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张行书丧失希望的时候，忽然伸手摸到了一只小脚，吓了他一个哆嗦。

接着他突然想到，这或许是那位女子。

果不其然，方才离去的女子不知为何停留在此，张行书触到她的小脚之后，女子又继续往前游动。

原本他还能前行，现在每动一寸都是奢望，他感觉自己在不停地后退。

片刻之后，女子又继续朝前游动。

张行书也恢复了神志，紧随她在身后。

黑暗中目不视物，片刻间女子就不知去向，张行书自顾不暇，只能凭着蛮力继续朝前挪动。

过了没多久，张行书感觉胸中气息渐渐不支，心中恐惧更甚。

他说着，拉过女子的手腕，再次潜入水中。

水底一片漆黑，张行书只能用手抠着岩壁往前挪动，他不小心松开了女子的手腕，急忙去抓，谁知女子宛如游鱼一般，逆流而进，瞬息就把张行书甩在了身后。

又过一会，张行书感觉旁边多了一个人，拽着他迅速朝前游。

张行书心中又惊又喜，白椴回来救自己，想来离出口不远了。

水流声逐渐清晰，张行书感觉自己突破了一层屏障，身上压力顿消。

他从未感觉空气是如此珍贵，张嘴大口呼吸着，全身一丝力气都没了，躺在岸边，下半身还浸在水中。

可是眼前仍旧漆黑，白椴的声音从暗中传来：“大侄子，你感觉如何？”

“白姐姐，我不会水，方才险些死在那。”张行书许久才开口说话，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发笑。

白椴显然没有料到，扶他坐起来，细细询问，才知道是女子救了他。

女子悄无声息地坐在岸上，黑暗中也看不到她的模样，张行书一把将她抱在怀中，热泪盈眶。

“是我思虑不周。”白椴刚开口，就被张行书打断。

张行书喃喃道：“白姐姐，若非有你，我早在之前，就死了数次，休要说这种话。”

白椴应了一声，又叹道：“大侄子，此处是个岩洞，方才我寻摸一会，这里的缝隙连手臂都伸不过去，所以我们还得下水。”

张行书本以为得救了，闻言顿时愣在那里，松开拥着女子的手，起身朝四面摸索。

他发觉这里的确狭小，连站直身子都不能，四面都是岩壁，只有几处缝隙，不知通往哪里。

“白姐姐，这……”张行书实在不想体会方才要淹死的感觉，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无妨，我带着你游，此处距出口想来应是不远了。”白椴的话，总算给了他些许安慰。

张行书在暗中点了点头，发觉白椴看不到自己，才开口道：“好。”

他这般说着，坐在了女子的身旁，低声道：“多谢你救我。”顿了顿，他又小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可否告诉我？”

黑暗中，女子的气息若有若无，仿佛随时会消散一般，张行书紧紧抓着她的手腕，才安下心来，把方才的话又问了一遍。

良久之后，女子在一旁忽然呢语道：“穆……沐。”

张行书终于听清她在说什么，心头悸动，忍不住重复道：“穆沐？”

他猜到第一个字是穆，第二个字却不知道是什么，或许也是穆，或许是别的，但是总算知晓了她的名字。

穆沐口中不停重复这两个字，她声音又轻又细，便如在耳边呼了一口气，让人听不真切。

“大侄子，你尚未告诉我，你是怎么来的这里？”白椴在不远处问道。

张行书苦笑一声，把自己如何出言不逊惹伍茯苓生气，又如何赌气跑来了这里，一一告诉了白椴。

白椴听后，噗嗤笑道：“你竟然想娶茯苓？”

张行书没好意思告诉白椴，在这之前，他心心念念的可都是她。

“要不我来助你一臂之力？”白椴揶揄道。

张行书离开伍茯苓以后，经历了这么多事，让他清醒了许多，叹道：“白姐姐休要取笑我，这次回去，我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白椴没有说话，但是她偷笑的声音还是被张行书听见，他也只能无奈地装作充耳不闻。

休息了半晌，白椴起身迈入水中，朝张行书道：“大侄子，走吧。”

