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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7 章 五二五

  • 作者:轻微崽子
  • 类型:浪漫青春
  • 更新时间:2021-10-02 11:57:51
  • 章节字数:9720字

直到走出院门,侧旁闪出来个人影,沈书看清是纪逐鸢,连忙做个手势。纪逐鸢顺势抓住沈书的手腕,将沈书带入怀里,两人隐在片花木阴影中。

男孩清脆的笑声带着几分撒娇的亲昵,半推半就地被吃醉酒的赌客按在墙上胡乱亲吻,男孩腰上的佩饰碰撞出杂乱的响声。

沈书脚底下踩到树枝,咔擦声。

爱猷识理达腊看到他的神色,心中有了判断,说:“明天见完我父汗,塔尔古金会在宫门外等你,届时你跟着他过来,我们再谈。”爱猷识理达腊根本不给沈书多说句话的机会,吩咐完便让塔尔古金送沈书出去。

四人视线短暂相接,那两人话也不多说,就朝楼上走去。

纪逐鸢勾住沈书的手指,牵着他起上楼,到二楼时松开沈书的手,他走在沈书前面,手按在剑鞘上,戒备地回头越过沈书的肩头,看了眼沈书身后,再看楼下。

爱猷识理达腊说话同时,塔尔古金向前走了步,浑身散发着凛然威势,他嘴角斜撇,既是轻蔑,也是威胁。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沈书索性照实说了,穆华林让他进京后去找自己曾经的部下,安排进宫觐见。

爱猷识理达腊看沈书只是笑,没有接话,换另边靠坐着,换了个话题问:“你师父现在在什么地方?”

“师父的行踪,向来不许任何人过问。”穆华林神出鬼没,人尽皆知。果然,沈书看见爱猷识理达腊理解地点了下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他的手仍在那串珠子上绕圈。

满堂的赌客醉生梦死,银钱与骰子声震耳喧天。

沈书则四处打量二楼的情形,赌坊二楼排都是房间,每间房的房门都关着,那两名大汉带他们走到尽头。

纪逐鸢使了个眼色。

沈书站住脚。

其中人推门进去,另人就在门外,双手交叠握在身前,上下打量沈书和纪逐鸢,眼神无比傲慢。

这让沈书立刻想到塔尔古金,蒙古人的个子并不很高,但他们总是下巴微扬,细长的眼睛夹成条缝,仿佛你是他眼缝中的只苍蝇。

穆华林长得并不很像蒙古人,他曾说他有半汉人血统,其实并不很像汉人和蒙古人的后代,有那么点像西胡人,却又不像康里布达那样典型。沈书飘远的思绪被门里出来的蒙古人打断。

那人操着生硬的汉话让沈书和纪逐鸢入内。

进门时纪逐鸢短暂地握了下沈书的手,十分小声地对着沈书的耳朵说了句:“别怕。”

沈书并没有害怕,但进门,扑面而来的浓烈的藏香还是让沈书皱了下眉头。

室内竟坐着名僧侣,白发白须,额头刻着深深的皱纹。沈书目测眼前这名半垂双眼,手持念珠的僧人至少有七十多岁。他盘腿坐在蒲团上,面前放着个四四方方的箱子,箱子看上去朴实无华,木头被人摸了不知道多少遍,表面的色泽光润但灰暗,包浆看着有年头了。

但这大小,让沈书很难不联想到件所有人都在争夺的宝物。

“云都赤托我保存此物,我将它带到过许多地方,从未打开看过。既命二位来取,想必你们都知道是什么,不妨在此验货。”僧人见沈书和纪逐鸢无动于衷,又道,“待你二人离去,老僧的使命已尽,便不再理会任何凡尘俗务。”

“打开看看?”得到沈书点头,纪逐鸢眼神示意沈书站到侧旁。

虽然沈书不觉得这小小的木匣里能藏什么机关暗器,还是照纪逐鸢的暗示让开了。

纪逐鸢拔出腰间的剑。

如果木匣里没有暗器,这举动委实有点小人之心。沈书看了眼那老僧,老僧仿佛入定般,已经闭上了双眼,他的眼皮耷拉下来,像在脸上凹出来两个坑洞。

木匣盖子被剑锋挑开。

沈书眼皮跳了下,惊疑不定地看了眼纪逐鸢。

纪逐鸢拿起匣子里的东西,目光扫了眼印章底部,疑惑地皱眉,盯了半晌,最后连头都歪了起来,眉头越皱越紧。

“这写的什么鬼东西?”

