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明轩迟疑了片刻，抬起头犹豫的看着钱得来，欲言又止，终于下定决心说：“不管你信与不信，孝敏那件事……我心里有愧。”

钱得来心里却在想，汪雨宁言谈举止虽然看着温柔端庄，但做事冷静果断丝毫不拖泥带水。童明轩这点跟他老婆差远了，犹犹豫豫的。

钱得来笑了一声，“既然说到周孝敏了，咱们就从头开始吧！”

“就算我不想死，那些人大概也会把我灭口吧……就像雨宁一样。”童明轩轻声说，最后的尾音轻得仿佛是飘在空气中的尘絮，“而且……”

汪雨宁虽然名义上是家庭主妇，其实对童家的生意多有干涉，很多事情虽然表面上是童明轩做主，但实际上背后无一不有汪雨宁的身影。这在很多人看来有些匪夷所思，但这跟上一代童家夫妻、也就是童明轩的父母的相处模式一模一样。童明轩很享受这种老婆在身后为他出谋划策，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一锤定音的夫妻关系。

于是在某些刻意安排的巧合之下，周孝敏和童明轩满满熟络了起来。

童明轩垂下细长的眼睛，他脖子修长，侧颜秀致。不同于钱得来的痞帅和莫离的俊美，童明轩有一种女性化的纤弱，也怪不得能男扮女装。“要不是你们警察查到了什么，她怎么会突然就死了。”

钱得来意识到童明轩说的“她”大概是童太太汪雨宁。

童明轩说：“我已经等了很久了，钱副队长未免来得太晚。”

钱得来倒有些吃惊，他偏过头看了一眼被值班警察拦在门口，乖乖坐在门口长条椅子晃悠着两条小腿玩手机游戏的梅兰。

童明轩这个人毛病挺多，往好听了说叫性格细腻温文尔雅，往不好听了说就叫性格懦弱办事拖沓。但在周孝敏看来，童明轩这个富二代不但长得干净清爽，性格也温和没架子，很是符合自己心中对白马王子的设定。

一个是要借腹生子，另一个则天真的以为这是跟世俗对抗的爱情，一拍即合。

“我也不知道周孝敏是怎么发现我们的目的的。”童明轩说，“那天她突然给我打电话，让我去她家一趟……她情绪很不稳定。我怕出事，就叫雨宁跟我一起去了。”

钱得来问：“你是不是早就察觉会发生什么，所以才乔装过去？”

“……”童明轩犹豫了一下，“那天我去逛街，本来就穿着那身衣服。孝敏威胁我如果半小时内见不到我，她就立刻打掉胎儿。”

“雨宁就说反正她也知道被利用了，不如让她彻底死了心比较好，所以也没让我换衣服。”

“等等……”钱得来打断童明轩的叙述，“你意思是周孝敏并不知道你是女装/癖？”

姑且不论汪雨宁让童明轩以女装示人的诡谲心思，如果周孝敏不知道童明轩是女装癖，那玫瑰湾凶宅里的那四双女性气息满满的拖鞋是怎么回事？

钱得来突然有一种寒气渗骨的感觉，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

童明轩无辜的看着他，“这种事……怎么能让她知道？”

——是了，童明轩只是利用周孝敏，怎么能让她知道自己的隐秘。也就是说，是有人故意把那四双拖鞋放在那里的。

想到这一点，钱得来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童明轩不明就里，看到钱得来的脸色有些怯懦。

“你继续说。”钱得来安抚他。

童明轩只好说：“雨宁说，反正孝敏肯定知道了什么，倒不如把事情摊开了，只要她安分生下孩子，她可以开价。”

“可你那身女装却彻底刺激了周孝敏。”钱得来说，“她因为跟你的不伦恋导致抑郁症、休学、众叛亲离，却发现你只是利用她。她的胎本来就不稳定，再跟你见面之前还摔了一跤，所以见了你受到刺激就落了胎。”

汪雨宁阻止童明轩换衣大概是以为暴露童明轩的癖好能让恋爱脑的周孝敏清醒一点，以她的果决强势大概很难相信有人会因此彻底崩溃。于是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钱得来想，枉费童太太汪雨宁自诩聪明，竟落得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下场。算她倒霉，遇上了个更厉害的。

钱得来回头透过病房门那片玻璃看了一眼专心致志打游戏的梅兰。梅兰似乎是心有所感，抬起头正对上钱得来的目光，然后朝着他甜甜的笑了一下。

他想了想，问童明轩一个关键问题：“谁杀了汪雨宁？”

童明轩沉默了片刻，闭了闭眼，“不是那个叫元祈的嘛！就是你们那个警察。”

钱得来嗤笑了一声，“今天来得匆忙，没带上法医的鉴定报告。报告里面很清楚的说汪雨宁是喉管内部涨破导致劲动脉破裂出血死亡的。莫离当时虽然跟汪雨宁在一起，但是如果他要用这种法子杀她，一定会避开汪雨宁，免得崩自己一身血……”

