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你练习打铁的时候，我去看过你，不过那时你背对着我，并没有发现，我也就没好意思打扰你”

子涯所说的是五天前自己下山去找过夷平，不过看见夷平那番坚持的模样，实在是没有忍心打扰。

子涯索性也坐在了那块大石上，看向山脚，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夷平说着，最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看似平凡朴实，却同时也无可反驳的一个道理，是对爷爷交给夷平父亲的，而现在夷平的父亲又交给了夷平自己，这世世代代的教导当中，便包含了传承二字。

子涯的眼瞳当中充满着希望与憧憬，自己练功便是为了这个想法，否则自己自小练功的动力又是为何。

“我拜的这个老师很好，他老人家武功非凡，对我也犹如亲子一般，将毕生所学全部教授给我，我听他说我再过十年，武功必有所成，到那时，我便会离开这里，去江湖闯荡一番”

子涯也是听别人说过，所谓的人间三苦，便是打铁，撑船，磨豆腐，哪一件都是费体力的活，绝不比自己练功轻松。

“累，当然是很累，但能学习到不少东西”

飞快的奔下山去，去迎接夷平，自小练功的子涯体能自然不是夷平可以相比的，最后迎接到夷平的子涯只能拉着夷平的胳膊，承担了夷平一半的重量，回到了山顶。

夷平的额头上渗出了汗水，一屁股坐在了一块大石上，一边喘着大气，一边从山顶看向山脚。

“那我便提前恭喜你了，正好十年时间，我就认真的和我爹学打铁，在你走时，我会亲自为你打上一把好兵器，让我这兵器与你一同在江湖当中闯荡”

夷平认真的承诺道，是的，这是一句承诺，并非是玩笑之语。

“那等我闯荡完江湖，观完这大好河山，便回到这里，与你讲我的所见所闻”

两个少年向彼此许下了属于自己的承诺，没有虚假，没有夸大，有的只是天真与真实，这是独属于少年时的一种真挚！

之后的岁月当中夷平学习的更为的卖力，那锻造当中所谓的甩打与端打。

气沉丹田、扎稳弓步、甩开膀子、抡圆大锤，又重又狠，相互交错，此为甩打。

身体姿势改为了半蹲，和父亲一人一下轮流着打，如同暴风骤雨般紧张急促，则为端打。

甚至其淬火的过程，夷平甚至有些不满意自己父亲一直使用的寒泉水，认识走出比原本取寒泉之水更为遥远近一倍的距离，取来了寒涧水，其淬火的效果自然不言而喻，比值之前更好。

夷平在这十年当中也是变得更为的健壮，哪怕是在冬天，穿一身薄衫也感觉不到寒冷，除了过年和清明扫墓之外，夷平便一直与父亲学习着打铁，而眼力也是越来越好，经验也是累加的愈多。

炉火的炙烤下举锤、落锤，生铁溅起的火星，炽热的粗胚，紧敲慢打之间再有经验的师傅也难免失手。

子涯看似本该有几分朝气娇嫩的手却布满了厚厚的茧子，火星儿烧伤、锤子碰伤的疤痕也同样布满了这双手，这双手当中所满载的是夷平对这十年前承诺的坚持，汗水浸染的是对这份承诺的执着。

子涯也是在十年的苦学当中，功夫愈发的深厚，哪怕是子涯自己的老师，有时都会生出没啥可教的感觉。

正所谓一法通百法通，子涯并没有着急将所有的所学武功全部练会，只是将自己选中的那一种武学练了千百遍，练到驾轻就熟，再练到登峰造极，到最后的出神入化，十遍不够百遍，百遍不够千遍，千遍不够便万遍十万遍。

那老师傅都是被子涯的这份坚持所震惊，自认自己在年轻之时，若是有子涯的这份坚持，此时的成就绝对不仅仅是如此。

十年时间在普通人的一生当中所占比重不小，但两个为了梦想的少年，却是在这十年当中用尽了全力，暑往冬来，十年时间在这股拼搏当中，也是逐渐流过……

“你想好了吗？一辈子都留在这里？”

