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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十八)抑诛

  • 作者:晏宁昭
  • 类型:浪漫青春
  • 更新时间:2021-07-26 01:44:48
  • 章节字数:18814字

“最近这点子是真他娘的背啊,隔三差五的就被砍上一刀!”白洵气怒难耐,剑指敌人,沉声呵斥道:“少爷不亮出些真本事,尔等宵小贼子还真以为我景明山庄好欺负!”

说着,他御气挥剑,不想竟使不出半分内力。

“怎么……”白洵睁目盯住围攻的人影,雨雾之下,敌人的眼神愈发阴沉,而那劈碎雨水的刀锋也显得格外冰冷。“怎么回事……”

风声谡谡,刀碎雨珠。一轮劈天砍地的厮杀,一柄不甚称手的单薄长剑,终究不敌九把配合默契无间的锋利钢刀,于是便有了那狼狈的一幕。白洵负伤,钟忆瓷亦是满身狼藉,两个人就像是俎上鱼肉,眨眼就能被人家剁成馅给包了。

“虹风袖……”钟忆瓷满面震惊道:“五兽……同现……”

岂料,敌人却忽然收手,再无丝毫进攻之意,反倒齐刷刷地跃地而起,匿于滂沱大雨的深处。钟忆瓷也扔了软鞭,连滚带爬地朝白洵奔去,一把将人搂在了怀里,眼中已是一片汪然,滚烫的泪珠子噼里啪啦地就往他脸上砸。

“哟喂!现在承认我是个姑娘了?”钟忆瓷嗤鼻一笑,却忽地甩开软鞭,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回眸一声怒吼,“赶紧滚!我可不想和你一起死!”

生死之际,她已毫不犹豫地替他做出选择——舍弃自己!

“危险的是我们,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他们不知道苑外的情况,外面也不知他们的情况,没有任何示警与消息,这才是最为棘手的。对攻过招的时间虽然短,但白洵到底略懂阵法,早已看出对方是九人一阵,他们要想跑出去,就必须留下一人来牵制住九人。白洵握紧剑柄道:“敌众我寡,再拖下去,就是死路一条。等一会,我来牵制住他们,你找空当溜出去。”

钟忆瓷却道:“你脚程快,我留下拖住他们,你出去搬救兵。”

“白子诚!白子诚!”她拍着他的脸,失魂落魄地哭喊道:“醒醒!你个混蛋给我醒醒!”

“别骂了,我还没断气呢。”白洵捂住伤口,疼得直咧嘴,“别哭,你赶紧给我疗伤啊,难不成想看我血尽而亡……”

“你……你的腿怎么样啊!”钟忆瓷手忙脚乱地摸索起白洵的双腿,“我看见他们砍了你的腿,要不要紧?”

“打住!打住!傻子你可别再乱摸了!”白洵撇开了长剑,腾出只手制住闹腾的钟忆瓷,“只是刀背砍的,我虽摔得难堪了些,却并无大碍。他们在刀上淬了毒,也不知是什么厉害毒|药,叫我提不起半丝真气。傻子,你看到了吗,那是五兽同现的虹风袖,这回恐怕是真出事了。你快给我疗伤,指不定还要打呢……”

“我背你进去,棠音姐给的药还剩下一点,先把血给止住。”钟忆瓷抹了抹眼泪,女壮士的勇称果然名不虚传,她竟一把扛起白洵一个大男人,拔腿便往房里跑。

“钟忆瓷!你放我下来,我能走!”白洵窘得耳根子都红了。

“闭嘴!”钟忆瓷一声狮吼,吼得他红着脸却再不敢吭声了。

雨水瞬间冲淡地上的血痕,那沾染着血色的软鞭正孤零零地泡在积水里。然而,钟忆瓷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就在院墙的后面,有一双专注的眼睛,时刻留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风卷乌云,亥时一刻,这场肆意淋漓的大雨竟骤然停下了,就像是被|操控一般,停得毫无预兆,却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但那凝滞在空中的沉肃与压抑,依旧未曾消缓分毫。此时的景明山庄,已经乱成一锅熬烂的粥。仿若一场盛大的焰火表演,大家伙儿纷纷跑到屋檐下伸着脖子张望,一边惊叹于山海瑞兽的神威样貌,一边又惶恐于这无端无妄的预警。

