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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二〇五

  • 作者:轻微崽子
  • 类型:浪漫青春
  • 更新时间:2021-07-31 20:01:03
  • 章节字数:9284字

沈书摇头:“也许不是钱。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据他的说法,师父曾替兀颜术寻得宝图,穆玄苍想让我帮他勘测,不用我亲自去挖,只要根据宝图,确定宝藏所在的位置。这么一来,宝图恐怕只是个大略方位。”想了想,沈书猜测,“也许根本不是一张图,我也没见到,只是线索一类……现在回想穆玄苍的种种举动,他掉头找我,也许是因为,他不相信师父。”沈书很不想朝这个方向揣测,然而摆在面前的线索,都已经指向这个方向。

“你记得我跟你说过,暗门里头两个奸细被派出去执行任务后,一人去了集庆行枢密院,另外一人去了太平府。集庆不用说,是蒙古人的地盘,行枢密院掌管用兵,而太平府当时已在朱元璋手里,理当与蒙古人无关。穆玄苍是江湖人,按理说民间帮派,各养各帮。我观察了一下,暗门在和阳城内,有铺面数十间,插手各种营生,主要是茶坊、酒肆、水陆贩运。茶坊酒肆是消息聚集的地方,做水陆贩运,方便传递消息。如此庞大的帮派,需要很多钱。”

纪逐鸢:“明面上做买卖赚钱,暗地里为权贵驱策。”

“什么宝藏?”纪逐鸢问,“金山银山?”

沈书缓缓点头,那时穆华林的举动彻底取信了他。便是到如今,想起穆华林当日的神色和语气,沈书也觉得他没有说谎。

“我们为何而战?”

“我进来之前,穆玄苍在说什么?”

沈书想了想,决定不瞒纪逐鸢,回忆穆玄苍说的话,朝纪逐鸢转述了一遍。

沈书眼睛有些发红,伸出手,拇指沿着纪逐鸢的眉棱,从眉头到眉尾轻扫过去。

“好,全力配合你。”

听到纪逐鸢的话,沈书心中倏然一震。

纪逐鸢:“加入元军,是为了活命,效力诚王,同样是为了活命。现在呢?”

“现在我们有家,有家人。”在沈书心里,无论管家的郑四,还是家里一群常常拿他取笑的小厮,都是他和纪逐鸢的家人。

“是,纵然你没有说,我也知道你最大的心愿,无非是有朝一日,这天下再无战乱饥馑,我们能真的有一处大房子住下来,各谋一份正经差事,把日子过起来。”

沈书微微喘息,目不转睛地看着纪逐鸢,从纪逐鸢嘴里说出来的这些话,他从不曾听过。

原来不只是自己一直在想将来的人生怎么过,纪逐鸢也在想,而纪逐鸢在想的,是他沈书在想什么,在盼望什么。

“眼下的局势,各地农民军蜂起,当中必有一名王者,与大元争抢天下。跟了朱元璋这么久,他的军队,与元军、周军都不相同。”纪逐鸢望定沈书的双眼,“你信不信我的判断?”

沈书从未见过纪逐鸢这样冷静睿智,一时有些失神,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点了头。

“他有做皇帝的魄力,擅学习,能虚心纳谏,光有这些还不够,他能约束得住自己的军队,能为百姓想。”纪逐鸢顿了顿,“最重要的是,无论失败多少次,他都能站起来。我们在集庆败了,一次,两次,他都能迅速调整部署,恢复实力。连天命都在帮他。”

沈书一哂:“是说陶安的预言?”

纪逐鸢想了一下,摇头道:“老天爷给了他一个儿子,有多少人一上来就能生儿子?”

沈书:“……”好吧你说了算,韩山童也有个儿子,还不是让人捏在手里号令群雄。有儿子顶什么用?不过说起天命,沈书道:“韩林儿、张士诚、徐寿辉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大元的兵力,也算他的气运不错。”否则元军一旦集中兵力,镇压一个朱元璋,跟碾死一只蚂蚁没有差别。

“正是。这就是天命,老天爷也要让他坐大。朱元璋是苦出身,同郭子兴这等有身家的人不同,要是他做了皇帝,至少天下间的农夫,都能有好日子过。”

现在虽还看不出来,但沈书也承认,纪逐鸢说的这些,都不错。唯有一点,朱元璋多疑,对文人既用又防。不过这可以解决,只要他跟定朱文忠,以朱元璋对朱文忠的喜爱,还有朱文忠自身的潜质,为朱文忠效力,便是为朱元璋效力,风险也不会太大。