童明轩听到“喉管涨破”这几个字的时候，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喉结。

钱得来注意到童明轩的动作，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试探他：“这里就是医院，要不我们请值班医生也给你做个检查，没准儿也有意外收获……”

童明轩的脸色却刷的变得煞白。

这时候钱得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冷冷地说：“原来如此，我还当苍天神庙有多大的本事，用这么不入流的手段。你们夫妻就这么愿意被人拿捏着？”

他倒是一点都不避讳，直接点出了苍天神庙的大名。

不过钱得来忽然想到，童明轩自杀，从道理上讲其实是霍曦神君救了他。所以苍天神庙这是闹哪一出？

童明轩的脸突然慢慢涨红，他一手捏着自己脖子张大着嘴巴，一手向钱得来伸过去。

钱得来神色凛然，扑过去探究童明轩的情况，“你怎么了？”

童明轩似乎非常的痛苦，但说不出话。钱得来意识到了什么，立刻附身按动病床前的按铃。朝门口大叫：“医生，快叫医生！”

门口值班的刑警和梅兰推门进来，一眼瞥到焦急的钱得来和面容痛苦的童明轩。值班刑警立刻去找医生，梅兰蹙了蹙眉，几步赶过来。用手刀砍晕了童明轩，然后用指甲小心的在童明轩的颈部划开一个小小的口子，一只蟾蜍从裂开的口子里探出头，然后呱呱的跳了出来。

值班医生跑过来，看到昏迷的童明轩，视线落在被人划开的颈部愣了愣，看了两人一眼。

梅兰很平静地说：“我避开了颈动脉，他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麻烦大夫处理一下他的伤口。”

值班医生愣了好一会儿，直到梅兰已经开始挑眉看他，他才反应过来，叫值班刑警帮忙，把童明轩拖进手术室。

钱得来到的时候刚刚过了九点钟，按医院规定住院部也该熄灯准备休息了，童明轩的病房里还隐约有光束。他和值班监视童明轩的一侦刑警打过了招呼，进入童明轩的单人病房。

童明轩不答反问：“你信不信，我真的是自杀，只是没想到你们警察会这么快上门。”

钱得来诧异的挑了挑眉梢，他意识到童明轩似乎在回避网络水军的话题。

起初那厮也懊恼自己一个不小心进了贼窝，他显然是符合真理社竹山君对一具完美肉身的要求的。但韩遇脑子灵活，他很清楚如果他不顺势而为在真理社中找到一个无可替代的位置，那他必死无疑。想通了以后韩遇也不在乎是不是贼窝了，很快调整心态，甚至愿意用自己的神之血脉为真理社饲养妖魔。而且他文化水平高见多识广，确实也比竹山君身边的贪狼更适合真理社法人这个位置。

好不容易找到的肉身不能用，童家只好打起精神继续寻找。但多番费力之后，还是竹山君自己提的想要一个婴儿做肉身。比之夺舍一个身负神之血脉的成年人，婴儿更容易下手，由此会触犯的天道法则清算也会更轻一些。

说起来周孝敏其实是无意中被汪雨宁发现的。去年周孝敏以暑假实习生的身份到通用汽车实习，她人年轻嘴巴甜，就被安排到总裁办。

“汪雨宁死后，你雇佣网络水军造谣h市公安局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等过几天你的情况再稳定一些，出了院就能直接进拘留所……我只是觉得奇怪，汪雨宁突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你找我们公安局的麻烦是什么意思？”钱得来一屁股坐在童明轩的病床前。

“……你等我？”

“童先生不太适应吧！”钱得来客气的说，“条件简陋，多见谅。”

童明轩还没打算睡觉，正对着一张照片发呆，见到钱得来推门进来，急忙把照片塞到枕头下面。

童明轩所在的这家医院与公安局有协议，有护理治疗犯罪嫌疑人和受伤公安干警的专门章程。因此哪怕童家财大气粗，也不能将童明轩转院到童家有股份的私立医院去。

钱得来匆匆扫了一眼，那是一张底色发黄的老照片，一个九十年代打扮的女人搂着一个才五六岁大的小男孩。按道理来说，童明轩现在属于犯罪嫌疑人，他身上的一切通讯工具全部要没收，他跟童家的联系也被切断，任何东西哪怕是一条毛巾一张纸巾都不能通过童家送到被控制的童明轩手里。也就是说，这张照片应该一直被童明轩随身携带。

照片是年幼的童明轩和被他目睹车祸死亡的母亲吧！

实际上，童家一直在帮苍天神庙寻找带有神之血脉的凡人，上一个他们找到的还是彼时在华尔街投资失败破产的韩遇。

韩遇最初也是收到了“通用汽车”公司的offer才来到h市入职，但想必一肚子心眼儿的韩遇也没想到兜兜转转却入职了一个邪/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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