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说着就站了起来，然而他刚要起身，就被万婆子按住了。

万婆子吊着眼睛扯着嗓门说道：“你这个老混球！你既然有五个儿子，看你的年龄，你的五个儿子也应该都成家了。你这么大一家子人，我就不信谁还没空陪你来看病了？”

老头臭着脸说道：“我宁可我没有那五个不孝子！”

老头的目光还在盯着地面，忿忿的说道：“福气个屁！我要有福何必看个病还得自己来？还要受到庸医的欺辱？你们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报官，让太爷来抓这个庸医！”

老头还没回答，竟闭上眼睛，不再去理会任何人。

富小九有点没辙了，不知道该拿这个老头怎么办。

富小九耐心的说道：“他这个年纪的人很多时候都渴望被子女关照在意，要是发现或者感觉到子女不在意他了，他就会说自己得了病，让子女带他去看病，或者让子女多加关心他。这就是他的病症。”

富小九的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因为很多人家里都有这个年纪的老人，而这些老人或多或少都有点这样的特点。

万飞枝奇怪的问道：“在内里？那是什么病？”

富小九指了指自己的头，平静的说道：“他的病可以说是癔病，他妄想了自己的病情，觉得自己是个病入膏肓的人了，实际上他却十分健康。但这种人并不是没病，简单的说，他得的是心病。”

不过万婆子跟富小九不同，她见老头如此不识抬举，心就又硬了，毫不客气的就揪住了老头的脖子，对着他大声嚷嚷着：“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要是不说出来你家在哪，我们就把你送到官府去。别以为你年纪大了就不会挨板子！”

万婆子的彪悍起到了作用，老头被她吼得眨巴眨巴眼睛，态度立时就软了下来。

“我说！我家在......”

老头的话还没说完，就从人群里挤进来了三个四十左右岁，衣着朴素的男人。

这三个人中，年纪稍微大些的男人直奔老头而来，一脸无奈的说道：“爹！您真的在这！您真是让我们好找啊！”

“他是你爹？”富小九瞬间松了口气。

男人面带愧色的对富小九作揖赔礼，“我爹他没少给你们添麻烦吧？真是对不住啊，都是我们没看住他，让他乱跑出来闯祸了！对不住，对不住！”

跟在这个男人身后，年纪稍微小些的男人也都跟着他一起作揖行礼，给人赔礼道歉的样子很是熟练。

但罪魁祸首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好像刚才的麻烦不是他惹出来的一样。

为首的男人这时又客气的说道：“我爹给贵处添了什么样的麻烦？损坏了什么样的物件？还请您悉数告知，我们兄弟好给贵处赔偿。”

看到这三兄弟如此熟练给人赔礼的举动，富小九看出这个老头真是没少在外面闯祸，富小九忍不住有点心软了。

富小九苏不打算要什么赔偿，但也准备跟他们说说老头做了什么。

“对不住，借过一下，借过一下！”

忽然，人群里又挤出来两个男人。

这两个男人更年轻了些，而且两个人的衣着也都比先来的男人华丽了些，穿得虽然不是绫罗绸缎，但也是上好的细布长衫。

为首的男人赶紧招呼他们过来，“四弟，五弟，你们快来，咱爹定是给人家医馆惹了不少麻烦，咱们快来跟人家赔罪！”

“好好！”

后来的两个年轻男人都不敢迟疑的走了过来，五个兄弟又一起向富小九娘仨赔了一遍礼。

这样的赔礼场面富小九可从来都没见过，别说富小九了，其他人也都没见过。

兄弟五人赔完了礼后，不等富小九说话，万婆子就先说道：“我说你们几个兄弟看着都是知书达理的人，我们家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你们既然赔礼了，我们也就不再计较了。不过你们老爹可真不是个好惹的，要不是我家儿媳医术高明，善良宽厚，有这么多人帮着说话，恐怕就要被你们老爹给污蔑成庸医了！”

后来的一个年轻男人忙说：“您放心，我保证这样的事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您说需要我们如何赔偿，我们一定照赔！”

富小九轻轻拽了下万婆子的袖子，“好了娘，别说了。他们既然来了，就让他们赶紧带着人走吧。”

万婆子还有点不甘心，不过她也不想再耽误医馆的生意了，便对这五个兄弟说道：“你们不能只是看着他，还得跟他说话，抽出空来陪他，他才能不再给别人惹麻烦。否则他要是再有机会出来，没准还得到哪里闹上这么一出。”

年轻的男人态度良好的应道：“是是，您说的话我们都记住了！这赔偿......”

