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诸犍立马也挺直了，两只手极不自在地东摸摸西挠挠，好像此时的心情一样尴尬。

黑火碰了碰他，小声道：“你怎么把锅都扔出去了？”

站在门口的羡云当时整个腰都挺直了，一头长发被强风带的往后翻飞。

羡云就问了一句：“你会吗？”

“不会，在学。”尽拿着锅指着狗精道：“他教我就行了。”

“正合我意，打了一万年了都没分出胜负，要不今天分一下吧！这锅里火这么大，不是你存心的吗？”

狗精一巴掌盖自己脸上，怎么不知道炒一个菜，两位大佬就要分生死了。

两只大妖怪在屋里忙的可是手忙又脚乱，小小的一个锅，一个妖怪把着火，另一个长着勺，翻来又覆去，却完全不会搞，一会儿不是火大了，就是直接把菜炒到天花板上了。

以前一只手就能杀无数人的妖怪现在只觉得两只手怎么也炒不不好这个叫菜的人类食物。

狗精同时微微弯腰，礼貌道：“小姐你好，初次见面，在下曾是黑火大人的属下，目前已经脱离妖族旧系，转入天道师的阵营。”

羡云也同时回了礼，然后从尽手中拿回锅子，无奈道：“我来吧，锅在你手里跟西瓜刀是没两样的。”

确实，在他手里更像是武器才对。

三只妖怪灰头土脸的跑出来，两只妖怪坐在桌子上，狗精蹲地上。

“她是不是好的差不多了？”

黑火问。

诸犍耸了耸肩，道：“肯定的，我甚至还给她多注入了很多灵气，搞不好，她这辈子活个百十岁不是问题，而且想生病都难。”

天地灵气，那可是生命之本，人类因为被上天所遗弃，不能够主动吸收灵气，所以身体的各方面都会很虚弱，但是诸犍为她治疗好伤势之后，又多注入了很多。

“那咱们后来怎么办？”

“谁会知道呢。”诸犍摇着头道：“假如她叫我挽回这场狂澜我都得去做，不是吗？到时候咱俩就可以打一架了。”

只是结果不管输赢，诸犍都会死。他可以向微不足道的人类还恩，但不会出卖自己的信念。而且他更关心的是，自己要不要相信，是天道师救了她，那样的话，他可就是欠了天道师一个人情，欠了他们最大的敌人的人情。

二者权衡，他只有死最合适。

很快她就端着热气腾腾的菜上来了。狗精很有眼里地冲上去，替羡云端菜，狗精同时招手，变出几把椅子来。

尽问：“你想要什么补偿吗？”

羡云把筷子咬在嘴里，昂头想了一阵子，问了一句：“你热爱这个世界吗”

什么？

诸犍直接张口道：“肯定热爱，这土地是造物主创造出来的宝物，伴随我们诞生而存在，它是我们的母亲，也是生命妖族的摇篮，是我们的睡床、坟墓，我们在这世界生存，战斗，我们当然热爱它。”

“嗯……”羡云摇了摇头，嘀咕道：“跟教科书一样的回答呢，一点都没有意思。”

尽反问：“你又听说过多少关于妖族的事情？”

“可我只是想问你喜欢不喜欢你现在看见的这个世界而已。”

“那样啊，不喜欢。”

这样就很直接了当了。羡云问了句：“为什么？”

还用问吗？你们这些人类，在神圣的大地上造成了何等的罪过？把大楼堆得那么高？你们想与伟大的上天比高吗？扇起黑色的烟雾，你们想毒死我们妖族？你们像蛀虫一样活着，把造物主赠送给生命的最大馈赠当做自己的所有，将这啃食的千疮百孔，这样的世界我们怎么能喜欢？

黑火也缓缓开口道：“确实，你们人族，自古来便盲目自信，总以为世界是自己的所有物，世界不属于你们，当然，也不属于妖族和神，他只只归伟大的造物主所有，任何生命都无权在这世界上对造物主的拥有物做任何手脚。”

“造物主有这样说？”

“当然没有，造物主只创造万灵，却从未下达天诏，但理应如此，这是对造物主的尊敬。”

两只妖怪直截了当地指责人族的罪行，但这并不是妖族杀人的根本原因。

“既然没有，为什么你们就没想过，造物主其实一开始诞生万物就是想叫我们在他所生活的世界随意妄为?”

羡云提出这么一个疑问。“就像你们妖族吃人，这是造物主的指示吗？不是，但为什么你们要吃人?”

黑火道：“因为上天没有指责我们，就表明这没有错。”

这还不是理所当然?