张行书虽是惧怕，却不得不起身，拉过穆沐的手腕，领着她一步步朝水里走去。

潜进水中之后，穆沐转瞬不见了踪影，白椴在张行书身侧，拖拽他前游，不一会就追至穆沐身后。

张行书没有上次那么慌张，闭气的本事久了许多。

可是过了一会，他还是感觉诸多不适。

游着游着，白椴忽然停下来，拉着张行书往前摸索，此处竟是个岔道。

没等白椴分辨，穆沐就游进左侧的岔道，白椴思索片刻，也跟了过去。

这条岔道越来越窄，几息之后只可容一人穿过，白椴不得不放缓身形，与张行书一前一后摸索着石壁行进。

一种逼仄的感觉挤压着张行书，他内心极为不畅，不由自主吐出一口气。

这当真是雪上加霜，白椴在他前面，看不到身后，张行书用手捂着嗓子，数次想呼吸，硬生生忍了下来。

顷刻间他只感觉头脑发昏，死命地在水中挣扎起来。

可是越挣扎胸中越是憋闷，张行书终于没忍住，吸了一大口水。

冰凉的水铺天盖地朝他口鼻涌入，张行书没能动弹几下，就被呛得昏迷过去。

石室之中，穆门主等人渐渐转醒。

各大门派的主事，听闻兰儿所言，皆朝她拱手道谢。

兰儿一一回礼，转身朝穆门主施礼道：“我家少爷不慎落入那边的机关之中，恳请穆门主施手搭救。”

穆门主盘坐在地上，半晌才开口道：“那里是云峰门禁地，你家少爷是如何进去的？”

兰儿有求于人，不得不如实相告道：“凭借一把剑，打开了密道入口。”

穆门主忽然放声大笑：“胡闹！剑被老夫藏在秘库之中，岂会落入你家少爷手中？莫非你与先前那贼子是一伙的？想用苦肉计来哄骗老夫！”

这句诛心之言，气得兰儿美目圆瞪，但是她随伍茯苓去过天南海北，什么事都见识过，所以穆门主的话没能让她退却，她反而冷笑道：“若我家少爷有恙，你云峰门将就此而绝！”

这话如炸雷一般在石室中回荡，各派的主事面面相觑，穆门主毫不在意地冷哼一声，可他对上兰儿的目光，蓦然一惊，口中却道：“小娃娃，你好大的口气！”

兰儿用剑遥指穆门主，一字字道：“今日我杀你，来日自有人屠你门中老幼妇孺，一个不留！”

这话杀气太重，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一旁的道惠连忙过来打圆场，他看了看自己的师兄道通，见道通沉默不语，他作势咳嗽两声，开口道：“这位女居士，敢问你家少爷当真不慎落入密道？”

“当真。”兰儿杀气不减，瞥了一眼道通。

道通看清她的眸子，心中有了计较，走了两步，朝穆门主道：“穆门主，今日之事，全凭这位姑娘搭救，我们才幸免于难，于情于理，这个人，你也不得不救呐。”

此言一出，周围各派的主事也都相继进言，恳请穆门主救人。

穆门主气得连锤两下地面，怒喝道：“好，好，好，这人我救了！”

先前未有什么感觉，半身没入水中后，他才发觉这溪水是如此冰凉刺骨，冻得他张着嘴半晌发不出声音。

张行书忍不住胡思乱想，眼前的漆黑，身体的压迫，胸中的憋闷，还有不知从哪传来的声响，都在撩拨他心底那根弦，似乎随时会崩断。

又过了片刻，张行书感觉自己迫切需要呼吸，即便他知晓自己的处境，也按耐不住想喘息的欲望。

手中力气缓缓消失，张行书不由自主随着水流向后漂浮。

说是许久，但也只是刹那，张行书倏然睁开眼，感觉口中被渡了一口气，下意识想要索取更多。

唇舌相触时，张行书恍然明悟，这是女子在为自己渡气。

莫不是要淹死在这？

张行书没想到水流会如此湍急，这一愣神，他险些被水流冲走，手忙脚乱地抠住岩缝，才止住身形。

女子立在水边，双目无神，冷漠地看着水面。

“你可愿随我走？”张行书朝她伸出手掌，焦急地问道。

想到这里，张行书深感绝望，可是身后一声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让他不得不往水中迈步。

可是女子并未理会，直到那些怪叫声越来越近，张行书不由分说，将她拽入水中，看着她无神的眸子，一字字道：“你本不应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与那些半人半鬼的东西为伍，我私自带你走，若你将来怪我，我也无怨无悔。”

张行书说罢，深呼几口气，将全身潜进水中，适应了一会之后，又浮上来，正好看到影影绰绰的身影出现在洞口，吓得他连忙道：“快随我走！”

张行书便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着她的脚腕，一同施力朝前游去。

可是没过几息，张行书感觉自己到了极限，眼皮渐渐沉重，真想就这样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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