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书在屋中坐了一会，决定还是要把这件事说给伍茯苓听。

以往遇到什么事，为了不让伍茯苓担心，他都隐而不言，结果闹出的动静一个比一个大。

所以他来到书房外面，轻轻叩门。

“所以小少爷莫要担心，无论谁来了，都让其有来无回。”覃幽早就猜到张行书会是这个表情，笑得花枝乱颤。

伍茯苓穿着青白色开襟绣?；下着檀色百迭裙，裙摆处绣着淡墨山水；前着白色胸衣，因上端被高高撑起，而致胸衣腰际部分悬空飘摆。青丝在身后随意绾了个髻，斜固玉兰花簪。

瞧了片刻，张行书又心虚地缩回目光，刚好伍茯苓抬头望了一眼，诧异道：“行书，怎的是你，快些坐下。”

覃幽手执茶盏，慢悠悠道：“那晚救回小少爷，小姐便让她们留在府中，我虽是不认识她们，但从其言行可以看出，她们身手极好，而且……”

张行书一愣，问道：“而且什么？”

张行书记得之前在石室中听无妄道人提过一句，想了片刻，回道：“好似唤作扶柳剑法？”

覃幽点头应道：“这其实并不止是剑法，她们若单独与人交手，或许只能以一当一，但若结成剑阵，想以一当十也不为过。自从小少爷回来后，难道没发现身边多了些陌生面孔？”

张行书红着脸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故意扯闲话道：“伍姐姐在写什么？”

“不过是生意上的调度。”伍茯苓搁下毛笔，拿过茶杯，却见杯中并无茶水，方要起身，张行书则抢先一步从旁边方几上拿过茶壶，给她斟茶。

伍茯苓端起茶杯轻啜一口，问道：“你怎的来了？”

张行书定了定神，把先前遇到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伍茯苓静静听着，似是觉得没有外人在侧，便慵懒地舒展了一下腰肢，那抹高耸被撑得浑圆，这可苦了张行书，他哪能受得住，面红如血地侧过脸，说话时带着些许颤音。

听张行书说罢，伍茯苓托腮半睁眸子，两指捏着杯盖，轻拂漂浮的茶叶，呢语道：“我已知晓，莫要担心，待会便让兰儿吩咐下去，要她们多多留意四周。九泉之事，我本就不愿让你掺和，白椴心中有愧，不敢见我，所以我也不知她去了何处。”

提起白椴，张行书明显感觉到伍茯苓语气不悦，缩了缩身子，没敢接话。

伍茯苓抬眸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把那簪子给我。”

“啊？”张行书一愣，方才知晓她说的是黄泉信物。

踌躇片刻，张行书点点头：“我回去拿。”

没过一会，张行书去而复返，将簪子搁在案上，小声问道：“伍姐姐要这簪子有何用？”

“哪里来的，便还去哪里，留在家里终是个祸患。”伍茯苓看也不看簪子一眼，提笔继续接上方才未尽的墨痕。

张行书既已把话说完，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宛如醉酒一般，踉踉跄跄地走了。

回到屋中，方才的美景在眼前挥之不去，张行书傻笑的模样落入覃幽眼中。

张行书瞧出她眸里的揶揄之色，轻咳一声，缓了缓情绪，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灼灼地望着覃幽，开口道：“覃姑娘，我冒昧求你一件事可好？”

覃幽笑靥盈盈，放下茶杯，悠然道：“小少爷说便是，纵使上刀山下火海，我又岂敢不从？”

听覃幽说得太过严重，张行书连连摆手道：“覃姑娘说笑了，我只是想请覃姑娘指点一下我的身手。”

覃幽诧异片刻，应道：“那好，小少爷随我来。”

两人步入院中，张行书犹记得先前与徐子萝对招时的情形，正色道：“待会我尽全力出手，覃姑娘也莫要留情。”

覃幽嘴角勾着笑意，点头道：“好。”

她话音一落，张行书断然冲过去，挥拳直指覃幽。

覃幽一动不动，张行书距她一步之遥时，心里发怵，生怕伤到她，收了九成力气。

正在这时，覃幽忽然出手，一掌击中张行书胸口，将他打得猛退数步。

“小少爷，切要记得，只要出手了，就莫要留情。”覃幽说罢，如鬼魅般欺身到张行书身侧，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以前与徐子萝对招时，小姑娘都站原地不动，让张行书出招。

这乍一转变，张行书还有些不大习惯。

可覃幽不理会这些，出掌由下而上朝张行书下颚拍击。

张行书后撤一步，提膝前顶，覃幽早料到此招，另一只手护住腰肢，往张行书身侧移步，卸去膝上力道，紧接着变掌接肘，顶向张行书颈窝。

这几招不过瞬息，张行书下意识往后仰了几许，朝前虚晃出拳，迫使覃幽变招，紧接着后撤站稳。

“小少爷可要当心了。”

