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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6章 五零四

  • 作者:轻微崽子
  • 类型:浪漫青春
  • 更新时间:2021-10-02 11:57:48
  • 章节字数:10082字

沈书坦然地与达识帖睦迩对望。

达识帖睦迩略略皱起了眉。

“丞相位高权重,无须取信于谁,我要潜伏在张氏的小朝廷里,自然要为张氏办些事。”沈书说,“张士诚在杭州的动作,所为何事,丞相莫非不知道?”

达识帖睦迩:“你的手下在杭州城里活动,这你不知道?”

“至于为什么拉拢答兰帖木儿和杭州其他大小官员,却不来拉拢丞相,丞相莫非还不知道?”

达识帖睦迩虚起了眼睛。

沈书靠墙坐着,火把的光晃得他用手遮了一下眼睛,手腕的铁铐子当啷作声,有人打开了牢门。

哈赛因一脸冷酷地站在门外,让他的手下押着沈书起身,便有一左一右两个壮汉过来把沈书从地上架起来,推着他往外走。

沈书呈给达识帖睦迩的探报中囊括了这两年大都受灾情况,除基本的灾情,还有流传在腹里地带的诸多文人诗词,各地所见所闻触目惊心,典妻鬻子,易子而食,瘟疫横行。达识帖睦迩念的是儒家的经,其中利害,他不可能不知道。除此之外,沈书还赌他对大都有感情。达识帖睦迩慨叹自己此生也许都没有机会再回北地,印证了沈书的猜想。

牢门一响,沈书立刻便听到了。时至夤夜,牢狱中的犯人也多在睡觉,鼾声、磨牙声、汗臭、尿臭环绕四周,沈书心中却没有一丝害怕。

“张士诚要投降时,便是遭到丞相的反对,若说整个江浙行省他还有所畏惧,那个人只能是丞相了。”

达识帖睦迩沉吟不语。

“丞相是一省长吏,只要不出行台,张士诚不可能越过丞相。他只能求一个屈居第二。朝廷现在把方国珍提上来,他要在丞相跟前讨好,也只能讨好您手下的官员,说到底,是畏惧丞相。”看达识帖睦迩的反应,沈书知道自己猜对了,郑四不是被巡城的官军拿了,就是达识帖睦迩暗中一直派人盯着自己。因此郑四的一举一动,从一开始就没有避过达识帖睦迩。这时不认才是找死,而且沈书所说是实情,只不过这都建立在漕运继续维系的前提下,一旦张士诚和方国珍当中有一个人不愿意干了,以达识帖睦迩为中心的江浙行省漕运一事便玩完了。保命起见,这不能说。

“谁有淮军在浙西地面嚣张,他畏惧我?”达识帖睦迩冷笑着拈起沈书的下巴,端详他的脸,似乎要从沈书的脸上看出来他说的是真是假。

沈书倒很坦然,丝毫没有回避达识帖睦迩的怒视,同时心里在计算如果达识帖睦迩动起手来,自己也只好动手了。

短短瞬间过后,达识帖睦迩如同一头斗败的狮子,坐下,端起茶盏,一口没喝,把茶碗放了回去,放声叫哈赛因进来,给沈书打开手铐脚铐。

哈赛因蹲在沈书脚边时,听到沈书小声说了一句:“有劳。”顿时有些诧异,抬头看时沈书已经走到达识帖睦迩的面前说话,哈赛因只得退出门外。

少顷,沈书也出来了,哈赛因退到一旁。

沈书看了一眼哈赛因,眼珠转了转,拱手做礼。

哈赛因犹豫地走过来,说要送沈书回去。

“侍卫长公事繁忙,几步路,卑职还不至于走丢。”走下台阶,沈书嘴角的笑意消失。回到自己的小院,离得还远,沈书便看见房里有人。

郑四已经被放回来了,看到沈书时立刻迎上来。

沈书做了个手势,示意郑四到房里再说。

正想着张隋怎么还没回来,进门一转身的功夫,张隋便悄无声息地跳窗户进来了。

沈书让郑四把门关了。

张隋:“属下一直跟着少主。”

他这么一说,沈书便知道张隋一直在暗中保护自己,如果达识帖睦迩真的有什么举动,张隋会直接动手。

“我猜到你应该在附近。”这时沈书方觉出一股后怕,真要是达识帖睦迩在牢里让人杀自己,或者给他一杯毒酒,这会儿就已经呜呼哀哉了。

郑四羞愧难当,头几乎勾到胸口去。

“小的从右丞家中出来,哈赛因已经带人在外面等。”

“他们抓了你?”沈书问。

郑四点头。

“什么时候放出来的?”

