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作为赵桓麾下第一悍将，自然首当其冲，政事堂的算盘很明白，他们要把王德的兵马当成对付匈奴的主力，甚至大奉的主力，说得再直白一点，就算别人都输了，匈奴再度围困太平城，只要王德禁军营中军还在，大奉也不至于亡国，这是在为大奉准备后路。

卢天象、朱供之、王德，大奉三大悍将，三支最强的兵马，现在全都有事情做了，都动不了。

就连吕直的禁军营后军也不行，因为他们被放在了晋阳府。整顿城防，同时还在向京西路移民，忙得不可开交。

没错，讨论这么久了，扩军的整体计划还没确定，但是扩军的脚步已经开始了。

这时候张彦昌突然开口了，“陛下，臣倒是有个看法，西凉虽然不弱，但是前几年出兵援辽，让耶律罗丰打得很凄惨，接连战败，其中三万精锐骑兵，全军覆没。他们没有咱们大奉雄厚的民力，根本恢复不过来，这一次进犯大奉，固然是趁火打劫，可臣估计，他们也是战战兢兢。更何况王应州打了个小胜仗，算是遏制住了西贼的势头，让他们继续增兵，臣认为西贼未必有这个胆量敢跟咱们正面较量一场。”

两位大臣，意见相左，这时候刘若皓开口了，“陛下，臣有个判断，西贼入寇，应该是受了匈奴的胁迫，他们忌惮匈奴人实力。可从西凉朝野上下的心思来讲，他们宁愿跟大奉做邻居，也不愿意跟匈奴打交道。”

“陛下，目前京东方向上，虽然没有匈奴的威胁，但是遍地盗匪，十分猖獗，有的贼人甚至拥兵已有上万，已经割据一方甚至占领县城称王称霸，非同小可。臣唯恐他们会勾结匈奴，出卖京东布防，甚至为匈奴开路。为震慑地方，臣请调禁军营左军朱供之部，前往京东平叛剿贼。”

赵桓毫不犹豫点头，别的不知道，但京东之地还属于大奉的领土，那边的百姓现在不仅要面临匈奴铁骑的虎视眈眈，还要警戒着各处盗匪，无论如何京东绝对不能乱，甚至京畿附近的地方都不能乱，一但出战乱象，在面临的匈奴的进攻，那极有可能会形成两面作战的局面，到时候能不能打的过是一回事，粮草军饷够不够消耗有是一回事，虽说现在还没有张献忠李自成这样的人物出现，但历史上是永远不缺那种乘机建立朝廷夺取江山的人物的，趁着匈奴现在还没有进攻，能清除些隐患就抓紧清楚，毕竟盗匪攻击都城的事情赵桓在上辈子也不是没有见过。

刘若皓道：“的确如此。”

顾南风复又说道：“当下禁军营卢天象部要防守黄河一线，哪里是太平城的正大门，是无论如何也动不了的。否则黄河一线门户洞开，只怕又要重蹈覆辙。”

赵桓咧嘴苦笑，仰头道：“大奉这么柔软，还有不愿意跟大奉比邻的吗？”

群臣汗颜，刘若皓假做没听见，忽略了赵桓的吐槽，“西凉在我朝和匈奴国之间，摇摆不定。首鼠两端。依臣看，也不用大打出手，只让调兵遣将，不用打打仗只需要教训一下他们就可以，让他们见识一下大奉的实力，臣想，到时候他们不但不会继续入寇，没准还会转头跟我朝讲和，一起抵御匈奴。”

会是这样吗？

坐下来，两国各自派遣使者，好好商量反而不愿结盟，非要打一顿才行？

下贱！

听了刘若皓的这番分析，顾南风似乎动摇了，“若是小打一下，倒是未必不行。除了禁军营右军和骑营之外，曹文昭那名老将的伤势也已经恢复了，而且他还重新聚拢了三千蕃骑，另外原本秦凤路还有不少兵马，在算上当地的晋绥军徐徽言杜松弛部，全都算起来，也有五万之众了。”

提到了晋绥军，提到了杜松弛，一直没说话的魏忠贤突然道：“陛下，六扇门外部已经得到了消息，匈奴国主李乞儿有意将康州等地，我大奉千里疆土，甚至整个秦凤路都让给西凉，换取他们联合进攻我朝。”

