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灯冷着脸找出那包头巾来，递给了封氏。

封氏喜不自禁，起了一百个誓，若慧儿将来有起来的时候，一定厚报她的大恩。

由明儿也不回话，继续盘头。

“垂灯，再把我那个新包头巾拿出来给奶奶，这支钗环正配那个头巾，戴别的倒显得俗了。”由明儿又吩咐道。

她们母女可以不戴那头巾，若是不带，那就是天意，天意不可违。

可惜的是，封氏母女并不知道那领头巾的来龙去脉，封氏也只是隐约记得，当年沐大奶奶领着由明儿进宫贺娘娘新年时，总是会戴一领头巾。

“大姑娘，你也知道，慧儿那孩子从小节俭，不曾买过什么好看的钗环首饰，容我放肆这一回，忍耻跟你开个口，求大姑娘暂借两件首饰给使使可好？”封氏陪笑问道。

由明儿忽闪着眼皮，淡淡开口:“奶奶看中了什么？”

世上的父母千万种，总有这么一种贪婪的父母，不惜拿闺女一生的幸福去换取自己脸上的荣光。

圣上后宫嫔妃三千，从不曾有哪个女人能独宠一生，最终免不了落下独守空房，孤独老死的下场。

而每次贺年回来，由明儿总是能戴回好多好东西来。都是娘娘们赏下来的，曾让她和慧儿羡慕不已的东西。

“慧儿，你戴不戴这头巾？”封氏问二姑娘。

二姑娘拿起那头巾来，往头上比量比量，口气酸涩:“果然是好东西！不是我那些破烂货能比的，瞧这色儿多正！配头钗才好看，显得清丽。”

“什么破烂货！你用的哪样不是重金买来的，都是老字号的硬头货！”封氏不满闺女的话，赌气道。

二姑娘解下原先系好的头巾，把这条往头上戴，边笑道:“瞧瞧，我说一句实话，你倒恼了。咱们能买到的不过是民间普通的货，再好也有限，不像她们娘们，仗着娘家的势，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上等货，有些东西，怕是宫里的娘娘都未必用过呢。倒是能跟她们比的起的？”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有几个臭钱！自以为是！如今还不是被灭了门！你不要自轻自贱的，不是我在你跟前吹牛，再过几年，等咱们有钱了，你想买什么不成！”封氏一声冷笑。

二姑娘望她一眼，口气有些诧异:“有钱了？咱们怎么就有钱了？再有钱能有人家娘家有钱？好容易昧了人家的嫁妆，结果还不是怎么昧下的怎么吐出去了？那个小贱人不容易对付！你可长点记性，少去惹她！”

封氏又是一声冷笑，面露得意之色:“这个就不用你来操心，只等着享福就是了，就算此番入不了圣上的眼，做不成娘娘，日后娘也绝少不了你的嫁妆！只要嫁的姑爷争气，家里穷点也不怕！”

“笑话！竟然我嫁个穷鬼！你倒是怎么想的！我可不干！穷鬼有什么好嫁的！但凡有点能耐，家里倒能穷呢？宁可做有钱人家小妾也不嫁那样的人家！”二姑娘大白眼甩她母亲。

封氏不由叹口气:“你这孩子！你娘就是个做妾的，这还是得宠的，还不是受了大半辈子气！你真当有钱家的妾氏是好当的？没那么容易！若是再让我选，我宁肯不听你外公的，嫁个一般的秀才举子也罢了，夫妻两个举案齐眉，就是过的紧巴些，倒底舒心不是。”

“有钱就舒心，没钱怎么舒心？连个这样的头巾都只有眼馋的份儿，倒是能舒心！我倒是也信！要我看，宁肯在有钱人家做妾天天哭，也不嫁个穷鬼餐餐饿肚子，倒是怎么能笑的出来！不能够！”二姑娘不屑道。

封氏无可奈何叹口气， 摇头:“你呀！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为娘的话你是一句也听不进去！但凡能听进去一句，上回也至于闹成那样！你倒是急什么！是你的就是你的，为娘自会为你打算，倒用得着你往上靠，险些送了自己的小命不说，还识人不清！闹出那么大的乱子来！”

“我哪知道他不是小爵爷！瞧他那气派举止，妥妥一个纨绔子弟，而且我听元科说过，小爵爷正是个那样的纨绔子弟！你现在倒怪我？要怪也只怪你的好儿子！是他说错了小爵爷的为人，我才上当的。”二姑娘振振有词。

“我说不过你，反正你总是有理，总能怪着别人。也罢了，不提也罢。有了上次的教训，你可要长一智，再不要问不清就扑上去！你爹也不是回回都有办法替你收拾烂摊子的！”

二姑娘眉毛一竖，恼了:“你有完没完？当初你不是也赞成我上赶子往上贴小爵爷的么？如今又说这话？”

封氏见她恼了，忙又笑道:“好，好，不说，不说了，赶紧收拾完，早点到丽华门外候着国公夫人一直进宫见娘娘去。”

由明儿正在梳妆打扮，只见封氏笑着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燕窝汤，问她昨日睡的可好？昨儿晚上她已经着人将自己那边的屋子收拾出来了，姑娘若是想住，这就能搬过去。

由明儿命垂灯去拿了出来。

封氏见正是自己想要的，眉开眼笑，连声称谢。

由明儿不语，嘴角泛起微微冷笑。

除非她们母女够聪明，看出其中的破绽，不戴那领头巾进宫，否则，只这一次，便就彻底断送了她们再进宫的路！

由明儿喜欢把一切交给老天来决定，她不会把事情做绝做死。

封氏嘿嘿笑两声，说出要借的两只钗环来。

可惜他们并不会想这些，他们所想的只是成为皇家亲戚的短暂风光罢了。

“若是不想住我那屋，我和慧儿搬回去，你住正屋也使得。”封氏放下燕窝盏，笑道。

由明儿不想与她废话，径问她为何事而来。

次日一早，华安便依地图所绘的地方去了。

封氏嗫嚅半日，方才又笑道:“大姑娘，若你二妹妹有个好前程，你脸上也有光不是？如今刚好有个机会，宫里的张娘娘看中了你二妹妹的绣艺，时常找她进宫去一起做绣活。今儿还约了她。伺候娘娘的宫娥昨儿出来送我们时，说漏了嘴，说今儿怕是圣上要过去。”

由明儿见她乐的眉眼喜，心中不由暗叹一声。

封氏便就拿着东西告辞走了。

垂灯拿梳子给由明儿梳头，哼道:“姑娘倒是不记仇！她们这样对你，你倒还这么大方，说是借，借去了可能还？难道还要我去跟她们要回来不成！原指望姑娘是个有脾气的，到头来，还不是跟大奶奶一样，只知道自己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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