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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 (七)匕见

  • 作者:晏宁昭
  • 类型:浪漫青春
  • 更新时间:2021-07-26 01:45:13
  • 章节字数:12124字

赵奚回应道:“看二位神采斐然,不似劫后余生。”

“赵将军,这二位是陆某的兄嫂。”陆皞玚主动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师兄,钱塘钟氏的少主。这位是我师兄的未婚妻子,长安镖局的叶大当家。李承天这恶贼想要趁乱逃跑,多亏有我师兄与嫂嫂出手将其擒获。”

赵奚笑道:“原来二位也是此番剿匪平乱的功臣,那就请一道回京,领赏谢恩吧!”

叶棠音笑道:“这人长得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赵将军如何看出,我们并非寨中人?”

燕飞眉心一跳,沉默片刻终是点头应允。

“我在北坡等着燕三当家。”言罢,叶棠音拐着钟朔离开了这片狼藉的战场。

聿霖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却依旧沉着脸色不作回应。钟朔瞪了叶棠音一眼,奈何中气不足底气不够,立刻就让人家给瞪了回去。叶棠音吊儿郎当地笑了笑,“燕三当家与陆师弟剑走偏锋,配合无间,这一出里应外合的好戏真令人拍案叫绝!”

“过奖了。”燕飞捋顺鬓边凌乱的发丝,忽地抱拳道:“见过赵将军。”

叶棠音:“……”

这时陆皞玚上前抱拳道:“多谢师兄和嫂子出手相助,才没让李承天这只恶虎逃走!”

钟朔啧啧轻笑,“有的人之前还嫌弃别人是土匪,这么快就和土匪惺惺相惜上了?”

“我可没和土匪惺惺相惜,我是和东宫新晋红人相惜。”叶棠音摇着扇子,一派悠闲。

“这么势利啊。”

“就这么势利!”叶棠音笑了笑,“说不准人家日后还会有更金贵的身份,我自然要抢占先机。”

钟朔眉心微皱,“什么叫更金贵的身份?”

叶棠音摆摆手,“卖个关子,你自己看。”

烟火的焦糊裹着血气的腥煞,随着涌起的秋风一并灌入鼻喉,将暗夜下的枫林熏染得更红。叶棠音蹲在一块光滑巨石上,闷一口凉酒,咬一下红枫,吹着那仍有血气残留的夜风,看着那半掩云中的冷月。而燕飞就站在她十步之外的地方,沉眸盯着她。

“你找我,就只是为了喝酒?”

“不然呢?”叶棠音淡笑道:“赏月也行。”

燕飞递去一巴掌大的羊皮袋,“冷酒伤胃,喝这个。”

叶棠音挑眉道:“什么东西?”

“热奶酒。”

“我不要。”叶棠音一口拒绝。

燕飞拔开塞子,仰头灌了一口,“没下毒。”

叶棠音摇摇头,郑重其事地道:“我醉奶。”

燕飞:“……”

“我约你出来,是因为我以为,你有话要问我。”叶棠音吊儿郎当地笑道:“来来来!我给你个机会,大声地说出你的问题吧!”

燕飞呵呵冷笑,“你想多了,我不想和你说话。”

叶棠音:“……”

燕飞转身要走,这时却听叶棠音忽然吹起口哨,而燕飞刚抬起的脚,旋即又落回原地。她静静地听叶棠音吹完,微凛的山风打在眉间,刮起无尽哀愁。“你怎么会吹这首童谣……”

叶棠音挑了挑眉,“哟!现在有问题问了?现在想和我说话了?”

燕飞严肃的神情,彻底被某人的骚扰打破。“是,我有话问你。”

“那你问呗。”

“你怎么会吹这首童谣。”燕飞问的还是同一个问题。

“蓟北以北,雪葬白头……”叶棠音毫不吝啬地称赞,“你兄长这个调子写的真不赖!”

燕飞眉头一紧,“你怎么知道!”

“你那小侄子可爱得紧,想必很喜欢他父亲写的曲调。”

燕飞的眸色竟亮了几分,神态也不由自主地柔和许多,“小益喜欢……很喜欢……”

“小益……”

“燕益。”

这一刻,叶棠音从燕飞的眼里看到流淌的温柔与慈爱。“真巧,我兄长也姓燕,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说不准往上数个三五代,你们还是本家呢。”

燕飞灵魂一问,“你兄长姓燕,你姓叶?”