顾南风哂笑道：“现在整个秦凤路还在我大奉的手里，匈奴人也不过是在糊弄那群西贼罢了。不过康州等地要是落到了西贼的手里，对我朝也十分不利也十分棘手。”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把整个局势分析差不多。

最后的目光都落在了赵桓和李征的身上。

一位天子，一位太宰，毕竟他们才是最终决断的人。

李征沉吟片刻，说道：“匈奴贪婪，我看他们未必愿意把康州等地的千里江山拱手让人。可这一次大战，我朝先后击杀耶律载呈耶律藏术，即便是匈奴本部，也损失了上万人。但是匈奴人也很有可能会以康州换取西凉的结盟，甚至在下次南下的时候，连结西凉，一起入寇，让我朝面临两面做战的情况。”

李征的这几句话不算多惊人，却着实体现了一个太宰的高度。

“两国相争，生死较量，分毫不能差。假如西贼趁机入寇，牵制我朝兵力，很有可能，战端未开，在朝就会处在不利地位。”

李征说到这里，把最后的目光落在了赵桓的身上。

张家军的残部，地方武装，蕃骑，甚至还有马家军的余部。

如果再把禁军营调过去，别说一块对付西贼，估摸着还没出征，就得先来个比武夺帅，内部就能先打一场了。

因此这个统帅必须地位足够，能压服各方，还要有一定的军事才能，能统御全军，从容迎敌。

谁最合适？

大家伙互相看了看，都不约而同冒出了一个名字。

顾南风施礼道：“陛下。”

赵桓点头道：“看起来是要好好打一场了。你们议论一下，谁能领兵？”

听到这话，大家伙都怔住了，大奉的将才不是没有，可前面已经说了，王卢朱三将，都不能用。

而且即便可以，他们三个也不行。

卢天象就不用说了，年轻！

王德本身就在敢战的打了半辈子酱油，有多少人是真心服他？

朱供之也不过是天子心腹而已。

现在西北的情况有多复杂？战非王总兵不可！”

王白阳！

赵桓略思索一下，王白阳的资历确实够了，而且还在匈奴几万铁骑的进攻下死收晋阳府一百多天，威震天下，除了年纪稍微大一点，别的简直无可挑剔。

只不过赵桓还没有立刻答应，“李学士，你代朕去瞧瞧，问候一下，看看老将军身体如何。”

李若冰接了旨意，当晚就去了王白阳的府邸，刚走进房间，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再看王白阳，只能斜倚在床上，子侄王应星在身前照料。老将军的两条腿肿起来老高，跟水桶似的，皮肤被撑得发亮，看得人触目惊心。

“王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王白阳强作欢颜，“李学士，请赎老夫怠慢了。”

李若冰坐下之后，再次询问，王应星忍痛解释，原来王白阳的腿部患有旧疾，在十几年前就这样。

偏偏为了驻守晋阳府，老将军日夜巡城，腿上的毛病一直在加重，彼时大战临头，也无暇医治，只能拖着。谁知越拖越严重，尤其是战事结束之后，人竟然垮了，双腿在也没法下地走路。

“实不相瞒，我过来是想瞧瞧，陛下有意让老将军领兵征讨西贼，现在看起来，怕是不行了。”李若冰又道：“王大人，您看由禁军营副都点检熊古窑熊将军如何？”

王白阳满脸为难，他轻叹道：“我本不该回答李学士这个问题的，可以我观之，熊古窑锐气尽失，心气不再，让他领兵征讨西贼，只怕败多胜少。”

李若冰也傻了，王白阳旧疾犯了领不了兵，熊古窑也不行。

难不成还要让张老将军在度挂帅吗？

可张老将军真的还能领兵吗？

大家一连议论了三天，甚至有人都说要不在文官当中选一个吧，比如王试之，或者干脆让秦凤路制置使钟民负责统兵。

这个提议也很快遭到了否定，这可不是太平年月了，让文官统兵征讨西贼，恐怕就算让太宰李征，都难保不会有人掣肘。

怎么办吧？赵桓扫视所有人，“今天无论如何，要选出个人来。如果你们实在是想不到，那朕说一个人，你们看如何？”

