也大喜，几天没动兵刃了，身体怪不舒服的，现在拿于毒小儿开刀正是时候。想想如今黑山军的战力，张猛摇了摇头，实在太丢张牛角的脸了。

宋瑞见众将都有些跃跃欲试，于是大笑道：“那便如此决定，12月初我军启程前往上党，此次高顺留守。尚有半月时间，众将还需做好准备。”于是众将齐声应偌，目送宋瑞走出大营。

晋阳府牢狱。

宋瑞看着零乱的周遭，大大邹了邹眉头，晋阳府的牢房环境着时太差。宋瑞甚至能看到一间牢房里微微露出的些许粪便之物，一阵恶心感涌上心头，几乎让宋瑞将中午吃的饭菜吐出来。

宋瑞勉强压住心头的郁闷，自己也确实有点自找罪受，干嘛偏要亲自来这里说服他，虽说他确实有几分勇力和才能。

宋瑞觉得时间仿佛过得很缓慢，当宋瑞感觉自己再也无法忍受时，终于走到牢房的尽头。

看着牢中蓬头遮面的一个魁梧壮汉，宋瑞勉强挤出几丝笑容，说道：“公明，这一段时间让你受苦了，不知如今可愿随我出去？”

徐晃正在酣睡，虽然牢狱中的环境确实太过糟糕，但对徐晃这样从底层爬上来的人来说也并不太过在意，只是徐晃心中又颇有些遗憾。

想自己也是少有大志的人，可惜时势弄人，为了活命自己被迫加入白波军。凭借过人的才华，很快被杨奉看重。杨奉待部下确实很好，自己曾经也有过为之效死的想法。

白波军覆灭，宋将军欲招自己为将，可那时杨奉刚死，自己实在不好答应。却没想到平白遭了这么长时间的牢狱之灾，有时候徐晃也会在心中暗骂自己。想宋将军是何等人物，却向自己提出招揽的意愿，自己不过是白波军反贼的一个小校，如今有机会傍上大枝，却如此不知好歹。

徐晃其实心中已经有些诲意，只是宋瑞这一个多月来对他并未加以理会，让他即便有心思也没处去述说。而今忽然看到宋瑞过来，徐晃心中很有些激动。听到宋瑞的问话，徐晃心中又有些犹豫，如果就这么同意会不会被看做不忠之人得不到信任。

见徐晃不言不语，宋瑞心中忽然产生一股怒火。自己屈尊到此，徐晃如今不过是一个白波军的小校而已，居然面对自己伸出的橄榄枝毫无表示。

想到这里，宋瑞怒声说道：“公明真乃大义之人，既然如此忠于故主，本将也并非不识好歹之辈，那便明日送公明去与故主于地下团圆如何？”

徐晃心中大惊，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了，心中苦笑不已。于是再不敢有所怠慢，连忙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哪还顾得地上的秽、物，语气颇为诚恳的说道：“徐晃太过笨拙，因思故主之恩，而累将军至此，实在罪莫大焉。今将军如此看重愚笨之人，徐晃必将为将军效死力。”

宋瑞听徐晃的语气见不似说谎，又见他头上微微沾上的秽、物，心中暗赞一声：“果真是条真汉子！”于是不露声色的点了点头，对其说道：“很好，你先随他们下去整理一下，我在府中等你。”

望着宋瑞匆匆离去的身影，徐晃语气微有些激动的说道：“必不让将军久等。”

随着王氏家族以及牵连的大大小小数十世家的覆灭，并州各地再也不敢有任何违逆州牧府的声音，但暗地里的波涛却更见汹涌。

看着李翔略微有些颓废的背影，李愈心中暗自说道：“希望这次能让你醒悟，别再去做那些让我不安的动作，安安心心的做李家大少。”

并州太原郡离石县，杨家书房里此时也有一对父子在谈论着什么。杨缪翻动着手中的竹简，大笑道：“王允匹夫如此这般愚蠢，致使王家遭遇此等横祸，真让老夫痛快不已。”

宋瑞听到旁边的官绅们微微有些躁动，邹了邹眉头，轻轻咳嗽了下。

官绅们心中一惊，始才忆起现在究竟身处何方。旁边站着的可是杀人魔王宋瑞，想想那王氏家族的惨状，众官绅只觉得颇有点头皮发凉，于是再不敢有何异动。

见官绅们如此这般表现，宋瑞心中苦笑的摇了摇头。虽然早就有些预料，但如此这般的威名。仅凭一声咳嗽，就让这些苦等已久的官绅们再不敢妄动，宋瑞却是并未想过的。

李翔见父亲颇有些提防的神情，只得在心中无声的叹息了下，神色黯然的向外走去。父亲，你可知道乱世即将到来，孩儿的所做所为可都是为了我们家族的利益。只是想到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李翔无力的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见父亲有些意动又有些犹豫的神情，李翔接着说道：“然宋瑞擅自诛杀王氏家族，亦并非良策，恐祸亦不远矣，父亲尚需早做准备。”

并州太原郡界休县，李家书房里。李愈信手翻看着手中的竹简。虽然李愈的脸色从始至终都未有何变化，但其微微颤动的手臂却暴露了其内心的真实想法。

“不知有何事发生，让父亲如此震惊？”李翔自小就颇为不凡，敏锐的发现了父亲的异样，心中有些奇怪，究竟是什么事让自己一向镇定的父亲如此表现。

十月二十三日，王允于狱中被赐鸩酒无声的死去，王氏家族曾经的荣光终于落幕了。

李愈自嘲的笑了笑，看来自己的养气功夫还是不到家，连儿子都看出不对了。

“晋阳那边有大事发生，现今我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李愈的神色语气十分郑重，面对家族的未来有些犹豫不绝。

杨缪看了看身旁聪慧的儿子，大笑着说道：“正合我意，合当如此。”

同样是两对父子，儿子均优秀无比，老子也并不糊涂，然而却出现了截然相反的情形，让人颇有点可笑，抑或有点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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