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乔叔祥大叫起来：“不是说蔡仁杰会帮忙牵线么？”

“那边虽然写了信，但什么时候回复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朝廷命官，我们又能奈何他们什么？”俞高嵩叹口气。乔叔祥呆呆的出神，感觉眼前金星乱闪，手扶着桌子，重重坐在椅子里，整个人都有些失神。

“如今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乔善川一抬手说道：“老张，你去请葛掌柜回来，我让叔祥当面给他赔罪。”张连广点头称是，一路小跑去找葛磐石。

乔叔祥来了精神，说道：“这五天时间，已经收了一百万斤了，如今库存已经有一百就是万斤，足以交付第一批粮食了。”乔善川苦笑道：“如今八字没有一撇，你就急吼吼的跟着杨同心涨价。你可知道若是万一这笔大买卖，我们没有拿下，那会是什么境地？”

“返销的事情办得很好，从卫辉府、彰德府找一些生面孔来更换，不要让乔善川察觉我们暗中把粮食都卖给了他。”杨同心品了一口茶，说道：“果然还是这绿茶沁人心肺，怎么喝都不腻。”

“东翁，接下来就是传递消息了。”

“我才走了五天，你瞅瞅你弄得这一出！我来问你，你六两银子收的粮食，打算多少钱往外卖？卖给谁？”

“爹！我这也是没法子啊，杨同心那厮五天涨了六次价，我不跟着涨价，那一粒粮食都收不到啊！到时候咱们库存不足，拿什么往山西送？”乔叔祥叫起了撞天屈。

乔善川火冒三丈进了里间，看到正在算账的张连广还有脸色发青的乔叔祥。

“爹……”乔叔祥刚起身，乔善川抬手照着乔叔祥的头狠狠扇了几巴掌，一边打一边骂：“你个龟孙！葛掌柜从二十岁就跟着我，忠心不二，你居然把他撵回家了，你个狗东西！”乔叔祥不敢还手抱头鼠窜，绕着桌子躲避父亲。张连广连忙过来拦住乔善川，劝慰道：“东家！东家，消消气儿消消气儿。”

杨同心捏着手里茶杯，说道：“王小虎那边已经透风给他了。韦兆吉这边让石铮臣露个破绽给他，这样两下对证一下，足以乱真。”万德福又给杨同心把水蓄上，笑道：“上次说的那个变数，东翁考虑的如何了？”

“我要那么多媳妇干什么，晚梅我觉得就挺好。”

“东翁，咱们还是考虑一下……”万德福还没说完就给杨同心打断了，杨同心说道：“师爷，和乔善川过招还没有到分胜负的时候，现在讨论这个为时过早，到时候再说吧。你去告诉石铮臣让他依计而行即可。”

万德福笑着点头，出门叫来书办总管石铮臣，低声说了几句。石铮臣微微点头拱拱手行礼出去。

韦兆吉是天人和商行的书办，负责商行日常信件誊写、整理这些活儿，自然机密信件不在此列，即便有，也是加了密语的，外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石铮臣近到办事的屋子里，冲着韦兆吉点点头，坐下开始整理往来契约，韦兆吉提笔誊写信件，正写着。石铮臣拿过一摞信件交给韦兆吉，说道：“这批信件是发往外地的，你誊写之后，存档放到黑柜里。”

韦兆吉笑着点头，活动了一下脖子继续誊写，忽然一封信的内容映入眼帘：敬拜山西晋城谢宝魁东家，祈福安康，展信既安全：旬前所议之事，请谢东家务必多多帮忙，事成之后，杨某定有重谢。前次谢兄来信自称寻常商贾一名，不能为在下向庞大人引见，只怕是谦虚之词，谢兄在晋城经商多年，交友广泛，焉能不能识得一二官吏？请谢兄勿要谦虚客套，盖因此次山西征粮事关重大，我与洛阳乔家暗里争夺这笔，投入银两上万，若不能稳操胜劵，连日辛苦白白付之东流，恳请谢兄多多帮忙多多帮衬，杨某没齿难忘此番恩情。杨同心拜上，大兴朝崇德十二年五月初一。”

“原来杨同心这厮也没有办妥山西征粮的事情。”韦兆吉在心里记住了主要内容，开始誊写存档。

誊写之后，韦兆吉偷偷抬眼瞄了石铮臣一下，只见石铮臣正在认真书写。写了一会儿，门外有人叫石铮臣出去，说是大总管周润有事找他。石铮臣回到屋里和韦兆吉交待几句，就急匆匆走了。

待石铮臣一走，韦兆吉起身来到门口等了一会儿看没人进来，快步走到石铮臣桌前，翻看之前誊写的信件，翻着翻着看到一封信，是晋城谢宝魁的回信：敬拜杨东家，敬启安好。前旬来信所托之事，谢某联系旧友多方腾挪，无奈山西布政使乃是从二品大员，非是我等寻常商贾可见的。多方努力皆吃了闭门羹，我劝杨东家，山西征粮一事，时间短数量多，且牵扯靖边军和地方士绅，这笔买卖虽然看着着实诱人，却不过是镜花水月难如人愿。除开此事其他皆可商议，独征粮一事请勿再提，谢某有心无力徒增烦恼，请杨东家见谅。谢宝魁敬书，崇德十二年五月初六。”