“要是朱元璋真能做皇帝,他越快能打得下江山来,你想过的那般田园山水的日子,就能越快实现。”纪逐鸢说,“唯有天下定,百姓有安稳日子过,我们的小家,才能真的安定下来。”

沈书脸上才消下去的红晕又浮了上来,他嗯了一声,掩饰地端起茶喝。

“只要是师父没有违背他的誓言,我们便不与他为敌。要是有一天战场上相见,各为其主,师父会明白的。”

沈书把纪逐鸢看着,不由笑了起来:“哥。”

“嗯?”纪逐鸢以为他有话要说,略低下头,靠近过来,冷不防沈书抬头亲在他嘴上。

“……”纪逐鸢脸色突然通红,他抿了抿嘴,不自在道,“我说到哪儿了?”

“你说完了。”沈书道,“说得特别好。”

多日来让沈书睡不好觉的纠结,突然就打开了。与其每日忖度穆华林要做什么,不如看他做了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他不违背曾经的誓约,就等待来日,战场相见。

沈书突然发现,他和纪逐鸢想问题最大的一个不同点。自己擅长从过去找脉络,而纪逐鸢因为常年作战,反应敏捷,更擅长见招拆招。

“那你是不是,应该多表示表示?”纪逐鸢红着脸说。

沈书哈哈大笑,起身一把抱过他的脖子,由着纪逐鸢深吻一番。

到了当天夜里,沈书跟纪逐鸢两个,都有点紧张。晚饭沈书没敢多吃,还在院子里倒退着走路,逗了会儿狗消食。

澡是分开洗的,沈书洗得特别仔细,洗完出来,脸色被热气熏染得红红的。

“我去洗了。”纪逐鸢臂弯里搭着一件单衣,颇为局促,没敢看沈书。

看见纪逐鸢这么紧张,沈书反而不紧张了,趴床上去看画册,越看越是喉头发干,把嘴舔了一遍又一遍,只觉得身上发热,索性掀了被子,披在背上,盘腿坐榻上翻看册子。

现在沈书脑袋里全都是纪逐鸢那句:“需要你诚实。”诚实是一件极其需要勇气的事情,沈书坐了没一会,复又趴下去,裹着被子在榻上滚来滚去,满脑子不能描述的场景。

听见外面脚步声时,他赶紧把画册塞回原处。

纪逐鸢进来。

沈书看了他一眼,顿时皱眉:“这么冷的天,袍子也不披。”

“马上就不冷了。”纪逐鸢一边说话,一边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包袱来,拆开把花样精巧的盒子掂在手里。

“把灯吹了。”

顷刻间房里一片黑暗,纪逐鸢上来,声音极低地说:“不好意思给我看?”

“也没有。”沈书沉默了一会,满头大汗地回答纪逐鸢在耳畔的问话,“没事,你该干嘛干嘛。”

我的老天爷啊,就是有两个我也不行啊,到底卫济修养的那几个是不是天赋异禀啊,难道真的不是他不行其实是我不行???

一个时辰中,沈书的灵魂反复遭到自我的拷问。

纪逐鸢把灯点亮了,盯着自己的手看,愤怒不已:“你又骗我!”

“………………”沈书正要说话,纪逐鸢迅速出门。沈书抱着被子坐在榻上,坐不稳当,索性趴下来,手试着往身后够,想了想真是有辱斯文,只好作罢。一时间长吁短叹,只觉得人生实在太艰难了。想哭哭不出来,想笑,这都迸出血来了也笑不出来。比方才倒不是特别难受,更让沈书难受的是,纪逐鸢又惊又怒的表情。

长廊下亮起了一排灯,外面小厮陆约在说话,说打了热水过来。

沈书便让他进来服侍。

陆约走后,沈书又发起愣来,抓了两下耳朵。也不知道纪逐鸢去哪了,这么一番折腾,沈书有点困,想等纪逐鸢回来,眼皮有一下没一下往下耷,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纪逐鸢回来看到沈书煞白一张脸露在被子外面,侧身朝门,霎时间心疼得一塌糊涂,抬手就是一巴掌。

