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亦行：“……”

轻哂两声，明知她经离开了, 他还是回头看了看那扇紧闭的大门。

末了, 摘下便签条, 开门回家，顺手拉开抽屉。

你的邻居赵美丽留。

算了，也挺好的。

——

上书几行小字：

回舅舅舅妈家过年啦。

收拾收拾东, 她在年关前跑回了舅舅舅妈家。

临走之际还敲了敲隔壁的门，发现陈亦行不在家，就留了张便条贴在他家大门上。

初没有意识赵又锦走后有什么不同。

直每天清晨无蹭车，车里显得有空空『荡』『荡』。

那篮糖果无分享，她只吃了几颗，剩下的他每天上车时会吃一颗，距离消化完一整篮的日子，任重而道远。

偶尔会想，算什么，留下一大篮子他不爱吃的东，早知就让她全部拎走了。

可还是风雨无阻，每天吃『药』一完成任务。

回家后，常常推开阳台门，下意识侧头看向隔壁阳台，万家灯火都亮了，唯独她那盏连续暗淡多日。

陈亦行才忽然发觉日子似乎有无聊。

好在，赵又锦是个“信守承诺”的，果真开始不定时『骚』扰他。

他从前不是个低头族，不知何时，养成了有没就拿手机看一看的习惯。

因为那只小鹿果真从不安分，成天发稀奇古怪的东问候他。

某个早晨，他一边热牛『奶』，一边刷手机，看见赵又锦五分钟前发来的“问候”。

小赵今天也很努力：早上好，陈亦行。么冷的天气是不是很想念夏天，想念冰棍，想念瓜，想念游泳池玩水的日子？说么多就是想给你一个建议，如果你也想玩水的话，可以来家洗碗：）。

陈亦行：谢邀，在家玩水也可。

叮——微波炉里的牛『奶』热好了。

他拿出杯子，轻啜一口。

忽然了。

公司的陆陆续续放假了，除了核研发组。

陈亦行是每天都会去公司的，风雨无阻。

外看来会觉得他是工作狂，其实只有他自清楚，他的生里没有多余的可做，努力让自忙碌来会显得充实一点。

某个下午，反复测验新系统，却始终不顺畅，也一直没找故障所在。

中场休息时，他回办公室，一边『揉』眉，一边靠在椅背上思索。

手机就在时候震了一下。

他拿来看，发现是赵又锦的新消息。

小赵今天也很努力：工作狂又在加班吗？一个温馨提示，对自好一点，要懂得疼自。

下一条：学学，虽然今天除了吃吃喝喝，躺在床上玩手机，什么也没做，还是辛苦了。

配图是【疼地抱住自.jpg】。

前一刻还拧得紧紧的眉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松开。

陈亦行了手指，回复她：嗯，是挺辛苦的。

更多时候是一稀奇古怪的冷话。

比如：

今天陪舅妈去逛超市的时候，水产区的地上全是水，一个脚滑就摔了一跤，周围都在。好气，气得恨不爬来再摔几次，死他们！

又比如：

好气，今天下午去姨妈家吃团年饭，一群催找对象。

本来很想说关你们屁啊，一想，么不礼貌，也太没风度。

所以干脆装疯卖傻，说刚撞头失忆了，请问一下在场哪位是男朋友，么美丽应该不可是单身吧？

哈哈哈，果然机智又可爱！大家都忙着，没催找对象了！

再比如被催谈恋爱催生无可恋后：

大过年老有问对象怎么，对象很好，对羊也很好，对猪也不错，很善良谢谢。

陈亦行一遍一遍打开手机，看见新消息时会有一种“终于等了”的欣慰。

没有新消息时，就下意识点开她的对话框，往上拉，看看之前的消息。

首先意识哪里不对的是于晚照。

大中午，两个加班的一在办公室吃饭。当然，是于晚照主端着饭盒跑来他办公室，说同是天涯加班，不如一个餐。

饭吃尾声，他敲敲筷子：“老陈，有个要批评你一下。”

