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一个声音陪肖明唠嗑，他孤单寂寞地自问自答，脑袋上顶着怨气化出的绿油油小鬼火就这么黑着脸进了快递领取中心。

“哎哟，新面孔。”快递中心的员工长得跟新人接待处的铃铛复制粘贴一样，咯咯咯地娇笑了几声，“哪里来的小鬼这么怨气冲天的，怎么死的呀？”

他发现了，地府员工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功力大概是祖传，怪不得一个个只能待在地下工作，上去要么把人气死要么被人打死。

哦，因为那是个渣渣，他不是对他好，他就是馋他的工资，下贱玩意儿，呸。

肖明：“……”

是在下输了！骚不过！告辞！

后来，是父亲的一个朋友捡了他。

再后来，当他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时候，连这个倚靠也没了，好在他这时接受过治疗心脏已经大好，在福利院被一对中年丧子的好心夫妇收养，一路顺顺利利地念到大学，又找到了自己理想的工作。

肖明凄凄惨惨戚戚地想着，手环嘀嘀嘀地高调提醒自己的存在：“代理者1373号，您有一份快递请注意查收；代理者1373号，您有一份快递请注意查收……”

他盯着这个消息，愣怔了片刻。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肖明像个被调戏的黄花大闺女，僵着脸捧起盒子就走，一路回到自己的小破四人间，想刷开门时竟然被拒之门外，手环嘀嘀嘀地显示错误：“代理者1373号已晋升，住处更换，请前往8区2309！”

“啧。”让不让鬼安生了，闲着没事就迁坟也挺烦的。

心里逼逼叨完更是觉得寂寞如雪，这吐槽都没人附和的日子，肖明过了一个小时就受够了。

他想去找168，周围实在太安静，他急切地、迫切地想听见他的声音，哪怕是带着冰冷的机械音。

肖明向来不喜欢压抑自己的欲望，强烈的念头一起来，他就对手环说：“我想去1区。”

1到3区是系统的住所，据说1区是全区最豪华地段，肖明心想都LV.9了，也只有1区才配得上他的阿八吧。

“对不起，超出您的权限范围。”手环很不给面子地拒绝为他服务，“代理者请在4-10区活动，请勿试图潜入系统区域，违者将施以处罚。”

“为什么？”肖明皱起眉，满脸不爽。

旁边冷不丁有人回：“防止肮脏的PY交易呗。”

都是鬼的结果就是，走路没声音连气也不喘，肖明抱着盒子警觉地侧身后退半步，用核善目光注视着突然冒出的鬼，同时空着的那只手捂住不会跳动但依然被吓到的心口，询问：“展开说说？”

被吓到和警觉心并不能阻止一个人追寻八卦的本能。

以至于话问出口肖明才发现对方是熟人：“汪小汪？”

“哈？”对方刚准备当八卦的搬运工，被这么一喊直接愣住，“哦你认错了，我是汪小喵。”

“……”肖明表情管理没绷住，这什么猫狗一家亲。

汪小喵见肖明跟汪小汪认识，直接哥俩好地搭上肩：“那都是自家兄弟，我就不卖关子了啊。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小汪的双胞胎哥哥，你是？”

“肖明。”肖明言简意赅，阿八不在，好像连说话的兴趣都减了一大半。

“哦哦哦，我在数学课本上经常看见你的名字，久仰大名，幸会幸会。”汪小喵上手就握，见对方就像体温一样冷冰冰的没什么反应，讪讪收回手，“那个啊，就是……你知道系统也是有分等级的吗？”

肖明点头：“嗯。”

汪小喵点头：“就，有人为了绑定高级的系统更方便完成任务，会跑去系统区域进行肮脏的PY交易。”

就这事啊，肖明听完邪魅一笑：“哦豁。”

汪小喵被笑得浑身发冷：“是吧，没想到当鬼也不安分。这些事情发生过不少次，一段时间系统跟代理者胡乱绑定，搞得一团糟，后来就被上面明令禁止系统和代理者私下互通了。”