覃幽话音一落，忽然转身，猛地点脚提膝，借腰胯之力朝张行书肩侧飞踢。

张行书愣了一下，急忙曲臂格挡，可还是被一股冲力掀倒在地，摔得四仰八叉。

“小少爷，武之一道，皆是杀人的招数，只要能取人性命，纵是再阴险毒辣也不为过。”覃幽扶起张行书，笑眯眯道：“无论刀剑拳脚，最忌死套招式，小少爷身手不错，只是少了些阅历。”

张行书毫不在意自己满身泥灰，点头应道：“这话旁人也与我说过，所以才劳烦覃姑娘与我对招。”

覃幽帮他掸去头发上的草叶，悠然道：“小少爷莫要着急，习武首先得练腿功、桩功、臂功、腰功。若这些练不好，纵是身怀绝技，也抵不住对方一力破之，便如方才那样。”

兰儿曾经教过张行书这些，所以他并不陌生。

两人来到院中的凉亭坐下，覃幽与张行书细细讲述最易毙命的穴位，又讲如何以身为刃，利用手脚肘膝取人性命，还示范如何对付一些极难破解的诡招。

半个时辰下来，张行书获益匪浅，蓦然明悟先前与徐子萝对招时那些招式该如何化解。

想到徐子萝，也不知她在做什么，先前不辞而别，张行书颇感遗憾。

还有柳明山，他出现过一次之后再无踪迹，也不知去了哪里。

“小少爷，你可习过内功？”覃幽的话打断了张行书的思绪。

张行书点头应道：“没错，只是我并不懂如何运用。”

“怪不得小少爷呼吸如此绵长，可惜我也不晓内功。”

覃幽说话时，兰儿来到院中，瞧见张行书灰头土脸的样子，吓了一跳，忙走到他身边，问道：“少爷，你这是怎的了，弄成这般模样？”

“我……方才在园中摔了一跤，不妨事。”张行书心虚道。

兰儿不疑有他，无奈道：“少爷怎的如此不小心，快换身衣裳，我送去后院洗了，午膳已备好，小姐正等着少爷用膳呢。”

张行书闻言，连忙起身，看了看覃幽，问道：“覃姑娘去何处用膳？”

兰儿回道：“覃姑娘与我一起，少爷莫要问了，快去吧。”

“覃姑娘，那我便去了，待会……”张行书想起兰儿在侧，止住话语，却见覃幽浅笑着朝他眨眨眼睛，显然是领悟了他的意思。

张行书笑了笑，转身回屋，换了身衣裳，匆匆忙忙往偏厅走去。

伍茯苓正立在博古架旁，摆弄着一个掐丝珐琅缠枝莲纹的球状香熏，窈窕纤长的身段掩在水波般柔滑的衣裙下，微风吹过，青丝拂面，扫过绛唇，她似有所觉，回身望向呆立在门口的张行书，娇懒道：“你来了。”

他忧心忡忡地坐在一旁，暗中思量，若是九泉的那些人盯上他，该如何是好？

张行书摇摇头，如实道：“不知。”

覃幽嘴角勾着笑意，说出的话吓了张行书一跳：“那屋中有暗格，地下藏着火雷、火枪，还有……火炮！”

“墨不够了，研一些。”伍茯苓依旧没有抬头，细语道。

张行书没有打扰她，来到一侧为她研墨。

按耐不住好奇，张行书边研墨边瞧她写了些什么，结果无意间瞥到她胸衣掩住的那抹白腻，再也移不开双眼。

“小少爷可知，西南角那间屋里有什么？”覃幽神秘兮兮道。

张行书仔细一想，发现还真是如此，单是那晚抬轿的四个丫鬟，他就从未见过，惊讶道：“她们是谁？”

“小少爷，你怎的板着脸，好吓人啊。”

听到覃幽的调侃，张行书没忍住笑出声来，想到她方才杀人的手段，谁吓谁还不一定呢。

张行书回到卧房，看到覃幽坐在正对门的罗汉床上，笑盈盈地抿着茶水。

但是既然覃幽这么问，他只好把心事说给她听：“覃姑娘，若逃走的那三人寻到我，亦或是加害伍姐姐，该如何是好？”

覃幽自然不知道那三人已经殒命，静静听罢，而后笑道：“小少爷可知府里的姑娘所习什么剑法？”

“进来。”

伍茯苓正垂眸提笔在纸上飞书，颊生香霞，绛唇微合，思虑时用虎牙轻咬下唇，全然没有注意到进来的是张行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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