羡云摊手道：“可上天也没说人族在这大地的所作所为就是错的啊?是你们一心看见人做着你们没做的事情，感到亵渎不是吗？其实上天什么都没说，就像你们说的，表明我们也没错。只是你们一味地看见恶，这确实是恶，但你们又可曾看见美?”

美?两只妖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人族可以创造这样的东西?

菜其实早就端完了，只是狗精为了避嫌，躲在厨房不敢出来。它哪敢出来?这女人怕不是失心疯了，在两位妖魁面前大放厥词，它要是这时候出去，万一被叫上帮忙分辨，那怎么办?

羡云就问了一句：“你们可曾从心里认真看这个人族打造出来的世界?”

两只妖怪依旧是干瞪着，眼观鼻鼻观心，答案是，没有。

“风里有人族勤劳的味道，天空有人族亲手创造的五彩缤纷，你品尝过我给你做的饭菜的每一口是什么味道吗？你有像我一样把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当做最后的一瞬间，竭尽全力的生活，去享受吗？”

没有，就是没有。

黑火抱起旁边热气腾腾的汤盆，大口大口咕咚咕咚喝下去。

喝干了一大盆汤后，他擦着嘴，吐出一口热气道：“烫的！滚烫的味道！”

羡云强忍着没让自己笑出来，道：“你再吃菜，多嚼两口再咽下去。”

辣子鸡，按最大块的用手去抓。

黑火很认真地嚼了两口，然后气息忽然平缓，眯着眼睛不说话了。

“真的假的？真有什么不一样？”尽不信邪，也抓了一块。

筷子明明就放在手边，然而没用过筷子的他们，哪怕把筷子放在眼前吊着，他们不会看见。

辣的味道在舌尖绽放，鸡肉的味道也很明显，有咸度，而且还有一种湿润。确实和他吃的血淋淋的鸡肉不一样。但也并不好吃不是?

“不同的人，怀着不同的心意做出来的饭菜，味道都是不一样的。这是一种奇妙。”羡云娓娓道。

尽道：“可你不是说你喜欢的是世界?”

“对啊，我喜欢这世界，人也在这世界之中，我也喜欢他们。这不矛盾不是吗？我只是想让你们自己亲自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的美好，并不只有你们眼前看见的恶。”

“没味儿了。”

“你咽下去啊，都嚼碎了还不咽下去。”

……

总的来说，羡云是借着身为尽的恩人的身份，才敢在两只妖怪面前这么说话。

然后两只妖怪吃完饭就很认真地在屋里走动，一会儿趴在墙上舔舔，一会儿凑在柜子上细巧瞧，最后从厕所里跑出来，破骂道臭的。

这才是最神奇的，因为羡云居然成功了，把两个妖魁忽悠地真想对人族有些了解了。

羡云从厨房里走出来，指着自己的胸口道：“别那样去找啊，要用心的，用心知道吗？”

尽皱了皱眉：“是不是我没你那两团肉，就闻不出来?”

“啊？”

羡云当时脸上有点红，嗔道：“瞎说什么呢！没那回事。”

“那我怎么闻不出来世界多美好?”

“都说要用心了。”

“可我没那肉啊！”

……

然后循环了很久，羡云终于选择了放弃，道：“其实也不是只有闻，看也行的。”

不然他们肯定会在这两团肉上争执大半天，那多不好意思。

羡云告诉他们：“你们可以用人的角度看看这世界。”

“要挖一双人的眼睛换上吗？”

“不，装成人就行了。”

“怎么装?”

“就是别用法术，别人怎么干你们怎么干。”

“那样就行?”

“对。就是可能会多花点时间。”

说到时间，尽沉默了。他们现在，最没有的就是时间了。

“哎哎，别放那个，那个是醋！”

“谁！”

三只妖怪转头，同时还有一口锅子呼啸而过，直愣愣插在厨房门口的墙上，铮然作响。

羡云清了清嗓子，歪着头问：“你们……在干什么呢？”

“做菜！”

尽强忍着脸色不变，走到墙边，把锅拔下来。

然后门口就传来了清脆的笑声。

“喂喂喂，尽，菜怎么着了，你别对我脸上甩啊，混蛋，你想打一架吗？“

“那个是盐，你到那么多会把人吃死的。”

“菜糊了菜糊了，我的天，你们两位就别添乱了，好好当你的妖族大佬不就行了吗？非往这里凑什么热闹！”

她醒了，在满屋子的吵闹声中醒来。

……

屋子里确实有那么一股浓浓的焦糊喂，当然了，更明显的是那满屋子的黑气。

“别问我啊，我以为是敌人呢……”诸犍，也就是尽苦着脸，压着嗓门回道。

场面一度极其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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