宴宾楼前,雾色掩灯。方圆道长有点发懵,挺着圆滚滚的将军肚皮,一个劲地望着天,想不明白为啥就五兽同现了。左问了问右瞧了瞧,也没听说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啊,就连危言耸听的无稽之谈都没有。“奶奶的熊娃娃,到底是谁皮痒痒,竟把这堆牛鬼蛇神给放了出来!”

方圆道长是岱宗无涯有资历有地位的前辈,而他所谓的瞧一瞧问一问,自然不是随便地糊弄对付。且不说无涯门有自己的情报网,便是方圆道长周围的人,拎出来也都是个顶个的江湖老手,各自都有着浸淫江湖多年的关系,可便是这么一帮油到发腻的老炮,也纷纷对今夜的虹风袖表示懵圈。

白决权沉肃脸色,“道长稍安勿躁,我已命人前去详查究竟。”

“还详查个屁啊!”方圆道长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嬉笑怒骂,全在脸上,“虹风袖只在你们每位家主手上,五兽同现,那就必须要你们五个人一起放屁啊!”

白决权虽愠怒难耐,却无法出言驳斥,毕竟方圆道长比岱宗无涯的掌门李元尘还要年长,可以说是武林的老前辈了,在他面前白决权也就是个后生。而白决权又一贯在意名誉,人红是非多,堂堂的武林盟主岂能对功勋卓著的武林泰斗出言不逊,不仅有失盟主风度,一不留神落人话柄,再遭后世诟病,得不偿失。他也只能以德报怨,态度越发地温和了。

“此间定有蹊跷,不知道长有何看法?”

“我有个屁看法!虹风袖的火油,那是金贵的不要不要的。哪个兔崽子欠收拾,居然敢开这档子玩笑!”方圆道长苍浓的眉头忽地一紧,筋着鼻子用力地嗅了嗅,甚至直接冲到了外面的大雨之中,一个劲地闻着什么,“不对!不对!不对!”

他一连说了三声“不对”。白决权即刻举伞走过来,遮住二人的头顶,问道:“道长,什么不对?可是发现了什么异样?”

“这火油不对……”方圆道长斩钉截铁道:“假的!假的!”

“假的?”白决权反应过来,“您是说,这虹风袖是假的?”

“没有香气啊,这可不是我调出来的油料!”方圆道长作为虹风袖的研制者,当然清楚自己在油料与火料里放了什么。众所周知虹风袖用材特殊,而方圆道长不仅在火料配比上费尽心机,在油料上也是下足了功夫,是以不同于一般黑火爆裂后会产生焦味,虹风袖爆裂过后则会产生一股异香,类似于松檀之味,却又掺杂着莲心的苦气,闻起来非但不怎么刺鼻,反而能定心提神。方圆道长自认为,如此设计可以说是十分地贴心,通风报信预警时,还能让大家伙儿在被动之下迅速地镇定。

不过知道此中玄妙者,也就只有山海盟各户的掌权者,以及他这个研制之人。一来是燃放虹风袖的机会本就不多,而这个机会也都由各家各户的掌权人来把持,哪怕是诸如钟朔白洵,这种各自家族里唯一之继承人,在掌家之前也是无权触碰虹风袖的。再者说,今日可是大雨滂沱啊,纵然再奇异的香气,也会被这漫漫天水湮灭。钟朔被唬住了不奇怪,但白决权与方圆道长却不会跟风也被蒙蔽耳目。这分明就是有人在以假乱真,故弄玄虚!

