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兴辉有什么本事，不过是养尊处优一副皮囊，头脑生意经都不如蒋琇琴，男人要靠女人养，还信奉自己是一家之主。

从小工厂做成公司，从两居室换成小楼，秦家的钱大半都是蒋琇琴的功劳。

张有芳年轻守寡，还秉持那套封建尊卑，全世界她的少爷儿子最好，最能耐。

从秦兴辉把蒋琇琴娶回家之前，秦家已经是个枯朽外壳。

“你......”张有芳快被她气晕，说话都在哆嗦。

蒋姝并不理她，转而似笑非笑去看还在原地酝酿的孙端丽。

只拿住分寸，不至于把矮个小老太婆摔到地上去。

站一旁看着闹剧的刘姨赶忙去扶住踉跄两步的老太太，还不忘紧紧拦住她让她消消气。

秦家几十年前就沾有市井气，年轻一辈道貌岸然，老太太却没戒掉，想都不想，当着保姆保镖的面张口就骂：“你这个小畜生！”

她上来就要给她儿媳出气，六十多的老太太张牙舞爪：“没良心的白眼狼，和你妈一个样！”

她踩她一脚，她还她一巴掌，多公平，还不计被她算计的前嫌。

孙端丽那里被人这样公然打过耳光，她怎么也是个三十多岁的太太贵妇，早不是原来年轻时，早做不出扑上去撕扯骂街的举动。

她还在等，蒋姝顺她的意，刚要再说话被人打断——

声音从身后传来制止蒋姝：“谷谷——”

是秦兴辉回来。

孙端丽的眼神一下委屈又怨毒，张有芳见着儿子更是见着靠山。

蒋姝转身看过去，秦兴辉拎着公文包越过秦玉和葛良文走到离她两步远处，蒋姝垂眼不看她。

秦兴辉刚才站在门口目睹全程，他审视蒋姝良久，直到秦玉都为蒋姝捏一把汗，她怕他替孙端丽回一巴掌。

然而下一秒有一半人都惊诧——

秦兴辉叹了口气，举着他的父亲资格和蒋姝说话：“谷谷，给阿姨和奶奶道歉。”

孙端丽挨了一巴掌就换来这个，她简直要疯，再忍不住脾气要上去撕人，却被秦兴辉示意看热闹的向芝芝拉住。

“阿姨，”蒋姝听话，转身睨一眼，勾了勾唇，“别生气。”

孙端丽是惯耍阴招的，被她在明处整到头疼。

“对不起。”蒋姝说，很诚恳，“我错了。”

“下次——”

没说完被秦兴辉打断：“行了谷谷。”

蒋姝闭嘴看孙端丽，再勾唇。

当然是下次，还敢。

张有芳被刘姨扶着上楼回房间，孙端丽也被秦兴辉指示向芝芝和秦玉把她带卧室里去。

孙端丽平日作威作福也不过是秦兴辉让她一让，现在秦家没有孙家的保镖，她挣不开两个本来就和她不快的人。

秦玉和向芝芝一边一个拽着她走，还装好心宽慰：“嫂子，您别生气。”

秦玉还笑：“生气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吗。”

孙端丽回头看，秦兴辉也没偏头再看她一眼。

蒋姝早知道秦兴辉站门口目睹，就是做给他看，现在看到孙端丽这样也不过是意料之中。

孙端丽为什么满眼不敢相信？她是不是这些年安逸傻了。

这有什么不敢相信的，秦兴辉当年能对蒋琇琴无情，现在也能对她孙端丽无意。

在他眼里，钱和被高看一眼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哄住他手握股份、继承遗产的女儿重新依赖他，他就能摇身一变把所谓孙家踩在脚底下。

大厅终于安静，秦兴辉重新和蒋姝说话，“你去我书房等着，”还不忘赶客，“葛女士，让你看笑话了，今天不便，还请你改天再来。”

可葛良文拉着蒋姝不松手，挑衅秦兴辉：“你谁啊，谷谷跟我走。”