“这有什么,我们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小益姓燕,我不姓燕,我与小益的父亲,也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燕飞灌了一口酒,“我本没有姓也没有名,燕飞这个名字是兄长给取的,燕燕于飞……我原是个孤儿,独自流浪了许多年,才有了兄弟姐妹,可没过多久又全失去了。我与燕婉都是无父无母的可怜人,燕婉有一个亲姐姐相依,而我是兄长捡来的,燕婉的亲姐姐嫁给了兄长,她们姊妹便也改姓燕。”

叶棠音微微惊诧,“燕三当家身世崎岖,却磨砺出一身武功,叶某佩服!”

“我本来已经拥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直到四年前兄嫂死于虎口,我与吕二哥合力将那恶虎杀了,扒下了虎皮送给燕婉做嫁妆。你脚踩的这块石头上,原本长着一棵歪脖子老树,一年前缠绵病榻许久的燕婉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一个人走到这里,吹着山风,望着红叶,做了长舌头的吊死鬼,所以我将那歪脖子树连根拔了……”燕飞的眼圈已微微发红,“寨子里的人明里暗里都在说,我就是天煞孤星,专克至亲。”

叶棠音瞥了一眼,不远处果然有个树坑。“缠绵病榻?是那小妾搞的鬼?”

燕飞点点头,道:“燕婉死的那天早上,亲手给我和吕二哥做了顿肉汤面,叮嘱吕二哥照顾好我和小益,假如我能察觉她的异常……假如……”www.)

“人生从来没有假如。”

“是啊……没有假如……”

“你向朝廷投诚,都是为了你侄子,为了他你要改命。”

“也为了我自己。”燕飞淡淡一笑,“我不知道为何愿意对你说这么多话,明明我们才见过一两面而已,可是我竟对你一见如故。”

“咦……”叶棠音抖了抖,“我们两个是没有未来的。”

“或许是因为你脸皮厚吧。”

叶棠音:“……”

“我命苦,我必须要改命,有错吗?”

“你苦不苦,与我何干,我没有资格评判你的对与错。我见过比你更惨的,也见过比你更狠的。”

“你是在安慰我?”

“你非要这么理解也行。”

“你说的对,我苦不苦,与你何干。人的悲喜,原就是不相通的,旁人惨不惨,也不关我的事。”燕飞板着脸问道:“所以你将李承天交给我的条件是什么?”

叶棠音挑眉,“他作恶多端,人神共诛,怎的好事做到我这里就变得如此功利!”

“你就不是那种做好事的人。”

叶棠音:“……”

“我最讨厌欠人情债了,想要什么直说。”

“啧!燕三当家是个明白人!”叶棠音扔掉酒壶,从地上一跃而起,窜到燕飞对面,直视着她的眼睛。“人情买卖最讲究有往有来,我帮你,你帮我,条条大路都通畅。今日燕三当家先欠我一回,他朝说不定就轮到我欠燕三当家,何必非要细究一时半刻的得失,反正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嘛!”

“既如此,你何时想清楚了,何时来找我,到长安城来找我。”燕飞将长安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这两个字似乎早已在她心中扎根,成为不可分割的执念。

叶棠音笑道:“待燕三当家日后发达,可要多多照拂我镖局的生意,毕竟我们相惜一场!”

燕飞遂将腰牌解下来扔给了叶棠音,“凭这块飞燕令,平沙岭以北没人敢欺负你。”

“好狂的口气……”叶棠音瞄了瞄腰牌上的燕子图腾,俏皮地眨巴眨巴眼睛,“你确定?”

“当然!除非……”燕飞眉头骤紧,惊愕地盯着叶棠音,“蓟北以北,雪葬白头……你要去雪岭?”

叶棠音不置可否,收好燕飞的腰牌,从巨石上一跃而下,跳进红枫深处。“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北风吹红了山野,天际已是一片鱼肚白,飞传而至的捷报打破了平沙镇连日来的肃寂,一时间人畜草木皆沉浸在喜洋洋的氛围中。沿街的商贩推开紧闭多日的门窗,清冷的街市也恢复了往昔的喧闹,人们井然有序地继续各自日出日落的生活,彷佛危险从未在他们脚踩的地方出现。

“客官!您喝酒!”小童给裴琰倒了满满一碗,兴奋道:“这回朝廷总算打赢了!雄关寨被灭了,咱们以后就可有安生日子过了!”

