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帮手和借力的石头，他纵然有一身的本事，也再无法为祸人间。

可是异变突生，看着男人倒在自己的面前，看着他被人抬走，沈初九在想：到底是自己误会他了。那个时候的慕修寒，当真是在一心求死。

是啊，也对！

他要饮剑自刎的时候，沈初九还在想：他应该在给自己找生路吧？毕竟这个男人太过狡诈。不过无所谓了，没有任何依仗的他，也只能清清平平的过完后半生。

沈初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那墓碑发呆，许久之后，才问容渊止，“这次随行的可有史官？”

容渊止微微一怔，旋即笑了笑，“行军打仗，哪里会带史官？再说史官也只是记录皇帝的言行。”

她甚至都不相信这个狡诈的男人会死。

多少次啊！

他……应该喜欢的吧！

沈初九想笑一笑，可鼻翼翕动，眼泪却模糊了墓碑前的名字。

见沈初九沉默不语，容渊止又道：“不过有文书，这些文书会记录行军之事，最后回朝之后，再与史官接洽。”

说着他挥了挥手，不消片刻，便有书生模样的人，抱着纸笔走了上来。

“下官见过祁王殿下，见过祁王妃。”

沈初九回头看他，“有关于慕修寒的事情，可曾都记下了？”

“尽数记下。”文书说着，便摊开怀中的册子，念了起来。

的确，那个男人的平生事无巨细，基本上都记录了下来。

沈初九点了点头，而后说：“借笔一用。”

文书微微一怔，赶忙后撤一步，说道：“下官所记，乃是天下时事。律例有云：不得假以他人之手。祁王妃还是避嫌好些。”

沈初九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容渊止微微上前一步，平淡的眸子看不出喜悲，就那般居高临下的看着文书也不说话。

那文书只觉得如芒在背，当时便撑不住给跪了下去。

缓了缓，却依旧梗着脖子说：“这些东西，乃是天下事！此事容不得疏忽和通融，祁王殿下，王妃、天启有法，皇室不得干涉史料。即便下官死了，这东西……这东西也不能让祁王殿下和祁王妃碰的啊！”

沈初九说：“我不碰，那你可否帮我在后面记上一笔？”

文书想了想，这才席地而坐，将那册子放在腿上，磨好墨，手握毛笔，说道：“祁王妃请讲。”

“慕修寒一生枭雄，文武本可立于巅峰。

然这一生痴爱，是为情所困。

犯下一身罪孽，为世人锁不容。

却也舍身救余，真情不容亵渎。

余见君这一生，纵然千般不愿，总归还是欠他的。”

容渊止表情一顿：“夫人……”

这么记的话，后世之人在提起慕修寒时，很大可能会评论她一句红颜祸水，让文书这么记，容渊止的心里是不太愿意的。

可是沈初九只是抬了抬手，示意容渊止不要说其他的了，而轻叹一声，抬步头也不回的离开。

容渊止站在原处怔愣了很久。

最终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慕修寒的墓碑，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

“到最后，你终归是在初九的心中留下了一抹身影。

是命也是劫，算了……都随风散了吧。”

说完，又弯身在另一盏空杯中倒满了酒，两只酒盏轻轻一碰，仰头一饮而尽。

——

一行人在桃花源中整整修正了七日，七日之后，便准备离开。

原本是桃花源的人，不管神奴还是战奴，一个个却都跪在了他们的面前。

“祁王殿下，我们何去何从，求殿下指条明路。”

“是啊，我等怕是被桃花源的人给俘虏过来的，这个地方，时一刻都不愿意多待了。”

“我们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儿，我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哪儿的人，祁王殿下，祁王妃，求两位给我们指条明路吧。”

沈初九和容渊止相视一眼。

对了，这些人还不知道怎么安置。

想了又想，沈初九终于忍不住对容渊止说道：“我们天启在于南岳交战之时，被屠了不少城池，如今这些人无处可去，不若让他们去那些城池吧？”

既扩充了天启的臣民，也免得地荒无人耕而浪费。

容渊止点了点头，抬头便问：“你们可愿意随我等一同回天启，成为我天启子民？”

“愿意，自然是愿意的。”

做天启的子民，自然胜过做奴隶千百倍！

所有人都千恩万谢，跟在一行人身后，离开了桃花源。

出了桃花源之后，落羽便说要告辞。

“记得将我姐姐落翎送回来！”落羽瞪了沈初九一眼。

沈初九笑着不说话，只是看了看容渊止。

容渊止当即说道：“我天启与你北岳好说也是盟友，若是能结万年之好，别说是你姐姐了，你要什么我都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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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只是淡淡一笑，说道：“时间仓促，而且若是以帝王规格厚葬，多少会浪费人力物力，并且其他人的心里也会不舒服。

多少次自己都想杀了他，可他就是不死！

像是生命力顽强的草根，任由狂风暴雨来临时顺势而为。等到风雨过去后又会张扬起身姿。

容渊止弯身，将祭在墓前的酒沾添满，“南岳虽然灭国，但他曾经毕竟是君主。这……也算是给了他体面。纵然他做过很多错事，但人死债消。史书上也会留他一笔。”

原本……他的墓也不该如此寒颤。只是能埋在桃花源，也算是他最好的结局了。

毕竟如果埋在外面，说不定死后都会不得安宁。

他死里逃生，绝处逢生。

有些恍惚。

有人在这儿发现了桃花源主为自己建造的墓穴，

说起来也算是帝王规格，于是便葬在了那儿。”

沈初九能问出这句话，也是在容渊止的意料之中的。

说完，容渊止扶着沈初九下床，而后去了埋葬慕修寒的地方。

容渊止说的没错，并非敷衍。葬下慕修寒的地方虽然称不上什么恢宏，但是依山傍水。

对于他这样的人，失去一切怎么又会愿意苟活？

是她自己一厢情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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