万婆子摆摆手，大气的说道：“不用了。只要你们能保证多陪陪你们老爹，多关心关心他，别让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就成了！”

五个兄弟都对万婆子和富小九露出钦佩赏的目光，又一起向她们行了个礼。

五个兄弟这就带着老头向门口走去，有人好奇的问道：“你们家在哪条街上？以后你们老爹要是再出来闯祸，我们也知道把他送回哪里去。”

一个男人回头说道：“我家在清街第三个胡同里，门口有棵李子树的就是我们家。”

听到他的回答，围观的人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是清街的人，怪不得咱们看他们眼生。”

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听说清街那边可是挺乱的。”

把医馆闹腾够呛的老头终于走了，富小九、万婆子还有万飞枝赶紧向围观的人们道谢，感谢他们帮着说话。

这些人跟她们客气了几句后，也都各自离开了。

所有人都散去了以后，娘仨也都瘫坐在了椅子上。

万飞枝感慨的说道：“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咱们竟然还碰到了这种事！我还以为那老头是个疯子，或者又是哪个医馆派来捣乱的人呢，原来也是个挺可怜的人。”

万婆子翻了个白眼说道：“他有五个儿子呢，有啥好可怜的？要是有五个儿子还说可怜，那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富小九无奈的说道：“就算有五个儿子又怎么样，他还不是没有得到应有的关心。也不知道他那五个儿子是干啥的，看起来都挺明事理的，而且那老头虽穿的朴素，但衣服干净，不像没人管的样子。我猜他那五个儿子可能都挺忙的吧，可能真的没工夫好好陪他。”

万飞枝不解的问道：“可就算五个儿子都忙，那他们的媳妇呢？他们的媳妇不能照顾照顾老头吗？还有，他们这个年岁也也都应该有孩子了吧？老人不都喜欢孩子吗？难道有孙儿的陪伴也不行？”

富小九蹙着眉摇摇头，“这是人家的家事，咱们可猜不好啊。”

万飞枝的眼睛一亮，兴致勃勃的说道：“咱已经知道了他们家在哪？要不哪天咱们过去看看，看看那老头家里到底是个啥情况？”

万婆子赶紧瞪了她一眼，“姑娘家家的咋这么欠儿呢？你给我消停待着，不许去！我们也没工夫去扯这个闲心！”

教训完了万飞枝，万婆子又好奇的问起富小九：“小九，你那时说的探脉是什么医术？你之前怎么从来没说过？”

富小九听了，捂着嘴笑道：“这是我瞎蒙的！”

万婆子一瞪眼，“啥？”

富小九认真的解释着：“我就是在试探他到底有没有病。我之前还怀疑过他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隐疾，我没有诊治出来。但我忽然觉得他也许就是没病，但他的行为却可能是种病态的行为，所以我才想出了这个法子。没想到还真的管用，确认了他的病症。”

万婆子和万飞枝同时向富小九投来了佩服的目光，万婆子由衷的说道：“幸亏你反应快，要不咱们不知道要被他纠缠到啥时候去呢！不过这也不是件坏事，起码咱知道了你的人缘真是不错，那么多人都是帮你说话的。”

富小九浅浅的笑了笑，心说，这些人要不是不知道他们家跟厉大龙的交情，还会这么帮着自己说话吗？

其实万婆子心里跟富小九想的一样，要不是因为厉大龙这层关系，就算富小九医术再高明，恐怕今天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帮她说话。

但万婆子觉得这都是富小九幸运，所以才能沾到了厉大龙的光，这样想着万婆子的心里也就好受了许多。

经过了刚才的闹腾，多少还是影响了医馆的生意，差不多一刻钟过去了，还没有人来看病。

娘仨也没着急，先把午饭吃了，寻思歇一会，下午再来人也行。

富小九无聊的看着人来人往的门口，忽然发现卫白露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一副想要进来，又不太敢进来的样子。

“是啊，对这种人可不能心慈手软呢！”

老头一脸倔强的看了眼万婆子，然后就把目光落到了地面，不情愿的答道：“我跟五个儿子们一起住。”

万婆子马上羡艳的说道：“哎呀，那你可真是好福气啊！”

富小九神色严肃的问道：“您家在哪里？您看看，是我们把您送回去，还是让您的儿子们来接您？”

“我不回家！”老头倔强的说道。

富小九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耐着性子问道：“您的家到底在什么地方？我还是让人把您送回家去吧。”

万婆子的心忽然就软了下来，看着老头问道：“你是跟孩子们一起住，还是自己住啊？”

“心病？”万飞枝还是不明白。

万婆子也赶紧劝说其富小九，“小九啊，你别心软，他就是年岁大了，也是个老坏蛋！”

富小九却拼命挤到了老头面前，把他挡在身后对所有人说道：“我看他真的有病！我之前的确没看出来，不过我现在看出来他到底得了什么病了！”

有人劝说着富小九，“富郎中，这种人你可别同情他！要是不把他抓起来，他就得去祸害别的医馆，欺负别的郎中去！”

“他真的有病？”万婆子还是不信。

富小九肯定的说道：“他的确有病，只是他的病不在表面而是在内里。”

看来富小九的推测没错，这个老头的确是被家里人忽视了，所以才来医馆找茬，想要引起人注意的。

但即便是这样，富小九还是无法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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