行，懂了，就是禁止办公室恋情呗。

肖明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思，问了句：“那任务之内呢？”

“任务之内？”汪小喵想了想，“那倒……咱们的宗旨一向是顾客至上，只要不对任务的完成以及任务世界造成负面影响，一切好说。对了，我刚刚就想问，你手上那是快递吗？”

盒子很轻，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肖明点头：“嗯。”

“羡慕啊。”汪小喵投来羡艳的目光，“我生前坏事做太多，估计连个坟头都没有，更别谈有谁给我捎东西了。”

想不到有些人看起来眉清目秀的，竟然是个违法犯罪的祸害。

虽然应该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但也不想在他人灼灼目光的注视下拆包裹，肖明随便找了个理由把这个违法犯罪的祸害打发走，根据指示找到自己的新居——由四人间变成了两人间的上床下桌高配版宿舍，徒手拆了包裹。

一束菊花，一盒他家楼下糕点店的点心，一张照片。

寄件人是他一位关系还不错的同事，点心是他平时经常带去分给大家的那种，照片微微褪色，身材高挑的年轻人穿着笔挺的警服，一手揉着身旁小孩的脑袋，小孩面无表情，年轻人在对着镜头微笑。

他记得那一天。

他被肖黎带回家的那天，小屁孩脸上臭臭的没什么表情，但手指攥着肖黎的衣摆，比攥糖果还要紧。

那时候的肖明还不叫肖明，是个叫尹明夏的小朋友，老师布置作业抄名字，而因为自己名字笔画太多都能闷闷不乐好久。

肖黎开玩笑说：“那叔叔给你改名字好不好？”

尹明夏小朋友摇摇头，一笔一画，笨拙而认真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横平竖直的一百遍。

回忆总会让人变得温柔，肖明捏着照片，手指轻轻抚过肖黎已经褪色的脸。

肖黎已经从他的世界离开十五年了，他的样子在肖明脑中渐渐模糊，那时候电子设备还不普及，就剩为数不多洗出来的照片一年年的泛黄褪色，好让肖明不忘记他的脸。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涌起一阵想哭的冲动。

大概是上了年纪吧，肖明想，年纪大了是容易多愁善感的。

当了七年的池哲，他几乎快忘了自己原本是什么样子，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盥洗室那带着脏污的镜子，捏着下巴，仔细端详了番自己的脸。

肖明时常觉得，自己就是个克星，谁对他好谁倒霉。

但怎么特喵的就没把宁成非那个狗东西给克死呢？

小姑娘说着，穿着阔袖衣服的胳膊一挥，货架上隔空飞来一物，她涂着殷红指甲油的手轻轻一推：“给你。小哥哥婚配了吗？”

肖明拿过盒子，想着找什么东西给它拆开，随口回：“没有。”

小姑娘抿着同样红艳的嘴唇，嫣然一笑：“那，介意冥婚吗？”

而就在他工作满一周年的时候，这对夫妇也死于一场可笑的入室抢劫。

他在上面没什么亲人，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过世，他先天心脏不好，两边亲戚把他当成皮球一样踢来踢去，谁也不肯接受这个一不小心可能就让自家倾家荡产的烫手山芋。

很好，依然那么帅气逼人，果然还是自己的脸看着舒坦。

大部分代理者不是在做任务就是在做任务的路上，是以整个生活区域都看不见太多的人，一栋栋建筑像大小不一的坟墓，倒正好适合安置他们这些死不瞑目的冤魂。

肖明在贫民窟一样的四人间里醒过来，感觉自己就像做了一场梦。

合着拼命工作就为了给自己换个豪华点儿的坟呗？

生前为房子打拼，死后还要为房子奋斗，社畜实惨。

作为一个想升职加薪的临时工，肖明不想跟他们一般见识，点开自己的取件码：“3-14，麻烦取一下。”

苍白脸蛋艳红脸颊的小姑娘吹了个口哨：“哇哦，酷盖诶，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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