李征忙道：“陛下有合适人选，自然最好不过，只是老臣斗胆请教，这个人是谁？”

赵桓轻笑，而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除了朕这个闲人，还有更合适的吗？”

众人大惊！

“陛下！”李纲急了，“这才从晋阳府回来，陛下又要亲征，着实太辛苦了，更何况现在千头万绪，这么多事情，哪一样都要在京统领，老臣以为万万不可！”

顾南风更是急切道：“陛下，若是信得过老臣，就让老臣去吧，毕竟老臣还平定过河北贼人，有些用兵经验。”

听顾南风这么说，大家伙都忍不住了。

西凉的正规军和河北贼人可不一样。

对付河北那些个贼寇，可以清剿招抚，说是用兵，更多的是内政，但是对西凉可就不一样了，那是两个国家的交战。

顾南风怕是承担不下来这个重任。

赵桓笑道：“朕不是临时起意，论起军略，朕虽然不行，可这一次毕竟是和西凉打交道，有朕在前面，可以随时决断，不至于文书往来，耽误时间。更何况大略事务已经定下来了，朕给你们提个目标，安顿三百五万难民，屯粮二百万石，练兵十万，李太宰，能做到吗！”

李征思索了再三，只能发狠道：“陛下请放心领兵出征，若是老臣做不到，就把这颗脑袋砍下来！”

太宰李征、兵部尚书顾南风、平章军国重事宋杲武、就连魏忠贤这几日也一直跟在身边，虽然平时说话不多。除了他们之外，就是刘若皓、李陵卫、李若冰了。

顾南风请调朱供之入京东，赵桓十分赞同，朱供之的能力对付匈奴铁骑可能还不够，但是对付一些土贼是半点问题都没有，而且他作为天子近臣，约束部下严格，跟百姓秋毫无犯，不至于激起更大的乱子，哪怕是王德，赵桓都有点担心。

“陛下，除了京东方向，王德的禁军营中军也已经分批调回太平城修整，臣已经给王将军增加两万兵卒，争取在三个月之内，训练完成，以备匈奴。”

众人纷纷沉默不语，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突然赵桓咧嘴笑了，“愁什么？朕又不是非得进攻匈奴，打不咱们就不跟他们打，想办法多给他们一点好处就是，那李宗良的份量要不够，咱就换个大一点的臣子过去，晓以利害，只要西凉不跟匈奴沆瀣一气对付咱们，朕都可以忍。哪怕他们想要土地，朕也可以答应！”

“趁火打劫，本就是他们的惯用伎俩，先给他们点便宜，等咱们把匈奴对付了，回头再灭了他们就是！”

赵桓怒气冲冲，俨然将西凉和匈奴都当成了大奉的对立面。

而且京东方向早就因为山贼的大型起义，弄得一地鸡毛，直到现在也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匈奴趁虚而入是完全有可能的。

赵桓微微颔首，表示认同，事实上卢天象的人马还在紧张整训当中，就算想调动，战斗力也未必跟的上呀。

“原本朕打算先跟西凉议和共同对付匈奴，就算是付出一点代价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他们愿意，哪怕只是假意，也是可以接受的。奈何西凉这次居然主动兴兵，进犯秦凤路，该如何应付，诸位商量一个结果出来吧。”

大殿之中迎来了片刻沉默，随后顾南风率先躬身抱拳，“陛下，老臣以为进攻西凉，恐对我大奉现在的情况不利，如果能不打的话，还是暂时休兵的好。”

从滑州返回了京城后，赵桓没有弄出多大的动静，除了进城的那天之外，文武相接，百姓林立，一进宫之后赵桓仿佛蚂蚱跳进荒土地里一般，大动静没有小动静不断，连番召见了朝堂几位重要执宰。

“何以见得？”

顾南风道：“首先就涉及到咱们的部署了，刘少卿认为入秋之后，匈奴必定再次南下，朝廷应该做好大战的准备。”

唯二能动的部队就是禁军营左军熊挺昌部，还有骑营秦良缘部。

如此捉襟见肘的兵力，一但出兵对战西凉，打赢还好，一但被西凉军打败，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候匈奴一定会来凑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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