“半个时辰前。”

“问你什么事儿了吗?”沈书又问。

郑四抬头看他一眼,目光略有闪烁,旋即定了定神,伸长脖子吞咽,呛咳一阵。

沈书递给他茶。

郑四喝完茶才又说:“没有提审,小的吓坏了,怕有严刑,险些一头撞死。”

沈书拍拍郑四的手,乐道:“别,下次要还被抓了,没见到棺材,千万别撞。”

郑四举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显得惊疑不定,沈书便安慰他几句,让他先去休息。

张隋跟过去送郑四出了门,把门关上,走回到沈书面前,脸色不好,他抬头看一眼沈书。

沈书思索道:“先不管,不是什么大事。”

“姑息将成大祸。”张隋意有所指。

沈书看他一眼,给自己倒了杯茶喝,想来想去,没有告诉张隋郑武被送回隆平那件事他怀疑有蹊跷,而是说:“这样看来,外面真以为郑四是我的心腹,也是一件好事。”

凡机密要事,都没有经过周戌五和郑四这两个人的手,倒不是沈书有多过人的机心,更不是因为他二人原先是朱文正派来。而是他二人见识有限,沈书用人向来是看这人适合做什么,更知道有些技能可以学,有些要看年纪、悟性。像是纪逐鸢打小便习武,不说有多能耐,到底有些基础,后来得到穆华林的指点,武功进益便比沈书要快得多。沈书自己则是十四岁才开始接触拳脚上头的功夫,再怎么练也只能学成个花架子,再就是骑射这等不需要幼功的本事可以学。更别提纪逐鸢那一身蛮劲儿,能练出来就有鬼了。

“等天亮后,我还是跟达识帖睦迩道个别,再回隆平。船上我要写一封信,下船后你直接给康里布达送去。”沈书吩咐完张隋,倒下又睡了会,睡到起床的时候还觉得鼻子里充斥着牢房的味儿。起来换过一身衣服,仔细一番洗漱,才去见达识帖睦迩。

这次达识帖睦迩和颜悦色多了,三番两次为昨晚的乌龙委婉道歉。

“丞相言重,折煞后生。”沈书一门心思只想达识帖睦迩不要坏了约定,同他确认过钱款的事儿,再看达识帖睦迩确实一片诚意,料想此事不会再有差池,便告辞离去。

船靠岸时已是深夜,三人便在驿站住到天亮,张隋拿了信策马而去。

沈书则同郑四晃晃悠悠地骑马回隆平,进城之后沈书打发郑四先回去,他直奔太守府面见周仁。

“真像他答应的这般最好,但也没有个凭信。”最初的喜悦过后,周仁犹有些不放心。

“达识帖睦迩说要半个月准备,半个月后,枯水期未过,又是年关,横竖船是发不出去。钱到了我们才办事,这是铁律。”沈书没憋住打了个哈欠,眼角深处泪来。

周仁见状,便让他先回去休息。

沈书回家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太守府里的孔管家便到了,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送来的是两根金条。沈书收下一根,另外一根转手就送给孔管家,之后回房睡得昏天暗地。

下午正睡得香时,有人到床上来,抱着他睡觉不说,还吃他的豆腐。沈书抓住那只手,知道是纪逐鸢,眼睛也不睁,手脚便往他的身上缠。

“起床了。”纪逐鸢说。

“不起床。”沈书鼻音浓重地嘟囔道,“我还要睡。”

“那你睡。”话音未落,纪逐鸢便亲上了沈书的额头,沿着鼻梁,将吻落到他的唇上,呼吸交错之间,纪逐鸢听到沈书不知道是做梦还是清醒地哼哼了两句,一时更难以自持。

晚上沈书才腰酸背痛地起床,揉着屁股骂骂咧咧地在房间里跟纪逐鸢推来搡去,纪逐鸢给他穿上一身宽大的袍子,围上腰带,拉着沈书的手,让他抬头。

“这儿,还有这儿,你的皮嫩。”

沈书嘴角抽搐:“怪我?”

纪逐鸢的手指摸在沈书脖子上让他觉得痒,沈书缩了缩脖子,把衣领往上拽,还不住打哈欠。

走出到饭堂,沈书一下给惊得醒了。

一大家子都在,连康里布达也赫然在座,沈书询问地看了一眼众人,犯迷糊地问:“今天是什么大日子?”

