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之后，杨同心的天人和粮行在洛阳城牡丹街不声不响的悄悄开张，仍旧推行以往返利、台账、公买公卖三个策略，这套活计之前在开封府已经推行几年，天人和粮行不论伙计还是掌柜早已经驾轻就熟。

天人和粮行大掌柜孙伯驹穿着一身体面的长衫站在门口迎客，这次天人和开业非常的低调，只请了牙行、户房、同业等等关键人物，一共都不到十个人。

开业当天营收中规中矩，虽然天人和粮行在开封府赫赫有名，但在洛阳府却没有什么名气。

杨同心看着万德福写的这几个名字，嘴角浮现笑意。

杨同心坐下之后，陆续又来了不少粮行的掌柜、东家，都过去和乔善川行礼，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随着一声锣响，众人赶紧纷纷坐好，过了片刻之后，洛阳知府柯梦山穿着一身蓝色的官服，步履稳健的走进会场，身后跟着两个衙役。

“不会。”杨同心回答的很干脆，说道：“汤赞在洛阳府做胥吏，没有倚靠父亲的人脉，全靠着自己打拼出来。以他三十出头的年纪就做到洛阳府户房主事这个位置，可以想见其人为人处世必然老练周到，此其一也。其二，这些日子你们也和汤赞多有接触，想必你们也看出来了，汤赞人虽然和气，可骨子里透着高傲，其秉性和其父汤若海如出一辙，我已经得到他们父子的认可，这个关系暂时不会松动。其三他们父子虽然都是胥吏，却都通透明达之人，我的一些善行，汤赞是知道的，不然他不会这样助我。师爷接着说。”

“第二个消息就是乔善川肯定在咱们天人和里安插了不少眼线。依照乔老爷子往日的行事，这些眼线必然都是精心挑选的，马堂主一时半会只怕查得没有那么干净。东翁，安插眼线，设置暗桩，是买卖行里一个很重要的事情，目下咱们天人和人才济济，唯独少了精于眼线和暗桩的高手，马堂主虽然办事精明，但这个毕竟非他所长。”

杨同心回到府里直接来到书房，师爷万德福拿过香头帮杨同心点燃卷烟，说道：“东翁，这次洛阳水席透露出三个消息，我说给东翁听听？”

杨同心点点头，万德福坐下之后，周润过来给万德福倒茶。万德福躬身感谢，说道：“第一个消息就是乔善川针对我们天人和以往的套路，做了详细的部署，已经是有备而来，我们要重新布置才好出手和乔善川过招，若是按照以往的套路行事，只怕得不到好处。”

众位商人纷纷起身拱手行礼，柯梦山生就一副长方面孔，四十出头的样子，眉毛犹如两道板刷一样厚重，虽然面带微笑神情却透出一股威严，他颌首致意走到了会场桌前回身微微拱手，和师爷李仲英、户房主事汤赞点点头，坐下之后示意可以开始了。

汤赞起身拱手行礼，朗声说道：“诸位，此次是洛阳府一年一次的的赈灾仓招募，等下我们会报出底价，有哪家商行能够物美价廉的提供粮食，就可拔得头筹，不光可以独占这笔三十万斤粮食的买卖，今后一年之内也是洛阳官仓的供应商，这可是一笔难得好买卖，诸位可不要错过这个机会。”

乔善川侧头看了一眼坐在远处的杨同心，露出志在必得的神色，目视自己手下的大掌故葛磐石做好准备。

户房执事手握一枚锣槌，安排手下书吏在墙上挂了一个大大的卷轴，上面写了洛阳府赈灾粮仓收购粮食的价目，等众人都看完了。户房执事朗声说道：“诸位，这就是赈灾仓的底价，现在请诸位出价。”

乔善川的大掌柜葛磐石站起来，一拱手，高声说道：“我们祥泰行出价每石均价八钱银子！”

众人一看，这一下子就比官价低了五分银子，不得不佩服乔善川的大手笔其余的粮商一看这个架势，暗自叹气看来今年又是祥泰行力压众人独占这笔买卖了。

一片议论声中，只见杨同心的大掌柜孙伯驹也站起来，拱手行礼之后，声音不大，说道：“天人和出价每石均价七钱五分银！”

瞬间场里一片安静，乔善川称霸洛阳府粮市十几年，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泰行抢官家买卖，众位粮商齐齐看向面带微笑的杨同心，猛然间一片哗然！

乔善川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捋捋胡须面不改色。葛磐石立刻起身报价：“祥泰行出价每石六钱银子！”

孙伯驹毫不怯战立刻回应道：“天人和出价五钱五分银子！”葛磐石回头瞅瞅孙伯驹，冷笑一声，心道：就你们天人和那点家底儿也敢和我们老爷过招？他大喊一声：“祥泰行出价每石五钱银子！”

众多粮行一看纷纷起哄给葛磐石鼓掌喝彩，葛磐石斜了孙伯驹一眼，坐下端起茶杯正要喝茶，孙伯驹站起来，声音不大：“天人和报价每石四钱五分银子！”

葛磐石一听这话面色不悦，心想：你们天人和这是成心来搅局啊？！起身正要说话，只见知府柯梦山对着汤赞使了一个眼色，汤赞起身拱手笑道：“二位掌柜，每石五钱银子这个价格已经可以了，知府大人很满意天人和跟祥泰行这样捧场，可这么争下去只怕伤了商行同业的和气。这样吧，今后洛阳府赈灾仓、平价仓、官仓的买卖就交给你们两家粮行一起打理，五五分成，你们意下如何？”