裴琰单手托着下巴,平静地应道:“意料之中。”

“客官,您说啥呢?”小童欢喜的神情中透着一丝懵懂,眼巴巴地看着裴琰。

裴琰懒得再解释了,遂嘻嘻哈哈地附和道:“我坚信朝廷一定会打赢。”

总不能直说,你们前日里遭的那场劫,实则是某些不计代价牺牲弱小的狗头大人们故意设的套!

“客官!小的也坚信!”小童嘿笑道。

“我的驴喂好了吗?”

“顿顿干料掺酒糟,喂得比您都精神!”

裴琰眉头一紧,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怎么说话呢,我能和驴比吗!”

“驴比您精神。”

裴琰:“……”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哐哐哐的砸门声,声音分外急促,催得小童连连高喊道:“来喽!别砸喽!再砸小店的门就塌喽!”

裴琰漫不经心地打着呵欠,耳边却忽地传来一声吼叫:“小琰!”

他浑身一激灵,硬生生将打到一半的呵欠给憋了回去,紧接着一股子浓重的汗臭味就扑鼻而来,熏得他直皱眉头,抬眼一看竟是沈岸!沈岸兴冲冲地走过来,招呼道:“小琰!你小子可让我好找!”

裴琰眯起桃花眼,嬉笑道:“哪阵风将沈大人吹来了!”

啧啧!瞧这兴师问罪般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拔了沈尚书的胡子呢!

小琰……

他亲哥哥都不敢叫的这么亲哦!

“给!喝!”沈岸拎了一坛酒,咣当就放在裴琰面前,“状元郎家的状元红。”

裴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道沈铁面唱的是哪一出,瞪了瞪桃花眼,“沈大人您这是……”

沈岸直截了当道:“酒是给你醒神的,但也不能白喝,喝完了跟我走。”

“做甚?”

“抓贼。”

裴琰一口酒喷了出来,看怪物似的看着沈岸,“我能拒绝吗?”

“不能!”沈岸一把握住裴琰的手腕,竟如获至宝道:“你轻功不错,是块跑腿的……抓贼的料!”

“抓谁?”裴琰心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金枝。”

裴琰心头一震,“谁?”

“金枝!”沈岸还以为裴琰是对金枝感兴趣,竟特意强调道:“抓贼祖宗,金枝!那金枝乃是江湖上一等一的轻功高手,你必须协助我将其缉拿归案。”

裴琰觉得沈岸的脑袋一定是被小二黑给踢了,且被踢得不轻!“沈大人莫要难为我,这蛮荒北境,我上哪里给您抓盗贼祖宗去!”

“半个时辰前,有失主报官,说自己店里丢了东西,案上多了一根无叶金枝。”

“什么!”裴琰拍桌怒吼道:“不可能!你确定是‘金枝’的金枝?”

“我岂会认错!那厮的东西就是化成灰,我也能一眼认出来!”

裴琰心底发凉,“平沙镇巴掌大的地方啥都没有,他偷啥了?”

沈岸摸着下巴回应道:“我也觉得他这次作案怪得很,偷的东西就更是奇怪。”

裴琰激恼地道:“他到底偷了什么!”

“猪肉。”

“什么!”

“你这么激动做甚?”沈岸疑惑地瞪了裴琰一眼,“镇南屠户丢了块肥猪肉,今早发现案上多了根金枝,金枝这厮居然连夜偷肉吃,你说怪不怪啊!”

“猪肉?”裴琰已是呆若木鸡,“怎么能偷猪肉……”

沈岸蹙眉道:“蓟北的确荒凉,物资一惯地紧张,眼下适逢剿匪之紧要关头,猪肉贵上加贵,但再贵也不敌金子贵,他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

“苍了个天……”裴琰心下好一顿痛骂,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打着他的旗号,在外招摇撞骗,毁了他一世英名!他堂堂盗贼祖宗,半夜偷猪肉,传出去在贼子贼孙面前还有什么威信可言呐,叫他这张盛世美颜往哪里搁!

最关键的是,那假货怎会有他的真金枝?

“等等……”裴琰忽然想起一个人,这个人曾当着他的面成功偷了他的金枝……

“还等什么!”沈岸拽起裴琰就往外走,“抓到金枝,寻回荣王殿下的簪子,你便立了大功!”

裴琰气得咬牙,立不立功重要个屁,他非要看看是哪个欺世盗名的混账东西,竟敢往他贼祖宗的脸上抹锅底灰!