“师尊!”陆昤嫣匆匆跑来,忧虑道:“究竟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问天?”方圆道长指了指雨势渐颓的夜空,气得一个劲地跺脚,“敢学我!居然敢偷学我!到底是谁如此地不要脸!可别让我抓住,要不然我……”

“师尊!冷静!冷静!”陆昤嫣安抚道:“既然是假的,怕只偷了一点皮毛,师尊不必担心,更不必为此动气。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快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放出了这假的虹风袖。”

“昤嫣说的对,我已经安排下去,既是在我景明山庄里作妖,定叫他逃不出乾坤阵。”白决权也算是当众立了军令状,可见态度之坚决,而此举也是为了叫在场众人吃颗定心丸。

“方圆师叔!”就在这时,钟朔飞身而来,行礼道:“师叔,这虹风袖……”

未等他说完,方圆道长便不耐烦地打断道:“都说是假的了,你小子耳朵聋了么,还问问问的!你这会子怎么跑过来了,你那个本事了不得的媳妇呢,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啊!”

方圆道长对钟朔可没什么好脸子,原本他就是无涯门出了名的暴脾气,而他一直拿钟朔当徒弟女婿疼,谁承想这小子竟背着师门,在外面找来个出身不明的相好当老婆了。而方圆道长想让无涯门里,最出色的一对金童玉女,珠联璧合,喜结良缘的愿望就这么落空了,他看见钟朔能不来气么。一见面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夹枪带棒的一顿损,很明显就是拿钟朔撒气呢。钟朔当然也明白,不过他可没闲心理会,“师叔,您是说今夜虹风袖五兽同现是假的?”

方圆道长腆了腆将军肚,板着脸默认了。然而,钟朔自是不再淡定了,这边的虹风袖是假象,可那边叶棠音单刀赴会却已成事实。两件事情绝对不是巧合,他们被算计了……

“师兄,叶大当家人呢?”陆昤嫣见钟朔的面色竟有些发白,她还从未见过一向从容的师兄,如此刻般慌乱。

“你还有心思管人家,真是吃饱了撑的,傻不傻啊!”方圆道长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一把拽过徒弟扭身就要走。谁知才挪了挪脚踝,却又领着爱徒,站回到钟朔的面前,怒道:“臭小子,我问你,你那妖精媳妇算计你师妹一家子的事情,你可知道!”

这一次英雄大会方圆道长原是不出席的,若非得知白洛身死,他也不会跑死了三匹快马,日夜兼程地从无涯门赶来,毕竟白洛是为数不多能讨他欢心的聪明孩子,他曾一度想问白决权要过来收作关门弟子。得知白洛的死讯,他自是万分痛惜,却又听到陆家人抱怨,自己唯一的女弟子被欺负了,还是被钟朔在外面新觅的媳妇给熊了。于是乎,悲愤与邪火就一股脑地都窜上了脑壳子,他承认的确有几分迁怒叶棠音之意,但迁怒就千怒了,谁叫他方圆脾气暴躁,捧在手心里疼的宝贝徒弟还叫人家给熊了去!“明天叫你媳妇来给我解释解释,解释得不明白,我可饶不了你们!”

“师尊息怒!”陆昤嫣摇了摇头,“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息怒个屁!你这丫头就是怂,想我方圆在无涯横行霸道,咋就收了你这么个怂玩意!”

陆昤嫣无奈地耸耸肩,“师兄,我师尊的话你莫放在心上。”

方圆道长气得两手叉腰,道:“小东西,胳膊肘往哪里拐!”

钟朔哪里还有心思计较,当即转身要走,总不能让叶棠音一个人在钱家以身涉险。就在这时,那熟悉的银铃声,竟又在这夜雨天地间响起……

“来人啊!来人啊!”与此同时,钟忆瓷竟从院子外踉跄地跑了进来。她跑得委实狼狈,浑身都被雨水浇透了,几乎是一头栽到钟朔面前。可甫一瞧见钟朔,她整个人仿佛就有了主心骨,眼睛迸发出星辰般的光亮,那是希望。

“小瓷,怎么回事?”钟朔心弦一紧,看着衣袖染血的妹妹,除却心疼更多的则是忧虑。

“白子诚……”钟忆瓷拼尽全力跑来,气喘吁吁,“快救他!”