看出那是方宝玺,沈书心中大概就已经有数了,想不到大家遍寻不得的传国玉玺会在这里,只是这会不会又是块假的玉玺?沈书从纪逐鸢手上接过玉玺,仔细看了看,字没错,是既寿永昌那块,但上次那块字儿也没错。沈书不是鉴宝大师,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便问老僧要了块绸子,将宝玺仔细包好,重新放回木匣中,再在木匣外面包上厚厚块布,叫纪逐鸢拎在手上。

“多谢大师了。”此时纪逐鸢已经退出门外,沈书双掌合十,对老僧行礼。

那老僧抬起眼皮看他,他的眼白布满黄褐色的斑纹,早已失去年轻的光泽,没有看清这双眼之前,沈书判断这名僧人七十多岁,现在看清他的眼睛,沈书觉得他得有八九十岁了。

如此个老人,他出生时忽必烈还没有完全占据赵家江山。

被这老者看得久了,沈书有点心虚,正要低下头时,老者开口说:“兀颜术死后,暗门名存实亡,四分五裂。大势已去,大元的气数将尽了。”

纪逐鸢手抱着木匣站在门外,瞥见身边的蒙古大汉脸色突变,那名大汉与同伴对视眼,终究没有进去。

沈书神色剧变,蹙起了眉头。

老僧闭上了双眼,沉缓地吟道:“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他边念诗,身体随之晃动,再也没有睁开眼看沈书。

沈书等了会,见老僧确实没话说,起身出门。纪逐鸢将沈书拉到身边,推他的背心,让他在前面先下楼。

夜色蒙蒙,空气里依然弥漫着死人味。夜晚的大都,天空无数星子闪烁,道旁边是赌坊嘈杂不休的人声和翻动铜钱的骰子声,另边则是丧亲的恸哭。骑马经过街道的人早已经对这切熟视无睹,华服的贵族与褴褛的乞儿,同时充满了整个上都的长街。

房门外水声接连不断,过了会,声音停了,断断续续有纪逐鸢洗衣服的声音传进来。

沈书盘腿坐在榻上,打开木匣,将玉玺取出。印章上的字清晰可见,玉色也旧了,沈书的手掌贴在玉玺上。

纪逐鸢洗完衣服进来,恰好看见沈书将木匣重新用布包好。

“这回该是真货了?”纪逐鸢放好木盆,站在床边把衣服脱了,随手抓过布包,放在桌上。

沈书忙让纪逐鸢将玉玺收好。

最后纪逐鸢只得顺沈书的意思,把传国玉玺塞进大堆衣服当中。

“只要那老和尚没问题,不会有人知道我们从他那带走的是什么。”纪逐鸢躺到榻上,侧过身,让沈书枕在他的手臂上。

沈书抓着纪逐鸢的只手,才洗完衣服,他哥的手皮肤带着凉意。

当那冰凉贴上皮肤,沈书不由得喘了声。

夜过去,早晨太阳出来,大地很快回温。沈书只喝了口怯薛家里招待的茶,便不敢再多喝,来热得很,茶又烫,喝得脸身的汗。二来怕进宫后紧张,想找茅房都不方便。

等到巳时,宫里才来了人催。来的也是怯薛,但看服饰,似乎比昨天的人级别要低。沈书和纪逐鸢坐马车,那名怯薛威风凛凛地骑马先行步。

纪逐鸢腰上缠着软剑,沈书隔着衣衫摸了摸,神情仍显得犹豫不定。按照戴沣的说法,爱猷识理达腊不能明目张胆地夺权,但只要妥懽帖睦尔重病,整个京畿必然会落入爱猷识理达腊的手里,他与大将察罕帖木儿的儿子扩廓帖木儿十分投契,颇有私交。甚至引起高丽皇后的不满,在高丽皇后看来,察罕帖木儿效忠的是蒙古皇帝而不是太子。但戴沣带来的消息却是,扩廓帖木儿与皇太子经常私下见面,每当爱猷识理达腊不在京中,总要找机会与他见面。

