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摇曳着大脑袋，点头让谢三斤继续说下去。

“爷，您解禁西市这招妙啊，果然有大动静。”谢三斤先拍一记马屁，给自己刚才的不当行为奶一口血量。

“这不，何家班要在西市接着义演，听说是何家班和郑贵签了契约，中秋那一晚本来是要通宵达旦的，但是出了命案搁浅了。郑贵之前花了巨资宣传商号，没曾想适得其反，便不肯作罢，趁着西市解禁，逼着何家班继续义演到今晚宵禁。”

短短的一句话，房遗北打起精神，心道有人沉不住气了。

李大疑惑道:“贤弟啊，天色还早，此时去会不会打草惊蛇？”

“不会，恰是时候。”

三菜一汤，羊肉炖笋坨、烧豇豆、烧茄子，汤则是面片汤。

由于唐朝饮食主要靠炖、蒸、烧三种技艺，要么肉味够腥，要么根本没有油味，当然跟泡面比起来，还是符合真香定律的。

李大点头:“那本宫就不留贤弟用餐了，衙门餐费有限，见谅见谅啊。”

房遗北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操，李大是个明白人啊，断绝无意义的社交，做的非常好。

房遗北在前世实习那一阵子，每天穿着格子衫，干了几个月的程序员，一般系统遇到bug，先是复现，然后是查日志找问题。这里的思路也一样，恢复西市让事态继续发展，跟踪盯梢，看谁先露出马脚。

………

两人来到西市，依旧人山人海，跟前世全是人头脑袋的景区相比也不遑多让，在这种极具烟火气的地方，往往会让人降低防备。

“爷，前面便是何家班演出台子的地方，附近都有我们的人马，您安心前往便可。”谢三斤留步。

李大呵呵一笑:“滚犊子，老子年少时，跟着陛下鲜衣怒马，打遍晋阳无敌手，岂会怕这等场面？”

房遗北嘱咐道:“今夜加派人手，鱼儿可能要上钩了。”

何家班在西市义演，围观了不少的百姓，大都是来凑热闹的，好家伙，都说死者为大，如今义演继续，不知艺班何氏等人心中是何滋味。

“好！”一阵热烈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房遗北领着李大默默无语的伫立，大唐盛世终究不过是权贵财豪们的乐园，底层百姓谁不是在苦海中继续煎熬呢，何氏在台上翩翩起舞，动作轻盈欢快，可心一定是咸的，酸苦夹杂，在悲苦中渐渐麻木。

两人穿过前台，来到了后台架子后面，是一个临时搭建的棚子。

死者紫缳的姐姐玉霞正在补妆，见她心情低落，房遗北过去安慰道:“玉霞小姐，节哀顺变。”

玉霞没有说话，只是眼眶变得红润晶莹，随时都能掉下眼泪。

李大道:“郑贵那孙子也忒不是人，何家班遭逢巨变，他竟然还用协议契约来逼迫你们继续演出，玉霞小姐莫怕，本官这就找他来好好教育一顿。”

玉霞的泪光划过她的脸颊，她抑制住嚎啕大哭的冲动，忍住颤抖的声音道:“江湖儿女，命苦怪不得别人，何况郑财主花钱请了我们艺班，便是苛刻了些，也是我们的衣食父母，要怪就怪这天道不公，怪这世道无情，有人生而富贵，有人卑贱如狗。”

李大沉默，在长安脚下说天道不公，若是往常直接抓进大牢先挨顿毒打，等思想彻底的扳正过来，方能放出牢狱。

他瞅了瞅旁边几十个伪装成行人的不良人，最终还是放弃了抓人想法。

房遗北道:“紫缳的死，你恨高阳公主吗，是她亲手杀死了你的妹妹。”

玉霞凄惨一笑:“恨啊，可是我又有什么权力去恨，仇恨不是我们这等贱民该拥有的，我们能努力活着就已经不容易。”

房遗北将一旁的手帕递给了她，尝试与她共情道:“玉霞小姐今后有什么打算，等事情了结后，是回到江南去，还是留在长安。”

玉霞首次眼神中有了神采，流露出丝许的期待:“我的苦日子快要到头了，我在长安认识了一位对我痴情的老爷，已经答应我，会给我娘一大笔钱，然后娶我做妾。”

房遗北点头道:“玉霞小姐有了好的归宿，很幸运，也会很幸福，只是可惜了紫缳，你们两小无猜，她却未能看到姐姐出嫁的那一天。”

玉霞黯然道:“紫缳不是我的亲妹妹，她是我母亲五年前领养回来的，她很聪明乖巧，娘和我都十分喜欢她。”

信任这东西吧，你越信任一个人，就越怕他背叛，反而留有余地，给人一种安全感。

“三斤呐，不是让你午间不要来打扰本官吗，若是你说不出个明白话，信不信本官让你三斤变二两。”

谢三斤尴尬的笑了笑，“爷，西市有情况。”

“昨日中午到今天，盯梢的伙计们可有察觉出异常？”房遗北问道，他原本想的是，解禁让西市的人群流动其来，并秘密派人监视，看谁会露出马脚。

“没有。”谢三斤十分肯定。

“哦？看来是该我们出场的时候了！”房遗北淡淡一笑，胸有成竹。

风卷残云后，两人小憩了一会儿，在谢三斤的大嗓门的报告声中才缓缓醒来。

不过房遗北是何许人啊？十多年的私生子生涯，要是脸皮薄的主，早就被饿死了，尽管刚坑了房二郎的几十两银子，但出于本能的他岂会放过衙门内免费的午餐。

李大之前能信任他是因为高阳公主的关系，而现在转头说他不靠谱，恐怕也是因为如此，只不过详细的内容，这老小子恐怕不会轻易告诉他。

“西市的情况，你让谢三斤尽快派人查探后汇报，对了，刘二愣子现在怎么样？”

房遗北心里门儿清，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谁敢说自己百分百的信任一个人呢。

李大嘿嘿一笑，“按照贤弟的吩咐，给他安排的明明白白，要不要现在提审看看。”

“暂时不用，现在是中午吃饭时间，下班。”

李大听了后破口大骂，男人有钱就变坏，尤其是老男人。艺班子刚死了人，也不考虑下死者家属的情绪？

房遗北沉思，郑贵在这里面定然有干系，不然会在风声鹤唳的当口行事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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