叶棠音飞出一记白眼刀,“做大当家应该是什么样子?是你懂怎么做大当家,还是我懂?你一个娇生惯养的世家少爷,竟敢在我面前教我怎么做大当家,你亏不亏心!”

“多谢。”陆皞玚拱手道:“一切听从郡王之命。”

赵奚又看向叶棠音和钟朔,斟酌道:“二位不像是雄关寨的人。”

“多谢赵将军的美意,我们办的不过是私事,岂敢惊动郡王爷尊驾。”叶棠音不禁腹诽,东宫上下果然是一条心,在外拼了老命地招兵买马,就连赵奚这样的大老粗,都不忘记随时替主子们笼络人才。“我二人幸蒙荣王厚爱,相约归京后,青梅煮酒以论英雄。赵将军骁勇善战,正是当世之英雄,届时得空不若同往,岂非又是一桩美谈。”

赵奚的神色愈发微妙,他虽是行伍粗人,但大小也是个朝臣,岂会听不出叶棠音话里的意思。人家这是在告诉他不用费心拉拢,二把手早已经拉拢过了,只是尚未拉拢成功,毕竟酒没喝进肚子。赵奚揣着明白装糊涂,哈哈大笑以掩饰尴尬,“叶大当家过奖了,我就是个大老粗,只懂一些行军打仗的皮毛,可算不得什么大英雄!论英雄,谁能比过广平郡王!郡王爷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才是真正的大英雄!”

叶棠音笑眯眯地点头,心道这位定远将军哪里是个大老粗啊,谁家大老粗如此会拍上司马屁,东宫教出来的果然都是比猴子还精的人!叶棠音转而看向燕飞,轻笑道:“我与燕三当家一见如故,惺惺相惜,不知今夜可否与三当家对饮,权作道别。”

叶棠音回头望去,见来者正是赵奚。毕竟做戏做全套,讲究善始善终,平沙镇在谁手上出了事,便该由谁将功折罪,命令赵奚率众作前锋,一来减轻了他丢失阵地的罪过,二来也将这出戏圆盖过去,再合适不过了。却见赵奚身着戎装,腰挎短刀,走起路来虎虎生威,俨然一副大将之风,对陆皞玚与燕飞说道:“恶贼李承天既已被擒,当押解回京听候发落。至于雄关寨一干降众如何安置,还要等候朝廷指令。此番二位立下奇功,广平郡王自会在御前为二位请赏,请二位随郡王一道回京,恭候恩赐。”

“陆师弟言重了,即便没有我二人,相信以陆师弟的才智与谋略,抓住李承天也是迟早的事情。”叶棠音看向聿霖,“你说是吧,聿公子。”

啧啧啧!他只说了一句,她就有十句等着呢,惹不起!

叶棠音得意地挑了挑眉,转而看向燕飞,道:“燕三当家果然雷厉风行,拆起家来也是干脆利落!”

凉风习习,透着血腥气。此时此刻,钟朔觉着自己就是个小跟班,拖着头昏死的“老虎”,屁颠屁颠地跟在大佬身后,一路走来额上已渗出微薄的汗渍。谁叫大佬毕竟是大佬呢,不仅什么苦力都没出,而且还不合时宜地摇着扇子,最可气的是连插科打诨的本事越来越像隔壁娇花了,惹得他心里直冒酸泡,“你能不能有点做大当家的样子啊?”

燕飞倒是丝毫不介意叶棠音的冷嘲热讽,竟还对钟朔道了一句多谢。钟朔遂将那“老虎”往地上一扔,抱拳回应了一声不客气。叶棠音气得冷哼道:“燕三当家就是要谢,也莫要谢错了人!”

“没谢错,人就是钟公子拖回来的。”燕飞淡淡地回应道。

“恩,我们在心中谢了。赏,就不必领了。我们二人还有要事在身,请将军体谅。”叶棠音婉言谢绝,“烦请赵将军回到平沙岭后,告知沈岸沈大人一声,当日贼人夜袭突然,我二人未向他道别便仓促离开,待我们解决私事,回京后一定当面向他赔罪。”

赵奚神色微变,“二位既是为国出力,沈大人非但不会责备,反倒会以有二位这样的朋友为荣,却不知二位要去往何地?广平郡王素来仁义,若二位有任何需要,王爷定愿意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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