沈书浑身一惊,醒了过来,看到纪逐鸢眼睛通红,跪在榻畔。

四目相对间,沈书顿时怒了。

“谁打的你?王八蛋……”沈书的话戛然而止,眼前就他俩,好像自己醒来的瞬间听到一声脆响,那必是纪逐鸢自己打的了。

“我就是个王八蛋。”纪逐鸢低沉的声音说,没精打采地垂下眼,掀开被子,让沈书翻个身,背脊朝向自己。

一时间沈书话也说不出来,听到外面打三更时,屋里屋外又已经吹灭了灯烛,纪逐鸢让他侧着,两人面对着面睡。

沈书看不清纪逐鸢的脸,伸手摸了一下。

“睡觉。”纪逐鸢抓过沈书的手,放在唇边。

“没事,我错了。”

纪逐鸢浑身一颤。

“下回我不这样了,一定诚实,老老实实做人,绝对不再犯错。”沈书诚恳地说。

“不是你的错。”纪逐鸢说。

“哥你可别,真的我错了。”沈书乖觉地说,“下次不这样了。”

纪逐鸢无声地笑了一下,沈书的手正在他嘴角边,清晰地摸到了这个笑,顿时急了:“你别不信,真的,不然你现在来,我绝对说实话。”

纪逐鸢捞过沈书的肩膀,把他固定在面前。

“知道了,我相信你。”纪逐鸢的唇在沈书额头上碰了碰,“睡吧。”手机\端 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翌日大清早,沈书顶着俩巨大的黑眼圈起来,纪逐鸢已经出门。眼下农闲,快要过年,沈书吃了早饭,叫人在马车里加多点厚褥子,一路往都元帅府去找朱文忠。

两人带人到城外看田地和水渠,沈书非得要叫坐他的车,朱文忠不疑有他。傍晚返程,在马车里,东看西看,憋出一句:“你屁股长东西了?”

沈书:“……”

朱文忠自我怀疑起来:“不应该啊,你才多大点年纪。”

“昨天在家里滑了一跤,屁股着地,坐不住。”沈书解释道。

“哦。”朱文忠不疑有他,同沈书说起铸造局的进展。

纪逐鸢脸上一红,低头嗫嚅道:“今天晚上再试试。”

沈书觉得穆玄苍并非狡诈,但有一些狡猾。

“他第一次来见我,乔装成一个壮汉,谎称是为兀颜术跑腿。后来他说是想看看穆华林收了什么样的徒弟。他帮我办了不少事情,师父同暗门的合作仅是让他们追踪康里布达,因为康里布达拿走了传国玉玺。穆玄苍几乎是送上门来说可以让暗门为我所用,只要我帮他寻得一处宝藏。”

“如果师父同元人勾结,传递消息,我军不止会折损一个郭天叙。”纪逐鸢说,“而且,他离朱元璋最近,却不杀朱元璋,也许并不是他。”

“这也是我有疑问的地方。”沈书眉头拧了起来,“师父到底想做什么呢?”

“沈书,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纪逐鸢说,“他曾发誓,他所负的使命绝不会有害于江南百姓。”

纪逐鸢皱眉道:“此人狡诈,以后不要单独见他,他想把你绑在他的船上。”

纪逐鸢的视线滑落到沈书耳朵上,见他一只耳朵通红,不由自主伸手捏在指中。

沈书一愣,旋即明白过来,面皮子火烧一般滚烫起来。沈书终于一笑:“成。”

纪逐鸢看了他一眼,握住沈书一只手,紧紧地捏在掌心里,注视着他说:“今日我细细问过了卫济修,他把他院子里那几个找来,我也问了。那几个服侍他日久,是有些关窍。”纪逐鸢神色认真,眼神有点不自在,却不再避讳,“总之要是不行,就多试几次。”

“不闹了不闹了。”沈书咳嗽两声,仍按捺不住好奇,问纪逐鸢到底去了哪。

沈书也认真起来,微笑道:“需要我做什么?”

“需要你诚实。”

“也许现在暗门的势力盘根错节,已经扎根在各地。但康里布达曾说,暗门最初是南宋官员后人所建,是为光复大宋。世祖铁血,有智谋,善于纳谏,任命一大批儒臣管束汉人。甚至真金太子老师,皆是当时的大儒。宋亡后,世祖皇帝始终严防死守,定下许多防南人叛乱的举措。暗门建立之初,应当寸步难行才是,根本无法活动。仅靠带走的一百五十两白银,七十载就有这样的局面,没有大元朝廷中人支持,不大可能。”沈书停顿下来,端起茶喝了一口,端详纪逐鸢,看他神色从一头雾水到恍然大悟,才说,“太平府里同大元朝廷相关的人,会不会是师父?”

室内安静了好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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