就在去年汴梁被攻破,穆玄苍带韩林儿出逃,这仗便是输在察罕帖木儿手上。

刘福通拥韩林儿所建立的“大宋”,顷刻间分崩离析,后宫女眷以及这个小朝廷中的上下各级官员五千余人被官军俘获。此战后,察罕帖木儿受到朝廷嘉奖,皇帝赐下御衣、七宝腰带,又以平叛功劳封了察罕帖木儿做河南行省平章政事,之后将河南行枢密院也交给他打理。扩廓帖木儿是察罕帖木儿的养子,也是他的外甥,有个汉名儿,唤作王保保。察罕帖木儿乃是依靠平叛步步高升,原也是方豪强,他征战四方,都带着这名养子,扩廓帖木儿本人也骁勇善战,年纪虽小,早有威名在外。

只是若没有拜访过戴沣,沈书还不知道扩廓帖木儿同皇太子的关系这样密切。

察罕帖木儿分兵镇守各地,驰援京城最快要四五日。而主力重兵屯在太行,据说营垒有数千里之广,全军除了练兵就是屯田,收复汴梁后,他的下个目标,自然是山东全境。

搠思监现在是右丞相,掌管朝中大小事务,他复任后对第二皇后母子百般讨好,利用权势铲除了不少曾经为太平所举荐或是曾经与他来往密切的官员。沈书最担心的无非是京城诸王并起,带来杀戮,他试探戴沣得到的结果却是,仍在大都的蒙古诸王权戚凭借家里那点私兵,根本无法同爱猷识理达腊抗衡。

而昨晚见过了爱猷识理达腊,沈书生出了另外个念头。

马车颠簸,沈书的手覆盖在纪逐鸢的手上。

“别怕。”纪逐鸢拉了拉他的手,用衣袖拭干沈书掌心里的汗,“妥懽帖睦尔养尊处优,年纪又大,只要骤然暴击,他没有准备,此举必成。”

“唔。”他们的计划是,刺杀妥懽帖睦尔后,先将他的尸身藏匿在宫里。之后沈书单独去找塔尔古金,趁塔尔古金带沈书去见爱猷识理达腊,纪逐鸢便偷偷跟上,然后伺机动手。

昨夜从那高僧手里取来的宝玺,让沈书终于下了这个大胆的决定。

切仿佛都是命运的安排,若能举除去蒙古皇帝和太子,蒙古诸王鞭长莫及,山东、辽阳的起义军便会以最快的速度向大都发起攻势。而大元地位最为显赫的两个人骤然被刺,大都必然会坠入混乱,百姓便可趁乱逃出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祝妈妈们母亲节快乐。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辛弃疾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

按照现在的要求,引用都得标注,这个大家都背过,还是得标一下

塔尔古金面有愠色,正要上前揪沈书的膀子,被爱猷识理达腊制止。

“明日卯时。”爱猷识理达腊重复道,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沈书,“你师父没有叫你带什么东西给我父汗?”

沈书茫然抬头。

纪逐鸢点了点头。

沈书和纪逐鸢刚走进堂子里,便有站在楼梯旁的两个蒙古大汉走来。

“跟上他们。”纪逐鸢侧低头说。

“是他的人。”塔尔古金听说那名怯薛的名字,低声朝爱猷识理达腊说。

“你什么时候进宫?”

沈书回过神,谦卑地向皇太子做礼,却没有行跪拜大礼。

爱猷识理达腊双眉微扬,嘴角上翘,不以为忤,反而点着头笑了起来:“斯钦巴日择了你来做他的关门弟子,想必也有你的独到之处。你师父叫你进京,是有什么话要讲给我父汗听吧?”

刚才纪逐鸢看到了自己被带走,应该很快就会赶到,还是他已经赶到了,在等待时机?沈书疑神疑鬼地往窗户上看了眼。

沈书赔着笑,低头回话:“师父只是叫我进京,让皇帝陛下瞧瞧小民生成什么模样。”

“哦?你是有三只眼睛还是四只鼻孔?”爱猷识理达腊好整以暇地靠坐在椅中,派悠然自得,手抓着腰上的挂玛瑙珠子把玩,眼角余光瞬也没有离开沈书,边打量他,边像在思索什么事情。

幸而那两人正片火热,根本听不见这细微的动静。纪逐鸢示意沈书跟上,两人矮身从空隙中穿出草木交缠的花园,走到石子小路上,这才松了口气。纪逐鸢摘去沈书头发上的树叶,视线久久停留在他的脸上,满脸担忧。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人直走出很远,回到吵得人耳朵疼的赌坊内,沈书安抚地抓着纪逐鸢的手臂,在他耳畔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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