秦兴辉不愿放人，正要叫保安强硬赶客，又被人打断。

秦家今天真是蓬荜生辉。

不打招呼进门来接人的是葛良文婚变传言中的富豪前夫，北都屈指可数的人物关毅。

关毅也是高大英俊，西装外一件黑色大衣，进门都带着专人开门，开口三分笑意寒暄：“秦总，别来无恙。”

因从前蒋琇琴和葛良文的关系，他们也认识，只是秦兴辉和他身份相差太远，做不到女人家的知己伙伴。

哪怕今日，秦家一样够不到关毅，关毅说接蒋姝去陪葛良文住几天，秦兴辉无奈只能放行。

中心区豪宅里，阳台能看到皇城楼，下一层楼梯是三面水墙，游斑斓名贵的孔雀鱼。

葛良文换了米色家居服，长发还是盘起，夹着丰年虾给鱼投食。

蒋姝坐在沙发里喝一杯果汁，看她认真喂鱼。

如果把周围人排个号，那葛良文是她能信任的第一号人物，只是蒋姝也有太多疑问，比如她怎么会突然出现，比如她和关毅的关系。

五年前，葛良文宣布息影远渡重洋的前夕，蒋琇琴曾带她去送别。

确实婚变，还是关毅出轨小明星，害本来身体就不好的葛良文流产。

那天凌晨，天蒙蒙亮，机场外罩着冷空气凝成的水珠，双骄一别，竟不知再见是这样光景。

那葛阿姨是原谅了吗？未免有些太可惜。

蒋姝想起蒋琇琴说的话，不要过多理会伤害你的负心人。

她垂眼咬吸管，不知道先说什么。

“想什么呢？”

洗手回来的葛良文坐她身边，打她小脑袋。

她精神状态确实不好，蒋姝发觉了。

在秦家骂人，转眼要抱着她哭，在车上又冷淡，现在是恢复正常。

当年她就因流产过于伤心生病，现在病应该还没好。

“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蒋姝不再咬吸管，抬头问她。www.九九^九)xs(.co^m

葛良文不说，反而问她：“怎么回事？出这么大事怎么不找我？”

她是从当年都问上，蒋姝摇了摇头，那时都不好过，蒋琇琴心死不愿再理会，没想到他们还有后招。

“那你现在又是怎么回事？”葛良文又拍她脑袋，“你这个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你妈知道吗？”

她教训她：“你是长大了胆子也肥了？那种地方能随便去吗？那种管不好嘴随便写的私记能找吗？”

蒋姝听她教训不插嘴，等到葛良文自己说完，又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我妈.....之后，我一个人住，”蒋姝略过西沟，她是从小被她们当公主宠的女孩，没必要说，“不久前收到一份匿名文件，是我妈的财产转移书。”

“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是看那东西才知道。”

“什么叫你什么都不知道？”葛良文问她，“每年的分红你没有吗？秦兴辉没给你抚养费？”

她问得太直白，蒋姝再瞒不住，承认这点了点头。

“你原来住哪？”葛良文再问。

蒋姝没说话。

“你不说是吧，不要紧，我找人查。”

“西沟。”

“哪里？”

“西沟？！”葛良文提高音量，“秦兴辉不给钱也不管你，把你一个人扔在那垃圾堆里？！”

蒋姝转开话题继续说，“当时那里很安全，还有徐姨，”她说，“后来没机会再走，我妈给我留下了钱，我.....”说得很艰难，“我没挨饿。”

“后来我找了我姑姑，他也突然愿意让我回来。”

她说的他是秦兴辉。

“孙端丽本来就有那个打算，赵奶奶病了，她威胁我，秦他出差了，然后就那样了。”

其他的不用再说了，私记确实是她联系的，至于秦兴辉的转变，是因为他收到一份匿名文件，重提当年私密脏事。

其中提到蒋琇琴还继承了一部分遗产，转到蒋姝名下，蒋姝成人前可以转让。

葛良文云里雾里：“哪来的遗产？”

“编的。”蒋姝说，“阿林舅舅之前找人给我造好的保命符。”

“林正飞又是怎么进去的？”

蒋姝不说话，等了一会给他说好话：“他为了帮我出气。”