陈亦行挑眉。

“你最近是不是有点手机依赖症啊？说你以前没『毛』病啊。”于晚照痛疾首，“以前还批评大家开会的时候玩手机，现在呢，走哪儿都带着，时不时就点开看看。你太有损老干部的形象了，怎么把年纪才忽然变成网瘾少年？”

陈亦行一怔，“有吗？”

“你有。”斩钉截铁的回答。

他顿了顿，慢条斯理放下筷子，擦擦嘴，“有就有吧。反正是老板，也没扣工资。”

于晚照：“……”

论无耻，他甘拜下风。

——

除夕那天，于晚照邀请陈亦行去吃团年饭。

于晚照也是平城，家在平城，父母坐了一桌好菜款待儿子的好友兼上司。

往年的邀请陈亦行都拒绝了，理由是大过年的，不想应酬，还是待在家里自在。

今年，也许是隔壁那盏灯熄灭太久，陈亦行破天荒没有拒绝于晚照的好意。

于爸爸于妈妈对陈亦行是又疼，又有点不知如何对他好。年来于晚照张口闭口是老陈长老陈短，对他们来说，陈亦行就像不常见面的另一个孩子。

个孩子太冷了，总叫不好接近。

他们平日里会包饺子馄饨，让于晚照带给陈亦行，面对面相处时，难免有无措。

好在于晚照大大咧咧，一路『插』科打诨就把时间挥霍了。

饭后，大家坐在沙发上看春晚。

于爸爸说：“今晚就在住了吧，小陈。”

于妈妈点头：“外面天寒地冻的，一个开车回家不安全，就在儿热热闹闹的，咱们明天早上一包汤圆？”

陈亦行婉拒了，被于晚照打断。

“得了吧，你回去干吗啊你，做孤寡老啊？”

陈亦行：“……”

当着于爸爸于妈妈的面，也不好说什么扣工资的威胁话，只给于晚照一个眼神警告。

最终还是难拂好意，他点头同意了。

临近十点，于爸爸于妈妈年纪大，守不了夜，叮嘱于晚照照顾好陈亦行，就回屋睡觉了。

两有一搭没一搭玩着手机，坐沙发上聊天。

陈亦行：“你破游戏有什么好玩的？玩了一晚上了。”

于晚照扫他一眼：“那你那破微信又有几个好友？朋友圈也刷一晚上。”

陈亦行：“朋友种存在，贵精不贵多。”

于晚照：“是吗？”

陈亦行：“不然你以为谁都跟你捡垃圾似的，什么都往列表里加？那种严重拉低朋友圈水平的，就应该删掉。”

他微微一，看了眼于晚照。

于晚照：“……”

一时词穷，竟无言以对。

等他找好台词准备反唇相讥时，陈亦行的手机忽然响了。

肉眼可见的，那家伙只低头看了一眼，就立马从攻击状态变成顺『毛』的狗子，拿着手机往阳台上走。

于晚照开始哄了：“谁啊，就搁儿接电话不行，非得上外面吹冷风？”

“哎哎，干嘛还关门，怕听见？”

“跟谁说悄悄话呢，还做贼虚了！”

陈亦行经走了阳台外，合上门，回头用眼神警告他不许出声。

于晚照下更好奇了，干脆扔下手机，一路跑过去，把门拉开一条缝，竖耳朵听。

陈亦行的开场白一如既往的冷淡又无聊：“么晚，找有？”

“哦。”

“好。”

“没有，在于晚照家。”

他的惜字如金，于晚照早就习惯了，不知为何，前面的嗯嗯啊啊阶段过去后，画风忽然一变。

“话太少？正常不都是么说话吗？”

“你指望说多少，给你朗诵一篇小作文？”

他的声音不曾变过，依然低缓，清晰，了解他的，譬如于晚照，就听出了一点蛛丝马迹。

懒洋洋的，带着点平常没有的放松。

通常表示他情不错。

那头的嘀咕：“小作文也不是不可以。”

陈亦行了，顿了顿，虽没有直接说好，话却果真多了来。

“往年是一个过的，今年……叔叔阿姨热情邀请，盛情难却。”

小作文是不可有的，他不再那么惜字如金，多说一句话，就不用嗯简短的字眼回答。

“今晚就住在他家……不是，老居房，两室一厅，没有客房，和老于挤挤。”