“什么!”钟朔一惊,连忙问道:“他怎么了?他人在哪里?”

“娉婷阁!”

钟朔闻言却眉头一紧,不止是他,便是白决权的脸色也从原来的惊忧变为困惑。钟朔一把捞起钟忆瓷,不过瞧着她的眼神却变了,“子诚……在娉婷阁?”

钟忆瓷点了点头,不想钟朔面色一沉,当即反掌打向她。钟忆瓷旋即后撤,钟朔这一掌不仅攻得急促,力道更是格外地迅猛,打得她措手不及,难以抗击。她下腰堪堪避开,匆匆定身,怒问道:“兄长这是做什么!”

“谁是你的兄长,你是何人!”钟朔横眉冷目,怒呵道:“冒充小瓷,你将她如何了!”

“呵呵……”岂料,对方却低低笑道:“真是个好兄长,钟小姐的眼神委实纯真幼稚,模仿起来可不容易,我下了好一番苦功,却不知究竟哪里露了破绽?”

“白洵绝不会夜入娉婷阁。”白决权替钟朔开口回应道:“这是我儿与拙荆的约定,我儿孝顺,必不会违背与他母亲的约定。老夫今天命他去小寒苑给钟小姐请罪,而你却说他在如玉的娉婷阁,这一南一北,恰好在景明山庄的两端,你究竟是何居心,不用老夫说,在场众位也都看得明白。”

白洵与颜如玉虽无亲缘关系,但毕竟也是名义上的兄妹。现下天色已晚,白洵却留宿姊妹的闺房,传出去损伤的不仅是颜如玉和白洵的清誉,更是景明山庄的名誉,是白决权最在意的脸面。他当然要即刻辩驳,而且要有理有据,让众人听得清楚明白。更新最快 手机端:https:/m./

对方眉头一皱,微微张口,似乎要说些什么,不想脖梗一凉,竟一头晕了过去。幔幔绫纱缓缓沉落,还是那铺天盖地的红,还是那闪烁刺眼的金,唯一多了一道锋芒毕露的镔刃,可她却像是权杖加身的王,比之昔日,陡增睥睨众生之势。叶君竹踩着铃铛声,步入了众人的视线,道:“若是再多费唇|舌,白少庄主恐怕真的没救了。至于这个冒牌货,押后再审也不迟。”

“君竹……”钟朔的神情极为动容,“你怎么会……”

“别误会,本司今夜可不是来找麻烦的。”叶君竹的神色依旧沉冷,“受人之托,忠人之命,本司今夜务必要留公子炎旭三刻钟。”

“你要拖住我?你知道……”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留住你的理由只有一个——白洵。他此刻就在小寒苑,由你妹妹照顾着,再晚个几盏茶的功夫,便是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毕竟,‘抑诛’吃人的速度委实快得很。”

钟朔神色一震,“你说……子诚中了……抑诛?!”

“便是再问一百遍,结果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叶君竹指着假钟忆瓷,道:“你们要审她,本司也要审。话先说在前面,白洵身上的抑诛,并非我门之人所种。我门秘宝为何落入他人之手,这也是本司要追查的。”

不仅钟朔大为震惊,便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白决权,也不由得面色微白,原本沉肃如镜的脸已然崩出裂痕。而这件令众人惶惶色变的物什,正是苍山蓉素的镇门秘宝——抑诛蛊。此蛊专门附着于万物的经络百脉之上,密如蝼蚁,微如粟米,透如蝉翼,却能杀人索命于无形之中。抑诛蛊性如其名,凡中蛊者,当即气力全无,只需三刻钟,全部的内功便会消散尽失,是为先抑;三刻钟后,吸饱了内力的蛊虫便会借力使力,继续啃噬经络与百脉,不消半盏茶的工夫,受体就会经脉尽碎而亡,是为后诛。抑诛蛊生性极为顽强,母蛊的繁衍能力更是惊人,一旦沾染,便侵入经脉,犹如附骨之疽,难以拔除。莫要说苗疆武士人人忌惮,就是放眼关内关外整个江湖,它也是令人闻之色变的奇毒。