子涯的手中有着一柄长剑，寒光四起，隐隐剑光流转，绝对是一柄极好的长剑。

这是夷平在一年前便开始准备的，这剑从材料到锻打甚至淬火，都是由夷平亲自把关，又由夷平父亲的帮助下，才在三天前完成。

就别说是这把剑，光是装这柄剑的剑鞘，都是夷平费尽心力制作出来的，最后才制造出这配得上这柄剑的剑鞘。

而夷平父亲也是因为这把剑而明白了夷平如此坚持的原因是为何，没有丝毫的失望，有的只是自己儿子对一份承诺坚持至此之后的动容。

在夷平将这把剑交给子涯的时候，子涯给这柄剑单名起了个“诺”字，代表了十年前他们彼此之前许下的那句承诺。

子涯又看了这剑几眼，便将这剑收回剑鞘当中，背在后背，望着夷平。

“嗯！决定好了，便留在这里，好事也好，坏事也罢，我在这里承受便可，这样坦坦荡荡，做个寻常之人又有何不可？”

夷平深吸一口气，点点头，看向已经坐在了马上得子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回答，我在这十年当中，有时候在想，我不去闯荡荡江湖，留下来陪你如何？”

子涯的语气当中有了一丝犹豫，望着夷平，似乎是在诉说自己的想法，但又似乎是在询问。

夷平听闻子涯的话语，只是一笑，点点头，但又旋即摇了摇头：“为什么不去？行走江湖，浪荡天涯，是你的目标，都为此坚持了十年了，为我改变不值。”

“是啊！为了这个目标，我就坚持了十年了，不过你要明白，对于我而言，为你改变是值得的”

子涯对语气当中犹豫的意味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增一分。

“但我不愿，若真如此，我会自责的，有你这句话已然足够，不必去变”

夷平没有等子涯说话，而是抬手指向自己铁匠铺门口的桃树，紧接着又说道：“那是我们在十年前承诺之后，我寻村里的花婆婆要了一株树苗，如今已经长大了不少，我在那树下埋下了一坛花酒，待你回来，我便与你痛饮一番，听你说那万千山河的故事。”

一句说罢，夷平直接转身，背对着子涯摆了摆手，往自己的铁匠铺走去，只是那看似颇为洒脱的身影，从正面看去却是有些落寞。

“十年之前的承诺，变成了现在的这番局面，自己的挚友为了梦想要离开自己，虽然表示理解，还真是有些不舍呢！”

夷平一边走一边想着：“唉！你说你想成为一个无拘无束的浪子，这还没出发呢，我就成了你的第一个拘束，唉！”

夷平想到此处，又是笑了笑，再次摇了摇头，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步伐更快几分，向前走去…

夷平毕竟也是十几岁的少年心性，听到可以放假，心中自然比较欣喜，听着父亲又教导了两句之后，便跑着离开了铁匠铺，朝着村落不远处的山顶上跑去。

夷平也不是那些不懂事的纨绔子弟，生在穷人家的孩子，自然是能明白父亲对自己的用心良苦，看似残忍了一些，但对自己今后确实有极大的好处。

夷平的父亲对夷平的期待并没有什么大富大贵或者光宗耀祖，只求长大之后，能凭自己的努力吃上一口饱饭，不必去点头哈腰，舍弃自己的尊严，那样的状况夷平的父亲不想看到，而夷平自己也不想看到，这也是夷平一直坚持的一大原因。

夷平一边想着未来的生活，嘴边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自己对于这种平淡的生活很是喜欢，与此相比起来，吃点苦不算什么。

夷平偏头看向子涯，问道：“那你呢？想好自己以后想要干什么了吗？”

“我嘛！想要行走江湖，浪荡天涯，去看看这大好河山，做一个侠客，或者做一个无拘无束的浪子”

夷平在自己最好的朋友面前当然不会客气，坦言道。

“这几天学习打铁是不是很辛苦？”

在那里有着夷平最好的朋友，子涯，在村落不远处的一座山上跟着自己的师傅在练习武功，夷平也见过子涯师傅几次，是一个比较和蔼的老人，可能因为常年练武的缘故，乍一看去，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子涯，子涯，我来了”

夷平跟着自己的父亲足足学习了十天，终于在第十一天时父亲给夷平放了半天的假，让夷平出去好好放松一下。

夷平还没有爬上山顶，在大老远边开口大喊。

子涯也正好并为练功听见夷平的呼喊，眼中闪过一抹喜色，顺着山路望去，看见了还在努力爬向山顶的夷平。

过了好半晌，子涯缓缓开口问道：“夷平，你说你以后想干什么呢？”

“我想待在这里，和我爹学习打铁，然后平淡的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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