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端着架子走到正厅坐下，掏出腰间挂着的手帕轻搭在膝上，一抬手道:“裴小姐坐吧，心悠很快就来了。”

“我也不急。”裴月凝笑了笑，转过头看向已经空荡的门外，她才不要这样看别人脸色呢，“陆心悠怎么还不出来...”

“裴小姐与我家心悠在书院很是要好呀...心悠这孩子其实对谁都是这样的，怕是裴小姐还不知道。”

“陆夫人。”裴月凝偶一抬头看到一妇人缓步而来，周身的气势与陆斌无二，连那不屑的眼神也没有半分的差别，这对夫妻...倒还真像。

陆母的心咯噔一下，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打量他们陆府，以为他们有什么可搜刮的。

“我与陆小姐不过是同窗之谊，平日里在书院也只是探讨课业，既然陆小姐还要些时间，那我就先告辞了，免得一会去书院晚了又要挨罚。”

“谁？”小厮搔了搔头问道，直到看到陆斌略带嫌恶的眼神望着府门内，小厮才立刻顿悟起来点了点头。

陆斌放下帘子，又是一脸清高的仰起头，他如今即便再是官职低微，那也是朝廷命官，自己的女儿也是个官家小姐，而她裴月凝又是什么人！

“本官还要上朝，就不多陪了。”陆斌一甩衣袖没等裴月凝言语，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摆正了冠帽大步朝着府门走去，看裴月凝的眼神也是不屑一顾。

“陆大人好走。”裴月凝浅笑起身相送，知道这些清流门第一向不喜欢与武家来往，倒也大可不必表露的这般明显。

裴月凝站起身背对着陆母，出于礼貌她不得不起身客气相送，“裴小姐要走...那我就不留了。”

“陆夫人，帕子掉了。”裴月凝抬步便要走，闻言陆母低头查看，那帕子仍在她手里攥着呢，根本没有掉落，她这话说的蹊跷。

裴月凝脸色阴沉下来，这些人家都是鼻孔朝天了，从来不知道脚踏实地，低头看看脚下才最为踏实，他们裴府从云间跌落尘埃，裴月凝依旧不卑不亢，这样的感觉他们才不会明白。

“母亲。”陆心悠欢快的带着然然跑了过来，看见裴月凝的背影立刻叫住了她，“我来了，你怎么着急走了。”

裴月凝闻声回眸，看到陆心悠灿烂的笑容，她的眼中带着光，裴月凝这才觉得自己的等待是值得了，双手环在身前懒散道:“你太慢了，我可等不及。”

“抱歉抱歉。”陆心悠朝着她跑了过去，一瞥才发现她刚才坐的位置有些空劳劳的，“怎的你在这里等我，茶也没上一杯。”

裴月凝摊摊手，表示自己不知道。

陆心悠站在原地，同样倔强的扬起头对身边的婢女道:“然然，去倒茶！”

“心悠，你去书院该迟到了。”母亲在一旁小心叮嘱，分明就是不想留下裴月凝，语气轻柔又不忍过于苛责。

“倒茶！”陆心悠不容任何劝解，严厉的拉着裴月凝坐回刚才的位置，自己亲自站在一旁给她撑腰。

“别了吧，迟到会被院士责罚的...”裴月凝拉了拉她的衣角，不必为了自己与自己的母亲顶嘴。

“一会儿坐马车去，定不会迟了。”陆心悠拂了拂自己有些凌乱的鬓发，一路慌忙跑来，生怕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

裴月凝昨夜对自己招待很热情，她怎好让裴月凝来自己家就受了冷落，这样也不符合待客之道。

等待的时间太过于漫长，正厅内鸦雀无声，等然然端了茶来，陆心悠亲自捧着热茶奉上，“裴小姐喝茶。”

“好。”裴月凝接过茶杯刻意放慢了速度，看得一旁的陆母心惊肉跳的，轻柔的声音飞入两人的耳中，“别烫到了...”

捧着热茶让裴月凝指尖逐渐温暖起来，也顺着暖入心扉，将茶杯放到一旁，“现在走吧。”

陆心悠点了点头拉起裴月凝的手朝着府门跑去，“母亲我走了。”

“心悠呀，你慢着些呀，别摔了。”陆母紧张地提起裙摆，在身边仆妇的搀扶下，担心的朝着门外眺望，望着远去的马车行行。

不过婢女随行小厮护卫也能稍稍安心，却也忍不住抱怨道:“这孩子怎的变得这么毛躁了。”

小婢女不知道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陆母就对陆心悠隔门叮嘱了几句之后转身离开，“心悠呀，你可要快着些，别耽误了去书院的时辰。”

但若是裴家还像从前那般鼎盛...他自然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裴月凝寂寥的坐在红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用指尖敲着节奏，这陆心悠真的是动作太慢了，话说回来这陆府伺候的人也真少，快赶上他们家了。

话里话外这陆夫人无非就是说，她家闺女就是性格随和，对谁都好、无分亲疏，让自己不要因为陆心悠的态度会错意，像极了不让跟坏孩子的玩的家长。

所以她就是别人家里的坏小孩？！

裴月凝冷笑一声，明明是她不了解自己的女儿，裴月凝仰头环视陆府，这质朴古雅的宅邸更像是一座沉闷的牢笼，在这里呆了这么久陆心悠还没被闷死可真不容易。

父亲获罪入狱又被歹人劫走，现在下落不明，但罪名已定，即便现在有奉恩侯护着，也不过是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和谐，说到底不过是个罪臣之女，自己的女儿总跟这样的人来往，能有什么好前途。

陆斌上轿，对着身边小厮吩咐道:“日后她若再来府上，一律不许进门。”

“知、知道了，母亲。”陆心悠含糊其辞，等到听到远去的脚步声后，这才放下心专心梳洗。

“吓死我了，小姐。”婢女然然也拍着心口，生怕自己拙劣的演技会被发现，不过好在没有任何意外。

陆母一手抚在门扉上还没等用力推门之时，不远处急急忙忙奔来一名小婢女，“夫人。”

陆心悠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要母亲这就去处理，不过她可以趁着这个空档梳洗，用白皙的双手撩拨了些冷水，冷水激起打在她的脸颊上，冰冷带来的清醒让她瞬间打了个寒颤。

陆心悠不知道的是，此时裴月凝已经坐在陆府的正厅内等着她，不是她冒然进入拜访，陆斌怎么会喊来妻子打发她。

陆母掩帕轻言，裴月凝忍不住看着她的脸有些出神，她说话轻声细语，一说起自己的女儿掩饰不住的慈爱与笑容，若是自己的娘亲还在，是不是也会这样。

应该不会吧，她没做什么值得母亲骄傲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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