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剑！”

他想伸手去摸，张行书不着痕迹地收回身侧，陈轩尴尬地笑了笑，也收回手。

张行书方才还受人馈赠，见状不好意思道：“这剑是长辈所赠，极为珍贵，所以……”

张行书抹不下面子，却也不想让别人碰这把剑，横在他眼前，缓缓抽出剑刃，由他观瞧。

再回到那座宅子，洪宽已经离开，陈轩进门望了望，又退出来：“里面好乱，没有下脚的地方，张大哥是把里面全拆了？”

张行书随口应道：“嗯。”

张行书忙道：“怎可让轩弟出钱？”他说着往怀里掏，可拿出来最小的也是二两银子。

陈轩按着他胳膊道：“方才故意戏弄张大哥，这权当赔罪，你若执意不收，我可就生气了。”

“我是登州人氏，来贵地……做生意。”张行书笑着道。

两人正说着，老板娘回来，朝张行书道：“公子，这胭脂只剩最后一个了，要不过几日您再来，我给您留一个？”

陈轩啧啧道：“想不到张大哥年纪轻轻，如此阔绰，方才不该垫胭脂钱的。”

张行书知他在玩笑，无奈道：“这是家中长辈的钱财，与我无关。”

“罢了罢了，知晓张大哥住处，改日再来叨扰，小弟还有旁事，先告辞了！”陈轩说着，拱手离开，转眼不见踪影。

张行书看着陈轩离去之地，又想起刘文，迈步往萧湖走去，准备赶紧传书让他过来。

回到画舫中，伍茯苓正端坐书房看案上书信，听脚步声响起，抬眸望去，张行书在楼梯口脱了鞋，踩在地毯上，朝她走去。

“伍姐姐，方才我去看商铺才想起来，你没让我购置宅子……”张行书挠头道。

伍茯苓支着下颌，浅笑道：“那地方不错，我已叫兰儿把旁边的宅子也盘下来了，将两边打通，行书觉得可好？”

张行书语塞，本以为她足够豪奢，没想到竟然比自己想的还要过甚。

“怎的？”伍茯苓檀口微张，问道。

看着她娇媚的容颜，张行书才想起怀里的胭脂，赶忙拿出来，放在桌上，小声道：“方才出门瞧见的，想来伍姐姐喜爱这个色泽，便买来了。”

伍茯苓打开瓷碗，细细嗅了一下，柔声道：“这味道确是沁人，行书有心了。”

看她欢喜，张行书心头也跟着一热，挠挠头道：“我先回屋……啊对了，伍姐姐可否帮我寄封书信给家中一位好友？”

“你来写，我吩咐人捎带回去。”伍茯苓把纸笔往右边一挪，让张行书过去写。

张行书俯在那疾书，闻着身侧芬芳，心思不知飞到了哪里，写到最后都不知在说什么，匆匆收笔，将墨吹干，折起来放在那，话也没说逃也似的回了屋子。

若仔细去瞧，能看到他侧脸红成一片。

这几日张行书总有些魂不守舍，自己也说不上是因为什么，只得借口去看商铺，到外面散心。

民间俗语云：小满江河满。

节气临近小满，此处又挨着江河，雨几乎未停歇过，湖面都涨了不少。

连绵阴雨，对施工不利，商铺和宅子几乎数日未动，木料什么全都搭棚遮着。

张行书撑伞来到河下的宅中，大门虚掩，里面空无一人，迈步刚要进去，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这条街多了许多不该有的人。

他们或走或立，或是摆摊或是路过，每个人的神色都有些不大正常。

张行书顿步立在那，蓦然发现一件事，这些人的右手全都垂着，看起来极为诡异。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就朝主街跑去，被拐角幽幽出现的一人堵住去路。

“许久不见，少主。”

崔远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抬起被白布紧紧包裹的右手，语气森然。

张行书也知道哪里不对了，这里是内街，常日里根本没那么多人，只怪自己没有提早发觉。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自己被堵在这，插翅难飞，而且因为接连下雨，街上几乎没人路过。

左右看了看，那天去刺杀云仙的人几乎一个不少，全在这等着自己。

即便喊来城守营兵，张行书也相信他们来之前，自己早就被乱刀砍死。

似乎陷入了绝境，张行书苦笑一声，问道：“你不是与云仙有仇，找我作甚，专挑软柿子捏？”

崔远瞪他一眼，举着右手道：“少主好大的忘性！我这右手，拜谁所赐？”