“他就是个蠢货。”葛良文满眼嫌弃，“有什么比拿好钱你带你回港更重要。”

“你怎么出来的？”

葛良文又问，她一点不信谁发了善心，蒋姝这副模样，没人愿意松口。

终于有人非要把这个问清楚，蒋姝抿了抿唇：“我同学。”

“你什么同学？”葛良文看她，“这么大本事。”

蒋姝又抿唇：“就普通同学。”

“谷谷，”葛良文严肃看她，“你被人看着撒谎紧张的时候就会抿唇。”

“你学校里同学个个有本事啊？”

她看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去找人删稿，不过转眼，却被告知全清干净了，连底盘资料都不剩。

“我们不说这个了好吗？”蒋姝说。

“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葛良文说，“你告诉我，我弄死他。”

蒋姝摇头：“没有，真是同学。”

葛良文心疼看她，伸手把她整个抱进怀里。

蒋姝再忍不住，缩在她怀里哭起来。

她们都避而不谈关于蒋琇琴的前因后果，只知道世事飘零，不要多言。

何必撕开伤口再撒一把盐。

晚上葛良文和蒋姝一起睡，亲似母女，互相找到依靠。

接近十一点，葛良文吃了药已经躺下，蒋姝放下书去关台灯，还没动作，听见有人敲门声。

是住家的保姆。

保姆很急切，和她说：“蒋小姐，你快去叫叫葛小姐，关先生来了。”

蒋姝还没理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回头想看睡着的葛良文，却发现她已经自己坐起来。

“让他滚。”葛良文和保姆说。

保姆哪里敢，站在原地不动。

葛良文考虑到蒋姝，自己把衣服穿好，裹得严实出去见人。

大约一个小时，蒋姝才等到葛良文回来。

“等我，”葛良文和她说，也不掩饰，“一声狗骚味，等我洗个澡。”

她穿着浴袍回来，上床和蒋姝躺在一起。

“我没和他复婚，”葛良文说，“他抓着我不放。”

“没事，”她拍拍已经猜到一切咬着被角要哭的蒋姝，“他还有点用，你不用怕秦兴辉。”

“哭什么，”葛良文说，“我没事，早点睡，明天去上学。”

倒了一个林正飞，又来一个葛良文，为了救她帮她都要付出代价。

蒋姝抱紧葛良文，噙着泪睡过去。

不幸中的万幸。

这次梦里终于没有卫诚。

蒋姝用了好大力，一巴掌甩得孙端丽偏过脸去，还一点没有打人后的后怕畏缩，甚至嫌恶地随意甩了甩手。

蒋姝笑了一声，看她：“我是畜生，你是什么？”

畜生生畜生，这不是传下来的吗？

蒋姝回她：“我以前和你好好说话，求你和我说话，你和我说吗？”

她嫌蒋琇琴出身福利院，嫌她当明星是戏子，嫌她辱没了她的宝贝儿子。

连带着嫌弃蒋琇琴生的秦娅，嫌她小小年纪和蒋琇琴长的一副不安分样，嫌她不能给秦家传宗接代。

“畜生！”张有芳气到全身发抖，耳朵上的翡翠坠子晃个不停，破口大骂，“你怎么不早死干净！”

蒋姝站在原地不做表情，余光瞥到一直站在门口的男人也没退让，单手扯住她抓过来的手，再狠狠甩开。

整个大厅像三天前的晚上一眼可闻落地声，其他人都愣住，孙端丽更是捂着侧脸看她说不出话，像没反应过来。

蒋姝纤瘦高挑，果断撕开懦弱无能的谷谷外壳，同样一言不发，眼神冷淡压她一头。

“啪”一声，好响亮，秦家大厅里所有人都愣住。

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老太太张有芳。

她指着蒋姝的手气得都在抖，孙端丽是谁啊，是他秦家生了儿子的好媳妇，是帮他秦家见世面的大小姐。

忘了她曾经落魄太太的日子，忘了是从来被她看不起出身的儿媳把她接来，向她尽婆媳孝道。

“你......”张有芳要指着蒋姝鼻子说话，“你胆子大了？你和外面那些混混长本事了，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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