杨同心一听这话知道这是汤赞帮自己圆场呢，他起身拱手行礼，笑道：“杨某自然是同意的，未知乔东家是否同意呢？”

“老夫自然也是同意。”乔善川起身拱拱手，笑道：“杨东家后生可畏，一石粮食敢开出五钱银子的价格，老夫实在是佩服。”

汤赞看两人都没有异议，目视户房执事。

只听一声锣响，户房执事高声宣布：“此次洛阳府赈灾仓招募，由祥泰行与天人和两家粮行拔得头筹，恭喜两位东家，具体契约请派人来商谈。”

孙伯驹对着杨同心一拱手迈步走过去，葛磐石哼了一声跟了过去，两人看完契约，签字画押，拱拱手离开。

乔善川听完葛磐石的汇报，过来和知府柯梦山作揖：“多谢知府大人信任，老夫这里谢过。”

知府柯梦山笑着起身拱手，说道：“乔东家，这次情况特殊，还请老东家见谅。”乔善川虽然在洛阳城里很有面子，不过终究是一介平民，堂堂四品知府柯梦山这么说，已经是给足了自己面子了，乔善川懂得厉害，拱拱手说道：“老夫俗务缠身，改日登门感谢知府大人。”

出了会场的门，乔善川脸色登时阴了下来，低声对师爷俞高嵩说道：“师爷，你马上派人去查查户房主事汤赞，看他和杨同心是不是旧识！我看这两人关系非同一般，这一阵明面看着是平分秋色，其实是我们已经输了一阵了。”

俞高嵩点点头说道：“东翁放心，我立刻派人去查。东翁，今天这一阵是柯大人有意和稀泥，故意这么办的，以属下看来，我们也不算输了。”

乔善川摇摇头说道：“天人和在洛阳府没有在开封府那么大的名气，但今天第一次和杨同心过招，依照我乔善川在洛阳城的势力，却才和他打个平手，这还不算输么？你尽快查明汤赞和杨同心的关系！”

在洛阳第一商家乔善川宴请杨同心的洛阳水席上，乔善川话里话外都透着强势，处处压杨同心一头，散席之后，杨同心送了一方砚台给乔善川，而这方砚台却是乔善川书房常用的一方。

“第三个消息就是赈灾仓的招标。”万德福拿起笔来，在纸上写了几个名字，用笔一点，说道：“东翁，此次洛阳赈灾仓招募，属下推演一番，咱们天人和多半会与乔善川的祥泰行平分秋色。”

周润侧身看看万德福写的名字一个是洛阳知府柯梦山，一个是户房主事汤赞，还有两个名字一个是洛阳牙行大掌柜竹敬贤，一个是乔善川，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万德福是什么意思了。

杨同心之前在万德福的引荐下，已经拜会过这位知府幕僚了，双方印象都不错。李仲英看到杨同心过来，拱手行礼：“杨东家。”杨同心拱手还礼笑道：“见过李师爷。”

“等下招募会还请杨东家多多捧场。”李仲英拱拱手笑道，杨同心不敢托大拱手还礼，说道：“此等盛会自然要多多帮衬知府大人了。”

进入会场之后，杨同心环视周围，远远的看到了坐在前排的乔善川，过去拱手行礼，笑道：“见过乔东家。”乔善川面露微笑颌首致意，没有说话。

杨同心听完抽了一口卷烟，想了一会儿，说道：“嗯，师爷说得有道理，不过这种人才是可遇不可求的，我们都留心一下，有样的人才立刻告诉我，我亲自去聘请。”

“东家和汤主事的关系，乔善川可能还不知道。”周润琢磨了一下，说道：“东家，您说若是乔善川重礼拉拢汤主事，会不会如愿？”

乔善川的师爷俞高嵩拿过砚台，说道：“东翁，杨同心这是告诉咱们，在他面前咱们这些手段不值一提啊。”

乔善川拿回砚台交给总管尹长锋，微笑道：“如此最好，所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对手若是不堪一击，这场比试未免索然无味了。长峰，你送帖子，请户房主事汤赞到府里做客，酒席你去准备。”尹长锋躬身领命。

“杨同心的商业帝国 (.)”！

“走吧，回府。”乔善川一摆手，尹长锋立刻车夫把马车赶过来，乔善川一行人离开了冰心楼。

冰心楼掌柜王东庭站在门口目送乔善川上了马车，拱手行礼离开，转身回到酒楼里，杨同心送乔善川砚台，王东庭看的一清二楚，什么意思一琢磨也就名表了。他拿过小茶壶，滋溜喝了一口，自言自语道：“乔老爷这次只怕遇到对手了，这一场比试可谓是龙争虎斗，正好我也开开眼，看看高手过招是怎么比划的。”

又过了五天，杨同心受邀出席洛阳知府、洛阳商会组织的赈灾仓招募。杨同心准备停当之后，带着师爷万德福、总管周润、大掌柜孙伯驹来到会场。

洛阳知府柯梦山的师爷李仲英正站在门口观望，此人五十出头的年纪，长得眉清目秀透着一股斯文气，留着长胡须，胡子修建的很整洁，穿得也很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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