“怎么，就不和挤一张床了？又没有洁癖。”

“什么叫长着一张不会跟同床共枕的脸？”

“更何况和他是大学室友，那时候创业初期，公司还没装修来，就在『毛』坯房里打个地铺睡一夜的情况也有。”

……

电话持续了大概十来分钟，内容天南地北，漫无边际。

最后一句，他说：“你也是，新年快乐。”

然后对方似乎就挂了电话，他却迟迟没屋，还维持着电话举在耳边的姿势，好半天都没。

直身后的玻璃门刷的一声拉开。

于晚照揶揄：“哟，是谁打来的电话啊？叫们陈老板么恋恋不舍的，都挂了好半天了，还舍不得屋。”

陈亦行转身，扫他一眼。

“小赵妹子？”于晚照明知故问。

“嗯。”破天荒的，他应了一声。

于晚照啧了一声：“她回家过年了？”

“嗯。”

“难怪，就说日子你成天盯手机，是要盯出朵花来还是干嘛。原来是妹子回家了，唉，可怜啊，看不见，只隔着手机睹物思。”

陈亦行沉默了下，举目望着座因为过年而空了一半的城。

半晌才说：“老于，你有没有过种感受……”

“什么感受？”

“有只小鸟成天在你耳边叽叽喳喳，初你觉得好，偶尔还有点聒噪，后来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

于晚照补充下文：“再听着听着，忽然有一天小鸟飞走了，你居然还不习惯了，是吗？”

陈亦行轻哂一声，自嘲道：“是。”

“那就去把小鸟追回来啊，告诉她麻烦你继续叽叽喳喳，别跑，你保证不嫌它聒噪了。”

陈亦行不咸不淡说：“可是小鸟说她回家过年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怎么办？”

“嗨，年假也就那么十天半个月吧，嗖的一下就过去了。”

被不轻不重地瞥了一眼，于晚照会意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抠了抠后脑勺，“记得上回跟做采访时，妹子说她就是平城？”

陈亦行一顿。

“你脑子不是挺好使的吗？都在一座城市，顶多不过从你隔壁跑十来公里以外，又不是南北半球。”于晚照翻白眼了，敲黑板，“找个借口，约她出来叽叽喳喳不行？”

半晌。

陈亦行：“找什么借口？”

“想想，约她出来打麻将？”于军师上线了。

陈亦行：“？”

“那不然顺路经过一下她家，约个饭？”

“顺路顺十来公里以外吗？”

连续好几个主意都被否决了。

最后于晚照打了个哆嗦，“回屋吧，冷死了，有去慢慢商量，在儿吹冷风不利于大脑转。”

两洗漱完，躺在于晚照的大床上。

于晚照还感叹：“大学毕业了，咱俩好像还没睡过一张床。”

说着说着，还娇羞来，“警告你，你可别对有非分之想。”

换来陈亦行一个冷眼：“抢台词？”

来的时候没想过要留宿，陈亦行没带睡衣，于晚照从衣柜里拎了件干净的t恤给他。

在看见他换衣服时『露』出来的上身时，于晚照眼疾手快，嫉妒地『摸』了把他的腰。

“『操』，老子都要秃了，你怎么还会有腹肌种东？！”

“手，拿，开。”

于晚照求生欲旺盛，立马缩手，嘴里还在嘀咕：“都是程序员，怎么腹肌的数量么不对等？”

“你有腹肌？”陈亦行表示怀疑。

“怎么没有，站来一整块，坐下来三层啊。”于晚照掀下摆。

“……”

“要不你跟妹子说你最近锻炼有成果，上门给她表演一个六块腹肌？”

馊主意又来了。

“闭嘴。”

两躺下来，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倒是像重返大学时光。

那时候，陈亦行还没有后来么冷漠，么不近情。

也有过全宿舍一逃课的时候，只是于晚照越想越不公平，凭什么大家一逃课，家伙还专业第一，他们就差点期末亮红灯？

絮絮叨叨说着话，他打了个哈欠。

“就是惦记着你可要留宿，爸妈今天早上特意换的新床单被套呢。”