叶君竹话音方落,却见数名白衣玉面人从天而降,直接将假冒钟忆瓷的无名之人押走。显然,这位蓉素圣司今夜是带足了帮手的,并非单打独斗,实是有备而来。无形当中也告诉了众人,今夜有谁想逆她的意,须得好生掂量掂量。

“你怎知,我儿中了抑诛蛊?”白决权质疑的态度摆在明面,不过或许是知道叶君竹另一层身份,他的语气十分和善,更像是关怀小辈的长者在询问事情。

叶君竹冷声回道:“受人之托,忠人之命。”

这短短的八个字,正如她方才所言,一字不多,一字不少,一字不藏,一字不露。

白决权追问道:“受何人之托,忠何人之命?”

“这与白盟主并无关系,您还是想着如何救儿子吧。”叶君竹敛了敛眼眸,不过倒是没有说谎话,她确实是一无所知的。她收到的命令是阻拦钟朔至少三刻钟,而白洵被种下抑诛蛊的消息,她也是由线报才得知。她的任务只是阻拦钟朔,没有人也没有必要告诉她,为什么要阻拦,作为一个忠诚的执行者,她不需要知道那些她不应该知道的事。

但阻拦钟朔谈何容易,何况是在这高手如云的景明山庄。叶君竹难得备足了人手,却不想白洵竟在这个节骨眼上中了抑诛蛊。她不知道,这是应当警惕的巧合,还是上峰另有安排。前者不能容,后者需留心,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追查,就从那个冒牌货开始查起。

白决权并不恼怒叶君竹的冷言冷语,甚至竟请求道:“圣司既肯出面,必定不会袖手旁观,还请圣司救我儿白洵一命。”

“白盟主说的什么话,本司听不懂。”叶君竹有些诧异,“且不说本司愿意与否,此刻有众多阳气高手,正住在景明山庄里,救治白少庄主这等差事,怎么样也落不到本司的身上。”

抑诛蛊不是毒|药,而是毒蛊,是一种啃噬内力与经脉的蛊虫。它能堵塞七经八脉,使人看上去内功全无,其实却不然,此时功散只是假象,须待到蛊虫吸尽了内力,才能做到真正的散功,倘若能在它吃光内力之前将其逼出,便可留住受蛊之人的内功修为。除蛊越快,对人的损伤便越小,迟了非但修为不保,一旦超过三刻,蛊虫吸光了内力,就会以经脉为食,将人浑身的七经八络啃噬成渣。可想要除蛊也不容易,蛊虫附着于经络之中,须得以药引之,再假以雄厚的内力边推边吸,方能将其彻底地逼除。简而言之,就是用内力生生往外拔出蛊虫。

江湖上的高手有一个算一个,敢拍着胸脯说,单凭一己之力,便能将抑诛蛊逼出的人是凤毛麟角。因为推吸抑诛蛊,需要极为醇厚的内力,而这就要求助于江湖上为数不多的阳气高手,他们修得一身醇厚内力,也只有他们才有把握做此等消耗内力之事。若是内力不够深厚者强行试验,走火入魔是小,害人害己是大。但是即便如此,也需要诸多阳气高手合力才能除蛊,还得先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出力,毕竟这可是件损耗除蛊者珍贵内力的苦差事。为种了抑诛的人除蛊,就是在拿自己的内力去换对方的命,拿自己的修为去填对方的窟窿。非亲非故的,谁愿意出面当冤大头。更何况,有资格当冤大头的人本就不怎么多,此刻仍旧留在景明山庄里的冤大头就更不多了。

白洛的葬礼一结束,许多宾客便陆陆续续打道回府,而留下的无非就是一些相熟的故交,譬如钟家人与岱宗无涯门的人。此间阳气高手除却白决权与钟伯玄,就只剩下方圆道长了,钟朔虽年少成名,但比内力也就勉勉强强算是半个,而陆昤嫣更是干脆排不上名号。

