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那他们必得先有作为我大秦子民的觉悟！”嬴政冷哼，唇角缓缓轻勾，便幽幽一句，“盖卿，你跟这样一群叛逆讲所谓的道义，是不是有些可笑？”

“不！天下靖平，道义两全，仁义兼备，那是值得你我穷尽一生去追求探索的东西！”

盖聂立在车驾前，衣袂飘飘，风满襟袖，声音却前所未有的铿锵。

“可今时今日，陛下所面对的是你的子民，并不是敌人。”盖聂嗓音淡淡，出口的话却掷地有声。

求仙丹，建蜃楼，修朝宫，筑长城，土木之役，百姓困苦已是在所难免。

纭曼眉眼轻垂，一股深深地无力感袭上心头，她自知，她并没有居中调和那巨大鸿沟的能力。

“在陛下眼中，他们或许都是该死之人。”盖聂眸光澄澈宁逸，声音清冷平淡：“但在下却只看到苍生困苦；在下记得，陛下曾说过，要让大秦成为现世乐土。”

“那是寡人毕生的宏愿，从未变过！”

“天下初定，陛下功高盖世。”盖聂一手负于身后，侧头对上嬴政的目光，“只是，如今六国皆已臣服，再施强权杀戮并无法换来千载清平，天下晏然。”

“好一个千载清平，天下晏然！”

“父皇，后面车驾已备好！”

残破仪驾中的宁静，终是被胡亥一声回禀给打破。

嬴政幽暗黑眸深不见底，眉心紧锁，他无声地起身，踏出仪驾，走向后方的车驾。

纭曼紧随其后，被胡亥扶下车，她停在盖聂面前怔怔看他，刚想开口。

后方嬴政却沉沉一声呼喊：“曼儿。”

盖聂眸光落在少女隐隐不安的眉间，轻一句安抚，“别担心，去吧。”

纭曼杏眸微一动。

她伸出手，飞快给了盖聂一个无声的拥抱，才转身跟上嬴政的脚步……

这是要问罪吗？纭曼心下惊惶。

他微敛衣袖，声音沉了沉：“你我并肩走过的路，哪一条不是从杀戮中拼杀出来的？若是没有令敌人崩溃绝望的手段，他们又怎会甘愿臣服在寡人脚下？”

两人风雨并肩十载，如今他身居天下霸主之位；盖聂深知，他想要的是众人绝对的臣服，是傲世天下的掌控全局。

盖聂如一团明亮炽热的烈火，意为天下困苦的苍生于惶惶乱局之中破出黎明。

所以，他处处都是恻隐之心，三川郡城外对劫匪，芦苇荡对刺客，此刻对大铁锤皆不曾想要取人性命。

而如今的嬴政，自然也是心系天下的，但他的天下是大秦的万世基业，是不容置喙的帝王霸权。

嬴政终是被盖聂平淡的话语激的双眸一紧。

嬴政呵诮一声，嘴角的线条又冷了几分，“那你觉得寡人该如何对待那些时刻都想取我性命之人？”

这时一阵风起，东边的天空很快堆起了深色云层。

盖聂的衣袍被风扬起，他仰头望了一眼突变的天空，才淡漠开口，“陛下多虑了。从始至终，在下所坚持的东西，从未变过。”

嬴政的话字字珠玑，句句诛心。

“是吗？”

一句反问，嬴政幽暗双眸向盖聂犀利一瞥，“终结乱世，永绝战祸；你所坚持的，你觉得寡人如今做的还不够吗？”

“…………”嬴政袖中五指暗暗一紧，黑眸轻眯了眯，沉默了下去。

纭曼嘴角微动了下，最终却哑然无声；她望着盖聂与嬴政，两人的治世理念明显已存在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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