陈亦行默了默，“明天会谢谢叔叔阿姨。”

“谢什么啊，他俩就盼着你高兴，你多一，比说一百句谢谢还好使。”

……

夜很长，于晚照很快睡着，留下认床的陈亦行默默躺着，很久都没入梦里。

他想，的确是么多年来过得最好的一个年了。

团年饭。

春晚。

一家和乐融融坐在一聊天。

还有那通来自小鸟叽叽喳喳的电话。

想，就觉得窗外即便天寒地冻，春天也果真如约而至。

后半夜『迷』『迷』糊糊睡着了，天刚亮，就被摇醒。

于晚照个大嗓门儿在他旁边念紧箍咒似的：“快快快，想法子约妹子了！床，快床！”

陈亦行痛苦地睁开眼，浑身寒气又散发出来。

眼前的一点没察觉他的床气，还在兴高采烈晃手机：“刚才醒来刷朋友圈，发现家公司过年都有什么聚会啊年会的，就咱们公司每次都发钱，一点儿没有蓬勃朝气！”

“所以……？”

“所以，就组织一次短途旅行，比如泡个温泉之类的？”于晚照眼珠子一转，“你出点钱，既笼络一下员工，又找个借口拉妹子一参加，还有个红娘在旁边推波助澜，你意下如何？”

他意下如何？

陈亦行头很痛，仔细一想……

“觉得你想趁火打劫。”

“……”

于晚照：糟糕，被看穿了。

原以为个提议也不会通过，没想床上的顿了顿，支着床沿坐来，似乎思忖了一下，居然点头了，“赚么多钱也没地方花，偶尔破一下财，似乎也无可厚非。”

——

初四早晨，赵又锦收了一条来自于晚照的消息。

于晚照：妹子，们行风的要去泡温泉，你去不去？

赵又锦『揉』『揉』眼睛：行风的聚会，你约？

于晚照：咱们公司过年还在平城的也不多，就那么几个，多热闹点嘛。

赵又锦道，你们老板都没发话，怎么是你来邀请……？

哼，种好于副总都想她，陈亦行却想不，可真是个小气鬼。

小赵今天也很努力：不好吧，又不是你们公司的员工，多一个多花钱，你们老板会不会不高兴？

小赵今天也很努力：就不去了，你们去玩吧，玩开！

那头，于晚照把手机朝陈亦行面前一递：“喏，家怕你不高兴呢。”

陈亦行接过手机，干脆利落长按小喇叭键，发了条语音消息去。

另一边，看见语音消息时，赵又锦愣了愣，还是于晚照第一次跟她发语音呢。

点开消息，凑耳边，下一秒，眼睛登时睁大了。

那个声音异常耳熟，却并不属于于晚照，不疾不徐，从容不迫，还带着一点意。

“陈老板说，放大胆来，他不介意，更不会生气。”

停顿了一下，下一句轻快有力。

“他乐意之至。”

元旦过后, 忙得飞。

p.s, 会不定期发消息期『骚』扰你的！

又p.s, 麻烦你回消息的时候别那么惜字如金了！

喜怒哀乐都形于『色』，甚至不在眼前, 情绪也跃然纸上。

按照成世界的运行规则，是幼稚的，不成熟的，分分钟被看透的，是陈亦行自绝不认可的。

他一边换衣服，一边想。

新年快乐，陈亦行！

等陈亦行加完班, 夜里归家时，一踏出电梯就发现了那张粉嘟嘟的小猪便签条。

整个《新闻周刊》都在加班加点，赶在年前要完成手头的一切工作。

新闻行业也是服务业，逢年过节都有值班记者, 每个组都有“幸运儿”，要在春节期间留守公司, 继续维持周刊的正常运作, 满足老百姓的日常所需。

第五十章

三倍工资听来是挺诱的，“幸运儿们”谁都开不来。

好在赵又锦只是实习生，种“好”轮不她。

下意识将便签抚平, 夹了某本书里。

他没有意识自的嘴角一直维持着可疑的上扬弧度，还在想, 个留言都满篇感叹号，还说自不是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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