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怎么可能。”肖明嗤道，“我学什么都很快。”

“比如？”尹乐偏过头，看见夜风撩起幂篱，露出截傲气的小尖下巴，忍着笑揶揄他，“钢琴和跳舞？”

“……”这位系统先生踩人痛脚的本事真是越发见长了，肖明磨磨牙，“闭嘴。”

尹乐想了想：“那你也不一定会用。”

肖明吹了个纨绔似的口哨：“看来燕升也不是傻的，利益和正义，成年人就是该全都要。”

尹乐问：“你怎么知道是他放的火。”

溜出一条街远，漆黑的幂篱下探出只雪白的手，殷红的小口张嘴就是一句嘲讽：“辣鸡，这都发现不了，督主府吃枣药丸。”

“祖宗。”尹乐失笑，扶住他的腰运足内力继续赶路，在夜风猎猎中道，“做坏事的时候烦请低调些。”

168：“嗯，夜深了，是该做梦了。”

肖明的小脸在夜明珠幽暗的光线中煞白而诡异地挤出个笑：“是啊，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那天是他捉了那个姑娘，升职的文书前两天刚下来，如今锦衣卫就走水，哪有这么巧的事。”肖明一件件掰扯，然后催促，“走走走，去堵他，别让人跑没了。”

尹乐应肖明的要求，配合他在巷中一前一后堵住了身着飞鱼服的二人，原因无他，本事可以没有，但出场要帅。

“众人忙着救火，你便趁乱将钦犯扮作锦衣卫的模样带走，燕大人这招金蝉脱壳用得可真是铤而走险。”肖明立在漆黑巷末，脂玉白的手轻轻撩起自己的幂篱，朝紧张到前顾后盼的二人抿唇一笑，“燕大人侠义，奴家钦佩。”

燕升微微眯起眼，借着月色勉强认出来人，诧异道：“督主夫人？”

“我叫苏玲珑。”肖明笑着，一手指向二人身后，“不必紧张，我们不是来捉你的。那人你也见过，是那日接我的侍卫，尹乐。”

燕升仍是护着身后身穿飞鱼服的女子，朝尹乐略一颔首，对肖明：“不知夫人深夜至此所为何故。”

“美人落难，自然是前来营救。”肖明朝燕升身后的女子俏皮地眨了下眼，“不曾想被燕大人捷足先登了。”

那女子与那日所见画像上也并不大像，生着一双琉璃般好看的眸子，就算穿着飞鱼服也怎么瞧都不似男人，她身处险境倒也不见慌乱，反倒好奇问：“你就是督主夫人？你又为何要救我？”

肖明单手叉着腰，纤手一指燕升：“那日他们锦衣卫将我认作你，险些捉我进昭狱，我好奇起来，是谁家的姑娘与我一般花容月貌，几番查探便知，原来是顾家小大姐。您父亲是个忠臣，遭奸人陷害而引来杀身之祸，我瞧那些人不顺眼，便想顺手救你。”

顾大小姐匿在燕升背后的双手禁不住细颤起来，再启唇声音艰涩：“你说，你知道……”

“知道什么？”肖明偏了偏头，“你父亲的事？知道，上官懿草菅人命何止一两桩，你父亲参过他，他怎会放过？”顿了须臾，咬咬唇道，“你定是奇怪我怎这般说我夫君，但你当这督主夫人又是我愿意当的么？”

身后火势渐灭，尹乐提醒道：“此地不宜久留，随我来。”

他单手环住肖明的腰，提气欲走，肖明回首对尚愣在原地大眼瞪小眼的燕升和顾大小姐挑眉道：“还愣着做什么？等后面人捉你们回去就着火撒点孜然烤成串儿么？”

尹乐带着肖明，身后跟了两人，夜猫般翻进一尚有星点灯火建筑的后院，隔着窗墙尚能听见楼上屋中笑语盈盈。

“这是……”燕升听见那些声音，脸色刹那间变得奇妙。

肖明抿唇轻笑：“本夫人的娘家，两位不必拘束，从容些便是。”

世人皆知督主夫人出身何处，娘家可不就是……

燕升压着声道：“夫人怎可带一姑娘家来此？”

“想藏住一朵娇花，自然是将它放进花丛中，所谓大隐隐于市，谁能想到本该横死的钦犯会在花楼变作一个端茶倒水的小厮呢。”肖明眸光掠过顾小姐的脸色，见她倒是处变不惊，不由得挑起唇角，“更何况人家姑娘都还没说什么，你个大男人这么紧张作甚？”

燕升语塞，借着清冷月光都可见他耳根泛红。

168叹了声：“你就饶了人家清纯少年吧。”

肖明笑了声，不再逗他，走至后门轻轻叩响。

“哎哟我的祖宗！”门悄悄儿地打开，老鸨探出头来，“你还真把人带来了，你不要命的啊？”

“就是要命才带的。”肖明拉开门，示意几人跟进，“这是顾员外郎家的小姐，这是锦衣卫燕大人。”他对老鸨介绍道，又对着二人，“这位是拈花坊的妈妈。”