“不是大日子,就不能一桌吃饭了?”高荣珪分给哥俩两双筷子,让他们赶紧坐下吃饭。

饭后几个小孩在院子里追来打去,吵得沈书脑门嗡嗡的响。沈书便让康里布达到书房里说话。

“信你看了?”沈书推开窗户透气,眼神示意康里布达随便坐,眉头不觉皱了起来。

康里布达知道沈书担心,便道:“过来时我和老高都很谨慎,做了改装,带了些手下,都没有察觉异常。”

“嗯。”沈书道,“哈赛因可以拉拢,达识帖睦迩十分信任他,让他负责将征粮所用的铜钱送到隆平来。多一个哈赛因,我们在杭州便多一双眼睛。他有向上爬的野心,就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我亲自去找他谈。”康里布达穿一身干练的武袍,卷发收拾得齐齐整整,把脸涂黑了点。

“你男人同意?”

“不用管他。”康里布达说。

沈书嘿嘿一笑。

有人推门进来,高荣珪手里端着个托盘,内里是好酥与好茶,过来放在桌上,盘膝也在桌子旁边坐下来,给康里布达调酥,又在茶里加了点盐。

“不用管谁?”高荣珪是真没听清,怀疑地看沈书,给沈书也做了一碗热腾腾的酥油茶,放在他的面前,“别瞒着你哥自己行动,累他担心你。”

沈书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心里早就笑得翻过去。

“特地来找你,是龙兴有消息,徐寿辉迁都了。”康里布达取出一封信,让沈书自己看。

那上头汉字写得不熟练,沈书想到一个可能,又觉得不大可能,不禁睁大眼睛看康里布达。

康里布达点头:“我姐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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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门向哪边开?我自己去。”沈书掸了掸袍襟,傲然地睃一眼哈赛因。

沈书手上有铁铐,脚腕子也用链条锁在一起,达识帖睦迩离他很近,围着他上下打量,许久,站定在沈书的面前,说:“当年在大都,我同你师父,也有些许交情。你是为我大元潜伏在张士诚身边,还是早已变节,成了张士诚的卧底?”

“我无愧于心。”沈书道。

达识帖睦迩气得笑了起来:“我堂堂朝廷正官,要仰赖贼奸人所信,方能立身行台,可笑至极!”

沈书低头不作声,看见达识帖睦迩的脚在面前走来走去。许久,达识帖睦迩粗喘的声音平息下去,沈书抬起头,将语气放得更缓,说:“张士诚是农民军出身,欲得朝廷的信任,自然只有送礼。”

达识帖睦迩站住脚,看着沈书。

到了达识帖睦迩的面前,达识帖睦迩俨然变了个人,面上就像披了一层寒霜。他挥手示意哈赛因出去,走近沈书。

脚步声走近。

“故弄玄虚。”哈赛因鼻腔里哼出一声,让人拿铁链来锁人。

沈书生平第二次蹲牢房,前脚哈赛因走了,后脚沈书便从靴子里扒出随身带的匕首,先将单间四角的老鼠臭虫都清一遍,幸好是十一月,气温极低。还算哈赛因有良心,没让沈书换囚服,一进牢房,扑面而来就是一股子怪味。

沈书再开门时,哈赛因脸上闪过一丝意外,怀疑地后退了半步。

牢房里四处都有此起彼伏的呻吟,有人半夜里突然醒来,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叫,便又不知道是昏过去还是睡过去了。

郑四去给答兰帖木儿送礼,至夜不归,多半让人拿住了。沈书靠坐在墙上,睡了这大半夜,他已十分清醒。脑子里便在过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根据当日与方国珍的来使谈判时达识帖睦迩的表现,沈书让人详查过达识帖睦迩的经历,此人是贵族后裔,幼年在国学读书,以世胄补官太府监。之后一直在大都做官,一度出任大司农,统摄全国农桑事。可以说达识帖睦迩熟知农夫之苦,更清楚蝗灾意味着什么,因此对方国珍选择澉浦这等小港泊船深为不满,此举带来的后果,达识帖睦迩只要一听便知。

达识帖睦迩脸色一黑。

“若非丞相曾出任大司农一职,朝廷何以让丞相督办漕粮?”沈书不疾不徐地说,“漕粮不断,丞相的官位便能得保。朝廷既不放心张士诚,也不放心方国珍,只能仰赖于您。而若丞相设法筹得征粮所用钱数,那么漕运不断,张氏便不可能舍下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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