韦兆吉又翻出几封书信，都是杨同心去往山西求援的信件，不过通过回信可以看出来，杨同心并没有如愿以偿，主要原因似乎是山西布政使架子很大，寻常商人根本就不见。

整理好书信，韦兆吉接着干活，石铮臣去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回来，回来之后也没说什么，坐在桌前继续提笔书写，借机查看了一下自己之前夹在信札里的头发丝，果然不见了，看来韦兆吉已经翻看过了。石铮臣不动声色继续书写。

下午收工之后，韦兆吉来到一处茶摊喝了几碗茶就离开了。茶摊老板收拾桌子的时候找到了塞在桌子底下的信件，若无其事的收好。天黑之后茶摊老板悄悄的拿着信件去到乔府后院，把信件送了进去，然后绕路返回住处。

乔善川看完眼线回报的消息，皱眉不语。俞高嵩看完说道：“东翁，看来杨同心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他之所以涨价是虚张声势，用来唬人的！”

“那他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乔善川思索许久，说道：“难道杨同心还真的有什么必胜的把握是我们不知道的？”

鸿泰行东家乔善川在开封城苦等了五天，终于布政使蔡仁杰的师爷裴少东带来了准确的消息——给山西布政使的信，已经送过去了，至于什么时候回信，那就不知道了。

乔叔祥顿时语塞，片刻又喊道：“那都是杨同心这厮闹得，我不跟着涨价，收不到粮食，如何和爹交差？”

乔善川顺过来这口气，摆摆手让张连广退到一边，气吁吁的说道：“杨同心涨价那是有内情在里面，你不看明白就跟着涨价，如今这个价格已经成了骑虎难下。不收，库存不足无法出货，收，现银不足成本太高。这些天收了多少粮食？”

忽然有一个伙计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看到乔善川连忙回禀：“东家，天人和那边又涨价了，现在是七两银子收粮，而且他们挂出牌子暂时不卖粮了，只收粮。”

乔善川捻须沉思，眯缝着眼，狠狠说道：“杨同心这个龟孙！好毒的手段！”

“东翁，我接到消息，葛磐石已经回粮行继续做大掌柜，乔叔祥给乔老爷子赶回了家里，不许他再掺和买卖上的事情。”万德福给杨同心倒茶，说道：“咱们涨价到七两银子一石，鸿泰行也跟着涨了，看来乔善川骑虎难下已经成了定局，接下来就看我们怎么出招了。”

乔善川颤抖着手指着乔叔祥气的说不出话来，张连广赶紧轻轻抚着乔善川的后背给他顺气。俞高嵩走到乔叔祥面前，盯着乔叔祥，说道：“三少爷，粮行之间为了抢夺货源，加价收粮原也是平常之事。但凡事都有一个度，如今你六两银子收粮食，即便凑够了数量，那要多花多少银子？这个价格卖到山西，布政使是要报到户部核算的，这每石六两银子的价格，你觉得户部会批复么？若是要户部批复，我们上上下下又要打点多少银子，才能平安无事？若是被那个御史言官知道了，一本参上去，山西布政使这样的地方大员也要完蛋，这些你都想过么？”

俞高嵩也劝道：“东翁，事已至此，当心身体。”乔善川好容易才缓过来这口气，喝道：“你过来！”乔叔祥畏畏缩缩的过来，站在父亲面前，低着头不敢说话。

这个结果实在算不上稳妥，乔善川当机立断回洛阳，自己托在山西的朋友看看是不是能搭上山西布政使这条路子。俞高嵩表示双管齐下也好，于是两人带着随从一路坐船赶回了洛阳城。

下了渡口，坐马车进城，只见城门口满满当当都是运粮车，有骡马驾辕的，有太平车的，还有不少牛车，那场面简直比夏收秋收还热闹。乔善川一看这么多人卖粮连城门都堵住了，立刻让随从去问问怎么回事儿。过了片刻这个随从回来禀告：“老爷，不好了。这些粮贩子说洛阳城的收粮价已经涨到了每石六两银子，这卖粮的人都疯了！全都在往城里赶！”

“杨同心的商业帝国 (.)”！

“你说什么？！”乔善川脸上变色：“每石收粮价涨到六两银子，这不是荒唐么？杨同心这厮疯了不成？”

“这个，老爷，粮贩子说了，咱们鸿泰行也是六两银子收粮食。”随从嗫嚅道，乔善川登时勃然变色，喝道：“都下车，走回去！”说着下了马车急匆匆往城里赶，到了鸿泰行只见门前人山人海，都是卖粮的商贩。乔善川绕到后院进了粮行里，四处寻找却没有看到大掌柜葛磐石，叫来伙计一问才知道是乔叔祥和葛磐石争吵，葛磐石现在不管粮行的事情了，都交给乔叔祥了。

“师爷，我写几封信，你送到民信局，加急送往山西各地，这些人都是我往日的旧友，如今只能试试看了。”乔善川起身说道：“若是杨同心的天人和接着涨价，那我们也要跟着涨价。”

乔叔祥一听，撇撇嘴：我就说你也只能跟着涨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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