“你们人多势众，今日我应是栽这了，可否让我做个明白鬼？”张行书虽是这么说，眼神却四处观瞧，想拖延一会，给自己找个生路。

崔远也不慌不忙，左手掏出小刀，上下抛飞，似乎一会想用这刀把张行书血肉一片片割下来。

见崔远不理会自己，张行书知道自己可以多说一会，其实他也不晓得要问什么，随口道：“你们还在找狱主？你们知道狱主在何处？你晓得云仙为何要杀九泉中人吗？”

这话问得崔远一愣，反问道：“为何？”

“其实云仙的师父就是狱主，被人杀了，刑符早就在那人手中，不然你以为云仙平白与九泉生这么大仇恨？”张行书信口胡诌道，引得众人脸色齐变。

“此言当真？”崔远半信半疑地盯着张行书：“你说那人是谁，我今天饶你一命！”

张行书信口胡诌道：“胡一刀，你听过没？”

崔远望向旁人，俱都摇头，唯有一人道：“我听过，确有其人。”

“很好。”崔远获来意外之喜，阴森森道：“少主既然知无不言，我便留你个全尸吧。”说着，他手一挥，周围诸人皆左手摸出兵刃，朝张行书逼近。

前路被截，张行书只好往宅内奔去，可是院中出现的几个人，彻底把他的退路堵死。

将伞扔在一旁，抽出剑来，张行书转眼就被雨水打湿。

他没与伍茯苓说崔远的事，不然伍茯苓断不可能让张行书独自在外头闲逛。

如今他有些后悔自己这么冒失，早知道崔远这些人藏在暗处，自己还这么大摇大摆在街上走，或许是太相信守城营兵，却发现真到危急时刻，他们也救不了自己。

众人心中都憋着火气，藏在宅中的那几个人，话也没说，抽刀就朝张行书劈去。

他们虽然用的左手，力气可不小，挥刀时猎猎生风。

张行书大喝一声，挥剑对劈，他手中剑身宽度与大刀相比简直细如柴木，对方神态轻蔑，似乎在嘲弄张行书不自量力。

只听叮当脆响，持刀之人手中一空，茫然地抬手望去，刀身居然被一剑斩断！

张行书顺势朝那人左臂刺了一剑，顿时血流如注，他遥指周围愣住的诸人，神色冰冷。

这些人也不是吃素的，对视一眼，齐齐朝张行书冲去。

他们本就不善用左手，也怵张行书手中利剑，围而不攻，想生生把他拖死，同时从背后偷袭。

没过一会，张行书后背就让鲜血染红，又被雨水冲刷，流到地面。

崔远似是想要击垮张行书的意志，让他放弃顽抗，在一侧阴笑道：“待杀了你，还有那艘画舫上的娘们，一个别想逃。”

可是他说完这话，顿时有些后悔。

张行书苦笑一声：“兄台莫要玩笑，这是买给家中长辈的，在下头一次来，自然觉得不好意思。”

两人离开胭脂铺，撑着伞在雨中边走边聊。

“我瞧张大哥样貌气度并非商贾，倒像个读书人，可是你还抱着剑，真的很奇怪。”陈轩毫不客气道：“张大哥可否把剑借我瞧瞧？”

“我与长辈住在萧湖的画舫中，昨日置办了一座宅子，尚在修造，画舫里都是女子，兄台许是不便来寻我。”张行书三番两次驳他面子，以为他会生气。

陈轩毫不在意道：“那张大哥带我去瞧瞧新宅如何？”

这再拒绝有些说不过去，张行书伸手一让：“请。”

见他坦率得有趣，张行书拱手道：“那就多谢轩弟。”

“不用，这个给你！”陈轩把胭脂朝他手里一放，从兜里掏钱，拍在柜子上。

男子落落大方地朝他作了一揖，笑道，：“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在这赔个不是，在下陈轩，不知公子？”

张行书觉得他直来直去的性子也很有意思，回礼道：“在下张行书。”

“你这人真有意思，我都这么说你，你还不生气？”男子饶有兴趣地打量张行书。

“休要在下在下的，听着多累，我瞧你年长几岁，你叫我轩弟，我叫你张大哥！”陈轩这自来熟的本领也是极强，两句话就与张行书称兄道弟。

张行书还没答话，只听陈轩接着道：“听口音张大哥不是本地人氏？”

“无妨，无妨，张大哥又是买胭脂，又说这剑是长辈所赠，想来这位长辈对张大哥是极为重要之人，令人艳羡。”陈轩此话不假，他神色黯然，显然是想起了伤心事。

张行书还没来得及说安慰的话，陈轩又恢复常色，笑着道：“不知张大哥住在何处，小弟我闲暇时也去叨扰叨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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