不过,现在却有一个人,或许比他们都有把握,就是叶君竹。她是名兵焚香的主人,驾驭焚香非有醇厚内功不可,白决权自然是明白这一点的,是以竟屈尊开口求了叶君竹。

叶君竹的嘲讽溢于言表,道:“莫非,白盟主是舍不得拿内功去换儿子。”

白决权叹道:“救自己的儿子,老夫有什么舍不得。只是……”

他欲言又止,顿了顿,始终没再言语。

“白盟主有内伤在身,恐怕暂时提不起内力。”就在这时,钟伯玄竟然站了出来,替白决权解释了缘由。面对叶君竹这个亲生却陌生的骨肉,他的情感是复杂的,却也是分外迫切的。他缓缓走来,站在钟朔的身旁,也恰站在了叶君竹的对面。“你既有心救人一命,便送佛送到西吧。”

他怔怔地看着叶君竹,亦如叶君竹怔怔地看着他。父女之间,谈不上势若水火,却也平白多了几分火|药味。

“虚伪,果然虚伪啊。”叶君竹冷眼转身道:“你们只剩两刻钟又一盏茶。”

果然,钟朔刚抬起的脚,蓦地一顿。叶君竹淡淡地笑了笑,“公子炎旭,我既要留你三刻,便是少一弹指都不行。等时间一到,多一眨眼的功夫,我都不留你。”

钟朔皱眉盯着她,话都噎在喉咙里,想问却问不出口。

“不必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钟家男人都是这副德行,有贼心没贼胆。既然如此,那便循规蹈矩,不要做一些无用的挣扎。”

“这些……都是你们设计的!”先放出假虹风袖引他回来,再利用白洵身种抑诛蛊牵制他,再不济还有最后一道坚实的活拦线——罗刹红佛叶君竹。好一招连环计,环环相扣,请君入瓮!

“哪些?”叶君竹的表情却不像假装,至少在钟朔看来,她的脸上没有隐藏,她的眼里没有躲闪。

钟朔眉头深锁,“她正孤身涉险,你怎么能阻拦我,你又如何能拦住我。”

叶君竹自然明白,钟朔口中的她,是在指叶棠音。叶君竹眉心一跳,默了默,却道:“我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但以我对她的了解,你相信她,她不一定会赢。你不信她,她也未必会输。你于她而言,无关紧要。便是当年面对她深爱的人,她也可以自负到毫不讲情面,何况是你——一个萍水相逢的异路人。我不知道,你所谓的设计,到底是指什么,但我不会设计她,因为没有必要。我与她之间的胜负,从来都只用拳头说话,至少我还从未输给过她,从未。”

玩笑间,有人已踏水袭来!白洵猛然抬眸,敌人长刀已破空飞至眼前三寸。

他抹去脸上的雨水,也抹去心头的震撼,脚下蹬地,准备抽身离去,却不料对方九人齐刷刷朝他奔来,甚至停止了对钟忆瓷的围剿。原来,他才是敌人最重要的目标。白洵别无他法,挥剑劈开敌人的进攻,大喊道:“钟忆瓷,亮出你那三脚猫的轻功,别给你哥和钟家丢脸,赶紧跑!”

言罢,白洵横剑于身前,主动出击,反守为攻,只为吸引住敌人全部火力,好给钟忆瓷辟出溜走的空隙。不料,钟忆瓷甫一朝外挪动了身形,那九道黑影竟又齐齐地围了回来。什么叫无脚鬼,两个年轻人今日算是见识了。这九个人飘若鬼魅,竟瞬间而至,只要他们俩之中有一个人想溜走,就势必会引来更密集更猛烈的围攻。几轮试探过后,白洵和钟忆瓷发现了一个事实——这九人看似九个,却都带着影子,像是会分|身术,九人九影,相当于十八只难缠恶鬼,将他们围困于牢笼。一人突围是绝无可能的,只有合力将对方的阵法撕道口子,他们才有机会从中逃脱。