双方仓促点了个头，肖明扶着老鸨的肩：“妈妈，我为拈花坊嫁入督主府，以后有用得着您的地方尽管差遣，这可是您说好了的，是也不是？”

老鸨反手拍他：“小兔崽子，养你这么大还学会威胁老娘了？”

肖明笑着松手：“好妈妈，您就保了顾小姐，保准不会让您后悔的。”

老鸨略嫌弃地瞥了他一眼，长叹一声：“债鬼。行了，姑娘进来，你们几个快走，别被人瞧见。”

“您可得照顾好她。”肖明嘱咐，“我与燕大人会常来探望的。”

燕升抬首：“？？？”

“等等，等等。”顾小姐两步追出门，对着几人当即便要跪下，肖明忙跨前一步扶住：“别，我这人最不喜他人跪我。”

她眼角噙着泪，以男子装扮行了个女子礼：“几位的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若来日有用得上的地方，必当万死不辞。”

肖明心道，就等你这句话，遂也不跟她客气，拍拍她的肩道：“好说好说，你且在这儿好好看看，好好听听。”

拈花坊人多口杂，有不少权贵贯爱来此喝花酒，向来是收集情报的好处所。

挥别顾小姐，未免被人瞧见起疑，三人即刻准备分道扬镳。

“有什么想问便问吧。”临别前，肖明双手揣在袖中，朝燕升慢悠悠道。

而他尚未斟酌词句开口，肖明又主动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也想问燕大人一句，若我想将上官懿打落马下，你可愿助我？”

“我……”

“你不愿也得愿。”肖明的神色隐在幂篱之下，唯独露出翘起唇角的半张脸，“今日你便算上了贼船，想下也已经晚了。”

三道人影在隐秘的巷末静立，默然片刻后，燕升忽而一振衣摆，单膝跪地，抱拳在上：“天下忠臣无不恨极阉党，若能扳倒上官懿，小人自当为夫人差遣。”

“小声点。”肖明微微俯首望着他，指尖一下一下敲打在自己臂弯：“阿八，这孩子还是天真，随便说两句就信了，要我是上官懿的人，在他面前随便救个人只是在做戏，就为揪他把柄呢？”

“上官懿有病才特意设计去害一个锦衣卫百户。”168道。

“人家现在是副千户了。”肖明纠正道，“也是，死太监瞧不上。”

他清脆地笑了声：“燕大人就不怕我在诓你？”

燕升抬眼，露出一丝惶惑，肖明笑意更甚，俯身将他扶起：“怎么会呢，燕大人如此才俊，我爱惜还来不及呢。”

尹乐轻咳一声：“夫人。”

肖明被醋得很满意，松开手：“行了，今日就此别过，燕大人还是想好如何将牢中的死尸糊弄过仵作吧。尹侍卫，回府。”

成亲第一夜，让他跑了一夜的茅厕；第二夜，听说圣上不知因为何事龙颜大怒，连夜召了上官懿进宫。

苏玲珑体质偏寒，夜间这样顶着风赶路，手脚都是冰冷的，腰间手臂箍住的地方便像聚了团火，暖融融的好生舒服。

“真羡慕啊。”肖明搂紧了尹乐，“我也想被安排一个有绝世武功的角色。”

“沃日。”肖明隔着数条街都感觉到热浪，“该不会……”

“是昭狱。”168探了探说，“昭狱走水了。”

以火光为中心，人声如同闹市般热闹，那处离城中极远，火光却映亮了半座城，不少屋中渐次亮起灯光，披着衣服从门中窗中探出头来，对着那处指指点点。

“怎么是坏事了？”肖明翻了个白眼，“我明明是带你去拯救世界。”

所有人都以为刚遭毒手的侍卫尹乐自那日断腿后一直卧床养伤至今，也以为夫人早早熄了灯歇息，不曾想，笼着乌云的繁密枝叶下，两个黑衣人从屋顶开了天窗悄悄溜出了督主府。

“开玩笑，都城头牌的舞是他想看就能看的吗？”肖明为自己的狗屎运沾沾自喜，“他也配？”

这一去，就一连去了七日未归，从报回的只言片语中可知是有了件棘手的差事，暂时是无暇顾及家中新婚燕尔的娇妻了。

肖明大约是上官懿命中的克星。

任上官懿在宫外如何作威作福，进了宫在圣上面前还是只能低眉俯首，至少明面如是，肖明听说他闻召就穿上官服备车而去，很后悔自己没亲眼见证，光靠想象就有被爽到。

“阿八，我之前说想弄个皇后当当，我错了。”是夜，肖明正把灯灭了，伏在被窝中观赏一枚夜明珠，狮子大开口，“我想当皇帝。”

这位代理者先生倒是一如既往的暴躁。

已过宵禁，白日繁华的城中偶闻犬吠，间或有打更人弥散在夜色中的声响，两人穿过街坊，却没曾想远处他们想去的方向火光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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