“你还别不信!少爷我就是四少的……”岂料,话未说完,他整个人却左摇右晃,活像是喝大了的醉鬼。

“刀上有毒!”钟忆瓷话音方落,敌人便已蜂拥而上,齐齐挥刀杀来。前后无门,左右无路,白洵才将躲过当头一记狠劈,冷刀却直接砍上他的双腿,蛮力震得他虎躯颤栗,叫他一头栽倒在大雨里。而钟忆瓷面对夹击,腹背受敌,难以抽身,可一见白洵倒地,她也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竟失控般地挥鞭乱抡,生怕再慢了一步,他便命丧对方的屠刀之下。“白子诚!你挺住啊!”

但就在这时,黑云压顶的天空传来一声惊雷般的响动,震碎了那抱团而聚的雾色,而所有人也都怔住了。

“钟忆瓷……”白洵脸上的动容不言自明,“你顶住!”

“要留也是我留,怎么能让你一个姑娘家,孤身陷入险境。若是被炎旭知道了,还不得打死我!”

“后退!”他拽起钟忆瓷,即刻向后撤去。却听咣当一声闷响,长刀已深深砍入窗棂。他遂将钟忆瓷护在身后,沉声呵道:“哪来的贼子,胆敢在此放肆!”

九道暗影转瞬即至,他们站在院中,形成围网之势,拦住正面的出路。而极其不巧的是,钟忆瓷居住的小寒苑四周幽闭,出入唯一道正门。也就是说,他们只有从正面突围,这一条路可走。白洵并未随身携带佩剑,只得从架子上捞起一把普通的长剑,抡着便朝房外刺去。钟忆瓷回过神来,也抽出腰间软鞭,飞身扑去。二人被九道接踵而至的黑影团团围住,纵然身手矫健,却寡不敌众,何况对方也并非泛泛之辈,不仅招式犀利,而且配合无间,二人与其缠斗不久,便现败阵之势。

杀气穿云雨,寒光映铁刀。血雨的腥气已涌入了鼻尖,白洵右肩挨了一刀,伤口僵麻得早已没了痛感,斑斑血红晕染开来,分不清是血还是雨。他原本是过来给钟忆瓷赔礼道歉的,只因前日里受了伤,错将照顾自己痊愈的人当成了颜如玉,委屈了钟忆瓷一片肝胆诚心,被白决权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说,还只得灰溜溜地跑来认怂。彼时,窗外忽然又下起了瓢泼大雨,不见停势。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如往常般互怼,不多时就冰释前嫌了。闲话家常,却不自觉地忽略了窗外凄凄风雨,在一片嘈哗中竟夹杂着一阵争鸣,那是刀锋出鞘的声音……

大雨浇透衣衫,白洵和钟忆瓷背靠背而立,面对着四周如狼似虎的敌人,若说毫无惧意,恐怕是在自欺欺人了。钟忆瓷盯着对方的刀刃,纵是淋漓大雨也没能冲净那刀口上的血色。有血色,就证明伤了人。钟忆瓷眉头紧锁,景明山庄里的防布甚严,贼人定是害了无辜性命,才能悄无声息地闯至她居住之处。思及此,她更是怒气翻涌,恨不得一鞭子抽死对方。白洵似乎猜到她的心思,“这些贼人既能闯进来而不惊动任何警报,实力不容小觑。且山庄里机关密布,还有各家各户的高手尚未离开。贼人杀气汹汹,可见底气十足,恐怕庄里藏着内奸,与之里应外合。”

钟忆瓷咬牙担忧,“如此,山庄岂不危矣!”

“白洵!怎么了!说话啊!”钟忆瓷的精力集中在对敌上,只得用余光瞥了瞥白洵。“你不是江湖四公子之首么,拿出真本事,好生教训教训这帮恶贼!”

钟忆瓷自然察觉到了白洵的异样,却也只得先拿话来激他,毕竟生死关头,可容不得丧气服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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